第101章
漫天的黄沙乌压压地骤然降临。
像苍茫天地间呼啸而过的一群黑狼，狂风和漫天的沙砾猛地拍打过来，只用了几秒钟，原本炽热明亮的天空便被漫天的泥沙遮盖。
“快跑！！”
“添添！！你在哪里！？”
呼啸的风声和仿佛能将车子都拔地而起的狂风吞没了一个个呼喊的声音，萦绕在天地间的沙尘宛如粗糙的浓雾，卷着人摇摇晃晃，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去寻找一个几十米之外的人。
周惟静去抓走在她身前的添添，小孩个子小重量轻幸好她抓得快，她已经踉踉跄跄地被风卷了起来双脚都几乎离地，要是被吹出去，她根本活不下来。
周惟静在看到天边的风沙的时候，心中就暗道不好。
按照这沙尘暴的速度，他们根本来不及跑回去，而这里四面平坦，光秃秃的地面上除了一簇簇的小灌木和枯黄的杂草，连一棵树都没有，既不能当支撑点也不能作为遮挡。
在沙尘暴将他们吞没前的几秒钟，周惟静穿上了一只吸附手套。
她蹲下身，一只手把添添抱在怀里，一只手触地，风沙太大，她竭力把眼睛睁开一道缝，想找乔安在哪里，但沙子进眼睛的痛让她很快就分泌出生理性泪水闭上眼。
连呼吸都裹着无数的沙尘，周惟静将脸埋在添添的衣服上，利用布匹的过滤来减少呼吸进气管的沙尘。
添添吓坏了，发出一声呜咽，被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脑袋，口鼻抵着静静姐姐的胸口，没有吸进多少沙尘。
但她知道现在找不到爷爷奶奶爸爸叔叔了！
她知道现在很危险！
周惟静摁住烦杂的心思，只能默默地祈祷。
祈祷沙尘暴不要卷来别的东西砸在他们身上，祈祷被风卷离方向的乔安能稳住身体活下去，祈祷江述别犯傻来找她。
但下一秒，她就在风沙中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呼唤她——
“周惟静！！”
声音粗砺得仿佛能磨出血，但就是这样，他还是不肯放弃，一口口吞着涌进他口鼻里的沙子，在大声喊她。
这个傻子！！
周惟静感觉自己的喉咙又干又涩，只是稍微一张嘴，泥土就挤进了她的嘴里，一股土腥味，被风吹得快速飞动的沙尘比弹进喉咙又痛又想呕吐。
“江述！我——”
一指节宽大的手忽然攥上她的脖颈，周惟静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重重地压倒。
“你……是……谁……”
周惟静整张脸被涨得通红，眼球充血，费尽力气才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
“你管我是谁？反正你今天你死定了！”压在她身上死死掐着她脖子的是一个周惟静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年纪很轻，大约只有二十岁左右，面庞浮肿眼下青黑，满面狰狞。
“该死！”那男人痛呼一声，一把把从周惟静怀中探出头咬了他一口的小孩拔萝卜一样拔出来，随手往边上一扔。
在狂风中，那孩子发出一声尖弱的呼声，一下就消失不见。
周惟静无法挣脱。
即便她经过好好锻炼且喝了提升体质的药水，但掐住她脖子的人力气太大了，就像是一把沉重的钢钳牢牢地夹在她的脖子上，脱力和窒息让她的力气一点点减少。
那想杀了她的男人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不知为何，在足以将小型车辆都卷走的沙尘暴中他就像是游离在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受一点影响。
“哎呀，原来还是个美女呢，这我可舍不得就这么杀了你了……”
男人黏腻地视线在她漂亮的脸上停留，阴森森道，“弱得像羊羔一样，这是有超能力的样子？不管了！我还是先杀了你吧！”
他大声笑了，“没想到杀人比制造灾难容易多了啊！真是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系统！？
他也有系统！？
但她此时已经无法去思考这个震惊的消息了，她要活下去。
周惟静翻了个白眼，真的感觉自己要死在这里了。也多亏了她之前喝下的提升体质的药水，她才能坚持道现在还没被掐死，胸腔中越来越稀薄空气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趁着那男人胜券在握试图在她死前占便宜的时候猛地松开手，狂风卷着她连带着掐着她脖子的那人一起被吹出很远。
在翻滚的时候，她的脖子一松，周惟静立马从空间中摸出一个电击棒，忍着眩晕和恶心往上狠狠一捅。
那男人被电之后尖叫一声，下意识收回手，他在沙尘暴中不受任何影响，但周惟静可不，一旦脱离，原本她厌恶害怕的沙尘暴瞬间带着她逃离了数十米。
“该死！！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李亚军涨红了眼，不敢置信这么弱小的女人居然能从自己的手上挣脱。
他的身体可是通过系统技能强化的！他还通过天灾制造系统获得了天灾免疫的技能，他可是无敌的！
他的身体虽然丑陋但确实极其强大，在狂风中，他的头发都没有飞扬一点，面目狰狞地朝周惟静逃离的方向追去。
周惟静受了伤，被狂风裹着不断地移动，她的身体无法支撑她站起来甚至连睁开眼睛都会感到无比的刺痛。
在狂风的影响下，她即便从空间中摸出了手枪也无法瞄准那个奇怪的人，即便瞄准了子弹在狂风中也无法维持既定的轨道射中那个人。
怎么办？
眨了眨干涩疼痛不断在分泌着眼泪的眼睛，周惟静此刻无比冷静也无比地无力，那个人越追越近，但她却没有办法阻止。
他不怕天灾，可身体又十分健壮……
短短几秒，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她咬了咬牙，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在他靠近的时候喷了过去！
李亚军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女人手上兀然出现的东西，他勾起嘴角，只觉得兴奋，终于找到了，他没有找错！只要杀了她，他的空间系统就能解锁所有的能量池！他就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无人能挡的存在！
