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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因为突如其来的火灾而被临时安顿在避难所的人们都在五六楼。

避难所因为是学生宿舍改建的,因此没有电梯,只有步梯,在这样炎热的时候,爬五楼怎么说都是折磨人的运动。

更别提被安顿在避难所的还有伤员和年纪大的老人。

家属院也不是没有人明示暗示着想要搬去更轻松舒服的低楼层,甚至还有悄悄地暗示了一下自家人现在的职位。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碰了壁。

住进避难所,一切都是虚的,你手里拿得出钱交得起粮,你就是大爷,想提什么要求都好说,要是还想像天灾前一样,拿一句空头支票来要好处要孝敬那是万万不可能得。

现在谁不知道,政府里面也在大量裁员,警察已经管不过来了。

在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时候,说话最硬气。

乔安他们就在五楼。

爬上五楼,两人明显能感觉到比楼下热了不少,走廊里瓷砖表面积了一层雾蒙蒙地灰尘,空气里都散发着一股土味。

很多房间的门都开着,端着盆拿着毛巾的家属们进进出出,排队在走廊尽头的设备间接水洗漱打扫。

周惟静两人走进了512。

狭小的空间里摆了六张床位,乔安正弯着腰在用抹布擦铁架子床上厚厚的灰尘,一边擦一边被飞扬的灰尘呛得不停咳嗽。

乔婶一脸憔悴,正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打着扇子给旁边躺着的乔叔扇扇子,看见她来了,顿时面露喜色,“静静,你来了!”

乔安也惊喜地转过头,“你怎么才来!我还特意让楼下那阿姨帮我留意有没有一对长得格外好看的年轻夫妻,让她帮我们带个话!”

那见钱才会眼开的巡逻员能记得就有鬼了,江述腹诽。

周惟静笑着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小桌子上,“乔叔乔婶,你们吃过东西了吗?”

袋子里是还热乎的盒饭,一共五份,正好一人一份。

乔婶一下红了眼,连忙眨眼扇扇子,“静静,你买这么多饭干什么,现在天热,明天就要坏了!”

周惟静拆开饭盒,“为什么要留到明天,我们一人一份,都吃完。”

乔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吃过了的!避难所有提供饭的……”

避难所提供的饭都是给交了钱和粮的正式名额的,像他们这种临时过来住的灾民,估计只能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怎么吃得饱。

“你放心吃,”周惟静朝乔安安抚一笑,“我们俩没把东西全放家里,我们下午就是去别的地方取钱和东西了。”

乔安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沮丧地叹了口气,“还好你没把东西全存在家里,我家……诶,我家是一点都没剩下。”

因为之前看过大家排队在银行门口等取钱,排了几天几夜都取不到钱,乔家很谨慎地把存了几十年的棺材本都取了回来,和家里的贵重物品一起锁在了家里的保险柜里。

只有放在家里眼皮子能看见的地方,老两口才能放心。

谁成想半夜的一场突发火灾,他们连逃命都赶不及,更别提找钥匙爬到床底去开保险柜了。

一场大火,乔家是真的什么都给烧干净了。

乔叔心脏病复发去医院急诊的钱还是乔安临时向领导打报告预支工资付的。

周惟静也不说别的了,从包里取出一个小饭盒塞进她怀里,“就当是我借你的。”又赶紧招呼乔叔乔婶趁热吃饭。

江述顺手就蹲着帮二老打开饭盒摆好碗筷。

乔叔躺在狭小的铁架子床上,目光复杂地长长叹了口气。

乔安在听到周惟静说他们下午去拿钱和东西了,就知道她肯定会接济自己一点,但乔安打开饭盒还是吃了一惊。

她拿着饭盒的手都抖了一下,下意识牢牢抓住,“全是金子?”

周惟静坐在另外一边的床架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嗯了一声,偏过头看到正努力蹲在桌边皱着眉大口吃饭的江述时,被逗笑了。

江述个子高,在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勉强蹲在过道里憋屈地吃饭,放在以前,他在这么难受的环境里是绝对吃不下饭的,但他今天饿急了,她们在说话,他就鼓着腮帮子在默默吃饭。

被周惟静笑了,才一把放下筷子,恼羞成怒地瞪她,“你嘲笑我?”

周惟静笑得头都抬不起来,“你吃得和仓鼠似的。”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乔安惆怅不安的情绪一下如水汽般蒸发了,她也笑了,把那个珍贵的饭盒收好,坐下来吃饭。

她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到周惟静不用找借口隐瞒自己去取了物资,不用隐藏自己的财富,因为她知道,乔安只会替她开心,不会嫉妒。

乔安也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澄澈又明亮,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钱,所以在确定好友不缺钱的情况下,坦然地接受了对方的帮助。不需要为两人的贫富差距而感到自卑和拧巴,因为她们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啊!

