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惟静坐在轮椅上,还要上前装作惊讶道,“小周!你这脚——”
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哭泣的女人尖声打断,“腿断了又怎样,我老公现在还没回来,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扯这些不重要的了!?”
被一个女人这么不客气地推开,江伟海脸上客套的笑都挂不住了。
15栋的辛思彤推开扶着她的保姆,迫不及待地颤着声音问她,“你有没有看到我老公,他和你们差不多时间去的星火百货!他他……他穿了件蓝色的牛仔衬衫,衣服上还别了个黄色小象的!”
今天等在她家门口的一大半的都是家里有人去了星火百货买东西却一天都没回来的,苦苦等到人,迫不及待地就想问自家人。
“周小姐!我求求你!你有没有看到我女儿?黑色雨衣个子小小的!周……”
开口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刚开口就被霸道的辛思彤尖叫着推开,“你滚开!什么时候当保姆的都可以在业主年来开口了!什么东西——”
15栋的作风在小区里是出了名的霸道,气不顺的时候最爱拿保姆司机开刀,中年女人眼里含着泪,缩着肩膀也不敢回嘴。
江伟海看戏,保姆又不在他的‘派系’名单里,这么热的天替这种没价值的人出一滴汗都是浪费。
江述挡在周惟静身前,两人静观其变。
“好了,不是说了要找人家问问吗,在这里闹闹哄哄互相为难就不是浪费时间吗?”
从人群里走出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是和周惟静有过一面之缘的吴清雅。
她在一个月前的大风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又面临着丈夫的失踪,深受打击,整个人透着一股深深的疲倦。
“小周,我是16栋的吴清雅,我们之前见过,”她强撑着挤出一丝和善的笑,“我想和大伙儿一起问问,你有看到其他去星火百货的人吗?”
对她,周惟静还是愿意说的。
“你们去周边的医院看过了没?”
吴清雅摇了摇头,指着山下道,“昨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来了不少警察,说是现在外面发生了不少暴乱,临时戒严,所有人既不能进也不能出。”
周惟静很意外,她们回来的时候是半夜,估计是运气好,正好没遇上巡逻的。
昨天中午就有人来控制街道不让人员流动,别人不明所以只当是真出现了什么暴乱。但经历过医院虫雨的他们知道,这显然是上面那时候已经接到有关生物变异的消息了。
着急的人出不去,期盼的人迟迟不回来,那就只能把唯一回来的人当救命稻草。
“我们排在后面,爆炸发生的时候正好在外围,被掀翻出去掉到水里,”周惟静指指自己的腿,“我的腿就是掉下来的时候砸断的,我老公好点,只是头上破了个口子。”
后排的人也挤上来,一部分围在江伟海附近,一部分跟着吴清雅,各个围上来都用焦灼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们俩运气好被水冲走了,我被砸晕了,等我老公带着我往游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周惟静简短回答,“后来我们被送去了二院,没有看到脸熟的。”
“一个都没有?!”有个大娘眼里含着泪,不可置信。
“我们去得晚,只能看到一部分伤员,手术室好几层呢!”周惟静耐心解释,“说不定就在别的地方。”
但迟迟接不到保平安的电话,在场的其他人都慌得很。
“早知道我就不该让我家老韩去,都怪我,老觉得让司机和保姆去不靠谱,都怪我……”有个富太敲着胸口,哭得梨花带雨。
“怎么会一个都没回来呢……明明去了那么多人,一个有消息的都没有……”有人在自言自语,“我儿子明明这么聪明,怎么偏偏就那天出事情呢……”
吴清雅强撑一口气,问道,“但凡活着的都在二院吗?”
周惟静连忙制止她危险的想法,“我知道你很着急,但现在二院那边不安全,有一种黑色的线虫钻到人身上就吸血,我眼见着一个人被吸血死在我面前,二院现在应该都戒严了。”
听到二院可能戒严的消息,吴清雅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那……那还在医院里的人还能有医疗条件治疗吗?”
有个瘦弱的男孩紧紧攥着爷爷的手,“我爸爸在里面有人管的吧?”
“当然了,”周惟静安抚道,“那些虫子都是在雨里面,受伤的人都躺在室内反而安全,至于照顾的人,医生和护士都留在里面呢。”
围观群众听到这,一个个都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
江伟海摇了摇手上的扇子,忽然开口道,“江述啊,叔叔有件事想跟你说。”
迎着年轻男人冷冽的眉眼,江伟海笑得热切,完全看不出之前的诸多不愉快,“你放心,绝对不是为难你。”
“不是为难的话,江叔您就别说了,我们夫妻俩出去一趟差点没命,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好好休息。”
江述皮笑肉不笑,转身就要推周惟静进去。
江伟海想到之后的计划,也忍下这个兔崽子现在的目中无人了,趁着在场的其他人还没走远,大声道:
“咳咳……你刚才说的二院的黑虫会吸血我们都听到了,叔也不是怀疑你,但为了我们这个小区的安全,还是麻烦你们短时间内暂时隔离一下啊!”
“叔就当你们答应了啊!”
“也不用久,半个月就成!”
第46章
在大部分人都走了后,一脸疲倦的蒋明月才匆匆赶来敲门。
来开门的是江述,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蒋明月笑了笑直接给他们递了个请帖,“梦梦的父母回来了,晚上来请你们吃顿豆腐饭,一定要来。”
蒋明月和应梦影的母亲都是南方人,习惯将丧事称为豆腐饭。
“其他事情到时候微信上我和小静说,你们先好好休息。”
旧友重逢,谁也没想到,只是一次平常的出国行程,回来后珍爱的独生女就这样凄惨地死在了家里。
看到一夜间老了十岁的好友,蒋明月满心愧疚,也怪自己,想要的东西太多,疏忽了重要的身边人,梦梦才会遇害。
连江述回房间和周惟静说起的时候,都对她这忽然亲切下来地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
之前他和蒋氏两位当家人的接触,见到的蒋明月冷酷理智得被手下人亲切称为女魔头。
想到她那诡异地温柔还带点哀伤的眼神,江述脖子后面冒出一片鸡皮疙瘩,“感觉好诡异……”
周惟静皱着眉认真在纸上写着什么,“共情了吧。”
因为见到了好友失去孩子之后凄惨的样子,也只有一个女儿的蒋明月联想到了自己,满腔慈母心,甚至还能移情一点给他们这些年轻人。
小学时候,她班上有位女老师一向以严厉著称,可听说周惟静和她一样是个孤儿后,对她的态度瞬间温柔了下来。
她能平安长这么大,也多亏了遇到了这些好心人。
“那我们晚上去吗?”