在他的意识中，第三个能量池中已经积蓄了三分之一的淡蓝色能量液瞬间蒸发一半，他的身体表面随之闪过一层淡淡的蓝光。
用能量液作为代价强化他的身体表面。
使他的皮肤表面形成一层刀枪不入的坚韧保护层，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邪笑，就算你空间里有枪老子都不怕你！枪也没法打穿老子！
看老子抓到你怎么折磨死你！
他越想越兴奋，肾上腺素飙升，让他的速度更快了几分，眼看着那在狂风中可怜翻滚的女孩，他舔了舔嘴角伸长了手臂。
那小瓶中喷出的杀虫剂在他强化地刀枪不入的皮肤上感受到的只有淡淡的凉意，除了刺鼻的味道，什么伤害都没造成。
李亚军正向得意地出言讥讽，下一秒，一股滚烫地液体就随风拍打到了他的身上。
刺耳的尖叫声几乎响彻整个公路，痛苦的哀嚎声贯彻了浓重的沙尘暴，让在风沙中艰难寻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出声的位置。
周惟静戴着手套的手向下垂，在摸到地面的那一瞬间，狼狈地止住了被风卷走的身体。
她睁开眼望去，看到那躺在地上痛苦哀嚎打滚的人形，呛了两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不及缓一口气，她蹲下身，一只手扶着地面，一点点挪到那人身边，被一大锅热油泼中，两百多度的高温足够把这人烫熟了，这全身水泡流血不止的凄惨模样证明了他起码是怕烫且不知道她的空间能保鲜功能。
他的特殊之处证明了他身上肯定也存在类似空间的超自然力量，戴上防毒面具的周惟静面容冷峻。
没关系，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特殊能力是什么，又是怎么知道她身上有空间的，她现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杀了他，以防变数。
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安心地思考其他的问题。
在沙尘暴中，这坨烂肉痛哭哀嚎，他现在脸上被肿胀的水泡的沾满了，即便不受天灾的影响也睁不开眼，他什么都做不了了，但他知道差点被他掐死的人不会放过他的。
惊恐地流着泪祈求她能放过他一马，喊着，“你应该很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吧？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我的灾难空间系统也能送给你！！啊！！好痛！！”
周惟静拿出了匕首，狠狠刺下去，但没办法，她有从空间里掏出了枪，按动扳机，银色的子弹居然被弹了出来！
即便是被热油烫得水泡，表面也像是覆盖了一层神秘物质，无法破坏。
临死前的拼死一搏，她本已经绝望，拿出的杀虫剂既是试探也是诱饵，果然，他对自己的防御能力非常自大，毫无防备甚至充满轻视。
在靠近的那一秒，她从空间释放了她的杀手锏——一大锅加热到冒青烟的滚油。
这是她和江述还在别墅的时候熬的。
他们想过在平常的时候怎么应付敌人，为了不产生太大的动静和调查，不能用枪，也要考虑用刀力气比不过对方的情况，他们想出的主意之一，就是滚烫的热油。
为此，在保鲜区，他们用深口大铁锅煮了足足五六锅滚油，今天全都用上了。
正当周惟静在尝试怎样杀死他的时候，风沙中渐渐显出了另外一个人的轮廓。
周惟静抬起头，心顿时一定，他来了！
江述此时看起来也很狼狈，他来不及带上面具，此时眼睛红得像要随时滴血了，头发和脸上全是沙子，声音也哑得不像话。
他的手上也戴着另外一只吸附手套，这是他走到这里找到她的重要依据。
他的目光中透着杀气，对这个差点杀死周惟静的人，“皮肤非常坚韧，几乎无法破坏？”
他阴森森地道，“那骨头呢？”
随着一阵**悚然的咔吧声响起，那个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不速之客四肢脖子都被某个怒火中烧的人拧断。
死在了这个无人能看见的沙尘暴中。
第102章
狂风呼啸，周惟静呼吸不上来，连眼睛也睁不开，只能感觉到漫天飞舞的沙砾在疯狂地摩擦自己的脸。
但遮天蔽日谁都睁不开眼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不怕被其他人看见。
周惟静从空间里摸出氧气面罩和防风眼镜递给江述，两个人艰难地在站都站不稳的沙尘暴中睁开了眼睛，终于看到了对方。
即便是隔着透明的镜片，周惟静也能看得到江述红的快滴血的眼睛，他肯定是看到沙尘暴来了就不顾一切地跑来找她，找人就必然要在这狂风里睁眼。
“你那纸袋里不是有眼镜吗？”周惟静声音喑哑，不由自主地就带了点埋怨。
江述无奈地笑了笑，“我一时没想到。”
着急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找人，做出了傻事还不自知。
那具扭曲的尸体被周惟静面不改色地扔进了空间，在从他嘴里听到系统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就在大脑内不停呼唤着她的系统，在完成杀人动作的同时，她也差不多通过消耗完剩下所有的电量知道了为什么。
她问系统：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系统存在吗？
系统回答：有，但系统的降临本来就是因之后的天灾而出现，只是选择的宿主对象是随机的，对宿主的选择既是因为巧合也是因为契合，主人，我的名字全称为‘天灾苟命空间系统’，而那人的系统，必定与他的性格相契合。
周惟静对这个震惊的事实感到荒诞，仿佛被雷劈了一样，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存在别的系统……系统成这么泛滥的东西了吗……那会不会因为别的天灾系统就暴露她的存在呢？就像是今天的这个人。
她想了，也这么问了。
系统：系统宿主死亡的话，会产生记忆结晶，一切有关系统的记忆都会被记录在上，但记忆结晶只有在系统主人被同时作为系统主人的敌人杀死才会掉落。通俗来说，就是作为战利品而掉落。
