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实是,她就算穿进游戏里,也依旧是个普通人,没有超能力,肉身还是一样脆弱。虽然绑定了一个系统,但积分一清零,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系统跟废了没什么区别。
不过,她好歹努力过了,之前换个桶装水都觉得费力,现在居然能凭一己之力跟一个壮汉打得有来有回。
努力过,但是没有成功,那就坦然接受失败吧。
也不知道温珣怎么样了,自己拖延了那么长时间,他能顺利逃到大马路、找到人求救吗?
就算赶不及回来救自己,能替她收个尸也是挺好的。
哦,对了,昨天出门前忘了给白眼狼放猫粮。不过就算没有她,程述应该也能把它养得很好吧。
程述……
真奇怪,人都要死了,现实世界的事她一点儿也不留恋,却突然想起了程述。
……想起他小心翼翼给自己的手心上药时,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微垂的睫毛尖上。
粗嗓门弯下腰,从她掌心里拾起弹簧刀,但祝好已经不在意了。预知了结局,她的内心忽然平静,最后看了一眼被朝阳染成金黄色的
天空。
真美啊。
眼前的光被粗嗓门投下的阴影遮住,祝好缓缓闭上眼睛。下一秒,他应该就要举起刀子插进自己胸口了吧。
刚进游戏时,好不容易躲过许安宁那一刀,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死在刀下,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希望……别太疼。
……
“砰!”
一声枪响炸开,回荡在树林上方。
祝好猛地睁眼,看到林颠惊起一片飞鸟,一个身影带着风声飞快从眼前掠过,忽地把粗嗓门扑倒在地,紧接着是拳头砸到皮肉的闷响,一下,一下,又一下。
“祝小姐,祝小姐!快叫救护车!”
是秦聿风的声音。
呼,好像不用死了。
祝好长长吁了口气。
拳拳到肉的声响还在继续,秦聿风吼了一句:“老程,住手!再打他就没命了!”
程述也来了吗?
祝好吃力地转动眼珠,看到程述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他跪在地上,一只胳膊撑着地,轻拍她的脸,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有她从未见过的焦灼:“祝好,你别睡着,打起精神来。”
祝好想说她没事,只是太困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老大,你给白眼狼放猫粮了吗?”
程述倏尔一愣,片刻后才回答:“放了。”
放了就行,白眼狼那么胖,少吃一顿肯定会饿吧。
她又问:“温珣呢?”
秦聿风说:“我们在公路上看到他,已经把他送去医院了。”
那就好,温珣也安全了,那她就能放心睡了。
她又一次闭上眼睛,放松身心。
迷糊中,她感觉被人抱了起来,耳边有清晰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她的意识又开始涣散了,像是碎成了无数轻盈的碎片,纷纷扬扬落进不见底的深渊中。
*
祝好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再睁开眼时,她一时没适应眼前的光线,花了好一会儿才让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
先是白色的天花板,明晃晃的日光灯,然后是输液瓶。
是医院。
身旁有细微的声响,她吃力地转动脑袋,看到床边有个一个蓝色的头顶,仔细回忆了片刻,才试探性问了一句:“月月?”
月月正在平板电脑上画图,听到祝好叫她,猛地抬起头,满脸惊喜:“祝好,你醒啦?”
“嗯,我……”
月月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自顾自解释:“你已经睡了两天了,准确地说,是两天一夜,不过医生说了你没什么大碍,可能就是太累了,歇几天就好。”
说完合上平板,起身揿下床头的呼叫铃。
“那你……”
“哦,我啊?程哥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护工,他又不方便帮你换衣服、擦身什么的,就让我来帮帮忙。反正我晚上习惯熬夜画图,在哪儿都一样。”
祝好轻轻皱眉:“程述?”
月月说:“嗯,他守了你一天一夜了,我刚让他回去休息。对了,我得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你醒了——”
祝好抬手阻止她:“不用,让他睡会儿吧。”
病房门被推开,医生来了。
还是那套熟悉的流程,先是用电筒照了她的瞳孔,又询问她是否有哪里不舒服。
祝好闻言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睡太久造成的僵麻之外,身上的确有些痛,不过应该是些不太严重的皮外伤或者瘀伤。
医生点点头,跟护士嘱咐了几句,又交代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医生前脚刚走,月月又凑上来:“哎,祝好。”
“嗯?”