周惟静头也没抬,“去啊,你难道真听江伟海的话啊!”
“你骂人也太脏了吧?”江述做出一个恶心呕吐的假动作,“我们不是说好回来之后不出门了吗?”
黑色的签字笔在写满草稿的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把又一个版本作废,周惟静冥思苦想,一边三心二意地和他说话,“是你不想出门吧?”
道理他也知道,他们虽然不想参与小区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阵营,但是如果不参与其中任何一方的话只会被默认成为新的一个阵营,被其余的所有阵营针对。
比起和心怀鬼胎软硬兼施的江伟海打交道,还是战队蒋氏夫妇更合适点,起码不图他们的三瓜俩枣,也不屑找事使唤他们。
更何况,去了解一下各种新情况也是很有必要的事,毕竟,能人总是能挖到许多他们得不到的新消息,要是能听到点,他们就赚了。
江述叹了口气,往沙发上一趟,长腿垂在边缘像某种吐丝的昆虫。
“去一趟确实很有必要,但我们回来一直到现在连觉都没睡!”他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怨念道,“我修了一晚上的窗户……”
他们回来的当晚,已经是半夜三更,周惟静看到那个守在他们家附近的小尾巴就料定天一亮就该有事找上门了,睡几个小时被吵起来还不如干脆先不睡了。
江述在水路上提心吊胆了半天,脑震荡的后遗症又上来了,抱着马桶吐了大半个钟,吐完浑身舒爽了又来问周惟静吃不吃夜宵。
远方的山体边缘泛着淡淡的蓝紫色,别墅里的两人一人面前摆着一碗老师傅文火慢吞的老火靓汤,一个喝天麻炖猪脑,一个喝黑豆杜仲大骨汤。
吃得面上都带红光,困过劲儿的江述又想起周惟静白天顺嘴的一句‘到时候找人来修修楼上门窗,可以往上搬了’,顿觉不服,哪里需要找人,哐哐对着各种视频学了几遍就把二楼的主卧门窗换完了。
就是用力过猛,早上第一波人开始叫门的时候,他正好在厕所再次吐完一波。出门对峙的时候,一张脸白得像阎王,很是震住了几个性格柔软些的富太。
“那你现在睡吧,距离晚上还有十个小时呢。”周惟静继续写写画画。
江述从沙发上翘起头,终于发现了她还在写东西,困惑道,“你在写什么?不会还在写论文吧?”
周惟静本硕博连读,日常生活中论文也是她最亲切的家人之一,不是在写论文的路上就是在改论文的路上,日常到江述都已经习惯了。
但现在,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情况下,还写论文,这对学习的热爱精神简直超越认知。
“当然不是,”周惟静转着笔又往下填了句话,不耐烦道,“你要困了就早点睡,睡不着床头柜那有褪黑素,我等会儿要给赵老师打电话。”
一转头,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江述吓了一跳。
江述弯着腰,指着她认真修改出来的草稿,清俊的脸笑得欠揍,“你怕她啊?”
周惟静:“……不想睡你就去修窗户。”
周惟静打电话之前还特意做了两个深呼吸,对上曾经劈头盖脸把她贬了一顿的心理阴影,实在是需要一点勇气。
“喂?”
在长达几分钟的等待时间,周惟静数次想要放弃这通电话,但想到自己的小命,还是咬牙忍住了。
赵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就像她这个人。
周惟静连忙应声,生怕对面立马挂电话,“赵老师!是我!23年在您科室里实习过的学生周惟静。”
出乎意料,对面似乎还记得她,声音顿了一下,“嗯,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找我,我还有工作。”
“我想找您问问微信上的那条消息,方便跟我说说吗,关于生物变异的事情。”
对上她,周惟静下意识声音都夹了,边上看热闹怎么都赶不走的江述坐在脚边抿唇偷笑。
周惟静继续和电话那头的老师通话,手痒痒的还是没忍住掐了某个人一把。
赵方芸眉心蹙了蹙,脸颊两侧都是两道深深的勒痕让她看起来更凶了点,“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种敏感消息她传出去也付了很大的风险,追问太多忍不住让人怀疑目的不纯。
“因为我昨天24号在二院,我也碰到了奇怪的变异生物……”
电话那头,赵方芸神情一变,急切问她,“你当时看到了什么,虫子长什么样?”
“黑色,大概和食指差不多长,但非常细,和正常人头发丝差不多,对血液有很深的渴望,钻入皮肤时有很明显的痛感,致死速度非常快。”
“那被咬的人有什么反应吗?”
周惟静回想了一下,“我看到有一个例子死前疑似血液大量喷溅,直径范围一米内有大量血浆喷出来,死状痛苦,大部分被虫咬的人会倒地抽搐,口鼻耳溢血。”
“那死状很惨的例子死亡之后尸体有发生变化吗?”
这个问题给周惟静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她迟疑了一刻,“……我们当时很快就离开现场了,没有看到后来的尸体变化,请问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赵方芸长吁一口气,眼神示意身边的助手给她拿纸币过来,“没有,只是确认一下。”
“二院的特殊情况我们这边已经知道了,针对动物异变的情况官方这边已经封锁住了事件发生地,召开了专家会诊,绝大部分变异动物都被封锁在小部分地区,你们暂时不用太恐慌。”
“但近期在家里多准备一些食物和水,尽量别出门,减少和陌生人的交流,现在我知道的异变动物有黑色线虫、红眼老鼠还有纯白飞蛾,多注意一些关好门窗。”
结束电话,周惟静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天气,捏了捏手指,偏过头对江述道,“你干嘛还不去睡觉?”