而系统与系统之间并不联通也并不相关，无论是什么系统都无法感知到别的系统的存在，至少在它的系统资料库中没有。
那这个人是怎么找到她的？
周惟静脑海中闪过那人得意洋洋的说杀人比制造灾难容易得多的模样，他的系统相比是与制造灾难有关，难不成杀了她就是制造灾难中的一个部分？那这又是为什么？
她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她在空间里发现了一小块银色的水晶状的物体，想必这就是系统说的记忆结晶，只要查看这个，她自然就能知道为什么。
匆匆瞥了一眼系统面板最下方的那个进度条，还是99%。
这个进度在她们从山火发生的a市逃离，在有惊无险地越过蛰龙关之后就停滞在了这里。
她猜想，如果那个男人来杀她是系统的指引的话，这个进度条应该很快就能跳到一百。
至于下方这个进度条跳到一百后系统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她也不知道。
眼下更要紧的是找到添添和乔安。
这俩都被风卷走了，不知道现在被吹到了哪里。
周惟静的外婆年轻的时候曾在辽阔又荒凉的西北为试验呆了几年，她曾经抚摸着她的耳朵，说起了那时候的事。
其中就有关于沙尘暴的事，在荒原中遇到沙尘暴的话要伏低身体最好贴在地面上，用衣服等捂住口鼻，等到暴风过去，但要是风太大了，刮起的风少太多，就要小心自己被风沙掩埋，或者吸入太多的风沙导致窒息。
她有一个同事就是就是运气不好，在沙尘暴来时慌忙逃跑掉进了沙坑中，被风沙掩埋，窒息而死。
江述的手在她脖子上青紫色的勒痕摸了摸，皱眉不赞同道，“就算是要找也要先确定是安全的情况下，你现在这么虚弱能找谁？”
周惟静还想挣扎，“可是现在我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江述翻了个白眼，“连他们自己的父母亲人都没办法顶着风沙出来找人，你着什么急？”
在视野里，还真出现了两道高大的影子。
周惟静睁大眼，“有人来了，我看看……这应该是小勇哥？！”
不愧是觉悟超高的人民公仆，居然真的顶着狂风找来了？！
在那人影靠近的时候，周惟静看清了那边两人的样子，带了之前传染病时备好的医用护目镜，又临时撕下来一块衣服挡住了脸和口鼻，靠着强壮的身体和特殊质地有抓力的鞋子在沙尘暴中艰难地前行。
他们俩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就把不该出现的东西全都放回了空间，憋气没憋一会儿，就比他们发现，被罩上一块阻挡风沙的面罩。
风沙太大，即便是蒙着布张嘴说话也要吃进一口沙，而且如果不是非常用力很可能面对面都听不见说什么。
邹勇志已经感觉到身体的力气在慢慢消失，但他在看到不远处团成一团倒在地上艰难在沙尘暴中求生的两个人时还是松了一口气。
说不了话，就用动作。
他拍了拍江述的肩头，示意他来了，马上带他们一起回去。
临时驻扎的几辆车全都用特殊的铁索栓在了一起，确保不会被风沙吹走，可车还是在狂风中摇摇晃晃宛如在惊涛骇浪中滚动的小船。
将人送上车，邹勇志接到了父亲凝重的眼神。
[添添找到了吗？]
他摇了摇头，脚步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那个小小的女孩，在风沙中比一片树叶还要轻的孩子，她该怎么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生存下去呢……
他甩了甩头，刻意不去想最差的后果，只是疲劳地一遍遍麻痹自己，不会有事的，添添不一样，添添是个福气很大的孩子……
在转头的瞬间，他的目光碰到了窝在车后座着急望过来的女孩，她的目光中既有着急也有害怕。
在天灾来临之前，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宛如惊弓之鸟一般跳起来，迅速钻进最近的车里，连一句提醒都没说给旁人。
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可心中却是空空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抬起脚开始继续去找希望渺茫的侄女。
在有人失踪的焦灼环境中，乔叔乔婶老两口在看到回来的人里面没有自己的女儿后彻底崩溃了，乔婶忍不住哭泣，乔叔也申请恍惚，不停地盯着远处她消失的方向。
这时，周惟静脖子上青紫恐怖的掐痕反而没有人发现。
周惟静被塞进了越野车里，她现在脖子都非常的疼，连口水咽下去都非常费劲，白净的脸上一道道红色的纹路，是被掐住时毛细血管爆开的痕迹。
江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抬起她的腿，把她整个人抬进去，“别想太多，我也去帮你找。”
他正要转身，却被周惟静拉住了。
她脱下右手的手套塞到他手上，又悄悄把罗盘塞进了他的兜里，“这两个给你。”
她的脸上忧虑和担心溢于言表，但又和从前的焦急不同，她此时的担心和忧虑更多的是对自己，江述意识到这点，胸腔里就溢出酸酸热热的情感，让他的眼眶发烫。
“量力而行，不管找不找得到，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周惟静满目犹豫，“一旦发现不对，就回来！”
沙尘暴的肆虐往往只有几十分钟，但这次的沙尘暴居然持续了超过一个小时！
但不仅失踪的人还没有回来，去找人的人也没有回来。
不仅是家里两个成员都不见了的邹家坐不住了，周惟静也要坐不住了，理智虽然告诉她江述不是会为了别人奉献出自己生命的人，但她还是担心，担心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
她暗暗决定，如果再过十分钟江述还没回来，她就开车去找他。
就在她看到前面那辆车里的人蠢蠢欲动试图想要下车的时候，她感应到了她的罗盘。
她顿时松了口气，朝前方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别下车。
人都找到了，之所以回来的这么慢，据一上车带着一身黄沙不停咳嗽的江述说是累的。
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全都被埋在沙子下面失去了意识，要不是江述反应快立即猛拍后背，又指挥邹勇志去清理她们俩的口鼻，这俩估计已经窒息死了。