“听那些警察说,你失踪那天,程哥急得眼睛都红了,一个晚上都没睡,一直在想办法找你。”
祝好愣了一下,刚清醒的大脑转得慢,一时没听出她话里的八卦意味,只是讷讷地回了句:“是吗?”
记忆逐渐回笼,她只记得她倒地的时候听到枪响,然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粗嗓门扑去,接着就是拳拳到肉的声响。
那应该就是程述吧。
如果没有秦聿风拦着,粗嗓门就算不死,估计也要被程述揍得半残。
看她满脸呆滞,月月自觉话多了,连忙截住话头:“对不起啊,我话太多了,你再睡会儿,我在这儿陪你。”
祝好摇摇头,她睡了两天一夜,早就睡够了。而现在,她满脑子都被疑问填满——
温珣还好吗?手臂被割出那么深一道伤口,应该不会影响他将来拿解剖刀吧?
粗嗓门和瘦猴都被抓到了吗?他们又没有说出谁是在背后指使他们的人?
还有……
那个死去的男孩,究竟是谁,经历了什么?
第87章
祝好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脖子被粗糙的麻绳磨掉一层皮、有些刺痛,胳膊、腿上和脸上有不少擦伤和划伤,后背也有些疼,让月月帮忙掀起病号服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一大片紫色的淤青,应该是被粗嗓门掼在地上时摔伤的。
好在这些伤都不算严重,只要动作幅度不大,基本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她下意识想去拿手机给温珣发个信息,问问他的伤怎么样了。手摸到枕边,才想起来绑匪把他们从展馆的停车场掳走时手机早就掉了。
那台手机还没用多久呢,可惜了。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好笑,命都差点儿没了,还关心手机。
不过在现代社会生存,没有手机,也确实不太方便。祝好点开控制面板,本来想看看商城里有没有手机能买,却发现自己的积分居然有250点。
怎么回事?之前明明已经清零了,这250点的积分是哪儿来的?
她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点开了温珣的资料,发现好感度那一栏的数值是40,比原先一下子多了25点。
祝好很快明白过来,就跟之前救了李砚川那回一样,温珣和她共同度过了这么惊险的一个夜晚,自己又为了救他差点没命,好感度当然会提升了。
至于为什么没听到系统提示,多半是因为前两天她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病房门又一次被推开,这回来的竟然是程述。
祝好愣了一下,月月不是说他回去休息了吗,自己醒来也才半个多小时,他怎么又回来了。
月月看出了她的疑问,朝她做了个鬼脸:“程哥走之前交代过我,如果你醒了第一时间告诉他。啧,你看他急的。”
祝好这才注意到他一脸风尘仆仆,估计也就是回家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赶过来了,头发还只是半干,甚至连下巴上的青灰色的胡茬都没来得及刮干净。
她心里油然而生一丝感动:这位领导虽然平时嘴毒了点,关键时候还是挺关心下属的身心健康的。
月月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打开,“哟”了一声:“程哥,你这准备得还挺周到,精挑细选的吧?”
程述面无表情:“随便买的。”
月月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看:“牛奶、坚果、橘子……优质蛋白和维生素C有利于伤口恢复,程哥,你‘随便’得还挺精准。”
“……”程述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个和颜
悦色的笑容:“月月,既然她已经醒了,你就不用在这儿守着了,回去歇着吧,来回车费哥报销,辛苦了。”
“噢,这是要送客了?”月月起身伸了个懒腰,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我在这儿确实不太方便,那我就先回去了。”
程述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祝好一开始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不方便”,想了想,倏尔恍然:自己想跟程述讨论案情,有她在确实不太方便。
尔后得出结论:月月真是太贴心了。
她问程述:“老大,温主任怎么样了?”
她住的是间单人病房,没有其他病人在,也不用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程述掀起眼皮看她,漫不经心地答:“在家休养呢,也就受了点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看起来挺严重的呢。”祝好比划了一下:“我当时看了伤口,有那么深,那么长……”
像温珣这样的学术派,细皮嫩肉的,多晒点太阳都嫌热,那个伤口对他来说可不能算是皮外伤。
程述打断她:“你还不是一身的伤,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家长还没见着,怎么挑个礼物就差点把人都给挑没了。”
祝好噎了一下,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又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
绑架的事才过去两天,但她还是有些恍惚,总觉得那段经历跟做梦一样。
她突然想到什么:“那两个绑匪都抓到了吗?”