“?”江述一脸问号,“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好好分析一下呢。”
分析什么,变异动物为什么会出现可不是她能分析地出来了,总之源头不是病毒就是细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少出门多睡觉,养好身体生病了还能多抗一会儿。
“你不睡,我可就睡了啊……”
周惟静正要调转自己的轮椅打算去卧室睡觉,下一秒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她一脸无语地看着江述,“……干什么?”
江述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抖了抖,“不行,我害怕,给我找点海绵胶带和铁皮,我把房间里的门缝角落都堵一堵。”
这么好的劳工觉悟,周惟静瞬间对他露出一个笑脸,欢快地从空间找材料给他,并贴心嘱咐,“多贴两层,你脑袋还有伤,记得别太辛苦~”
……
等到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日光已经从明亮的浅黄色变成了微弱的橙黄色,天边泛起了淡淡的蓝黑色。
已经是傍晚了。
周惟静醒了醒神,打开手机看了眼。
除了乔安的几条日常消息,还有蒋明月新发来的消息,通知她六点半晚餐开始,地点就在2栋。
身旁的被子拱了拱,探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凑过来看了眼屏幕。
“我晚上穿什么,好饿。”
周惟静打了个哈欠,“随便,快点出门吧。”
就在同一时刻,一只纯白的蛾子被忙着打扫灵堂的保姆一手捏死,应着一声声的催促声,保姆急急答应了一声,手在围裙上随便擦了擦,就钻进了热火朝天的厨房。
第47章
“红眼老鼠,就是眼睛是红色的老鼠?”
“听赵老师说,变异了的老鼠会很狂躁,短时间内还会体型忽然变大一圈。”
“那蛾子怎么看得出来?”
“普通的蛾子都是灰黄色的,那白得和油漆刷过的估计就是不正常。”
两人戴着口罩,一个坐轮椅一个推轮椅,一边欣赏着阔别一个多月的晚霞,远处的山脉在夕阳中淡化成蜿蜒的轮廓,昏黄的光线让人感觉心情就像轻飘飘的棉花糖。
周惟静吸了吸鼻子,好像真的闻到了空气中甜甜的香味,咽了口口水才接着道,“现在知道的变异生物,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比正常的同类要大不少,还是在很短时间内体型发生的变化。”
越往近走,空气里那股馋人的甜香就越浓郁。
2栋的房子干净明亮,在许多住户愁着吃不到肉的时候她家甚至连院子里被风吹倒的柿子树都换了棵与之前九成类似的。
副楼厨房里散发着浓浓的甜味奶香,香味馋得隔壁小区的住户都忍不住一边抱怨“是谁家这么显眼,炫耀自家有钱是吧!”一边扒拉在窗边深吸一口香甜的空气。
全小区的孩子们都眼巴巴地守在厨房门口,保姆们端出来一盘就欢呼着拥上前抓抢。
赵启凡头上冒着热汗,自告奋勇地在2栋帮忙,每来一个就上前分茶水给糖吃,见到他们俩,眼睛一亮,身手敏捷地往小孩堆里一挤抢出一把,快步上前就塞给了周惟静。
“你俩总算来了,刚才小蒋总还提起你们呢,”他笑得像个白胖的团子,显然大家都出不去的这一个月,他在家伙食也很不错,“你们的位置在里面,我老婆在帮忙摆花,小蒋总和应总他们都在那里。”
边上有道尖锐的女生插了进来。
一头波浪卷,鲜艳的烈焰红唇,美丽的脸孔在她不满的神情下稍显刻薄,他手里牵了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
怎么都联系不上自家老公,连那几个小婊子那里都打了电话过去,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家里还跟死人一样说什么都不肯帮忙。
辛思彤憋了一肚子气,看到门口这乱哄哄的样子就开始发火,“这都是谁家小孩,这辈子没吃过糖,跟乞丐一样!”
打量了一眼赵启凡,轻嗤一声,“你个拍马屁的一天到晚跟她家保安一样忙前忙后地掉不掉价?这么喜欢给人当狗人赏你块肉骨头啃啃没?”
赵启凡气得咬紧牙关,脸颊两边的肉都在抖。
这位刻薄的女士放眼一圈,自认为目前在场的没一个家里能和自己的婆家较量一下的,越怼越顺嘴。
看到那一堆孩子手里拿着糖怯怯不敢吃的样子,她红唇一扬,不屑道,“小家子气,就知道占便宜。”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小手捏着一块雪花酥既不舍得还回去,又不敢吃,她这个年纪已经听得懂大人的语气了,瘪着嘴一下就哭了出来,糖也不要了,哭着去找妈妈。
辛思彤不以为耻,反而心情舒畅了不少,看见坐在轮椅上正在吃雪花酥的周惟静,嘴巴动了动正想说点什么,就被直接打断。
“那您这是交了多少礼金啊?”
周惟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她说‘你知道我老公是谁吗,我来这里是给他们姓蒋的面子’,后一脸惊讶地‘哦’了一声。
“哦——原来你也是来吃白食的啊,我懂了,别的吃白食的在你眼里是乞丐,你自己呢?”
“老婆!这种不仅拖家带口来吃还要让人帮忙的,态度还烂的人,我长这么大,也就见过这一个呢?”江述语调嘲讽,添油加醋。
辛思彤脸颊涨红,怒目而视,偏偏还被他说中了,涂着鲜亮指甲油的手指指着江述两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赵启凡在旁边强自忍着笑,态度和蔼地朝小男孩伸手道,“小朋友,这里有糖你吃不吃?”
“把你的脏手拿开,我儿子才不吃这种乞丐的东西!”
暴怒的吼声和小朋友怯怯地渴望眼神撞在一起,辛思彤一把扔开小男孩的手,尖声骂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爸还在外面生死未卜,你在这见到一块儿糖就这副死样子?”
这边的动静把里面的人都引了出来。
辛思彤抬起头,正好撞上蒋明月冷冷的眼神,脑袋瞬间清醒了,心虚了一瞬想到自己婆家的身份底气就又上来了,挺起胸脯道,“蒋太太,你家晚宴的宾客该好好选选了,我在圈子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档次低的客人。”
蒋明月冷冽的目光钉在她身上,毫不客气道,“钟太太,首先,今天晚上不是我办的晚宴,你要是去参加什么party我只能说你走错地方了。”
“其次——”蒋明月优雅地走下台阶,展臂指向门口,“你也是我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见过最无礼的宾客,我这里不欢迎你!”