江述通过罗盘作弊找到人之后，怎么在沙尘暴的席卷下把这一大一小扛回来就成了一件难事。
在抬人期间一度发生了，他们费尽力气勉强往前了五米，结果被一阵混乱的风沙一拍打，一不小心就被拍飞十米的惨事。
不过，好在人都活着回来了。
哪怕是在风声呼啸的沙尘暴里，周惟静都能隐隐传来的哭声，是失而复得，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没想到又能活着回来的狂喜。
周惟静弯下腰，从早已准备好的医药箱中拿出棉签盒生理盐水，专注地开始替江述清理还有沙子残留的眼睛和盖了一层厚厚风沙的耳朵和鼻子。
江述眯着眼，目光停留在她的脖子。
“上药了吗？”
周惟静声音还有点哑，但疼痛已经好了很多，她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皱眉道，“别动！我帮你先把眼睛里沙子弄出来，你的眼睛快磨出血了……”
他不满，还想伸手去摸，被周惟静不耐烦地在手背上打了一巴掌，“哎呀，不要乱动，我当然上了药了！我眼睛鼻子里的沙子我都清理过了！”
他这才安分下来，接受她的帮忙。
有一些事，悄然发生了改变。
第103章
沙尘暴的中心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过去。
乌沉沉的天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亮，但受沙尘暴的残余影响，空气里依然像是下过雨被人淌过的小水潭一样，到处浮着沙尘，一片雾蒙蒙的。
几辆车再次发动起来的时候，都灰旧得仿佛被埋在沙子底下几十年了。
在靠近夏城的地方，手机叮咚一响，是a市气象局发来的火灾预警，表示着他们终于到了信号完好的地方。
几辆车满身黄土地直接开去了最近的医院。
几个被迫吸入了大量黄沙尘埃的人需要医治。
周惟静则在路途中打量着这个他们即将要长期生存在此的新城市，和a市的繁华不同，夏城的道路也好，建筑也罢，都更加粗犷，甚至还带着人口不密集的萧索。
就连医院科室也显得陈旧许多。
检查结果中添添的结果最不好，她年纪小又太早在沙尘暴中晕过去了，无意识的状态下吸入了太多粉尘，必须要洗肺。
而且也许是因为恐惧，她开始发烧。
乔安不愧是自称壮得像牛犊子一样，检查过后，和江述一样，医生只是开了药剂让他们清洗耳道和鼻孔里的沙子，之后咳嗽几天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诶——静静！”乔安神情萎靡地从检查室里走出来，目光正好落在她的脖子上，惊疑道，“你的脖子——”
邹家忧心忡忡的人这时才顺着她的话发觉到了她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即便她已经自己在车上抹过药膏缠上了纱布，也依稀能从纱布的边缘看到伤口的颜色。
周惟静目光平和，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现在那阵肾上腺素造成的错觉已经消失了，她的脖子现在痛得很，嗓子像是含了一把菜刀，说不出话来。
她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乔安不愧是她的好友，立马明白了，“太痛了说不出话是吧？太痛就先别说了！你怎么没去看医生！我现在陪你去吧！”
周惟静又是摆摆手，她已经抹了药了，就算是医生来看也没法再做更多，省得还要交代自己这药哪里来。
邹勇志推着邹勇安走了过来。
先是深深的道谢，尤其是险些失去独女的邹勇安，一向悲喜不露的眼中也难得露出了情绪化的感激，“静静！这回真的多谢你和江述！要不是小江眼睛好在沙子里发现了添添，恐怕她就完了！”
确实，在狂风和黑沉沉的风沙中，一般人根本看不见被埋在沙子底下的东西，要不是有周惟静的罗盘，铁定没法这么快找到添添。
邹勇志也佩服道，“这一路上，本以为是我们帮了你们忙，没想到最后还是我们受你们的恩更多！”
他这是真心的。
站在邹老爷子身边的曹秘书清楚地听见了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对话，也忍不住感慨，“这俩夫妻是真厉害！运气还好。”
老实说，一开始听上级说这次随行人员中还带着无关人员，既不是邹家的亲属也不是未来基地的下属，只是单纯的故友后代和现在的邻居，曹万方是不同意的。
反对的理由很充分：1.即便是旧友的孩子，也无法知道她是否别有居心，总不能剖开她的心脏看一看吧，不可信任这点就更别说她那个富商二代出身的丈夫了。2.也不是军队出身，甚至和邹家也不是从属关系，在路上不服从命令和规划临时起意乱来怎么办，总不能让本就紧迫的调令因为她时间更紧吧。3.有陌生人在，他们自己的队伍也要时刻小心，不能暴露机密，都会不自在（这里包含了他的个人怨念）。
但从出发的当天，他就隐隐觉得事情好像走上了另外一个方向。
不管是敢主动拍板现在马上就出发的胆气，还是那年轻男人又稳又准的开车技术。
在过蛰龙关的时候，车队间气氛紧张地像被冻住了一样，她的举动惊得他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怎么就胆子这么大，还偏偏就是对的。
等到沙尘暴到来。所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是自己主动钻进了车里，或是因位高权重不能去冒险被迫回到了车上。
他回头一看，那个瘦瘦高高，长得像明星似的小伙子已经老早钻进沙子里彻底不见了，完全没想过自己是这个集体里的，要和其他人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果决之中还透着点儿傲。
回来的时候，脖子上一道深深掐痕的女孩嘶哑着嗓音让他们快点上车，现在马上去最近的医院，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支车队，什么时候都下意识地听她的指令了？
从司机到他自己，一个个都乖得不得了。
想到这，曹秘书深深地叹了口气，朝领导道，“长官，您真应该想办法把她们夫妻俩拉进我们的队伍里的。”
这么敏锐的直觉和优秀的能力，不能为自家做事，简直是可惜了。