家属院里也有不少在外另有房产的,压根没来避难所,直接全家搬走了,就比如那之前闹出大风波的郭家,在火灾面前,他们家的那点事顿时无人在意,娇气的大小姐终于能如愿搬回了大别墅。

乔婶奇怪地问了一嘴,“你们俩怎么还愿意回这里来?”他们肯定在外面还有房子才对。

周惟静放下筷子,“避难所安全嘛。”

这是真话,江述名下a市的房子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但他们压根没打算再去找别的地方住。

首先是没必要,他们已经决定从a市一路南下,从天灾系统一开始告诉他们的顺序来看,山火之后紧接着就是沙尘暴和酸雨。

南方湿润,比a市的水更多,也受沙尘暴的影响更小,他们只需要在酸雨之前确定好住所,就能平安地继续苟下去。

其次是不确定的情况太多了。

现在人人连饭都快要吃不饱了,很难守住自己的良心,如果他们要去找别的房子,恐怕里面不是被来搜刮物资的人翻过几遍了就是已经被无家可归的人鸠占鹊巢了。

周惟静天灾生存法则第一条:苟下去,别浪。

尤其是别作死,知道有坑就跑远点-

五六楼的房间还算宽裕,虽然不能做到一个家庭一个房间,但两个家庭拼一下还是能住得下。

周惟静两人就和乔家搭伙住在一起。

人多,住在一起多少不算方便,从房间的中间用窗帘隔开,乔家一家三口住一边,周惟静这对小夫妻住一边。

一起住在避难所的除了有家属院的,还有周边几个一样被火灾一夜变成难民的人,只是五六楼的环境太差,连空调都是最老的那种,厕所的水龙头更是细得宛如路边的野草。

断断续续的,许多还有家底在或者还有面子在的人家要么搬了出去,要么搬到了楼下自家人单独住改造过的套间。

留在五楼的熟面孔也越来越少,几乎全是周边小区的陌生人。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五楼之间的环境也越来越差,没有保洁来定期打扫卫生,大部分人住着免费的房子也不当回事,拒绝打扫卫生。

楼道里堆着的垃圾越来越多,气味也越来越难闻。

江述忍不了了,磨了周惟静几天,她和乔家商量了一下,一起搬去了楼下。

乔家本来是不愿意多费这个钱的。

他们已经从上级领导那知道,作为退役警察和现役警察家属,他们可以在候补梧桐路家属院的空房,大概需要三个月左右。

再加上他们心里都清楚这钱是周惟静给的,更是一点都不舍得多花,恨不得揣怀里一个字都不拿出来。

让他们改变主意的是一个下午。

是两家约定的洗澡时间,下午乔家人洗,周惟静和江述两人回避,这里没有别人,乔婶为了省事和省水,穿了个内衣就出来,着急催乔叔进去洗。

她擦头发的时候,正好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毛巾,没想到正好看到了门缝处人的影子晃动了下。

她尖叫一声连忙从手边抓了件衣服盖在身上,门口传来一阵慌乱逃跑的脚步声。

乔婶一个向来好脾气的人站在走廊上骂了一个下午,当天就收拾东西反过来劝周惟静快快一起搬去楼下。

五楼六楼是无人管辖的脏乱难民营,一到三楼就是有巡逻员管辖的地界了。

他们和避难所谈了一个新条件,租房式,在这里的房租三个月一交,不管有没有住满三个月都按三个月来算。

享受和正式名额一样的待遇。

搬到楼下没几天,行色匆匆挂着黑眼圈的邹勇志一大早就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第92章

邹家是最早搬出避难所的家属院居民之一。

但倒不是因为他们是高官有特殊待遇,邹爷爷当天就被接走,周勇安因为伤情还在医院,邹奶奶在陪护,邹勇志则是负责救援和火灾调查忙得脱不开身。

听说添添因为没有人照顾只能跟着爷爷在单位里睡沙发,几天下来只能呆在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出门望风的时间少之又少,听着还怪可怜。

所以当周惟静打开门,看到一脸憔悴的邹勇志时,吃了一惊,“你怎么有空来了?”

邹勇志心事重重,低声道,“你和小江现在方便吗,我有事想跟你们说。”

周惟静默了下,推开门让他进来。

看他的样子,恐怕说得不会是什么小事。

江述端了杯加了冰块的柠檬薄荷水,邹勇志喝了一口,清凉沁凉的液体顺着火烧火燎的喉咙滑下,顿时感觉天灵盖都通畅了。

他缓了缓,艰难地发问道,“如果让你们和我们一起去西北,你们愿意吗?”

西北?

一起去?

周惟静和江述两人对视一眼,都在思索他话里的意思。

“邹爷爷要调走了?”

邹勇志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决定告诉他们,那就干脆将话说得更敞亮一些,他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西北将筹建第一个避难基地,这个计划被命名为‘人类火种’,目前已经选址完成,大概还需要一年时间完工,基地计划的前任指挥官因事故身亡,上面有意让我爷爷去接手。”

周惟静掩饰不住眼底的惊骇,她急切问道,“建基地是因为天灾吗?”

“对,”邹勇志目光晦暗,“根据最顶尖的那批学者专家的多轮预测,很可能……很可能现在高温干旱远远不是终点——”

时代的洪流推着所有人重新滚向了挣扎求生的道路,气候、地理,这是人力注定无法改变的。

他说:“天文台有检测到,现在的月球引力已经发生改变,地球自转发生偏离,哪怕只是几乎不可查的角度变化,但专家预测现在的偏转只是开始,很可能只需要几年,月球引力导致的海水倒灌就会将我国三分之一的国土都淹没……”

周惟静瞳孔震动,海水倒灌……那她的计划也该重新制定了,要是继续南下,几年后就被淹了。

江述此时心中的震惊也是一样,如果不是邹勇志今天到访说了这些,他们根本无法知道月球引力的事。

邹勇志对他们俩此时的震惊早有预料,在他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远比他们还失态,神情恍惚了一晚上,一宿都没睡着。

老爷子倒是照样睡得着,连早餐的白粥都多吃了一碗。

他轻轻放下筷,沉声道,“从前我不愿意让你们享我这个老头子的福,就是等着现在,哪怕任何人阻拦,我也要把我们全家人都带去,管这个基地能不能建成,我们一家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周惟静在思考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我爷爷那边发了调令,我哥和我将以军官的身份也被调过去,如果你们愿意,将以秘书的身份跟在我爷爷身边,和我们一起去。”

