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春爱也哭成了泪人,摸摸妹妹憔悴的脸,又亲亲儿子油腻的头发,搂着家人又哭又笑。
钱春爱和丈夫一回家就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向来是个脾气暴的,提着菜刀举着石头就杀去了30栋。
哐当几下把他们家的窗户全都砸了个稀巴烂,郝景芳本来正在安慰哭得伤心的老姐妹,再三保证说马上让儿子托关系把人捞出来,就听见一声巨响,一块尖锐的石头砸穿了厨房的石头,‘啪叽’一下,灶台上堆着的碗筷锅就被推倒在了地上,噼里啪啦地响成了一片。
她面色铁青地直接冲了出去,看到外面气红了眼的钱春爱也完全不带怕的,“你个小娘皮!拿个刀吓唬谁呢?!有本事就来啊,老婆子我就站在这里,来来来,朝我这里捅!看你到时候进局子了你老娘妹妹怎么办!”
见她没动,老太婆阴沉一笑,叉腰撒泼,“不敢了吧?说你有几个胆呢,现在跟我去警察局签谅解书老娘我就放你一马,不然邻里邻居的,老娘我有的是办法跟你缠!”
“好啊!”钱春爱怒极反笑,手里提着菜刀快步就朝老太婆走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郝景芳,眼里的恨意和杀意有如实质,“这可是你让我来的啊,你敢对我家里人干这种事,杀了你还是轻的,我要让你试试看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痛不欲生!”
见她不像玩虚的,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她越走越快,老太婆一下又怯了,她老是老了,但还不想死啊,强装镇定了不超过三秒,就想往回退。
一边退一边喊家里的亲戚们,“你们人呢,小六,大侄子?!你们姨妈都要被人杀了!”
那些人也怕啊,真要杀人的气势是装不出来的,谁能不怕死,一边畏畏缩缩缓慢往前挪,一边大喊着给自己壮气势:
“杀人是犯法的!你这是……你这是入室抢劫!”
旁边哭得快晕过去的另外一个老太婆听见这个词就又悲从中来嚎哭了起来。
“被抓走了好啊!”钱春爱掂着刀厉声道,“把我抓去警察局我死也要先把那渣滓也一起杀了!”
一个手提菜刀的瘦小女人,在30栋俨然成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神,几下就把30栋的一堆人收拾地嗷嗷叫。
鬼哭狼嚎的动静,听得周围之前不想掺和不帮忙的邻居后背都有点凉。
至于另外发生的几件大事,也是回来的那些人带回来的。
周惟静则是从傍晚上门感谢地钱春爱夫妇那听说的。
第56章
钱春爱带来的最重要的消息就是——丧尸是由黑色线虫寄生形成的。
这个理论的验证是二院中所有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得来的。
钱春爱提起当时的场景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老公当时重伤昏迷,因为医生让我们先等着人就走了没法做手术,我着急跑去找医生的时候,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血淋淋的怪物朝我走过来……”
当时这一层楼都没剩几个人,空荡荡的,只有她和一个形容可怖的怪物面对面,她吓死了,脑子里仅剩的理智就是不能把这怪物引到手术室里。
她撒腿就走廊里拐,心慌之下本是打算按下电梯上楼,谁成想电梯姗姗来迟,她刚进去门还没关上,那个怪物就也扑了进来。
幸好她动作比脑子快,弯下腰就从即将关闭的电梯里挤了出去。
怪物被关在了电梯里,不甘心地重重拍打着电梯壁,力气大得她感觉电梯井都要被拍碎了。
她沾了一身怪物身上的血,用本能快速跑回手术室将门锁死,二院的手术室门是电动加厚的隔离门,她将门锁死,浑身发抖地把能搬得动的东西都推到门口堵着,着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大瓶消毒水,被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压根不敢开门,”钱春爱心有余悸,“我们在里面呆了好久好久……还是我看我老公情况越来越差感觉要死了我才狠了狠心开了门心想我一定要去找医生……”
二院是最早遭受丧尸袭击的地方,那个静静躺在八楼的尸体在黑线虫的寄生下挣扎着爬了起来,嗅着鲜血的味道摇摇晃晃地往楼下走。
在遭遇了这段小插曲之后在本能的牵引下继续往人口最稠密的三楼,大厅里都是余魂未定抱团寻求安全感的人,大片死在黑线虫雨下的尸体歪七扭八地躺在渡船平台。
半空中热水水管还在喷洒,浇在一具具尸体上,偶尔有一两具手指抽搐了一两下,也在热水的浸泡下又重归平静。
天灾下第一具丧尸摇摇晃晃地走向他们。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盖着白布的尸体……”
白布能盖住死者的惨状却盖不住洇出的鲜红色,这辈子连杀猪都没见过的钱春爱走在血泊里感觉腿都在发软。
“还好当时有个医院里领头的人,我听别人喊他老张?是他拿着刀和丧尸拼了命,别人才有机会一起上,把丧尸彻底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隔着窗户,周惟静连忙问,现在已经找到解决丧尸的办法了吗。
“就是……物理解决。”
钱春爱形容了一下,忍住恶心,“把手和腿都割下来,让怪物没办法动,听说那怪物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头割下来还能生龙活虎地张着嘴要咬人呢!”
周惟静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再然后呢?是把这头颅烧了?那那些去围攻丧尸的人有没有出现问题?”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各个都直击关窍,唯独就是没有一点惊讶,让钱春爱感觉她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一样。
钱春爱把不该有的疑惑都咽到了肚子里,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烧了,烧成碳后才有医生大着胆子去劈开怪物的脑袋,里面全是烧焦的虫!大脑一点都没有了!”