“嗯。”
“那具尸体呢?就是那个男孩,他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程述没说话,从袋子里拿了瓶牛奶扔给她:“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先吃点流食,你先补充一下体力,我再慢慢跟你说。”
祝好哦了一声,拆开牛奶盒上的吸管插上,程述这才拉了张椅子坐下,把两天对粗嗓门和瘦猴的审讯情况大致跟她说了。
粗嗓门大名孙彪,是个在逃的通缉犯,几年前在老家跟人打架时失手把人给打死了,之后一直辗转在各个城市,靠接些“脏活”维生。
他做的“脏活”可不是保洁一类的,而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工作,比如帮人讨|债、收保护费,或者找人做局敲诈勒索,一回能赚个两三百,运气好能赚到千八百。
大约四五天前,有个人在网上找到孙彪,说是要他办件事,只要事成,就给他十万元酬劳,并且立刻给他转了三万块钱定金。
十万,对孙彪来说是笔巨款,足够他挥霍好一阵了,他甚至没问是什么事就满口答应下来——反正人他都杀过了,难道还有比杀人更难的事?
更何况,对方交代的事可没有杀人那么严重,只不过麻烦了点儿。
首先,他们要去一个指定的地方挖出一具埋在地里的尸体,把尸体带到无人处,并在不惊动警方的情况下,请一名专业的法医去给尸体做尸检。
而且这些事,最好能在两三天之内完成。
祝好问:“那他们为什么会选温主任呢?”
程述没好气:“急什么,事情不得按顺序说吗?”
祝好白他一眼,讪讪地闭了嘴。
按“道上”不成文的规定,孙彪只管收钱办事,其他不该问的一律不会多问。
不过有一点孙彪自己也觉得奇怪,挖尸体的地方是西临市的郊外,跟淮江市相隔五六百公里,如果在那儿随便绑个法医,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毕竟把一具尸体运那么远、万一路上碰到交警查车怎么办?
但雇主很坚持,要求验尸这件事一定不能在西临市办。孙彪虽然无恶不作,但还挺讲诚信,即然收了钱,那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挖出一具尸体运到无人的地方,还要绑架个法医去验尸,这工作量显然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必须要有个帮手,所以孙彪想到了瘦猴。
瘦猴名叫侯展鹏,之前曾跟孙彪一起上门帮人讨|债,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孙彪知道他好赌,而且最近赌运不好,十分缺钱,便把这事跟他说了,并答应事成之后跟他四六分。
不出所料,瘦猴一听说有几万块酬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找到帮手之后,就开始制定计划,首先是要找个验尸的地点。
这个地点必须很偏僻,不会人被打扰,周围路况最好复杂点,就算绑来的法医不小心跑了,一时半会也逃不远。
瘦猴想到了自己之前曾工作过的一家木材加工厂,十多年前工厂倒闭后就一直闲置着,那里位置偏僻、周围又都是树林,就算真的发生点什么,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发现。
接着,他们租了一辆即将报废的皮卡车,在指定的地点挖出了那具尸体,用塑料袋包裹好后拉到了工厂里。
解决了尸体的问题,接下来就是找个法医了。
既然工厂是在淮江市郊区,那法医最好也是淮江市找。孙彪上网搜索了一阵,正好看到了温珣出任警局法医部主任的新闻,又打听到他那几天刚好在休假,便把他选定为最佳人选。
搬运尸体倒是简单,毕竟是个死人,不会挣扎也不会逃跑,但绑架一个大活人可就没那么简单。
好在孙彪这么些年在外奔逃,也认识了些形形色色的人,于是从某个当兽医的朋友那里搞到了几支兽用的麻醉剂。
听到这里,祝好不自觉摸了摸颈侧:原来是兽用的麻醉,难怪药效那么强。
那天他们从早上就开始跟踪温珣了,一路跟到了商场,但商场人多,自然不好动手,好在从商场出来后,温珣的车又开到了那家展馆。
展馆观众本就不多,位置偏远,监控也少,简直就是为了绑架而生的好地方。于是趁着停车场空无一人时偷偷从背后靠近,给他们注射了麻药,然后捆上手脚扔上车,去了那废弃工厂。
虽然知道是剧情任务,祝好还是忍不住吐槽:“绑架温主任去尸检,为什么要把我也带上啊?”