邹勇志提出的条件堪称一块完美的馅饼,天灾即将失控,各种灾难接踵而至,基地就意味着活下来的希望。

但一次次经验和教训告诉她,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陷阱边上的诱饵往往最甜美。

“为什么会选中我们呢?”周惟静思索了一下,谨慎道,“据我所知,邹爷爷在部队里人缘很好,关系好的战友和下属多不胜数,我们俩也只是没什么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而已。”

她的目光聚集在邹勇志的脸上,试图在他脸上看到什么信息。

年轻男人粗犷硬朗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尴尬,他挠了挠头,“我也不瞒你,其实现在内部相信未来真的用得上火种基地的人只占小部分。”

这点也是只有亲身和那帮人长久打交道才会明白的分歧。

“实话说,专家预测这几年其实都不太准,又或者说准了但不完全准,就像之前的风灾和涝灾,专家都没说对,巨大素蛾为什么会出现至今还是未解之谜……”

“意思就是,现在领导层里面,相信未来情况会越来越糟的人只是少部分?大部分都觉得不会发生?”

周惟静言简意赅。

“对对对!”邹勇志连连点头,“对于还想往前走一走的人来说,去建那个基地吃力不讨好,老爷子是说与其带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去,还不如带信得过的人,哪怕什么都不会也可以。”

“而且……那个基地的前任指挥官姓郭,我们就算去了,估计刚开始也得受不少刁难。”

邹勇志摸了摸脑袋,“其实这件事老爷子已经物色合适的人物色了很久了,等到你们搬过来,才下定了决心。”

在邹家人眼里,周惟静两人确实是完美的人选。

聪明有胆识的年轻人不少,但同时沉得住气还心地善良有原则的人不多,再加上周惟静和江述两人身边的关系网都很简单,家庭朋友……能牵扯住他们的人不多。

再加上周惟静也算是邹家人从小看到大的,绝对算得上知根知底。

几乎是完美的人选。

而且按照邹勇志的观察,他觉得周惟静没有理由不答应。

他算是发现了,这俩人一个赛一个的怕死,简直像是属乌龟的,从来不像小区里其他的年轻人一样,被关在家里太无聊了时不时地就瞒着家里的大人偷溜出去找乐子;偏偏每次遇到事儿了,就数他们跑得快,火灾那天,这栋楼第一个发现的就是住在最顶楼的他们。

日常锻炼身体学防身术也一次都没落下,学得比他当年刚进军队还认真,从不叫一声苦也不喊一声累,进步速度堪称神速。

像他们这么怕死的人知道了人类可能灭亡的消息,估计迫不及待地就想挤进火种基地去,为了进基地吃点苦冒点风险是很划算的交易。

邹勇志也向他们承诺,如果他们无法适应基地的工作的话,最多三年,就可以帮他们离开岗位,未来依然能继续留在基地里。

只需要为邹家效劳三年。

江述目光动了动,他看向周惟静。

他们家的事,从来都是周惟静做主。

自从上次头脑一热答应了别人导致吃个闷亏后,她遇到一切决策都会给自己留一个充分的思考空间,她借口做咖啡,一个人去厨房待了会儿。

等到房间里弥漫着咖啡苦涩香醇的香气,周惟静端着一杯亲手做的拿铁放在了邹勇志的面前。

她说:“抱歉。”

她把咖啡杯轻轻退到他面前,脸上的歉意诚恳,“小勇哥,我知道你们其实能找的人很多,先来和我商量也是看在我外婆的面子上,但很抱歉,我们也有自己的顾虑。”

邹勇志错愕地愣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一直静静坐着的江述,俊秀的年轻男人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妻子的这边,没有任何理由地微笑也说了句抱歉。

“为什么?”他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害怕陌生的环境?还是害怕会在基地遇到危险,又或者是……不愿承担辛苦的工作?

他神情黯然,闻到满屋香浓的咖啡香气,再联想这间屋子里齐全的各种电器,屋内随处可见的零食水果顿时也想到了,即便是家被烧毁住在避难所也依然吃穿用度远超常人的人,确实没必要去吃这个苦。

只要有钱有物资,他们完全可以等到基地建成后开放,走‘捐赠’的路子进去,富人和技术人才,永远是基地永远无法拒绝的对象。

等到人走了,桌上的那杯咖啡依然还在原来的位置。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江述坐在地毯上,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就是豆子好像稍微有点焦。

不过也没关系,焦点的豆子也有独特的风味。

“你那个小勇哥好像生气了哦,”江述晃晃杯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小勇哥,他不爽这个称呼很久了,周惟静都没叫过他哥。

周惟静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我们怎么敢去基地。”

“确实,全是搞侦查的特殊军种还有武装部队,被发现空间的秘密我们俩就完蛋了!”江述表示很认同,“不过,你那小勇哥估计是误会我们俩怕苦怕累只想享受成果了。”

对于这个误会嘛,周惟静摸了摸下巴,“其实说得也没错,我们有空间有物资,在有选择的前提下为什么要吃苦呢?”

她对童年辛苦的生活仍旧心有余悸,“我确实怕苦怕累怕受罪啊!”

生活是她自己的,她只想安全舒服地苟下去而已。

这个生存理念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如果邹家真的因为这个对她产生偏见和不满,她也没办法-

当天夜里,深夜邹老爷子抱着睡熟了的孙女下了车,在宿舍楼下等着的邹勇志顺手就把添添接到了怀里。

他们一家现在挤在军区家属院不到三十个平方的小房子里,吃个饭都挤不开身,好在这里环境安全也不显眼。

父子俩沉默着回到了自己家里。

邹勇志说起白天的事时,语气里忍不住就带了点怨怼,“没想到静静现在也变了,一说辛苦就马上拒绝了。”

邹老爷子抬了抬眼,“变了?因为她小时候吃苦吃习惯了,所以长大有钱了就不想吃苦了,所以变了?”