至于有没有围攻的人有没有发生什么状况,钱春爱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但凡是和那怪物有近距离接触的,后来武装部队来了后把他们全带走了,剩下活着的人都被按家庭单位单独隔离了,我们因为有受伤的病人,得到了特殊待遇,一边治疗一边隔离。”
周惟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诚恳地对她道了声谢,又从门口递了一箱的速食产品给她作为答谢。
钱春爱连连拒绝,“这怎么好意思,我妈妈和妹妹多亏了你们照顾!不然还不知道昨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
“你帮了我家这么多,问我几个问题还给这么多东西,我真是太惭愧,也太伤心了……”
钱春爱羞赧一笑,“周小姐,我知道你们又厉害又不缺东西,我家老的老小的小伤得伤,跟你们攀交情对你们来说只有麻烦,但是……我是真心把你们当朋友的!”
周惟静也笑了笑,“我能感觉得到,今天你来我没让你进我家,你却一点都不生气,还态度自然地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
她坐在轮椅上,一张光洁小巧的脸在灯光下像颗水润的蜜桃,目光温和得像一杯温开水,“我的东西也是给我的朋友准备的。”
听这话,钱春爱搬着一箱子沉甸甸的食物回家的时候感觉走路都是飘的。
钱母一边做饭一边时不时地看着门口,看到女儿时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小爱回来了!饭马上好了!”
看到她手里端着的一大箱东西,她立马上前去接着,掂了掂,满脸喜色,“这1栋的两个人厚道多了,给这么多东西,比那个姓江的混蛋好多了!”
“妈,你别提那个姓江的了!”钱春爱认真地提醒妈妈,“1栋的周惟静和他还有姓蒋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她叫我去不是把我们当小弟,让我们帮她做事,她是个好人,我们是朋友。”
钱母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以后我们干什么都和他们一起吗?”
不说别的,当外人看1栋夫妻行事的时候只觉得霸道又狠辣,但要是自己能和他们成内人嘛……那真是一件太有安全感的好事了。
钱春爱揉了揉脖子,“反正跟他们走得近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次提醒道,“真心才是最重要的!”
钱母连连说好。
在钱家,从钱春爱十二岁开始,她就成了家里的主心骨,钱母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丈夫死了之后家产大半都被那些亲戚抢走了,还真心地觉得钱留在自己手里也留不住,放在叔嫂手里更安全,反正都是一家人,还会抢她们孤儿寡母的不成。
事实还真是,钱春爱要上中学时,钱母相中了本地最好的私立学校,想问叔嫂要回一部分自己的钱时却被百般敷衍搪塞。
她傻了眼,在家里哭着掉眼泪,还是钱春爱气不过,带着妹妹跑去了几个伯伯的单位,拿着爸爸的遗嘱找单位领导,一哭二闹三晕倒,两个小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容易才要回来一部分。
自那以后,钱春爱深觉这个家再让母亲做主是不行的,她脑袋聪明,一路直升本地最好的大学,性格也开朗,长袖善舞,不仅联络起了父亲曾经的交好的朋友亲戚,还给自己相中了一个潜力股。
短短七八年,她在外企的职位越来越高,丈夫的公司也越来越好,家人的房子也从五十平的老破小换到了市区的老牌别墅区。
钱母看着女儿心有些酸,才二十八岁这么年轻头发里就有了几根银丝,劳心劳力,不停和不同的人周旋交际,还要操心自己和妹妹。
看似到哪都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实际身边能交心的朋友少之又少,这也是为什么钱母在听到女儿说‘我们是朋友’时,强忍着才没掉眼泪-
周惟静在别墅里也在和江述感叹,“我之前还以为钱春爱是那种很圆滑世故的人,是我看错了。”
“为什么?”江述不解,周惟静会觉得这人目的性太强很正常,因为他也这么觉得的,但她是怎么看出那个钱春爱是可以当朋友的人呢。
“因为她是个很护短的人,”周惟静笑笑,“你发现没,之前我们对她的印象都是她很会聊天,情商高得有点假,和小区里哪户人家都关系不错,之前和30栋的老太婆路上碰到了还能聊几句孩子呢,但她为了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是可以什么都不管的。”
为了丈夫,怕死的她愿意牺牲自己,为了母亲和妹妹,她愿意和任何人撕破脸皮,不管那人是难缠还是富贵。
“那也不见得对我们真心啊。”江述撇了撇嘴,不开心。
周惟静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腮,软绵绵的,好笑道,“你管她对我们真不真心呢,反正她们为了抱大腿也不会害我们的,还能给我们解闷。”
钱春爱的社交能力确实不是盖的。
她回到小区之后,也秉持着小心为上的原则,不出门也不和别人见面,只在家里和朋友们邻居们通过电话和微信联系。
靠着她在二院的见闻和性格,几天就在热闹的业主群得到了一个管理员资格,还靠着花式门路,套到了不少精彩的八卦。
她甚至还拉了个小群,拉了几个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同小区业主,还在经过周惟静二人同意后也把她们俩拉了进去。
名为‘吃口瓜瓤好新鲜’的小群时不时就互相分享着有趣的八卦,成为了周惟静养伤期间津津有味的睡前读物。
某天早晨,天刚亮,周惟静起床准备上厕所的时候就看了眼时间,一边打哈欠一边顺手看了眼微信。
最上的群聊窗口闪烁着红点。
点进去一看,周惟静本还朦胧的睡眼立马睁大了。
[大快人心!江伟海被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7章
发这个消息的是8栋家的小女儿庄敏敏,是个很活泼的年轻女孩,经常在小群里转发各种搞笑段子,她家在4栋的斜后方,堪称吃瓜的第一现场。
发消息时间为凌晨两点十八分。