辛思彤美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扭曲几秒才阴沉着脸道,“好好好……你们就是这么欺负我是吧,就是觉得我老公回不来了是吧?!”
在拖着儿子扭头就走之前,还不忘恨恨对在场所有人放狠话,“你们就祈祷从今往后没有事来求我老公!”
说到这,目光还特意狠狠地剜周惟静一眼。
“真是让你见笑了……”蒋明月抱歉地看向江述,又低头道,“我今天也没想到她居然在这发疯。”
“没有,”周惟静礼貌性笑笑,“我们没怎么样,那些小孩可是被她吓到了。”
边上一个抱着哭泣的孩子的女人应声道,“是啊,我女儿不就是吃两块糖,她至于说得像我们是多爱占便宜的人!”
蒋明月脸上的笑淡了些,妥帖地温柔安慰了小女孩两句,又招呼保姆给在场的小孩子都装两袋糖回去。
赵启凡咧了咧嘴,负责带他们去灵堂给应梦影送花。
他知道蒋氏夫妇对1栋的这对夫妻另眼相待,态度热络地和他们说起了这位15栋女主人的光辉事迹。
辛思彤的丈夫钟蔚是钟家小儿子,家里世代从政,现在a市某位经常在电视新闻上出现的高官就是他小叔。
只可惜钟蔚本人是个败家子,轰趴泡妞、酗酒赌博一个不拉,学业一塌糊涂钟家只能把他扔出国自生自灭。
就是在那里碰上了在中餐馆打工的黑户辛思彤,一个漂亮贪财一个爱美爱玩一拍即合,在国外两人玩得昏天黑地,还是因为飙车差点死在外面才被勒令回国。
钟家可谓根深蒂固的世代豪门,结果在这代出了个纨绔败家子。但即便是再不成器的孩子,也不可能放任他娶一个背调全是黑历史的老婆。
辛思彤怀着孕,要死要活地说要闹到媒体上去,钟家就给小儿子下了最后一道通牒,要么回家乖乖待着,要么你就滚出去想干嘛就干嘛,从此不再是钟家人。
钟蔚满肚子酒色,自觉自己姓钟,家里人怎么可能不管他,气哼哼地就带着辛思彤到处旅游,这两年孩子快上幼儿园了才买了钟山的别墅稳定下来。
“听说那位钟少爷这两年玩得花,不止家里给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还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
赵启凡难藏奚落,讥讽道,“就是不知道钟少爷要是真在外面出了点什么事,钟家还愿不愿意看在孩子的份上帮他们娘俩一把。”
周惟静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恶人自有恶人磨,总而言之,都管她屁事。
赵启凡告诉她们宴会厅在哪就匆匆去接待别的客人,进灵堂的只有他们俩自己。
在进去之前,江述凑到她耳边调侃道,“我们小区真是没几个实诚人,我们来一趟看热闹也不亏。”
周惟静神情淡淡地在门口冰桶里抽出两朵花,顺便递给他一朵,“也不是没有,你看里面。”
一身黑色长裙的吴清雅面带泪痕地陪在应家夫妇身边,她脸色惨白,眼睛下有很深的黑色,应梦影的母亲正靠着她低低哭泣着。
见到他们来了,吴清雅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喏!应太太,这位就是1栋的周惟静周小姐和她丈夫江述先生,当时真是多亏了他们。”
应梦影的母亲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保养得很好的脸上看不出年龄的痕迹,一双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闻言立刻上前感激地半跪在她轮椅前,握着她的手不住地说谢谢,她的丈夫擦了擦眼角的泪,也诚恳地鞠了一躬和江述握了握手。
“要不是你们……我家梦梦……梦梦……”应太太泣不成声,“说不定尸体都找不到,都是我们的错……”
周惟静心中不忍,握着她的那双手冷得像冰一样。
躺在冰棺中的女孩,面容沉静漂亮,双手贴在小腹,簇拥在鲜花之间就像睡着了一样。
轻轻放下手中的花,两人慢慢离开,将最后的告别时间留给她和她的家人。
今晚说是应家夫妇为答谢诸位邻居对梦梦生前的照顾,但住持宴会的依然是2栋的蒋氏夫妇。
在场的大部分人除了家中有孩子的父母触景生情感慨一句,其余人都握着酒杯笑吟吟地和身边人聊着天,对他们来说,参加告别宴也好参加婚礼也罢,其实都差不多。
酒被送上桌。
坐在上首的蒋明月忽然举起酒杯,“诸位,今天来,其实也是我们夫妻俩得到了一些风声,打算和邻居们互通有无。”
她目光在宴席上转了一圈,看到一双双期待崇敬的眼睛,满意地笑了笑。
第48章
周惟静和江述的位置在里侧小厅入口的位置,和他们同席的大都是小区里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都有点家底,对桌上的各式餐点兴趣缺缺,大多捧着酒杯和身边人聊着天。
在小区里,他们从来没被这群二代们看在眼里。江述的父亲生意做得大但在他们眼里就是泥腿子,不入流的二等公民。
他们俩也不在意,耐心地等着宴会的主人进入正题。
江述一边剥松子,一边跟周惟静咬耳朵,“蒋明月在位置安排上花了不少心思啊。”
来的人门槛低,主打一个给逝去的干女儿积福,小区里的业主都能来。但小区里的贫富差距只比外面更阶级分明,住独栋的看不上住联排的,住联排的看不上住叠墅的,就是都住独栋也分个新贵老钱。
一大一下两个相连的宴会厅,大的位置安排比较随意,凑够人数就是一桌,里面的就讲究了。
小厅里的宾客们衣着工整,不是黑就是白,对食物也仅是浅尝辄止,偶尔鄙夷地看着外面大厅里一个个迫不及待伸筷子夹菜吃肉的宾客,垂头在同伴的耳边嘲笑几句。
周惟静吃了一口剥好的松子肉,和这群人坐在一桌她都失去了胃口,他剥两个她捡一个吃,“连江伟海都来了,还被分到外面和几个租户一桌,你看他脸都绿了。”
说完,她先闷头笑了一会儿。
江伟海这种肚大心小的人,在生意场上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气受了,但谁让人家姓蒋呢,人有底气把他当笑话,可他却不敢掀桌子。
江述悠悠然把剩下的松子仁一块儿推到她手边,“江伟海这人舍得下脸皮,早先在临城开第一家店的时候,被当地的小流氓找麻烦,他为了能立得住脚跟,天天好酒好烟得伺候一群年纪才他一半大的小伙子,连‘大哥’都喊得出口。”
他轻嗤道,眼波流转透着点狡黠,“但他呢,这人性格有一个和我倒是很像,记仇,但凡得罪了,就没有余地,不把仇报回来晚上睡觉都要气醒。”
周惟静挑了挑眉,“那我们可早就把他得罪透了。”