“勇志!我问你,你去问别人的时候,别人拒绝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老爷子目光犀利,一下看穿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他觉得小儿子现在心里的想法很危险,严厉道,“你在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在看她!”

邹勇志脸色瞬间一变,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现在意识到了。

别人拒绝的时候,他很理解,因为每个人都有难处,而且去建设火种基地确实是个很可能吃力不讨好的活。

而周惟静拒绝的时候,他确实是有些生气的。

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周惟静是受了他们家恩惠的,而且他认为,让他们和自家一起去,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个不该拒绝的好事,是照拂他们帮助他们才开的口。

他们的拒绝在他看来就有点忘恩负义和不识趣。

邹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现在不能再把人当十年前孤苦无依的小女孩看了!而且,你的目光太狭隘!”

“二十多年前,你知道静静的外婆有多风光吗?要不是她做的研究特殊,再加上她本人不要,才没让你们这些普通人看见!但她的功劳都记着呢!”

“如果没有静静她外婆,你妈妈和我估计现在还在乡下种田,大恩人不提,我们也不能当没有这回事!”

说了一通,邹老爷子才疲惫的摆摆手。

“跟人好好谈谈,两辈人的交情了,别因为你这态度硬生生恩都变成了仇。”

邹勇志满脸惭愧,回了自己房间。

第93章

周三的上午,是附近街道处发放救济粮的日子,天将亮未亮时分,周惟静就被楼道里传来的嘈杂脚步声吵醒了。

避难所二楼的套房,是由原来的两间小房间改成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有单独的厕所、厨房甚至还有一小块秀珍的客厅,放了一个小小的沙发。

尽管这迷你的小沙发坐上两个人都会挤得肩膀贴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但江述很喜欢。

将空调的温度调到最低,拉着周惟静挤在一起看恐怖电影,两个人紧紧地挤在一起,像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鸡蛋,时不时就会磕到脑袋,既好笑又温馨。

周惟静被吵醒后,照例坐到了沙发上醒醒神,她没打算出门,大脑放空地打算着等会儿把咖啡机拿出来试试自己做咖啡。

门忽然就被敲响了。

乔安打开门,探出脑袋,笑得没心没肺,“早饭吃了没?”

周惟静精神一震,“你今天要去工作了?”

“是啊,再不去我是真的要被我的同事们活吞了!”乔安叹了口气,递给她一个热气腾腾的小饭盒,里面装着乔婶亲手包的蒸馄饨。

乔婶是南方人,做的馄饨味道清淡又鲜灵,是在a市吃不到的味道,周惟静从小就很爱吃,她外婆生病后,乔婶看她瘦得可怜,经常帮她包上百个馄饨冻在冰箱里,好在饿的时候随时煮上两个吃。

“我等会儿还要先陪我妈去排队领粮食,”乔安苦着脸,“这么热的天,排几个小时才能轮到我们,到时候中暑了怎么办,我劝了她几通她死活要去,说什么不去不就浪费了。”

周惟静一边吃着新鲜出锅的热馄饨,一边和她闲聊,“你的单位不是会发粮食吗?乔叔是因公受伤退役的,也有补贴,你家不缺粮食的呀!”

这就是她苦恼的关键了。

乔安叹了口气,“这不还是因为火灾……”

“原本我们家自己攒的还有之前你送的,粮食多得都能摆摊卖了,一下子全都烧没了,老夫妻俩一对比立马就焦虑了,生怕之后政府救济粮也不发了,怕饿死。”

周惟静闻言试探性问她,“我有个朋友有这方面的渠道,要不要我去买点来?”

乔安连连摆手,“你可别跟我来这套!我是来跟你吐苦水的可不是来跟你要东西的!我家粮食够吃了,到时候全浪费了我爸妈更心疼。”

说完她喜滋滋地一拍腰包,“你给的金子我们家三口人现在每天都背在身上,除了洗澡睡觉都不离身,这下不怕突发情况了!”

一盒十个馄饨,周惟静吃了五个,剩下五个留给江述。

等乔安絮絮叨叨地说完了这些天的琐事,还有单位里的一些新鲜事,周惟静也只是听着,听到有趣儿的地方忍不住应两声。

乔安已经把肚子里那点存货都扒拉干净了,一边搜肠刮肚找新的八卦,一边转着眼珠子观察她的心情。

这一堆小动作,周惟静想当没看见都不行。

‘啪’的一声把饭盒一推,无奈道,“行了,你是来帮小勇哥说好话的是吧?他什么时候来?”

这一通反常的操作简直都把没话找话刻在脑门上了。

乔安讪讪一笑,“静静,你知道了,小勇哥一向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看待事情想不了那么多……”

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来,忐忑地观察着她的脸色,“你现在生气吗?”