紧跟着这条充满感叹号的消息的是两个视频。
周惟静点开。
距离隔地有点远,但也能清楚地看出有个腿脚一瘸一拐的高个年轻男人从江伟海家中出来,随后像打开了虫窝一样,身后跟了一串人。
看得出是那个年轻男人的同伴和江伟海家中住着的狐朋狗友们推搡成了一团,那男人就趁其不备揪着江伟海的衣领把人从台阶上抡了下去。
天灾封闭街道这么久,这人的日子倒是过得相当舒心,啤酒肚大得像滚圆的西瓜,咕噜咕噜就像乌龟一样翻到地上摔成了四脚朝天。
怒吼的大嗓门隔了这么远还能感觉到声波,就是语速太快听不清,只能隐约听到几个‘破鞋’、‘老不要脸’、‘奸夫**’的字样。
是他在小区里的那几个小三小四被原配知道了?周惟静冷笑一声,这种渣滓被打都是活该的。
第二天,等到天亮了,更详细的消息才慢慢传开。
那上门揍江伟海的年轻男人竟然是32栋郑沁的男友齐立诚。而他暴怒后带着兄弟上门打人的原因居然是发现女朋友出轨。
先前,两人顺道把郑沁捡回小区后,又在2栋的小厅里见到她了之后,看到她一身伤口便也没多问,怕戳到人家的伤心事。
所以后来众人发现32栋一向黏得紧紧地小情侣居然只回来了一个,大家就猜测她的男友恐怕是在外面凶多吉少。
但现在听那齐立诚的控诉,是那天他带着郑沁一起去朋友的家中吃饭叙旧,没想到她居然趁他们都喝多了悄悄溜走了还故意没关厨房的煤气阀门。
好在他们福大命大,没被毒死,送去医院之后又被困在了二院,昨天才被放出来,结果,一回家居然发现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搞在了一起?
那些同为男人的男业主一个个面色唏嘘,深感同情地注视着被戴了绿帽的齐立诚,一口一个这种女的放古时候要沉塘的!真是太不守妇道了!
女业主们心有嘀咕,但看那躲在4栋不敢出来的郑沁明显心虚的样子,便又不再说什么。
江伟海吃了个闷头亏,倒霉还不止这点,这一出婚外情不止自己住在娘家的老婆知道了,同一个小区住着的小三小四也知道了。
那俩女人平日里在小区里一个当西宫娘娘一个当东宫娘娘,只要到手的钱够多,对对方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年下来也形成了一个平衡。
结果现在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出来横插一脚?还是个比她们都年轻不少的小姑娘?!
她们俩也不干了,整天地去4栋找人拍门骂街,结果郑沁本身就受了刺激,还被轮番骂,一时没想开割腕了。
小三小四闹公平,新欢闹自杀,那瘸腿男还在闹赔偿,江伟海气得头顶冒烟。
几天大戏唱下来,盘活了小区二道贩子的瓜子销量。
因为台风加洪涝,食品仓库大面积被淹,零食工厂也都相继停工,粮食的严格管控一直未曾放开,如今的社区买粮也只能买到大米食用油土豆白菜等单一食材。
但只要有商机,有门路有手段的人就会一波波的冒出来,小区业主群里,那些卖粮食零食甚至卖卖五粮液的时不时就出来吆喝一波。就是价格嘛,相当美丽。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周惟静为了自己的腿非常的老实,日常除了看看电影吃吃瓜,就是偶尔去自家露台上转一转透透气。
傍晚时分,她在露台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着晚霞,黄昏交界的时刻,院子里前段时间安的太阳能灯检测到光线变暗自动亮起了光。
就在她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抬起头却感觉到头顶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她下意识看了一眼。
下一秒手里的杯子就‘啪嗒’一声砸到了地上。
一只雪白的蛾子从她的头顶擦肩而过,轻飘飘的羽翼扇了扇,轻盈地落在了太阳能灯上。
是变异生物!
周惟静冷静下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镇定地回到室内把门窗全部锁好,直接在距离最近的浴室洗了个澡,全身冲了一遍。
把换下来的衣服直接扔到了万能垃圾桶,又发消息让江述不要上楼,自己把呆过的地方全都清理了一遍。
然后,把照片发送给了一个人。
和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的变异生物意外近距离接触,周惟静没有太多紧张,毕竟和变异老鼠近距离接触过的郑沁也没有什么事。
只是出于安全起见,她决定暂时自我隔离一下,江述也明白,尽管空间里什么都有,还是又送了份自己亲手做的晚餐上来。
红烧排骨、蒜蓉空心菜、冬瓜汤。
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这段时间他闲着无聊在家研究起了菜谱,让一向手残的周惟静羡慕嫉妒恨得是,这人不止修家电的本事强,做饭居然也一学就上手!
吃了让胃很舒服地一餐,周惟静轻车熟路地自己把自己挪上床,靠在床头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直到被消息提示音吵醒。
来自赵英慧,赵老师的女儿。
[是巨型素蛾,这个有毒,你小心。]
和她的联络也源于意外,她当初接到赵老师临终前的嘱托,还以为她口中需要帮忙送去找爸爸的女儿是个学龄前儿童,最大也不会超过小学。
没想到……赵英慧不止是个年纪比她还大三岁的成年女性,还是研究院的天才研究员,病毒学方面的专家。
不过性格嘛,非常的呆,听说警察去母女俩的住所时,赵英慧差点在家里被烧死,煮泡面不小心燎到衣袖,身上着了火烧光了半边头发。
在被警察送去亲爹的家里后,她在某一天通过各种努力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之后,他们在微信上一直保持着现在这样的联系。
作为她发给自己母亲生前最后一段话录音的报答,她得到一些新消息后就会透露一点给周惟静。
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充当一个勤勤恳恳地回答机器,尽自己所知地回答她的问题。
周惟静皱着眉看着屏幕上的消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
[巨型素蛾会导致什么后果吗?像黑线虫那样?]