江述继续像个温良的贤惠人夫剥松子,“没关系,他也早把我得罪透了,还是他先担心一下我半夜去把他剁了吧。”
周惟静又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愉快,对那些看过来的视线就当不存在。
江伟海的忍气功夫确实是绝佳,晚宴刚开始没多久,笑吟吟地一路和人寒暄着,没多久就在内厅一位好友的连声邀请下在他们桌加了个座。
他甚至还专门端了杯酒去敬主桌上的蒋氏夫妇,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满脸懊悔地道歉,一口一个‘我之前鬼迷心窍多有冒犯’,一句话一杯酒就倒下了肚,喝得脸上烧红。
即便蒋明月之前对他多么的讨厌,在他这么卖力的吹捧和伏低做小下脸色也缓和了不少,矜持地朝他点了点头,也抬手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算是应了他的话。
酒过三巡,眼看着气氛差不多了,夫妻俩对了个眼神,蒋明月环视一圈,示意助手把横在两个厅之间的隔门关上。
隔着门,里面只有寥寥数人,空间瞬间安静了不少,安置妥当了她才不紧不慢地起了个话头。
“诸位,今天来,其实也是我们夫妻俩得到了一些风声,打算和邻居们互通有无。”
席间静了一下,不管是知道点什么的还是一无所知的,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看向了主座。
蒋明月也不卖关子,神情自然地温声道,“从昨天中午开始钟山路就被封掉,我们小区门口也被封锁不准进也不准出,有不少邻居家里人出去采购一直没回来,现在着急得很。”
这话一出,边上不少人眼圈就红了。
在家存大量粮的人才是例外,也有不少人是借着这个由头去外面找了熟人取早就订好的东西。但不管是通往哪个目的地,回来的人都几乎没有,这怎么不让人觉得可怕。
“这里我们要先谢谢32栋的郑沁郑小姐,”蒋明月微笑着朝坐在她隔壁桌的郑沁道,“还是她告诉我二院出现了特殊情况,一种特殊的黑色线虫凭空出现,造成了很可怕的后果。”
一双双审视的眼睛同时聚焦在她身上,像瓦数极高的聚光灯忽然打在她身上。郑沁有些局促地缩着肩膀露出一个笑,脸上被精心掩饰过的伤口已经几乎看不出痕迹。
在察觉到周惟静二人的目光时,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当然,出现这种特殊情况的也不止是二院,”蒋明月接着道,“据我所知,仓前街出现了变异会主动攻击人类的仓鼠,城东出现了不少海蛇出没得死人的案子,只是怕引起民众恐慌,现在都被按下来了。”
在场所有人,顿时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
有了这个开头,很快,坐在蒋秋桥右手边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也笑着开口了,“小蒋总为人大气,我们当然也不能藏着掖着……”
他握着酒杯的修长手指摩挲了下眼镜托,“这生物变异和边上一些小国违规排核废水有关,趁着之前刮风又水淹,他们国家往海里倒了不少东西,现在那些水随着城市倒灌……”他浅浅一笑卖了个关子,“大家有条件的可以测测自来水管里流出来的水。”
“周总消息灵通,”对面,又一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朝他举起酒杯,微笑道,“我家在不少国家都有分公司,我也常去巡视,据我所知,趁这好机会做缺德事的可不止一个国家。”
只是个个都是大聪明,觉得只有自己会这么干,等到偷摸做完,消息慢慢捂不住了才发现完蛋了。
“真是这狗日的*&%!”有位年纪小的富少没忍住爆了句脏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
周惟静都忍不住要生气了,要是水有问题……他们以后恐怕只能用空间天灾前储存的水了。
有人透露消息,当然也有人趁机扩大商机,另外一桌有位女士笑盈盈地站起身,“各位邻居好,我姓朱,就是那个做经销商和开超市的那个,我家不少仓库建地位置好,既没泡水也没被风吹,要是有需要的随时来找,都是邻居,优惠价。”
听到这,周惟静觉得可以考虑,空间里虽然囤了不少东西,但最多的就是武器日用品和食物,药品也有得多,但总有他们遗漏的东西存在。
之后也有不少人站出来说了点新消息,人一多,牵扯的人脉果然够广,一会儿下来,周惟静就听到了不少新消息。
国防部门进入了战备模式,随时准备着应对可能发生的风险;气象部门预测未来长期大量江水,可能会导致海水倒灌和城市内涝,在考虑转移居民,转移方向就是钟山所在的城西……
当然,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近在眼前的,什么时候能从封锁状态解封,他们下落不明的家人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蒋明月轻轻摇了摇头,“没去二院的还好说,那些在爆炸后去了二院的,就算是活着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回来,出来一个人就有线虫传播出来的风险。”
听到这,江伟海心思动了,不怀好意地故意开口道,“我们这不就有一个刚从二院回来的,她之前也说了这,不少人都听见了啊,我劝她少出门别给大伙儿添麻烦,诶,年轻人就是听不进去!”
不少人又看了过来,和她同桌的下意识都偏过身离她远点。
周惟静脸上再次露出了让江伟海感到浑身难受的无害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清凌凌地看过去,“江叔,你这对黑色线虫这么了解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知道多少呢,连虫子致死需要多久都不知道吗?”
她故意露出一丝惊讶,让想在众人面前露露脸的江伟海恨得牙痒痒,还要装作大度,“哦?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这么重要的事儿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大家!”