乔安有些后悔。

周惟静看出她的为难,顿时心头一软,“我不生气,我既不生你的气,也不生小勇哥的气。”

周惟静有过一段脾气很不好的时期,那是她人生最低落的时候,每天既要学校和医院来回跑看顾外婆,白天还要应对快节奏的中考,回到家面对的是绵里藏针的朱铃兰和小气刻薄的刘文明。

生活压力大了,压抑的情绪就像小火满煮的压力锅,腾腾地冒着热气,随时都会爆发,看人遇事都会下意识变得尖锐而刻薄。

这是她的青春期,也是乔安记忆深刻的一段过去。

周惟静是被刘文明‘卖’给江家之后脾气才越来越好的,后来认识她的朋友老师印象里柔和聪明的周惟静和曾经寡言少语的周惟静差别大得不像一个人。

她不是主动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是生活越来越好,选择的容错率越来越大厚,自然而然地从容镇定起来,曾经无法忍受的事情现在从她心中划过,已经掀不起一丝波澜。

就像现在。

周惟静很理解乔安的处境,夹在两个发小之间左右为难。

乔安松了一口气,“我今天早上一起来就看到小勇哥给我发的短信,好家伙!他半夜不睡觉写了一篇论文给我,一直在那说自己犯了什么什么错误,让你难过,还说自己实在没脸来跟你道歉,让我来看看你心情怎么样……”

周惟静哭笑不得,“这多大的事呀!小勇哥怎么钻牛角尖了!我们的友情难道还会因为这点小误会就老死不相往来不成?”

最后,周惟静直接给邹勇志拨了个电话,让想亲自来道歉的邹勇志别来了,不必多跑一趟。

她干脆利落地对电话那头轻快地说了一句‘小勇哥,我已经接收到你的道歉了,我原谅你了!好好工作吧!’

电话那头的邹勇志都不敢相信,他昨天晚上辗转反侧了一下午,越想越觉得羞耻,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静静他们估计要讨厌死自己了。

想到失眠了一晚上,早饭都没吃下。

乔安和邹勇志来之前都没想到一个他们觉得是巨大考验的问题,居然这么轻飘飘的在几句笑闹打趣中悄然解决了。

静静果然是他们中最聪明最会读书的天才!

乔安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彻底放心了,像个大爷似的翘起长腿抖了抖,“饿死了!早上担心你们俩吵架,我连早饭都吃不下,快给我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周惟静探着脑袋往厨房张望了一眼,她看到江述在煮面了。

江述面色阴郁,把亲手做的面端到了乔安面前,这可是他半夜就开始发面做的!

乔安心情舒畅了,呼噜呼噜香喷喷地吃着面条,边吃边夸他手艺真不错,都能赶上她们单位附近的清真面馆了。

本来就不太高兴的江述越被夸脸色越黑,偏偏乔安是个粗神经的,压根看不出还体贴地连连夸他辛苦,气得江述嘴角直抽。

周惟静在边上笑得前俯后仰。

在乔安吃完面走之前,她打了个饱嗝,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一件大事没来得及跟周惟静说——

“静静!家属院边上那公园着火的事有结果了!”

周惟静和江述立马竖起耳朵。

“七号公路那边的监控拍到了,半夜总有一群不务正业的流浪青年在外面翻垃圾桶,这伙人之前都是在城西那边,那里的居民楼多,垃圾桶也多,但就在火灾发生前两天忽然集体跟商量好了一样往这边来。”

“关键是,家属院门口的监控在火灾发生一天前拍到过他们经过,那时候他们之中有人手上拿着烟头。”

江述皱眉,“连饭都吃不起的流浪青年怎么会有钱买烟?”

一包烟都能买五斤米了。

这背后肯定有人故意指使。

“是,”乔安颔首,“我们也猜是有人指使,全城搜查那群流浪青年,怪就怪在我们找到其中一个后,剩下的流浪青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周惟静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不会是……”

“不是,”乔安很笃定,“如果人死了,那一定会留下痕迹,毕竟这是十来个活人,我们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

那事情就变得更麻烦了,什么样的人能够躲着全城警察的搜捕让十来个人人间蒸发呢?

“不过好在最先抓的那个一直被我们谨慎保护着,他说是有个年轻的男人穿得很不错,出手也大方,不仅给他们吃喝穿,还给他们烟酒纸牌玩,唯一的条件就是帮他在家属院附近蹲一个人,那人的前女友。”

“他们听了那男人的话就搬到了家属院附近,时不时地绕着小区晃一圈,他们没地方住,自然而然地就盯上了旁边最方便的小公园,没想到那天晚上打牌喝酒喝大了,不小心烟头掉在了草堆里,等酒醒过来,逃命都差点来不及。”

没人的小公园,确实是流浪汉们最喜欢的居住地点,按照那流浪青年的话来说,那委托人并没有让他们放火烧,这场火灾更像是一场意外的巧合?

但周惟静总觉得太巧了。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那你们查出他们要蹲守的前女友是谁了吗?”

乔安一愣,“我们已经找画师画出那委托人的画像了,只是暂时还没找到那人……”

有了元凶的消息,何必要打扰无辜的人呢。

周惟静摇了摇头,“我怀疑,这个前女友根本不存在,那男的就是故意想要制造这个巧合,而且,他选择的地点也是早有预谋的。”

第94章

乔安顿时毛骨悚然,“那个委托人盯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前女友!”

她脑子里闪过了几个名字,喃喃道,“难道是姓赵的下得手……不对,邹爷爷已经要走了呀?基地……基地?!”

乔安福临心至,急匆匆地和周惟静告了别,神情恍惚地走了。

江述收走了空面碗,摇了摇头,“她这藏不住事儿的性格要是去基地还得了。”

周惟静目光却顿了下,“……那姓邹的不会也邀请乔家跟他们一起去建设基地吧?”

越想越完蛋。

按照乔叔和乔婶的性格,只要组织需要,二话不说就能背着包袱去干活,这种为人民服务的事他们自认责无旁贷。

两个一腔热血的一根筋才能养出乔安这个责任感爆棚的傻妞。

但仅靠三言两语就能知道,关于基地的事现在就是一潭浆糊池子。

前任基地指挥官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现在基地里的负责人又是属于哪个派系,邹老爷子又为什么会被忽然调去负责吃力不讨好的活?