“一是担心你醒过来之后报警、惊动了警方,二是觉得你跟温珣的关系——”程述顿了一秒钟,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不一般,如果温珣敢反抗,兴许还可以用你的安危来威胁他就范。”
祝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好像还有点儿道理。
程述从祝好手里接过空了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手,从袋子里拿了个橘子慢悠悠地剥皮,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跟温珣真的关系不一般啊?”
祝好捻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目前来说……还是一般吧。”
他掰了一半橘子递给祝好:“意思是,将来会有‘不一般’的可能?”
祝好又想了想:现在跟三个可攻略对象的好感度都没过半,还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要说将来会不会有什么样的进展,她还真是拿不准。
于是一摊手:“谁知道呢。”
突然又意识到什么:“不对啊,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八卦的?”
“随便问问而已。”他把剩下的那半个橘子塞进嘴里,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你不想知道是谁雇了孙彪吗?”
祝好顿住了:“是谁?”
第88章
祝好满怀期待地看着程述,谁知他一耸肩:“不知道,还没查出来,他每次跟孙彪联系用的是虚拟号码,转账用的也是海外账户。”
没查出来,
那还说个屁啊。
祝好又问:“那他一开始是怎么联系上孙彪的?”
程述说:“据孙彪交代,他们在暗网上有个论坛,双方用的都是虚拟的IP地址,没办法追踪。”
祝好泄了气,一脸失落地靠在床头,突然又想起最开始的问题,“腾”一下想要坐直,却不小心抻到背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缓了一会儿,才问:“尸体的身份总该查出来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浑身是伤,但看起来身材并不消瘦,不像是生前流浪或者遭受过囚禁、虐待的样子。正常人家的孩子丢了,应该会马上报警吧?
更何况,根据温珣的尸检结果,他死亡时间已经超过48小时了。
程述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腰后,让她坐得舒服点儿:“查过了,淮江市暂时没有找到匹配的失踪人口,不过孙彪交代,那具尸体是从西临市市郊的荒地里挖出来的,那里不属于淮江市的管辖范畴,只请那边的警方配合调查了。”
至于在尸体的食管里发现的那枚徽章,上面的图案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除了那个若隐若现的“8”之外,也找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查不到雇主,也查不到尸体的身份,更不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这起案子如同走进了死胡同。
祝好有些失落,微微叹了口气。
“老秦已经在查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程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早点恢复,早点出院,还能给我省点医药费。”
也是,这单人病房看起来应该比普通病房贵了不少呢。
“我明天就能出院,这伤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边说边抬起胳膊想要证明给程述看,却不小心扯到肩膀上的伤口,“嘶”地吸了口凉气,只得讷讷转了个调:“大不了,医药费从我工资里扣呗。”
程述没应声,抬眼看到输液瓶里的药液已经见底了,摁铃叫来了护士。
过了一会儿,护士推门进来,拔掉了祝好手背上的输液针,走之前又交代了一句:“马上要关灯了,家属要陪同的话就别说话,让病人早点休息。”
医院住院部统一晚上十点熄灯,祝好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四十分了。
“听到没,早点休息。”
程述起身小心翼翼抽出祝好腰下垫着的枕头,右胳膊绕过她背后,微微俯下身。
祝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扶自己躺下。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借着他的力往下挪动身子,调整好姿势。
躺下是躺下了,但理应“早点休息”的病人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毕竟之前睡了两天一夜,这会儿正是精神的时候。
不过听月月说,程述在这儿守了一天一夜,也该累坏了吧,刚想开口让他先回家,就看到他一声不吭从墙边拉了张折叠床,在病床旁边的空地上支了起来。
祝好怔了怔,眨巴着眼睛看他:“你今晚还在这儿睡?”
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但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中间隔着一层楼板,倒也没什么不自在。
可现在算是共处一室,孤男寡女,再怎么的……也不太方便吧。
程述支起折叠床后,“唰”一下拉上了床边的帘子,才应道:“懒得来回跑,随便应付一晚上得了。”
顿了一下,又说:“你晚上如果有事,就叫醒我。”
能有什么事啊?顶多也就是上个洗手间什么的。虽然身上的伤口阵阵发疼,但也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动作幅度小点儿就是了。
不过祝好还是“嗯”了一声。
十点一到,病房准时熄灯。
祝好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好一阵也没睡着,只好睁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病房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过了会儿,她听到帘子那边的折叠床的支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于是试探性用气声问道:“老大,你睡了吗?”