江述淡淡开口,“这不是你千叮咛万嘱咐我们千万别出门,我们还当你知道多少呢。”
“好了,江叔,蒋阿姨那的酒都没了,就麻烦你去拿一下吧。”
其他门正等着她说黑色线虫的情报呢,连忙应声催促道,“就是就是,你不是道歉吗,替小蒋总拿个酒总不是为难你吧!”
江伟海知道这臭婊子就是存心支开自己让自己难堪!他恨得牙痒痒,这辈子他江伟海还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想要得到别人的好处,那首先就要展示一下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利益交换,才是平等交流的基础。
“黑色线虫的生存不能离开水,在进入人体血液之前,一定要依托环境里的水生存,而且,黑色线虫的致死速度很快,在进入皮肤之间先抓完的话还来得及,一旦进入人体线虫的繁殖速度基本无法用其他手段在短时间内完全杀死。”
“当然,线虫也不是完全无敌的,”周惟静毫不藏私,“黑色线虫害怕高温,接触到60摄氏度以上的温度就会化成水。”
在场的人大受震撼,明明只是短短一个晚上,怎么有人不仅能从这么恐怖的线虫堆里活着回来,还能知道这么多东西呢?
简直太不是人了!
一时之间,包括蒋氏夫妇在内的所有人,都默默在心里把1栋这对奇怪的夫妻又抬高了一个地位。
第49章
小厅里不亏是蒋氏夫妇精挑细选的‘上等’人士,来一趟不仅能找到物资渠道,其涵盖广泛不仅包括粮食米油、进口零食、家具百货、箱包彩妆,甚至还有一位衣着低调的青年委婉表示自己还能提供变现服务。
变现得到的自然不是普通货币,而是更为保值的黄金美元。如果你手头困难,想把家里的古董字画包包首饰出手,找他就行了。
当然,普通的折价服务还不至于被这么人脉广泛的大佬看在眼里,他最大的特殊卖点就是——无上限。
周惟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芳香扑鼻,识趣地没有再插话。
这场资源交换大会,他们虽然提供了重要的情报,但也仅仅只是得到了这一次的购买权而已。
她无所谓地扭头和一边手头有美妆箱包货源的年轻女孩搭话。
“很厚的那种有吗,能挡零下几十度低温的,最好还能防水。”
周惟静眨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坐在轮椅上眼巴巴的看着她,那女孩含金嘴的红酒都差点喷出来,“什……什么……?”
她家是大华区某国际时尚品牌的总代理,谁来找她不是为了马家香家当季最难买的新品,怎么会有人问有没有保暖的?!
真是……太乡土气了……
女孩心里吐槽,眼神里就带了点不可置信,当面当面的……诶,都怪她太好说话,她清了清嗓子,勉强道,“……加拿大鹅订制版要不要?始祖鸟户外做得也不错,要多少?”
这种宴会她以后也不会再来,那这一次当然要来够本,她从这位年轻女孩手里订了男女各二十件高充绒羽绒服,顺带还订了十几箱之前漏买了的面膜。
从一开始那位能人大哥那订了一车方便面、自热火锅、大米这些好保存的食物,还以高价订了一车生产日期在天灾前的矿泉水。
结算方式一律用黄金,是放在零元购之前能把周惟静心疼哭的高价。
其余的锅碗瓢盆、家具床品……她都厚着脸皮各自少量订了些,主打一个哪个都不买多,哪个都要买,什么实用买什么。
迎着他们打量中透着鄙夷的目光,周惟静哼着小区坦然自若。等到后面,你们就抱着冰箱里的澳龙鹅肝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应家的夫妻姗姗来迟,一入席,那些兴高采烈的商谈就戛然而止。
蒋明月红着眼眶,拉着好友的手,感伤道,“你们暂时就先住这,房子我找的人正在修,到时候吃的用的,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别说谢……”
金灵珊拍了拍她的手掌,“不要愧疚,这不是你的错……要不是你的照顾,我家梦梦早就……”她声音哽咽了。
……
等到宴席结尾,江述推着周惟静和他们告别,正要从前门离开的时候被匆匆赶来的吴清雅拦住了。
“周小姐,江先生,我是想求你们一件事……”吴清雅匀了匀气,眼睛红肿,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开口道,“我想问你们借船。”
“我老公现在还在外面,要是找不到他我晚上睡觉都睡不着,”她苦笑着,却异常坚定,“我找关系打通了外面的封锁,明天就走。”
周惟静迟疑了下,想到了二院的黑色线虫,也想到了赵老师说的封锁现场,“但是……”
吴清雅却坚持道,“周小姐,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去了也于事无补反而自己也送了命,但是,我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哪怕我自己也折进去了,我们一家三口也算是团圆了。”
“船我也不白借,我刚才求人帮我找一只船,过两天就直接送来给你们,押金另外再算……”她哀求道,“我等不了了。”
周惟静和她说好,明天早上四点到1栋门口拿船。
趁着天还没亮,避开别人的目光早点去。
吴清雅连连道谢,一边感谢一边流泪。
第二天一早,江述把折叠好的船和充气阀一起给她,顺便教她简单的使用办法,目送着她瘦小的身体头也不回地淋着雨快步走向山下,直到看不见了,才拿着一袋东西回了自己家。
“什么?”
早早起床的周惟静打了个哈欠,手边放了一保温桶的红枣龙眼茶。
江述脱掉最外层的衣服,扔在门口用消毒喷雾冲了一遍,再放到临时划出来的衣物处理区。
这是他们昨天商量出的新处理办法,一旦外出,为了避免带回来不干净的东西,一切接触到的衣服都不穿进家门,处理完了再进来。
但弊端就是,需要多穿一层,在闷热的夏天走几步就闷出了一身汗,再淋点雨,浑身像是在水里泡了一遍。
“感觉是金子。”
江述把袋子喷了一遍消毒喷雾,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给她。
不算大的纸袋塞满了东西,大部分是包装好的进口零食,各种巧克力和饼干,几乎都是小孩子的口味。
最底下的是两个黑色丝绒盒子,周惟静打开看,一个装的是钻石耳钉,G家的经典款,简约大方,另外一个是金条,25g。
“这租金真是天价了。”周惟静感叹了一句。
“没事,”江述无所谓道,“要是她回不来,在家里留再多金子也不够那些等着的人分,要是回得来,我们刚好可以送个礼还回去给她。”
之后的几天,两人再次回归之前的孤狼作风,自己在家吃饭睡觉养身体,期间通过大佬人脉订的东西陆陆续续都到了,周惟静留了一部分在房子里,大部分都收进了空间。
那位傲娇大小姐格外实诚,每件羽绒服都是品质最好的鹅绒高充绒量,款式各不相同,兼顾美观和实用,顺带还送了她们两盒厚袜子。
用江述的话来说,家里没人教她做生意这么老实容易吃亏吗。得到周惟静一个白眼,并一句,“别人敷衍搪塞你就是会做生意了?”