江述把碗扔进洗碗池,不走心地问,“馄饨吃饱了吗,要不我再给你煮点面?”

周惟静摸摸肚子,确实没吃饱,愉快答应,“要!少煮一点,再加个煎蛋!”

厨房里很快就又响起了‘噼啪’鸡蛋掉进油锅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郁的海鲜香气。

周惟静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时,江述已经笑盈盈地端着面过来了。

画了蜻蜓和蝴蝶的竹青色陶碗里小半碗劲道纤细的细面堆叠规整,浅褐色的酱汁均匀的裹在每一根面条上,热腾腾的水汽传来了葱油特有的香气。

和乔安那碗量大管饱但明显带着敷衍的面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面条上不仅摆了一个焦脆糖心荷包蛋,还放了一大勺橙红冒油的秃黄油。

“嗯?你还做了秃黄油!”周惟静惊喜抬眸,开心道,“老公大人!你真是太用心了!”

她惊喜的时候就容易想起以前江述碰到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就会很夸张地叫她‘老婆女王大人’,顺嘴就这么喊了出来。

江述脸上的得意已经藏不住了。

他为了做那一小瓶秃黄油,尤其还要瞒着她做给她一个惊喜,可费了不少功夫。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故意装没听见似的明知故问,“什么?你叫我什么来着,再说一遍我听听!”

周惟静耳尖微红,羞恼捶他胸口一下,“你装什么?”

江述深知再得寸进尺自己以后别想在听她叫老公了,弯着嘴角在她脸上亲了口,“尝尝,我还给你加了点醋。”

周惟静把诱人的秃黄油拌开,夹了一筷子裹满蟹黄的葱油面,一放进嘴里,鲜香浓郁的蟹黄味在嘴里迸发,油润的面条顺滑劲道,好吃到让人忍不住赞叹地睁大眼。

“还不错吧?我江述从小到大还没体会过学不会的感觉,诶,做饭真是太没挑战性了。”

某人臭屁地叹了口气,“真是便宜你了。”

选择性遗忘他扔到万能垃圾桶已经变成黑色小方块之一的失败试验品们。

吃完面,周惟静从空间里拿出一盘提前切好的水果拼盘,五颜六色的热带水果整齐地堆叠在盘子里,在炎炎夏日里看着就感觉清爽。

她气定神闲地在挑果盘里红色的莲雾吃,江述却有些奇怪,“你的好朋友乔安要心甘情愿地踏进火坑里了,我以为你会想办法阻止她的。”

周惟静边吃边摇头,“我没法阻止她,我也不想阻止她。”

她叹了口气,有些惆怅,“有时候我的想法只是我的想法,就算是好朋友,我也不能强行决定她的人生,我应该尊重她的理想和想法。当然,走之前我会好好跟她说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

人生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说只有自己走的这条才是对的,更不能强行让别人走自己这条路。

至于最后有怎样的结果,谁都说不准。

晚上,下了班的邹勇志和乔安一起来了避难所,邹勇志手里提着菜,神情轻松地招呼她一起去乔家的房间吃火锅。

周惟静却之不恭,和江述两人一人拿酒一人拿肉卷地过去了。

乔家的小房间收拾得干净敞亮,小客厅里的沙发全都搬走,只留下一张煮火锅的茶几,留出更多的空间让在场这么多人能坐得更宽松些。

乔叔和乔婶很高兴,把家里有的菜全都收拾了出来,五花八门地摆了满满一桌,甚至放不下的都摆在了茶几底下。

没有凳子,地上放着垫子,茶几上的火锅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

喝了口,夹了几筷子热辣的肉卷,邹勇志才借着酒劲儿同周惟静道歉,他自嘲道,“是我太自以为是,总觉得我和那群目中无人的官二代不一样,没想到我还是潜移默化地和他们做了一样的事!静静,对不起!”

周惟静脸颊也有些泛红,她看着邹勇志微微湿润的眼眶和话语中的羞惭,高举起酒杯,“小勇哥,我接受你的道歉,喝了这杯酒,这事就过去了!”

她没有掩饰太平,说些‘小勇哥你哪里犯错了,我都没意识到’这些虚伪的场面话,而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你的道歉。

坦荡又真诚,不卑不亢的气度让邹勇志不由得再次感慨,还是老爷子看人准。

他那天说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勇志啊,这世上不是只有你的苦衷是苦衷,你该学学静静身上的‘稳’了。”

“我干了,你随意!”邹勇志一仰脖子,咕嘟一口将酒杯中的酒液饮尽。

那件可大可小的不愉快,就像辣锅里的牛油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酒过三巡,乔叔果然提起了去西北基地的事情,他面色涨红,精神却无比亢奋,他也举起酒杯,骄傲道,“我这辈子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能拥有这样的机会,人类火种!哈哈哈,我也算是人类火种的制造者之一了!”

乔安转过头看了周惟静一眼,带着微醺的酒气凑过来,像只期待得到人认可的小狗,“静静,你同意我去吗?”

周惟静对她笑了笑,“想去就去,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也许是热气熏的,乔安感觉眼睛热热的,仿佛马上就要流下眼泪了,她眨了眨眼睛,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我爸爸那些老战友知道他要去建设基地,各个都来劝他别犯傻,劝不动我爸就来劝我,说话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不是说我缺心眼,就是说我太年轻不懂,反正都是说我笨……”

只有静静,会考虑她的想法,更会尊重她的想法。

周惟静笑着听她发牢骚,轻柔地拍拍她的后背,“任何决定,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够了。”

大家像是知道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顿齐聚的火锅,往后天南地北,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乔婶往锅里添了五六回汤,乔叔抱着酒杯子越喝越满,乔安眼里一直含着泪,吃到胃都撑不下了还在往嘴里塞。

就连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周惟静,也忍不住垂下眼挡住泛红的眼睛。

邹勇志喝多了就开始傻乐,乐到最后,才如梦初醒似的叮嘱周惟静和乔安,“我爸说了,虽然过两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但临时磨刀不快也光,明天的训练还是照旧啊!嘿嘿,最后几天了,让我来教你们点有用的!”