邹老爷子只是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地看着手术室的方向，添添正在那里面做洗肺手术，“你知道她外婆是谁吗？”
曹秘书恭敬回道，“您说。”
“朱鹤兰。”邹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她小时候亲眼看过最有奉献精神的人是怎么在燃烧完自己的生命后众叛亲离最后无比痛苦地死去的，她天然就对一切奉献自我的行为排斥和害怕，不可能的。”
尤其是她自己并没有体会到外婆兢兢业业奉献自我换来的好处，她从外婆那里继承的只有失去亲人的痛苦，和幼年时寄人篱下的难熬。
曹秘书顿时了然。
体制内一般存在三种情况，一种是为了待遇和铁饭碗进去的，然后只是恪守本分地混着日子，第二种是带着父辈的资源奔着升官发财往上走去的，这类人往往汲汲营营满脑袋都是利益，第三种则是真正抱着为人民谋福利，真正愿意做苦工做脏活的人。
他们一行人，都属于第三类。
而第三类，产生信念感的最初，往往都是因为受到了国家的恩惠，受到了人民的温暖，才会萌发出类似‘报恩’的执念，固执地想要传递那份温暖，回报自己曾得到的恩情。
周惟静是完全相反的人，她出身特殊家庭，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身处的环境无法让她对官方产生仇恨，但与此同时她也绝对无法产生‘感恩’。
曹秘书咂了咂嘴，“……真是可惜啊。”
他又说起了周惟静脖子上那格外刺眼的伤痕，“当时的第三人尸体要是能找到，事情就好办了，我怀疑这个就是那炸毁匝道的人。”
他应该算是最早发现周惟静脖子上伤口的人，当时一团乱，周惟静脖子疼痛不已，只是简短地告诉他，这是在沙尘暴里看不见，忽然窜出一个人就掐她脖子，后来风太大，她勉强逃跑了，不知道那个人在哪。
她说她既没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这个后来被风吹去了哪里。
邹老爷子对此相信程度挺高，毕竟她没必要说谎。
那么，那个人要么是被沙尘暴埋了死了，要么就是逃了。
“她不可能和那人是一伙的……既然已经联系了夏城的公安和部队，那就算是在沙堆里一厘米一厘米的摸，也要找到那个人在哪！”
他苍老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能得到炸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踪我们，我倒是要看看这背后的是人还是鬼。”
至于逃跑了的情况……他也有办法查。
对于普通人来说，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把无解的局面联系到系统这类超自然因素上是不可能的，哪怕是聪明绝顶的牛顿也不行。
当天晚上，刚来夏城的一行人，挑了医院附近的酒店住下了。
夏城海拔较高，哪怕是炎热的夏天往往也只有二十度出头，今年受到极端高温的影响，气温升高到了三十度出头，但相比a市超过四十度的高温，堪称舒适。
周惟静晚上甚至都没开空调，打开窗户吹着久违的自然风惬意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窗外，甚至还能听到也是喧嚣热闹的人声，人间烟火气慢慢透过窗户爬了进来。
比起又涝又旱的平原地区，夏城平静舒适地简直像另外一个世界。
闷在家中许久没正常逛过街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心动，不需要过多思考，两人立即手拉着手去逛夜市了。
劲道美味的拉条子、热腾腾香喷喷风味独特的牛奶鸡蛋醪糟、还有刚出炉烤得香脆的牛羊肉……
在路上两人本来就没法吃新鲜的饭菜，每天除了速食火锅就是罐头和面包，看到夜市上琳琅满目的各种美食眼睛都绿了，痛痛快快地从这头吃到了那头。
在夜市连吃带拿的回了酒店，两人都意犹未尽。
这些打包的东西，当然不是为了放在空间，这些东西其实空间里都有，但吃饭嘛吃的也是一个心情和体验感，即便味道一样，可坐在小摊边的矮桌上吃饭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把带回来的各种食物都分给了乔家和邹家的人，大家灰尘仆仆的又赶路又受惊，确实都需要一点美食来抚慰一下内心。
晚上，周惟静手里握着那块灰色的晶体，盯着天花板想了又想，还是克制住了看那个人记忆的欲望。
一切，先等彻底安顿下来再说吧！
周惟静的思想是典型的安全感缺失人特有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不管在哪，什么东西都可以没有，必须要有一个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落脚点。
明天！
他们就出去找房子！
第104章
第二天的清晨，周惟静是被扑鼻的饭香馋醒的。
他们住的是酒店最高端的套房房型，不止有专属的洗澡泡池，还有专属的起居室和书房，周惟静眼睛还没睁开，鼻间就萦绕着肉和碳水专属的油润香气。
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就看到江述一边在啃着鲜嫩肥美的羊排一边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交谈。
在他的面前，还摆着一大盘色泽油润的抓饭，黄萝卜和切得细细的杏干葡萄干点缀着粒粒分明的米饭，缓缓飘来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周惟静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江述看见她，眼睛在她的脖子上停留了一会儿，一边把放在保温袋里的另一份手抓饭推给她，一边和电话那头道‘好的，小李哥，下午一点就可以，多写你安排了。’
周惟静坐在餐桌的另一头，顺着他的目光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声音依然哑地像破风箱，“感觉我现在身体恢复能力好多了，脖子已经没那么痛了。”