那卖食品的老哥们就是他嘴里最会做生意的那批人,定好的一车速食产品,钻了量词的空子,里三层外三层的过度包装,拆下来的纸壳去卖破烂换的钱估计都够吃一顿火锅。别提里面还有一半是保质期还剩下一两个月的临期食品。
虽然这些在有空间的周惟静面前只能算是小问题,但也让她愤愤地隔空骂了他一顿。
蒋明月是把应家夫妻划在了真心朋友那一档,还专门安排了人给她们送了一车的高档食材作为答谢,黑金鲍、大个儿澳龙、鹅肝鱼子酱等等送了一车,怕她们家没地儿放还贴心地附赠了几个大冰柜。
有钱人的羊毛不要白不要,周惟静和江述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这些东西送来、卸货、搬进家里的动静是藏不住的,小区里一双双眼睛都快馋得冒绿光了,但随着一船船又一船船的来去渐渐也麻木了。
只有一户人家大量进货的话那是眼中钉肉中刺,要是这么多人家都纷纷搞到东西进家门的话就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家太没人脉了?
尤其是和那些夸张的人家比起来,1栋的那些东西只能算毛毛雨。
毕竟某天,某个小厅里的一位建筑行业的大佬还传话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帮忙修房子加固院墙,他名下有多支业界知名的施工团队。
真正有手段有人脉的连施工队都能搞进来,迎着其余人羡慕嫉妒恨得目光大张旗鼓搞起了装修加固。
当时接电话的周惟静看着自家厚得能当城墙的院墙,和已经被无聊的江述修得差不多的窗户沉默了。
“……算了,谢谢。”
对面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并心里鄙夷了一下1栋果然是真的抠。
莫名奇妙地,他们家抠和缺钱的名声就在这个小圈子里传了出去,不少馋她家楼王位置和碉堡外装修的人暗搓搓地甚至提出了加钱换房子的奇葩要求。
在清净又不清净的养伤日子中,唯一能称得上意外的就是李爽的再次上门。
那个曾经被队友暗暗挤兑总被分去做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但却依然开朗乐呵的年轻人短短几天瘦了一大圈。
他的队友们,在那一天全都牺牲。
他作为被遣走的那个人,却意外成为了唯一活下去的人。
李爽的眼球里都是红血丝,眼睛下面挂着深深的黑眼圈,看着熟悉的两个人和熟悉的地方,他就想起了当时和罗队和顺平他们一起第一次来的场景。
他们以为里面是穷凶极恶的杀人魔,便撺掇着他去敲门打头阵。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他们是看他好说话所以把吃力不讨好的活推给他,但他也乐呵呵的应了,因为他知道,他的队友随时做好了战斗准备,哪怕里面的人真的有攻击倾向,他们也绝对会第一时间保护好他。
这些跟他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喝过酒一起流过血的兄弟们再也回不来了。和他们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医院太平间——
一具具被烧灼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简单得拼凑了零碎的遗体,哪怕是相处了再久的人也无法简单的分辨他们是谁,只能通过印在衣服上的警号来分辨他们是谁。
“……我可能再也当不了警察了。”
枯瘦的年轻人眼角划下一滴眼泪,苦涩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任务,谢谢你们配合。”
第50章
“关于这次爆炸案,警局高度重视已经成立了专家组进行专项调查,”李爽大致介绍了一下来意,隐去了一些保密的细节,“我这次来是进行上门调查工作。”
周惟静点了点头,配合他的工作。
“根据案发现场多人描述,在爆炸开始五分钟前,现场就有人大喊‘快跑,有危险’并且在爆炸发生前几秒,那个人又喊了一句,一共喊了两次,根据目击者表述,大喊的人长相和你很符合,是你吗?”
这对夫妻年轻且外表出众,是极好辨认的对象。
李爽虽然心情低郁,但急于为自己死去的队友们找到幕后真正凶手的欲望让他精神亢奋。
他观察着,面前的两人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周惟静回答道,“我们当时正好在卖汽油的摊位前不远,距离近就看到他状态很不对。”
“仅仅只是凭借状态不对就能预判出他会有危险动作吗?那第二次掐着点又喊了一句是怎么回事呢?那时候罪犯手上的火柴已经被击落,从表象来看,是已经安全了。”
李爽工作时态度尖锐,和闲谈时温和大条的样子截然不同,“据我所知,周小姐和江先生都并非刑侦专业出身,是怎么判断的呢?”
歹徒隐藏打火机的位置很刁钻,藏在了自己身体的伤口之中,隔着人体和纱布,根本无法被提前检测出来。
在案发现场,手中拿着火柴作为烟雾弹,不仅迷惑了当场的民众,也偏过了经验丰富的警察罗康。
罪犯看似癫狂没有理智,却行动缜密,将真正的引爆手段打火机藏在身体中,根据专家学者对当时案情的倒推,当时罪犯身上必定不止藏了一处打火机。
他是算准了会被武力阻拦,只要身上藏有的一处被击中,就能用自己一个人的性命带走现场数以百计的生命,达成他报复社会的目的。
这么多生命的逝去,很大原因都是得知火柴被击落、罪犯倒地之后,误以为危机已经解除环境已经安全,从而放松了警惕。
“当时我们站在窗边,我丈夫担心我被人流挤在中间无法呼吸,就一直抱举着我,所以我能看到那边的情况。”周惟静如是回答。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在爆炸前几秒预判了危险这个问题。”李爽追问道。
江述抬眼看着李爽的眼睛,从旁插话道,“李警官你相信直觉吗?”