顿了几秒,程述才回答:“干什么?”
他的声音还算清醒,不是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祝好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一时睡不着,又没有手机可玩,想找人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而已,于是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对帘子的方向,没话找话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失踪的?”
程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你不睡觉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祝好抿了抿嘴:“我睡不着。”
想了想,又说:“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不太牢固的折叠床又发出“吱呀”的晃响,程述似乎是翻了个身,没再说话。
等足足一分钟,正当祝好以为他真的睡了,却听到他开口说话:“从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
许是周围环境太安静,他下意识把声音压得很低,祝好屏息凝神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告诉祝好,那天在电话里,祝好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时,他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手机摔落后,电话并没有马上被挂断,他依然能听到听筒那头的动静,立刻警觉起来,给秦聿风打去电话,让他查一下温珣的行踪。
秦聿风跟他认识多年,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不及细问,就委托交警部门的熟人帮忙调取交通监控,查了半天,发现他的车在去往展馆后,就没再出现过。
程述闻言,马不停蹄赶往展馆,却只在停车场发现了温珣被罩扎破轮胎的车和祝好被踩碎的手机。
一般来说,查手机定位需要申请审批,但是情况紧急,秦聿风大半夜给上级领导打了几个电话,硬是想办法把人摇醒,让技术人员定位到了温珣的手机。
只是温珣的手机大概是半路没电关机了,信号消失的位置是一条二级公路,两旁全是树林,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确定他们究竟被带去了哪儿,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面派出大量人员搜索,一面动用无人机在沿路的树林里寻找。
这一找,就从天黑找到天亮。
再后来,就是从温珣口中听到的了。祝好把孙彪引开后,他从路边拾了根木棍,咬牙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才走到公路上,拦下了一辆货车。
巧的是,热心的货车司机一路开过来,恰好遇见过在路边参与搜寻工作的警员、又出于好奇打听了几句,一见到温珣,意识到或许这就是警方要找的人,赶紧报了警。
接到电话,秦聿风赶紧吩咐警员把温珣送去医院,然后跟程述一起按他提供的位置赶到了工厂。
当时祝好已经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了,情急之下,秦聿风拔枪朝着天空射了一枪,趁着孙彪愣神的功夫,程述迅速扑上前,把他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没想到自己的失踪的这一夜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惊动了那么多人,祝好听得有些热血沸腾,困意更是消失无踪。
程述给她浇了盆冷水:“警方忙活又不全是为了找你,主要是为了温珣,你只是个附带的。”
祝好当然也明白,一个是毫不起眼的编外人员,一个是有编制的法医部主任,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谁更重要。
她想了想,问:“那你呢?”
程述顿了几秒钟,才说:“我什么?”
祝好:“听说你急得一整个晚上都没睡。”
——他每次跟温珣见面都恨不得掐起来,总不见得是为了温珣急得睡不着吧?
如果不是为了温珣,难道是……为了她?
帘子那边陷入了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说:“困了,睡吧。”
祝好:“……”
她面向帘子,定定望了很久,低声说了句:“谢谢你啊,老大。”
程述:“嗯。”
祝好继续自顾自地说:“我保证,如果有一天你不见了,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的。”
“嗯。”
真冷漠,白瞎了自己这些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言了。
她没再说话,帘子那头也安静下来,连折叠床都没再发出声响。
程述似乎是睡着了。
祝好静静地侧卧在黑暗中,过了许久,悄悄摁开床头的小夜灯,做贼似的把帘子掀起一角,凝视着他的侧影。
那张折叠床对他来说又短又窄,他的两条长腿只能微蜷着。小夜灯橘色的灯光透过帘子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沿着他的侧脸轮廓迤逦而行。
祝好突然回想起孙彪踩着她的胳膊、差点把刀插进她胸口之前,脑海里曾经回闪过程述的身影。
为什么会是他呢?