过了几分钟,对面才慢吞吞地发来消息。
[这个蛾子现在出现得不多,一般会出现上吐下泻急速失水的症状,及时吃药补充水分的话不会致死。]
[会像黑线虫那样寄生吗?]
周惟静咬了咬手指头,对能吸血还能寄生人变成丧尸的黑线虫产生了心理阴影。
[不会。]
周惟静看到这个回答松了口气,下一秒就感觉一股恶心涌上心口,一张嘴哇地就吐了出来。
她神情僵硬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滚烫地温度让她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真就这么快应验了啊!!”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周惟静陷入了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她止不住地呕吐,不停地跑厕所,到了后来,她甚至连起身挪到轮椅上的力气都没了。
江述晚上听她说了蛾子的事一直没睡着,干脆就在楼下等着,听到楼上隐隐传来呕吐的声音时,他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还是自作主张地上去了。
房间里很乱,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穿着防护服的江述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在房间里找她,周惟静正靠在门框边喘气,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着喉咙的位置,很痛苦。
周惟静整个人都晕了,她没想到症状会这么难受,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有人,惊讶中想把他推开,“你来干什么!”
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居然这么沙哑。
“还不知道会不会传染!”周惟静哑着嗓子,扶着墙的手用力,想借力推着自己的轮椅离他远一点。
江述眸光微沉,不容质疑地上前去扶她,着急道,“先别管这么多了!你的腿动不了,要是你晕过去了怎么办?”
周惟静大脑晕地很,嗓子里像咽了刀片,呼吸都是痛的,更别说和他再反驳,只能是被动地接受他的照顾。
这样的症状一直持续了将近三天。
她感到自己终于有了点力气的时候,睁开眼就看见江述的背影。
正在往地上撒草木灰,将她的呕吐物盖住后再清理到万能垃圾桶,宽肩窄腰大长腿,撒灰的动作都能做得优雅自然。
但周惟静除了感觉到深深的愧疚之外,还有一丝的羞耻,这几天下来,上吐下泻地根本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这几天她迷迷糊糊地只感觉自己一直在被照顾,肚子疼想上厕所抬抬手对方就能明白她的意思把她抱上轮椅推到厕所。
呕吐的感觉上涌根本来不及抱着垃圾桶,几次吐出来都是他在清理,这几天下来,对他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来说,简直堪称折磨一样的照顾。
看了一会儿,周惟静讪笑着小声道,“江述……你辛苦了。”
江述转过身,朝她挑了挑眉,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似乎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辛苦。”
再辛苦能还能比扛着人一边砍蛇一边狂奔辛苦吗。
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地上,“……太麻烦你了。”
江述确实很了解她,看出了她藏在心虚底下的不好意思,倏忽笑了,“你放心,你才吃了多少东西啊,吐出来的全是胃里的酸水,顶多臭了点,不过嘛……”
他指了指高挺鼻梁上的口罩,“我有这个,一点也闻不到。”
周惟静这才松了口气,表情自然了许多,“那真是太好了,不过嘛,还是谢谢你!”
她露出了一个轻松又苍白的笑脸。
第58章
11月10日。
钟山小区的大门前的那条‘江’已经退去了一大半,那淹没在洪流中的气派大门露出了被污泥杂草裹满的下半身。
被淹死的小动物、原本被卡在各种枝杈石缝间的尸体也渐渐浮出水面,被水泡出了肿胀的巨人观,让人不小心看到一眼都容易做噩梦。
肮脏的淤泥被冲刷得到处都是,各种之前被人随意扔到水里的生活垃圾开始腐烂,在依然炎热的温度下散发出滚滚臭气,熏得民不聊生。
钟山小区正打算去排队买粮的郝景芳抹了把头上的汗,“这是什么鬼天气!都十一月了还热成这个样子!”
她年纪虽大,但眼神可不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清理淤泥的物业工作人员,和凉亭里翘着二郎腿抽烟的物业负责人。
老太太踩着雨靴啪嗒啪嗒地踩着肮脏地水面过去,毫不客气地上前‘喂’了一声,“喂,你们十来个大男人搞了一个上午还没清理出来啊,拿着我们的钱磨洋工啊!我告诉你,现在想来我们小区干的人可多了是!你小心我叫大家投诉你!”
负责人被她推了个趔趄,心中不爽,把烟头扔在地上碾了碾,“老太太,您瞧瞧,这地都是碎的,我们虽然是拿工资的,但为大家服务之前我们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是不是?”
郝景芳一瞪眼,“地是碎的怎么了?就这么点困难你们就叫苦叫累了?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下乡插队寒冬腊月地还下地干活呢!”
摊上这种业主只能算是物业的倒霉,负责人赔着笑脸把人哄走,看人走远了才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神气什么?你儿子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那边郝景芳骂完人,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拉着她的大侄子边走边乐滋滋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昨天晚上就梦见一条老家了,夏天我搁池塘里摸到了一只大黄鳝,早上起来就看见我大儿给我发了消息说搞到了回国的机票!嘿嘿!我儿子可算是回来了!”
大侄子背上背着沉甸甸的充气船,心里骂了一万遍老太婆家里金山银山的还非要去占小便宜,脸上还要堆着笑捧着她,“大姨就是命好!表哥真是我们小辈里最孝顺的了!”
郝景芳哼了一声,“那是当然!”
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几个人影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一半,低骂了一句“臭婆娘一家!”但又在对方察觉之前像只老鼠一样带着身后的一群老鼠匆匆换了条路。
按理说她家的一群青壮年靠人头也不至于怕钱春爱一个人,但耐不住钱春爱心狠手辣,阴恻恻地盯着老太太说;
“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就盯着你一个人,就是被打死我也要带着你一起走,你要是敢的话就来试试!”