乔安都把这一顿当最后一顿聚餐,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听到这话顿时觉得自己白酝酿这么久的情绪了。

“小勇哥,你不是说这两天就要走吗?”

邹勇志傻笑,“是啊,这两天和过两天有什么区别吗?”

周惟静忍不住笑出声,“这区别可大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一身干练短袖运动裤的乔安就拎着水壶出现在了周惟静家门口。

新的训练场所出乎周惟静的意料,居然在军区训练营里面,虽然只是最偏僻的一个操场里的最角落一块。

“邹爷爷不是要调走了吗,那些以前盯着邹爷爷的人都只想着看笑话,”乔安皱了皱鼻子,不以为意,“那些人都当邹爷爷是被‘流放’了呢,没人盯着,就可以稍微干一点出格的事了!”

周惟静了然地点了点头,看到一身训练服的邹勇志小跑着朝几人挥挥手。

“我们今天学啥呀,你昨天说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乔安笑容灿烂,“喝醉了说得话可千万不能不当回事哦!小勇哥!”

邹勇志咧嘴一笑,“那是当然!走,我们今天学反侦察!小勇哥我教给你们的可是部队作战的不传之秘!”

周惟静和江述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在野外,尤其是远离人群聚居地单独赶路的话,这技能可是能保命的!

几人欢呼着笑嘻嘻地跟着他往另外一个训练场地走。

没有注意到在一个窗户的角落,一个打扮精致的少女,隔着玻璃嫌弃地看着几人笑闹走远的背影,低低骂了声晦气。

第95章

“敏敏!你去哪!”

郭敏看到了邹勇志带了那几个讨人厌的熟面孔,正得意地打算去告状,就被她哥叫住了。

郭源和她这种被临时塞进来的文职可不一样,他刚满十八岁就进了军队,一步步稳扎稳打,如今才二十四岁,已经是少校了。

正好他拿着资料准备去找上级签子,就看到了办公楼下鬼鬼祟祟的妹妹,想到自家人的不靠谱,他只能无奈地叫住。

“哥!我这回可不是闯祸!”郭敏得意地扬起了脑袋,粉白的脸颊柔滑光洁,满身都是娇生惯养没吃过苦的千金味儿,和她身上军绿色的制服格格不入,“我刚瞧见了邹勇志带着几个人往后山走了!私自带人进后山,这怎么看都是违反规定了吧?”

郭源腹诽,你当你自己在这就是很守规矩了?

他没好气地朝妹妹摆摆手,“快回去吧,你们今天没训练?天天翘训练丢不丢爷爷的脸。”

郭敏漂亮的小脸顿时黑了下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和那邹勇志当了几年战友就转换立场了吧?谁才是你妹妹啊,这件事分明就是他的错!”

“是他的错,但那又怎样呢?”郭源为这个看不清形势的蠢妹妹感到头痛,“你报上去领导也顶多给邹勇志一个警告,后山又不是什么机密地方,现在人家好不容易接了个烂摊子要走了,你非要这个时候去惹他们,到时候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给你来个鱼死网破,你郭敏难道是什么没有错处的完人吗?”

何必呢,为了出口气到时候反被咬一口。

明明只要私底下偷着乐,看他邹家人灰溜溜的背着包裹去西北收拾烂摊子,然后彻底底淡出领导层就行了。

郭敏被批了个灰头土脸,原本骄傲得像孔雀尾巴似的高马尾也低落了几分,嘟着嘴气呼呼地回寝室了-

那边走在最后的江述淡定地戳了戳周惟静的肩膀,“我刚看见那个姓郭的女孩儿了,她在窗边偷窥我们呢。”

周惟静也淡定地哦了一声,“那姓郭的真是脑子被驴踢了,让他这孙女进部队。”

按照那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脾气给爷爷惹点大麻烦出来就奇怪了。

至于被看见会不会被举报,被举报之后会不会给邹勇志带来麻烦——

周惟静想,邹勇志虽然不是什么顶聪明的人,但他有一个绝佳的优点,就是听话,他带自己一行人来这里,肯定取得了邹老爷子的同意。

邹老爷子都觉得没问题,那肯定不会有问题。

果然,走到山脚下,邹勇志才有些遗憾地朝后面望了望,“那姓郭的居然没跟上来,要是跟上来我就能拿现成的例子教你们怎么发现被跟踪,然后怎么甩开别人的跟踪了。”

他笑眯眯地拍拍手,“我们先从这种偏僻又有很多掩体的环境讲起。”

……

邹勇志拿出了魔鬼训练的劲儿,把今天的训练当成了最后一次,带着一伙人翻山越岭地实操并自己亲自当跟踪者,一直到太阳升到头顶最高处。

灼热的阳光从干枯的枝杈间漏下,

乔安累得灵魂都要出窍了,无力地拖着软绵的脚步,摸着扁扁的肚子哀嚎道,“什么时候结束啊!我都要饿晕了!”

又看了看现在还在津津有味讨论着细节的几人,顿觉自己是不是平时训练太懈怠了,怎么自己当了这么久的警察体力还比不上静静呢……

周惟静笑了,从口袋里(其实是空间里)摸出一包苏打饼干,扔给她,“先吃点饼干垫垫!今天我请你们吃饭,中午吃地锅鸡怎么样?”