她思考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自从上回把话说开后,他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始终不会过问对方的过去。
或许也因为如此,不知不觉中,她把程述当成了一个避风港,以至于每次碰到解决不了的事、遇到危险,甚至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他。
有那么一瞬间,祝好生出一种冲动:她很想告诉他关于自己、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不是怕他不相信——不相信,顶多当她是在说胡话。可如果他真的相信了,这份彼此不问过去的信任会不会就此消失?
她放下帘子,关掉小夜灯。
病
房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倾泻而下。
刚才还觉得自己精神,这会儿困意又袭来了,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发出了绵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折叠床上的程述缓缓睁眼,扭头望着帘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
第89章
第二天,祝好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程述不在病房里,折叠床已经折起来了,整整齐齐靠墙放着。
护士端着托盘推门而入,检查了一下她伤口的恢复情况。
脖子上被麻绳磨破皮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后背的淤青估计还得四五天才能消退,比较严重的伤口是手臂关节的几处擦伤,虽然经过及时处理没有造成感染,但还是需要每天换药。
护士掀开伤口处的纱布,用镊子夹住生理盐水棉球清洗伤口,接着又用碘伏对伤口周围进行消杀。
虽然她的动作很轻柔,但祝好还是疼得龇牙咧嘴,于是拉着她聊起天来,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护士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护士给伤口换上新的纱布:“这个得医生说了算,不过你看起来恢复得挺好,再过两天估计就差不多了。”
祝好松了口气,又听见护士问她:“你男朋友呢?”
“啊?”她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程述,连忙解释:“哦,那个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板。”
护士动作一滞,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老板?”
又笑:“那你这老板还真是关心你,我看他把你送进医院的时候急得咧,天天来这儿守着,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祝好不知该怎么接茬,敷衍地笑了一下,想把这页翻过去。
护士换完药,前脚刚走出病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祝好说了句:“请进。”
进来的是温珣,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单手拎了个袋子,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又恢复了往日的矜贵,全然看不出那天的狼狈模样。
他把袋子放在床头,关切道:“祝好,你怎么样了?”
祝好抬手给他看新包扎的纱布:“我没事儿,马上就能出院了。你呢?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温珣点点头:“好多了,昨晚就听说你醒了,但是太晚了不好打扰你,今天探视时间一到我就过来了。”
说完拉了张椅子坐下,用没受伤的左手扶了下眼镜,不太自在地清了下嗓子:“祝好,我听秦队说了,那天你——”
祝好知道他又要提那天自己引开孙彪让他先走的事,赶紧打断他:“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又没缺胳膊少腿的,那天的事就别提了。”
“我是想说——”
祝好又一次打断他:“也别说什么谢谢、对不起之类的。”
他嘴角微微一动,笑得有些勉强,看起来还是在为那天的事情感到愧疚。
祝好给他递上一个安慰的眼神:“真没关系,再说了,我们现在不都平安无事吗?”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看过的那篇“女追男不败攻略”,里面曾说过,“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可以让感情升温”,于是心念微动,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温珣顺着她的话音一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终于露出一个跟往常一样温柔又和煦的笑,另一只手也轻轻搭上她的手背。
系统响起提示音:“与温珣的好感度+5,获得50积分!”
祝好心里乐开了花:太好了,积分又重新回到了300!“不败攻略”居然真的有用,看来等出院了得好好研读一遍才行。
“咳咳——”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突兀而做作的咳嗽声,打破了祝好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暧昧氛围。
她循声望去,看见程述提着一袋早餐倚在门框上,一脸似笑非笑:“怎么,打扰到你们了?”
听到他的声音,温珣默默翻了个白眼,甚至懒得回头看他,拿过床头那个袋子递给祝好:“对了,这是整形医院专用的祛疤凝胶,我妈说效果很好。等你的伤口结痂脱落后,每天涂一点,以后就不会留疤了。等用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带新的。”
祝好点点头,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放着五六支祛疤凝胶和一个盒子。
“这是……”
温珣笑了笑:“哦,你手机不是摔坏了吗?我昨天去商场买新手机,顺便也给你带了一台。”
“哟,温主任又破费了?”程述没脸没皮地凑上来,把装着手机的盒子拿在手里把玩,然后又还给温珣:“不过她是我的助手,您就不用替她操心了,我会给她买手机的。”
温珣发出一声冷笑:“呵,稀奇了,听说你连工资都不给人家发,你说你要给她买新手机,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程述挑了挑眉:“温主任这是怀疑我的经济实力啊?要不要给你看看我的银行卡余额?”