郝景芳当然不敢。
于是只能过过嘴瘾,真对上了跑得比老鼠还快。
钱春爱几经辗转家中的粮食本就所剩不多,每天去卖粮点买粮食就是必须的出行,她戴着口罩防护服,一只手拉着妹妹。
妈妈在家看家,她带着妹妹来买粮,当然也不止是买粮。
她听说钟山路街角的那家建设银行开门了,现在去取钱的人排满了队伍,银行还在网上放了一百个预约号,她今天凌晨守着软件抢到了号。
她家家底不深,去年换房子又用掉了一大半的积蓄,现在特殊时刻跟私人卖家买粮食的黄金都没有,可谓窘迫至极,现在银行开了,只要取出来钱,她就能从私人那里买到大量食物,再也不用冒着风险去排队买粮。
这一段路虽然积水只到脚脖子,但姐妹二人还是走得很小心,到处都是淤泥,还长了一层滑腻的青苔,况且天灾之后路面被摧毁,下水道被堵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踩到裂缝深坑,摔进去就完蛋了。
“姐姐!”
钱春盈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害怕地抱住了姐姐的胳膊。
钱春爱瞥了一眼,扶住她,“没事,别怕,只是飞蛾,死掉了而已。”
成团的白色飘在水洼里,密密麻麻地确实有些恐怖,但对于已经见过更可怕的钱春爱来说,毫无恐吓力。
她没当回事,继续提醒妹妹,“回去之后有人问你你就说我们出去买粮食了,知道了吗?”
钱春盈点了点头,“那对1栋的姐姐也这么说吗?”
“当然不了,我们要跟他们打好关系才行,昨天吃的自热火锅你忘记了?你要谢谢人家!”
而躲在家里的周惟静也收到了银行开门的通知短信。
积水在不再下雨后一天比一天浅,人们盼望着正常生活的到来,恐怖的丧尸昙花一现,仿佛网络上的一切消息都只是自己吓自己,家门口的道路前不断有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捂住口鼻拿着工具在清理淤泥和垃圾。
政府下发了一条新的灾后文件,鼓励全体市民为自己的家园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协助志愿者清理家门口的淤泥垃圾,企业家们早日恢复生产。
“我们学校群里还发了恢复上课的通知,”周惟静喝了一口温盐水,“我看之后的几天全是橙色,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江述淡定地把属于她的那份饭放到她床上的小桌子上,“我这几天飞无人机在我们小区附近转了转,附近的巨大素蛾变多了。”
业主群里因为家里人忽然发生上吐下泻病情求药的情况渐渐多了起来,很难说和巨大素蛾的出现没有关系。
“巨大素蛾好像很容易死?”周惟静疑惑道,“我看到网上很多人说看到密集的蛾子死亡。”
江述点了点头,坐在一边看她吃饭,“不是很容易,是一晚上就会死。”
像是只能开一晚上的夕颜,巨大素蛾的寿命也只有一天。
在晨光微熹的时候幼虫破卵而出,通过啃食树叶和水中绿藻长大,到了下午就能变成成虫大小,在傍晚时分结成一个雪白的蛹,在黑夜降临时破茧而出。
“不知道巨大素蛾的消息会不会公布,”周惟静看向江述。
江述明白她话语中隐晦的意思,挑了挑眉,“应该会吧,巨大素蛾虽然会让人上吐下泻脱水发烧,但并不致死。”
周惟静想起乔安前两天给她发的消息,“丧尸出现的频率好像随着积水的减少而减低了。”
丧尸的威胁一直存在,但在国家强大的实力下隐瞒地很好,也控制得很好。
变成丧尸的怪物虽然力气大到非人水平体型也远超人类,但在现代化武器的火力下统统只有变成肉泥的份。
对丧尸的围剿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出了一点岔子,是寄生在丧尸身体中的黑色线虫在作战过程中从宿主身上掉落,钻进了一位战士的靴子里。
恰巧在作战结束后的车上感染了战士,造成了数位战士的伤亡。
自那之后,作战队伍采取了新的作战方针,绝对不靠近,宁可消耗更多火力更多时间,也绝对不靠近。
周惟静和江述也讨论过,黑色线虫造成的丧尸如果在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控制住,黑色线虫的繁殖和寄生速度是非常快的,还能通过丧尸的啃咬和移动感染更多的正常人,传播开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万幸,在黑色线虫出现的二院,源头一开始就控制住了。
后面一直严防死守,不错过一点可能的苗头,成功让丧尸成了普通人们手机论坛里的一段未知真假的恐怖故事。
周惟静经过几天的修养后,症状渐渐消失不见,只是人又瘦了一圈,在他们闭门不出的日子里,小区的热闹事又增加一件。
32栋的那位闹事的前男友被赶了出去。
当然不是话题中心的江伟海干的,而是房子真正的主人在某一天清晨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把住在自己房子里的租客们全都赶了出去。
郑沁早就搬到了4栋,另外一个男租客老实话少但人缘不错,搬去了朋友家,只有齐立诚,被打得鼻青脸肿家里还住着他的‘好兄弟们’,那些人可是为了他家有大房子有客厅住才跟他交朋友的。
他当然不肯,带着兄弟们还要仗着人多势重让房东滚出去,结果人反手掏出了警官证,这房东居然还是个警察。
齐立诚只能恨恨地搬了出去,临走之前还在家里大骂郑沁和江伟海,还把其他周边不肯收留他的邻居一道恨上了。
又过了几天,钟山街道的临时卖粮点关闭,周围居民哗然,在群情激奋中官方又公布了一个新文件。
<新型传染病已经出现,有以下症状的居民小心了>
推送到每个人手机上的短信详细地写明了x2病毒出现的症状,其强传染性和感染后应该如何防范。
周惟静作为已经感染过一遍,甚至已经痊愈了的人也仔细地看了一遍。
在扫到其中一段的时候,她顿时睁大了双眼。
“x2病毒的特殊之处在于,经过检测感染病毒后人体产生的相应抗体会迅速衰减,二次感染的风险非常大?”