“是啊，颜色虽然变深了，但淤血已经化开，幸好上回你喝了系统的体质提升口服液。”江述心情也不错，挂断电话，往嘴里塞了一口手抓饭，莹润醇厚的滋味让人忍不住再狠狠塞一大口。
系统的体质提升口服液确实太有效，不止力气和耐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身体的恢复能力更是快得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范畴。
昨天刚掐出来的深刻伤痕，睡了一觉就已经感觉恢复了一半。这速度堪称妖孽，还好昨天没去看医生，不然又该惹出麻烦。
说到系统的奖励，周惟静拆手抓饭盒子的手一顿。
“对了……我刚看了一眼，系统最下方的天灾加载进度已经消失了。”
“消失？”江述错愕，“是因为达到百分之一百了吗？”
不止是最下方的天灾加载进度已经消失，就连系统面板上那个宛如印戳一样的‘新手’两个大字也消失了。
替代天灾加载进度的事一个沙漏的符号，下方有一行小字：天灾苟命成就值。
突发事故出现了另外一个系统拥有者，这个人怀抱杀心的刺杀者被周惟静反杀，系统给她情报也消耗完了剩余的所有电量。
正式因为这个，她现在无法从系统那里得知新的变化代表着什么，又有什么作用，只能靠他们自己琢磨。
“我觉得这个加载进度和这个新手标签是绑定的，”周惟静按照自己这么久对这个系统的理解猜测道，“我们现在经历的天灾只能算所有的天灾里的新手教程级别，这个天灾阶段的结束代表着新手教程结束，后面的日子才是天灾的真正开始……”
越说，越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要是他们这半年的生活都只能算是新手教程的话，那后面的天灾该恐怖到什么样？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秒钟，来消化一下这个猜测。
紧张了一会儿，江述就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把饭盒盖子打开，“吃吧！反正这个系统的名字就是叫苟命系统，我们就好好苟着，想太多反而过得不舒心，放轻松！”
周惟静看着嫩嫩的小羊排，分泌着口水痛快道，“好！不管后面还有多少困难等着我们，我们的目标始终不会改变，吃好喝好！苟命！”
系统面板右上角的通知栏闪烁着小红点，是这段时间积攒的奖励们，既有天灾加载进度95%和100%时的惊喜盲盒，还有一个达成‘物资方方面面’的隐藏成就，这些是从家属院火灾逃亡出来后陆陆续续攒下来的。
周惟静是刻意没有去拆开。
她从天灾日历的改变得到了启发。每次她从系统那得到的奖励不管是从哪方面得到的，最后都对她当下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无论是在龙卷风中得到了吸附手套，还是困居在家时的铁门，又或者是逃亡路上的罗盘。
都非常巧妙，她每次都开出了最需要的东西。
简直就像手机上的购物软件，明明没有搜索，但每次点开推送，上面郝然就是你现在最想买的商品。
她的直觉告诉她，系统的奖励和天灾日历一样，都是会随着各种现实中系统主人当下的需求变化而发生变化。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快把这么有用的底牌全部翻开，后面不可预料的人生还有这么长，何不在最需要的紧要关头再翻开呢。
在消息栏的最前，一条最新的消息也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一则系统更新通知。
系统仿佛是后知后觉接收到使用者抱怨的开发者，态度诚恳勤勤恳恳地在下一次更新前发来了提前预告。
从今天晚上八点开始一直到明天的早上八点，系统将再次进入无法使用也无法进入的状态。
周惟静看到这的时候眼睛一亮，吃饭的胃口都更好了，喜滋滋地咬了一口羊排，“不知道这回更新的会是什么新地图呢？我比较想要一块地，要是能种点蔬菜水果什么的，也能多填点乐子！”
江述知道她的一个兴趣爱好，她喜欢种植也喜欢采摘，喜欢一点点看着自己播种的东西慢慢长大的成就感，也喜欢看着新嫩的水果蔬菜被采摘下来堆满篮子的满足感。
“没关系，下午我们去看房子的时候可以去附近的农用品商店看看，到时候可以在新家里种。”
枯燥的生活需要更多的兴趣爱好来打发时间，江述撑着脑袋想自己能找点什么打发时间，不如钓鱼吧？水库中养的那些鱼虾海鲜都出乎他们意料地好好活着，到时候周惟静种菜他钓鱼，摘了菜拿着鱼他们还可以一起做饭吃饭……
就这样一直到老的生活也不错。
吃完饭，两人照例买了吃了感觉很不错的羊肉抓饭去医院看望添添。
当然，羊肉抓饭是给身体不错的人的，给小添添的是附近餐厅订的儿童餐。出门之前，周惟静也没忘记给伤口再严实地多裹一层纱布。
到了医院，看望过添添，邹奶奶握着她的手几度哽咽，望向她的目光也从从前的亲切变成了更多的感恩。
添添是他们这一家子的命根子，要是添添没了……老太太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乔安作为邹老爷子未来的心腹，一直体贴地陪在病房，更别说她本身就和添添的感情很不错。
她的面色有些憔悴，人也瘦了一圈，乔安从前是能骄傲地举着手臂和同为警察的男同事比肌肉的女孩子，现在看起来也有了几分单薄的样子。
周惟静有些心疼，把自己特意留给她的饭盒拿出来，“羊肉容易上火，我没给你买，这里面是牛肉粥，多吃点！”
乔安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想着自己多吃一点，父母就放心一点，静静也能安心一点，于是大口大口地喝着。
只是喝一口就看她一眼，喝两口眼眶就有些泛红。
“怎么了？”周惟静声音柔和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乔安闷闷地摇了摇头，眼睛忍不住的发酸，“我们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走了。”
周惟静的呼吸也顿了一下。
几个小时。
“上面的调令时间不能推迟，整个基地都在看着这个新来的指挥官，邹爷爷为了添添晚了大半天已经是极限了……”
“……你们的正事不能耽误，”周惟静忍耐着说出这句话，但后面的安慰怎么都说不出口，她的心也像是被人紧紧地纠紧。