乔安拆开饼干的包装纸,神情却有些低落,“我今天要去跟领导谈话,我已经辞职了,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邹勇志在边上叹了口气,目光歉意,“我们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本以为我们还能再留一会儿的。”

但人生中的许多事是这样,离别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静静,你们搬到军区家属院来吧!”邹勇志走在众人前面,宽阔的肩膀像坚实的石壁,他回过头认真道,“外面只会越来越危险,爷爷虽然要走了,但靠着你外婆的贡献,给你申请一间房应该没问题。”

周惟静轻轻地摇了摇头,乔安还以为她是不想欠邹家人情,顿时急了,“静静!军区家属院虽然环境差了点,但好歹安全!你在这我和爸爸妈妈也能放心一些!”

“你想什么呢?”周惟静温柔地笑了,张开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们用不到家属院的房子,我们也要走了,去夏城。”

邹勇志诧异回首,“夏城?”

江述接了一句,“是啊,我爸他们现在在夏城,前几天还打电话来叫我们过去呢,到时候一家人待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

既然是至亲,那必定是能信得过的,邹勇志颔首,“就你们俩上路?还有其他人跟你们一起吗?”

乔安虽然因为周惟静的关系,对江家的了解稍微多一点,在她的印象中,江父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很久很久以前上门和刘文明谈过事。

她只知道江父很有钱,且派头很大,趾高气扬的样子,并不知道江家内部比陌生人还不如的亲子关系,闻言脑筋转了转,“夏城和疆省不是顺路吗,静静你不如和我们一起走?”

周惟静心中一动。

这一去天高路远,两人上路哪有搭邹家车队的方便,毕竟人家可是有警卫随行的,人多遇到人祸的几率也就更低。

于是,她的目光看向了邹勇志。

邹勇志神情微动,没急着答应,“我回去问问我爸,晚点给你答复,要是行的话,我们一起走也安全些!”

正午的日光火辣辣的,即便是走在树荫下,也感觉浑身像是泡在滚烫的热水里,皮肤刺痛。

过于明亮的阳光甚至刺得人只能眯着眼睛走路。

乔安将手掌挡在眼前遮挡阳光,抱怨道,“这么大的太阳,轮胎能受得住吗?”

下一秒,一副黑色墨镜就递到了她面前,邹勇志自然地接了她的话,“放心,我们会带够备用轮胎的!”

说完又问江述,“如果我们能一块走的话,你们赶快多备几个备用胎,汽油要是不够我还能帮你想想办法!”

周惟静笑吟吟地打趣道,“小勇哥,你这是忘记我前段时间在干嘛了?”她手上可是卖出了一大批汽油,到时候她用的时候油也有了出处。

几人说说笑笑就到了门口,乔安要去见领导,邹勇志要去给卧床养伤的哥哥打饭送饭,周惟静两人就回家去等消息。

下午,他们把避难所里的东西差不多整理了一遍,收拾出了几大箱的行礼。

避难所住了没几天,东西很好收拾,比较费脑筋的是他们要在行礼里塞够多少物资。

混在部队车队之间,谨慎起见,他们在旅程中行礼只能少不能多,且不能再像在自己家一样,缺啥就从空间里直接拿。

所以说,这几个箱子就是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所有物资,必须得种类齐全,必要的东西也要保证分量。

其中最占位置的就是两个大号油桶,还有两箱轮胎。

东西整理到下午四点左右,外面的阳光微微露出橙色,周惟静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来自邹勇志的答复。

对方发了个俏皮可爱的表情包[ok.jpg]。

江述看见了还‘嘁’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一个直男用这么卡通的表情包不是撩骚渣男就是妇女之友。”

周惟静翻了个白眼,脸上的笑忍不住带了点暧昧,“可爱表情包好啊!男的会用这种表情包证明最近在和女孩子经常聊天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会儿。

邹勇志又发来了明天的出发时间,早晨五点准时出发,开五个小时,十点准时进最近的服务区休息,等过了最热的四个小时,下午两点再出发。

到夏城一千多公里路,走走停停大概需要三四天。

她回了个表情包,转头轻松地和江述聊起了晚上吃什么。

明天就要进行为期三天艰苦朴素生活了,怎么也要在临行前吃顿好的补一补。

顺着窗,她看到了远处的山头,枯黄一片,毫无生机,在阳光下像是滚了一团团火一样。

“吃烤肉吧!估计这两天吃肉的机会少得很,我们走之前好好吃一顿!”江述建议。

周惟静说了句行,空间里正好有天灾前飞去齐齐哈耳专门找老师傅拌的正宗烤肉,又接了句,“再烫点青菜,我估计路上青菜估计见不到。”

“青菜我来做,加点蒜末炒香!”

两人正带着空空荡荡的肚子,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吃一顿,就在这一秒。

周惟静眼角余光看到手机屏幕一亮,是一条新消息。

她下意识地划开锁屏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她就脸色大变,立即去拨邹勇志的电话。

“江述!快拿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钟山着火了!!”

第96章

是钱春爱,她晚上做饭的时候,厨房正好对着钟山的方向,一抬头就看到山上的火光,吓得脸色大变,大喊着着火了,就拉着妈妈妹妹赶快带上生活用品开车走。

钱母之前受过吓,总是不放心,尤其是知道1栋的原主人那对很厉害的夫妻也搬走了之后,她就总觉得钟山别墅不安全。

因此她们家重要的财产和大部分行礼都被她日常收纳在箱子里,准备着意外来临也能随时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