啊?!
第59章
周惟静很快就验证了这个文件所说的反复感染,不到半个月她就再一次感染了新型病毒,重复上吐下泻的流程中,她捏着纸巾擦鼻涕。
“我怎么感觉第二次得比第一次得的症状还严重呢……”周惟静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嗓子越来也越痛。
即便是严防死守不与外界有任何的交集,可小区里病了的人越来越多,每到傍晚时分,窗外飞着的巨大素蛾也越来越多。
半夜时分,躺在房间里甚至能听到噗呲噗呲昆虫撞击窗户的动静。
原本那点渴望恢复原来社会秩序的希望也再次熄灭。
官方组织也曾尝试过的人为捕虫,电驱、拦网、撒药,全都是杯水车薪,载着满满特质药水的无人机整日整日地在外面播撒,造成的结果也只是地上多了一层白色的虫尸。
巨大素蛾的单边翅膀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把两只手掌靠在一起,大概能模拟出巨大素蛾的体型。
放大看,灰白色的翅膀上是密密匝匝地细小鳞片,在飞行中翅膀轻轻一震就能将携带病毒的鳞片粉尘散播到空气中。
为了避免虫尸污染水源造成更多人感染病毒,官方组织只能派人负责打捞虫尸。
直到某个夜晚的到来。
周惟静那时正迷迷瞪瞪地发着烧,睡前呢喃了一句,“明天就是红色日……”
当初黑色线虫出现的那天天灾日历都只是不深不浅的黄色,这惊人的红色实在是给她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周惟静肚子疼醒,恍惚间打开灯,扫到窗外一眼愣住了,外面一片雪白,她差点以为是下雪了。
尔后,鸡皮疙瘩很快就爬上了她的后背,她靠近窗边——
别墅院子里一片灰白色,原本深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虫尸,窗户正对着的那棵残了一半的歪脖子树树冠也是白色的。
白色素蛾在天亮时分死去,鳞粉把歪脖子树树冠染成一层又一层的白色。
是巨大素蛾潮。
即便新型病毒的消息早已被公之于众,但绝大部分的人仍旧需要出门采买日常生活用品,需要去上好不容易求来的班,在走出家门的那一秒被空气中的粉尘呛了个喷嚏。
网络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视频,不同省份不同地区不同方位,整个世界像是下了一场炎热的白色雨。
但凡接触到粉尘的人在当天就开始出现症状,甚至有人在大街上就痛苦地捂住肚子开始上吐下泻。
一时间本来就高举不下的粮食市场和药品市场再次被炒上了新高度,医院被紧急病例塞满,清热解毒的连花清瘟胶囊,脱水后常用的口服补盐液被二道贩子卖出了天价依然供不应求。
期间2栋也和周惟静联系过,委婉地问她有没有药,她可以用食物或者黄金等任意物品交换。
周惟静记得蒋明月有个和应梦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儿,一直身体不太好,药估计也是给她求的。
药这种东西她空间里应有尽有分量充足,她不止拿了口服补液还顺手往盒子里塞了一盒退烧药一盒连花清瘟胶囊并一瓶枇杷糖浆,也算是当做2栋送来一车食物的回礼。
2栋财大气粗,表示绝对不能白拿她的,又往无人机下挂了一大袋新鲜水灵的蔬菜。
在现在这个时候,蔬菜是比牛羊肉更贵的奢侈品,更别提这么新鲜刚摘下来的,炒一炒重量换算一下说不定能赶上金子。
和蒋明月在微信上寒暄了几句周惟静才知道她家女儿星星居然已经是第三次感染了!
从小就体弱多病的星星在那天应梦影的告别宴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上吐下泻,起初蒋家人还以为是病毒性感冒,在轻车熟路地精心照料下,很快就有了转好的苗头。
结果,全家人全都被传染了,从蒋明月夫妻俩到宠物狗小花,一个没逃过,包括再一次感染的星星。
2栋因为身体不好的女儿,家中常年有家庭医生,蒋明月在医生的指导下,大概明白了,当机立断地把整个家分成了几个部分,各个部分的人不能互相交流,直到所有人都好了为止。
2栋还围着别墅安上了一层防虫网,蒋明月在聊天里十分推荐她也做一个。
至于感染症状。
蒋明月一提起这个心情就瞬间压抑了下来。
她说:[星星感染了三次,第一次和以前感染了流感后的症状差不多,大概三天左右就开始渐渐好转,第二次更严重发烧最高温达到了四十度二,第三次是最严重的一次,吐血、窒息……医生说她伤到了肺,以后很可能留下病根。]
周惟静心也沉了下来,这种新型病毒的感染周期十分短,人会被巨大素蛾的鳞粉感染,也会被其他患病地人感染,感染渠道极难防范。
普通人被感染一次后身体变差,然后再次感染,身体再变得更差,那要是反复感染超过四五次呢?