哪怕是早已预料得到的分别，在这场离别到来的时候，都格外的煎熬。
乔安虽然经常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在某些方面还是非常敏锐，就像她从一样稳扎稳打循规蹈矩的邹爷爷忽然自请调去火种基地就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别人都以为这纸调令是邹爷爷的政敌终于撬动了平衡地天平，从此被驱逐出了权利的核心圈，但乔安知道，带着心腹调往火种基地，是他主动申请的。
邹爷爷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她那时候就知道，这现在还没苗头的天灾预言，很可能是真的会实现的恐怖未来。
乔安知道，但不能说，这是她作为军人的素养，她很想劝静静跟她一起去，但后来转念一想，静静这么聪明厉害，在外面也能活得很好。
只要她能在火种基地做出一番事业，那静静不管什么时候愿意来，她都有能力给静静一个名额。
但她们还会再见吗？
这个问题在两人心中盘旋。
在周惟静的心中，未来接踵而至的天灾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为了生存，她只会像追逐水草的游牧民族一样，为了安全更换新的住址。
到时斗转星移，万物皆变。
一次分别就是一辈子。
知道了分别的消息，周惟静两人急匆匆地取消了下午的看房的计划，窝在酒店里打包收拾给他们带走的东西。
一大箱是给乔安的，蕴含着发小浓浓的不舍，从生活用品牙膏、卫生巾、洗面奶、肥皂到工具类太阳能发电板、充电宝、小风扇、手电筒、净水过滤片再到食物压缩饼干、矿泉水、糖果等等等等等。
能拆包装的为了省电地方全拆了包装，每一个能利用的角落都被她给塞满了东西。
最底下她还没忘塞一小盒金条，是她之前闲得无聊的时候自己用设备融出来的，一小块一小块用巧克力包装封好口，再整齐地摆进巧克力盒子里。
要不是重量不一样，看起来就和普通巧克力一样，外观毫无破绽。
在接到东西的时候，措不及防地乔安差点被这个重得吓人的箱子带着跪了下去，还是边上的乔叔帮忙扶了一把。
在分别的时候，周惟静贴着好友的耳朵，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好好保护自己，箱子里的东西不要让邹家人看，对任何人都不能放下戒心，哪怕是邹勇志。”
乔安目光里盈着泪，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身后，抱着一箱零食果干的添添正兴奋地朝她挥着手，全然不知离别是什么滋味。
烟尘弥漫，远去的道路渐渐剩下一道道蜿蜒的黄土印子。
一行人，到这里彻底分别。
两边人，一边走，一边留，都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第二卷完。
第105章
黄沙漫天，晴日大好。
夏城内依然很热闹，不管是市集的门口还是酒店附近，都会售卖一种纱巾。艳丽的颜色，柔软的触感，戴在头上裹住脸既能阻碍风沙又能防晒。
街道上的人们人人都像是一个个色彩鲜艳的蘑菇，即便是中午，往来的人群依然喧嚣。
周惟静和江述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一个小巷子的角落，正好是监控找不到的方向。
他们在等一个人。
江述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微凉的矿泉水，递给周惟静，“渴不渴？”
周惟静摇了摇头，但还是接过了水杯，喝了两口，“快到十二点了。”
分针弹到零五分的时候，车门忽然被敲响了，一个兜里抱着一兜矿泉水的年轻女孩举着水瓶向他们推销道，“一瓶只要十五块，三瓶四十块，哥哥姐姐来几瓶不？都是雪山上流下来的矿泉水哦！”
明亮的大眼睛朝他们眨了眨，狡黠可爱。
周惟静勾了勾手指头，“可乐有没有？”
“哎呀，我只卖矿泉水，不卖可乐，现在外面超市里倒是有可乐，姐姐我替你跑腿吧？”
前一句是回答她的暗号，后一句就是贪财成性的小姑娘夹带的私货了。
双方对上暗号了，就能做真的交易，但要和这个小姑娘吐出真消息还得再先买一份敲门砖，周惟静爽快地从兜里拿住一张薄薄的金钞，“你看着给。”
陆佳佳眼睛一亮，心中暗喜‘上道’，探头探脑地四周转了一圈，“你们要的购房资格证的事儿，我帮你们问过我姐了，能办！但时间比较紧，你们三天内东西能都备好不？”
即便空间里各类物资都非常充足，但周惟静脸上还是露出一阵为难，“三天啊……时间有点紧。”
但转念想了想，又咬了咬牙，肉痛道，“劳烦的你姐帮忙了！我们夫妻俩就是卖棺材本儿也要一定凑到！”
现在一张购房资格证可不便宜，外面来的很少有魄力和能力拿得出来，陆佳佳笑嘻嘻地奉承道，“哥哥姐姐，还是你们本事大又爽快！今天上午我见了个和你们一样从b市来的，年纪比你们还大不少，抠抠搜搜地一听价格脸就绿了！”
她从洗得发白的大口袋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给！需要的物资种类都写着！我姐的电话号码也在上面，东西备好了就给她发个短信！”
周惟静珍重地接过纸，谨慎道，“我们已经越好了，那这张购房资格证就该是我们的了吧？”
女孩摸摸鼻尖上的汗，笑眯眯道，“姐！这我说了可不算，我姐定的规矩，谁先把交易的东西拿来就先给谁……您这么厉害，我相信您肯定是第一个！”
说完脖子托着一大兜水瓶就往外跑，跑到一半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折回来，“姐！您的矿泉水……？”
江述挥挥手，客套道，“请你和你姐喝的！别跟我们客气！”
一旁的周惟静也摆出个和蔼的笑脸，微笑着连连点头。
这里面哪里是矿泉水啊，雪山融水倒是真的，只是灌水的地点选在他们家果园的沟渠里，灌水的方式粗糙得非常原始，沉淀一会儿甚至还能看到瓶底的泥渣子和草叶子。
反正江述和周惟静是真的不敢喝。
女孩一口一个‘这怎么好意思’，‘哥哥姐姐你们可真是太客气了’，脚底却抹油似的，一溜烟就在小巷子里拐来拐去跑没影儿了。
看着手上这满是汗手印的白纸，周惟静叹了口气，“……第三回了。”
今天他们到夏城的第三十四天。
也是和邹家一行人分别的第三十三天。