李爽嘴角微微扬起,这种虚无缥缈的答案在以往的案例中,往往是无话可说只能用玄学或者直觉来狡辩时出现,而这一向是嫌疑人露出马脚的开始。
正在他心中暗暗将他们两个的名字记在重点关注对象的名单中时,就听到对面的年轻男人掀起眼皮,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压迫感。
“我们是真正经历过凶杀案的,就在两个月之前,我们在阿美莉卡的抢劫案中活了下来,在飓风和雷暴里艰难找回到国内的办法,还在机场遇到了操蛋的蛇灾……”江述一字一句道,“如果我们的直觉不准的话,我们现在早就死了。”
“他们说的抢劫案和蛇灾什么的,你们调查过属实吗?”
李爽递上自己调查后的材料,“属实,根据罗山基当地多家新闻报道证实了抢劫案的发生,还有媒体拍到了当时江述与周惟静二人的照片。”
“蛇灾也属实,当时希雅土机场突发急性事件,机长和航空公司在事发当时联系了航班目的地的政府寻求援助,当时批下来的文件也有存档。”
都是有迹可循的事,那编造谎言来掩饰自己的可疑和存在臆想症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大大缩小。
a市警局专案组的会议室内,犯罪心理学专家提了提眼睛,思考后道,“我觉得是巧合。”
“巧合?”
专家道,“我是说周惟静她当时正好在爆炸开始前几秒喊出‘快跑’可能存在巧合。一些段时间内经历多件危机事件,当事人很可能患上创伤后精神紧张性精神障碍,也就是我们熟知的ptsd,她可能是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意外喊出来的,她全程不止喊了一次不是吗?”
专家又报了一个页码,示意同事们翻回去看,“根据城管记录,这对夫妻从阿美莉卡经历了这么多危险侥幸活着回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改建他们的房子,嗯……建得像碉堡一样。”
图片上有卫星拍摄的这栋别墅改造前后的对比图,原本欧式庄园风的奢华别墅被快速改成了监狱风的碉堡,超高围墙、联电电网、高密度摄像头。
果然很像是杯弓蛇影被吓怕了的表现。
“而且我们当时第一次上门普查的时候,该小区的其他居民都普遍表示他们精神状态疑似不正常,有很强的攻击性。”
专家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完美符合。”
坐在上首负责此次案件的李局长轻轻放下手里的资料,看着站在桌边面容憔悴但满眼亢奋,显然是把这事当自己的精神支柱的儿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是他们做警察的宿命,总要遇到这一道坎。
“那后续就由你继续跟踪调查吧,务必深挖紧追,绝不能放过一条线索,如果确认他们没有嫌疑的话,就把他们从嫌疑人名单划掉吧。”
……
那头,一身制服坐着警船的警察走后,周惟静的手机被爱看热闹的邻居们不停骚扰。
有人问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也有人问是不是二院的事有结果了。
也许是几个出现变异生物的地点被封锁,变异生物的出现被控制住了,小区门口和街道的封锁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宽松,各种物资进出越来越频繁,人也一波波的钻着空子进进出出。
有家里人出去一直没回来的,坐船去寻找或求助,有家里被水淹了流离失所的亲戚来钟山别墅投靠亲戚的。
这里地方大又宽敞,地势还高雨水再下也淹不到,吃完饭还能再小区山道上散散步,人人家里都安上了发电机防止出现停电,核废水消息传了出来又引起了一波安装水源过滤净化装置的风潮,可以说是绝佳的躲灾地点。
人多了,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争端。
有家里挤得人多的,比如西区30栋的那位传奇老太郝景芳,虽然她为人刻薄不讲理,但对老家的亲戚和老姐妹却极其照顾,现在她家那栋上下三层面积加起来四百平不到的房子挤了几十口人。
她儿子儿媳天灾后被困在国外一直没能回来,家里只有她和她的小孙子。儿子担心寡母在大城市里独自带孩子寂寞,特意请了老家的熟人当保姆一起照顾孩子。
郝景芳自作主张把老姐妹的儿媳换成了老姐妹本人,还捎带上了对方的孙子一起,两个得理不饶人的老太,带着两个横行霸道的小男孩,堪称小区的一方霸主。
他们家就因为人口太多的原因,很是闹了几通。但一向喜欢占便宜的郝景芳比起拉下面子把投奔的亲戚送走,悄悄打起了没人的别墅的主意。
房子主人一直不回来,那肯定死死在外面了。
没人住的房子=谁去住就是谁的了。
他们看中的正巧是距离不远的28栋。
钱春爱和丈夫在前段日子跟着1栋那对煞星去卖粮会后一直没回来,家里就剩一个孩子外婆和孩子小姨带着孩子。
空着那么多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他们家里人去住还能互相照应互相帮助呢。
家里只剩老弱小的28栋当然不同意,年轻小姑娘言辞严厉地拒绝说,“这里有监控的!你们要是再敢打这种主意,我就报警!”
事实证明,警察也管不了年纪一大把的老不要脸,郝景芳和她的老姐妹们就天天的闹,白天打滚,晚上往窗户上扔烂菜。
小区里的热闹每天如火如荼的在业主群里实时转播,成为被困在家里的业主们休闲时刻的调剂。
1栋在一团热闹里住在坚固的监狱风堡垒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静得像在坐牢,让吃瓜群众们深感违和,有小道消息传言是警察都上门了估计是怕再犯事真被抓进去。
这种真真假假的传言周惟静每次听说都要佩服一下他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但听过就忘,她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每隔几个小时在网络各个平台上搜索瘟疫症状的相关信息。
搜得最频繁的是同城,还有最新。
紧紧盯踪着一点点可能的苗头,很幸运的是,暂时没有。
天灾系统界面上的进度条60%悄然划过,按照以往,每过一个整点必然出现新意外的定律第一次失效,让两人在轻松之余都有些不敢相信的不安。
时间悄然又过去了一周,阴沉的天气依然不变,雨势连绵不绝,但降水量却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不少。
在某一个风平浪静的深夜,周惟静被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响起。
急促的音乐,是她专为赵老师设置的,就是为了能在任何时候第一时间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