但病毒的源头是巨大素蛾,在虫潮来袭后,满世界都是虫尸和虫卵……
心情沉重地周惟静甩了甩脑袋,又翻出一个大箱子。
既然已经要开一次窗,那周惟静顺便也给29栋的钱春爱通过无人机送了一箱东西。
整整一箱压缩饼干里塞了几种常用药品,得到钱春爱感激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一串感谢。
为表感激,钱春爱带来了一个新的八卦,30栋的郝景芳和老姐妹吵架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钱春爱乐滋滋地听了个墙角。
是为了老姐妹郑秋萍的儿子,那个因为如实抢劫罪被抓走的桐子。郑秋萍死活要郝景芳带着所有人一起去警察局闹。
现在病毒这么厉害,天还这么热,儿子还不知道在看守所过得什么样的日子,郑秋萍急坏了。
可郝景芳平常对他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安全了立马甩袖子不干。
“要去你自己去!以后门口的那个小房间给你一个人住,你进进出出的可千万别进里面来,把病毒传给我家小孙子怎么办!”
郑秋萍气坏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是你的儿子你不心疼!”气不择言下说了句,“有本事你儿子回来你也把人赶到门口小房子里住!”
“我给你吃给你住的你还给我来劲了!”郝景芳气瞪大了眼,指着门口骂道,“吃白食少给我耍威风!”
“什么东西,对你好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什么脏污货色还敢和我儿子相提并论!”
……
“然后呢?那姓郑的老太婆出去了?”
钱春爱笑嘻嘻地,“对,三天前气冲冲地背着包走的,现在还没回来呢!”
再然后,也许是运气绝差,周惟静再次感染了,彻底没心情操心别人家的事。
此时她躺在床上看着脑袋晕乎乎地看着天花板,虚弱地瞥了眼边上再次穿上防护服的‘护工’气分闷道,“怎么我都感染两次了,但你却一直没有呢?”
甚至开门放无人机的时候还是他戴着防毒面具出的门,周惟静捂着口鼻退到门后看着。
江述淡定地一边看着她一边玩手机,漫不经心道,“那当然是因为我的身体比你好啊~”
周惟静看他活泼乱跳的样子就不爽,偏偏她现在头痛腿软连跟他都斗嘴的力气都没有。
她继续翻了翻了天灾日历,目光停留在五天后的那个红点。
这天,又会发生什么呢?
第60章
周惟静在症状稍微缓解后向赵英慧打听了关于虫潮的信息。
研究院也很忙,大半夜才回她的消息,赵英慧斟酌一下才跟她透露道这虫潮可能和远古病毒有关。
极端的气温让封存了数万年的坚冰融化,封存其中的病毒也重见天日,专家推测,最开始出现作为病毒载体是某种植物,再通过进食、繁衍代代传递,直到传播到人类之中。
当然,生物的异变也和大面积高浓度的核废水脱不了干系。
“不用太担心,现阶段组织上正在尽全力研发相关的治虫药水,相信他们。”
周惟静心安定了下来,面对虫潮这样大面积的天灾只有国家有能力解决,她能做的事就是在家里好好等待。
将所有的门窗都用起泡胶封死,只留了几道通风管,连了几层细密的滤网再经过一层空气净化器。
听说现在也有不少没出门但用了被巨大素蛾尸体泡过的水洗脸的人也被感染,他们现在连水也只敢用空间里存着的水了。
打算等自己好了之后再试试钱春爱说的用高温煮水沸腾十分钟杀菌消毒方法。
但能和她一样安分呆在家里的人很少,外面到处都是虫子,呼吸到含有鳞粉的空气都会导致感染。
比病痛更难忍的是饥饿。
天灾开始已经超过三个月,大部分人家中连大米盐油都已经用完,那些住在新式小区的,及时缴费天然气还能供应,家里有用煤气罐的,更是连开火烧水都没办法。
电视滚动新闻里,上午发现一户在家烧柴煮水的人家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下午又发现一家人因为饥饿六口人齐齐自杀死在床上,晚上又实时转播医院门口出现意外冲突,一直得不到救治的病人家属悲痛之下持刀捅死了三名医生。
压抑地氛围感染了整个社会,也催生了越来越多的暴力事件。打劫抢劫的案件层出不穷,只是新闻报道的那些就让周惟静忍不住皱紧眉头。
她给乔安打了个电话。
“诶,不用担心我,老乔病了,我妈照顾着照顾着也病倒了,所以我请了长假在家照顾他们,”乔安语气轻松,全然没提自己因为在这个节骨眼请长假受到的白眼和嘲讽。
“家属院现在怎么样?”
乔安道,“家属院现在管得可严了,好像是上面为了方便管理,前段时间集中安排了人来维修,还来问了我你家现在有没有住人,我帮你说了会住。”
她狡黠地笑了,“那帮领导们现在不管是现在在任上的,还是已经退了的,现在各个都在想着搬回来。”
说着说着又绕回了周惟静身上。
“你现在在那怎么样,现在外面治安是越来越不好了,那些急红了眼的,就爱盯着富人区抢,要是太乱你就干脆搬回家属院来好了。”
在钟山小区出现江伟海这个烦人精的时候,她就想过要不搬回家属院好了,但想想家属院那边还有更麻烦的烦人精。再加上家属院一栋楼住那么多户的吃啥用啥都得小心翼翼,想想就算了。
现在是虫潮危机在前,连窗户都不敢开,更别说再跨越小半个城去家属院。
周惟静想了想,回答道:“我们小区规模不算大,前几天业委会申请集资扩大安保人员的招聘,还拿出几栋不住的楼作为物业和安保人员的宿舍,把家里人也接过来了,伙食什么的都是我们业主出。”
乔安隔空树了个大拇指,“行啊你们!这做法大家都开心,他们和家里人都有吃有住,你们不怕安保不尽心尽力了。”
这办法周惟静也觉得行,虽然这是江伟海想出来的,他在里面肯定藏了不少私心,但总体来说对小区所有住户都有好处,所以在物业上门征求意见的时候,她果断同意。
物业费也从此变成了每月一万五,按楼栋序号每周轮换提供食水等生活用品。
周惟静没打算用自己家的东西,而是选了花钱让物业自己采买,现在粮食市场价格极其昂贵,这么多人一周伙食费就划出去小十万。
这么贵的价格当然也有人不满,能住在钟山小区的,哪怕住的只是洋房,也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但高价买粮给自己家人吃和给别人吃是两个概念。
总算有一回风头超过了2栋蒋氏夫妇的江伟海很不耐烦,你们这些住洋房的,怪不得穷,这么小家子气。
他大手一挥,直接打算在别墅区和洋房区之间修一道围墙,两边的物业分开算!休想靠不要脸占我们尊贵的别墅业主们的便宜!