起初，刚到夏城的他们并没有察觉夏城的不对，满心欢喜地打量着他们未来居住的新城市，这里晚上依然有夜市，中午从窗户望出去，依然能看到热热闹闹的市场。
尽管商品的价格高昂，但超市的货架上竟然有实物和水！这让在a市经历过重重混乱和资源短缺的他们开心地头晕目眩。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连首都a市都遏制不住的混乱局面到了偏远的夏城居然能如此祥和了。
因为夏城有一位手段强硬又高明的市长。
他们从酒店前台处打听他们附近有没有房屋出售情况时，前台一脸错愕地说，“你们要买房子？估计是买不到的！”
一无所知的他们比前台还吃惊，为什么不能买，难道现在夏城已经不允许住房流通了？
前台小姑娘是本地人，拉出一个本地专属的小程序，“这上面都有写！从十二月开始，夏城的住房进入严格管控时期，需要凭借购房资格证才能购买！而且……”小姑娘贴心地指了指桌上摆着的牌子，“外来户籍无固定住所的居民最多酒店也最多能住七天。”
正打算买了房安顿下来一展宏图的二人面面相觑。
怪不得……
夏城因为天然的地理位置，大雨连绵的洪涝期也没发生洪灾，顶多就是冷了些，阴了些，连积水都没存多少，很快就在齐心协力的建设中修补好了狂风造成损坏的房屋。
等到天旱高温的到来，夏城因为有得天独厚的雪山水也没受到缺水的太多影响。
只是因为外界的诸多变化，各个省市之间的物流通道几乎全都被阻碍，超市里的商品食物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缺货不够的局面。
这时，那位魄力十足的高市长站了出来，大手一挥，颁布了一系列政策。
第一条，限制外来人口涌入。随着外面受灾的地方越来越多，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口涌入北方高原城市，管理城市就要控制变数。外来人口进入不设条件，但是住房和租房都需要获取资格证才能进行。若是住酒店的话，同一家酒店最多只能住七天，且房费折扣越来越少（房费按照统一调控原价是特意设置的天价）。
第二条，加强监管巡逻的同时让利给本地居民，租房和卖房不仅不收税，接受政府的高价调控，政府还额外给你补贴钱。让居民们心甘情愿和政府站在一边，外来人口能钻的空子就更小了。
第三条，大力发展小摊经济和商品买卖。限制外来人口定居涌入的同时，将夏城打造成一个商品转换的中间站，提供安全的交易环境和严格的治安，让周边更多有资源有能力的人将资源转移到夏城来，促成一个良性循环。
这也是为什么刚来的那两天周惟静和江述两人在路边越逛越兴奋，这里简直就像天灾之前一样！谁看了不想留在这里！
她还是后来才从乔安的嘴里知道，夏城只是特殊情况，附近的城市一路往北到疆市，一个比一个萧索凄惨。
江述啧啧称奇，“那为什么我们之前在a市的时候都不知道夏城现在这么美好？”
周惟静这么多年在家属院也不是白呆的，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
“夏城偏远，基建难度大，一直信号都不太好，之前天灾发生的时候，信号不好和a市的联系少恨正常，再加上，连a市现在都水深火热的了，上面的领导哪里有心思来管夏城，只要夏城低调点别闹出大动静，网上没什么声音也正常。”
网络上，因为灾情的原因，到处都是求救和怨恨泄愤的消息，可谓消极至极，往往刷半个小时也刷不到一条积极的内容。
且在这种时刻，幸福和美好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刺眼，网络上在洪涝时期有个千万大v秀了一桌琳琅满目的海鲜大餐，被喷得当天就注销了账号。
既然已经来了，夏城又显示出让两人无法割舍的美好环境，他们当然不舍得走。
但怎么获取一张购房资格证是一件难题。
想要夏城购房资格证的人实在太多了，挤在夏城酒店中带着大批物资和黄金的外来富人比比皆是，个个都舍得花重金来换一个安全。
他们空间里的东西虽然多，但和那些真的有矿的大地主还是没法比。不管天灾有无，真正的有钱人还是依然有钱。
两人研究了半天，果断放弃了走官方渠道。
官方渠道设置的购房资格证的条件是很简单，学历和资金水平，如果是特殊人才还有优待。
但周惟静看了下，和她条件差不多的等号人员已经排了上万号了。
而官方通告放出的购房资格证，一个月一批，一批一百个。
就算把比她条件更好的池子全踢走，和她同等条件的人里她就得先登上个一百个月。
走不了官方渠道，就要想想走捷径。
人脉广阔的江述七拐八绕从朋友的朋友的姐姐的姨夫的侄女那得到了陆佳佳的联系方式。
和陆佳佳打交道的过程只能叫一个坑爹可言。
小姑娘小小年纪已经成了姐姐手下的得力干将，脚跑得比飞快，心眼子里全是钱。
加上微信方式起就非常老道地扮演了一个卖葡萄的贩子，不停推销者自家果园里的葡萄，什么购房资格证，俺听不懂。
周惟静没办法，先买了一百箱葡萄。
小姑娘一高兴就甩给她了一串神秘数字，江述还在研究这是不是摩斯密码，周惟静已经额角狂抽地复制粘贴到了某视频软件。
郝然一个卖矿泉水的直播间。
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正卖力地演示着自家的雪山水该怎么喝，味道有多么美，而右上角的打赏金额显示出了不同寻常。
几番套娃似的操作，周惟静眼也不眨地花出了一大笔钱，终于中的终于，她得到了小姑娘的另外一个微信——说人话的微信。
又在微信上说人话说了半个月，期间一度抓狂一度怀疑，还冒出了报警抓一抓这个小骗子的念头，终于……她接了她‘购房资格证’的话茬。
小姑娘说得很谦虚，“购房资格证么办法，租房资格证要不要？价格好说，你们态度好，给你们打一折。”
两人被逼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搞定了租房资格证。
等拿到租房资格证，小骗子当晚就神戳戳地暗示，诶，她姐最近事业有进步，好像能搞到买房资格证了耶，你们还要不。
周惟静：……
江述：……
等走到今天这个流程已经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
终于拿到这张购房资格证需要的物资清单时，周惟静甚至感动地想站在车顶转个圈圈，他们第三次在直播间拿到榜一，才换来这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