因为这事,业主群里热热闹闹得又吵了个没完。
但几天后那堵墙还是造了起来。
在满地都是虫子尸体的同时,钟山小区形成了鲜明的两边对比,别墅区的这边颜色更浓重,不是苍翠的草坪树木就是山腰下露出的水底泥,每天出现的虫尸都被高价请来的物业安保们收集起来集中烧掉。
另外一边则看起来凄惨许多,无论是地面还是房顶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虫尸,因为没人打扫,在依然炎热的天气中逐渐腐烂发臭。
因为整天呆在家里太过无聊,因为身体太好连一点症状都没出现的江述又开始捣鼓起了他的无人机。
他随即选择时段,时常在结束打游戏的半夜,控制着无人机在半夜绕着整个小区飞两圈。
晚上,他就在横飞的巨大素蛾群中发现了一个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他控制着无人机远远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夜晚,又戴着防毒面具和防护眼镜的保安巡逻,在碰到那两个行踪诡异的人时竟然说了两句话就放了人离开。
这非常可疑。
江述连着观察了两三天,在某天半夜忽然钻进周惟静的房间,一脸兴奋地摇醒她,“你想不想知道江伟海这段时间在搞什么鬼?”
被摇醒地周惟静给了他一脚(当然是用自己完好的那只脚),被踹下床的江述颤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无人机手柄,“看不看!”
既然已经被吵醒,那当然是要看的。
半夜三更,两个人也不敢开灯,头对头地对着屏幕看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
有几个年轻女孩子在一个中年男子的带领下鬼鬼祟祟地进了4栋。
“……怎么了?”
周惟静不解抬头,江伟海天天在家里拉帮结派,经常有人来投奔他或者找他谈合作的事全小区都知道。
“不,不,不,”江述摇了摇头,指着屏幕道,意味深长道,“我已经看了好几天了,几乎每天晚上这个人都会带不同的人进4栋,几乎都是年轻苗条的女孩子,但是……这么多人进去了,都没有出来过……”
白天,进出4栋的都是和江伟海往来的不是附近住户,就是前来和他谈合作攀关系的朋友。
这些朋友都有一个共同点,全是年纪不轻的男性成功人士,在明面上都是身家不菲的富豪。
这些天江伟海不止一次得意洋洋地炫耀过自家生意在这种时刻反而越做越红火,订单和合作一个接一个,全是实打实的利益。
晚上,一个接一个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在恐惧不安中进了4栋,然后这些女孩们从没在小区其他人的面前露过脸。
这些女孩也有一个特征,年轻漂亮身材好,但从行为举止间都透露着慌张害怕,形容也都狼狈朴素,看得出天灾下生活过得不太好。
把这两者结合起来看,便能得出一个恐怖的推测。
各行各业都在天灾下迅速破产萧条起来,江伟海凭什么能把生意越做越好?那些富商们为什么在明知道外出很可能感染生病的情况下还非要来钟山小区呢?那些没露过面的女孩们又去了哪里呢?
周惟静和江述四目相对,一个睁大眼睛看着她,一个满目思考,在想到底该怎么做。
让她别管,那肯定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江伟海干这种损人利己的勾当把钟山小区变成了他干这种违法事迹的窝点那简直太不人道。
但让她管的话,她又能怎么管?
江伟海定然想着办法防着小区的其他人,这时候江述又提醒了她现在物业的那些人全都是江伟海的人。
是了,要干这种事肯定瞒不过物业,只有物业从中帮忙,才能得到机会。
“这事不能轻举妄动,”周惟静思考道,“要先试探一下警局的人,再想想别的……”
最重要的还有如果把那些女孩子救出来了,那些人该怎么安顿,真是想想就觉得头大的一件事。
“我们等这次虫潮过去之后就搬出去吧!”周惟静思忖道,“我外婆那里有套老房子,修修还能住,那边……那边虽然也有点小麻烦,但肯定不会有这里的麻烦多了!”
江述抬起头,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在看到她下意识躲闪的动作后忽然就笑了,“你不会早就打算好了,只是之前腿好的时候用不上我就没打算告诉我吧”
周惟静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苍白解释道,“……也不是,就是……就是以防万一嘛。”
天知道天灾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那个结伴盟约有多么的不靠谱,像周惟静这种不留点后手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的人,对江述怎么放得下心。
江述一脸不爽地扭过头哼了一声,跳下床连着手柄一块带走,“行行行,我这个计划之外的人先走了,不然打扰了你自己逃跑的计划可怎么办。”
这种幼稚的赌气行为最后被周惟静的一大盒覆盆子水果挞治好了,结果就是两人又被迫睡到了一张床——因为江述觉得不这样周惟静迟早会半夜偷偷溜走然后忘记告诉他。
在天灾日历红色日的前一天晚上,周惟静和江述再次检查了一遍家里的各个角落,确定虫潮没有任何入侵家里的机会。
直到半夜,睡得正香的周惟静再次被江述摇醒,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到他急切地声音喊道:
“快醒醒!!有人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