温珣一抬手:“不必了,我担心会被你散发出来的穷酸气熏到。”
程述被他呛了一下,嘴上还是不服输:“那也比你身上的尸臭味好闻点儿。”
又来了,又来了。
祝好扶着额角,一脸无奈: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男人,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啊!
她现在已经不奢求什么暧昧气息了,只希望能赶紧把这两个聒噪的家伙赶出去。
好在又一阵敲门声让他俩暂时闭上了嘴,这回来的是秦聿风。
“哟,一大早的那么热闹,在病房开party啊?”秦聿风风风火火推门进来,先是问祝好:“祝小姐,你的伤好些了吗?”
祝好回答:“护士说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秦聿风点点头:“按照流程,我需要先给你做份笔录。”
说着拍了拍温珣的肩膀,示意他给自己让位。
温珣刚站起身,程述就十分自然揽住他,把他往门口带:“我们温主任也是个伤员,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哎,等等,差点忘了——”
他走回病床边,拿起手机塞到温珣手里,将他送出门外后果断锁上了门,隔着玻璃对他摆手:“不送了,拜拜!”
*
闹腾一早上,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祝好稍稍整理了思绪,把那天从展馆停车场被绑架开始,到从废弃的员工宿舍逃脱的事跟秦聿风讲了一遍。
末了,她问秦聿风:“秦警官,这个案子目前有什么进展吗?”
秦聿点头:“我正要跟你们说呢,西临市那边查到了死者的身份。”
祝好精神一振:“真的吗?”
秦聿风打开手里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两份资料,给她和程述一人递了一份:“经过DNA比对,确认死者名叫陈瑞泽,居住在西临市,今年十四周岁,他的父母两天前向西临市警方报告了他的失踪。”
两天前?祝好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温珣做尸检的时候,陈瑞泽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48小时,而现在距离当时的48小时又过去了三天。
也就是说,从他死亡到现在至少有五天时间了,可他的父母为什么没有在他失踪的第一时间就报警,而是等了足足三天呢?
秦聿风解释道:“据陈瑞泽的父母说,陈瑞泽很叛逆,三年前就不肯上学了,
一直辍学在家,之前夜不归宿的情况也发生过好几次,他们就没在意。”
祝好认真看了下资料,上面的确写着,从三年前开始,陈瑞泽就一直处于辍学状态。
秦聿风接着说:“之前他离家出走最多也就是一个晚上,这回连续两天都没回家,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家里人这才报了警。”
“西临市警方搜寻了两天都没有结果,恰好我们抓捕了孙彪和侯展鹏、找到了那具尸体,这才对上号。”
叛逆、辍学、夜不归宿、离家出走,加上他身上的伤和被人逼着灌下的氢氧化钠……
祝好灵光一闪,双眼发亮,兴奋得差点儿蹦起来:“我知道了!”
程述无奈地斜她一眼:“你知道什么了?”
“我已经推测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了。”祝好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离家出走的不良少年,深夜徘徊在街头时,无意间听到角落里的对话。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靠在墙上偷听,却无意间撞破了帮派的秘密……少年大吃一惊,转身想要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了路边的石头,引起了帮派成员的警觉。”
“少年拔腿就跑,可帮派人多势众,他很快就被逮住、带到了帮派头目面前。虽然他极力解释自己一定不会将秘密说出去,然而头目完全不理会他,大手一挥,吩咐手下把他处理干净。”
她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怜的少年,不仅遭到了殴打、强行灌下氢氧化钠,就这样死在了那个深夜,尸体还被人埋在了荒地。”
说完,她简直要被自己有理有据的推测给折服了,向程述投去期待的目光:“老大,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的觉得不太符合我的觉得。”程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不应该浪费人生中宝贵的五分钟来听你说这些废话。”
秦聿风用力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强压笑意:“祝小姐,你这想象力还挺天马行空的,不去拍电影可惜了。”
祝好朝他们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们懂什么,这系统安排的剧情永远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她不服气:“那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程述问秦聿风:“他父母有怀疑的对象吗?”
秦聿风:“有一个,是他的一个朋友,名叫周逸,今年十八岁。西临市那边的警方调取了陈瑞泽的通话记录,发现他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周逸的,而且陈瑞泽死亡当天,他的手机信号曾出现在埋尸地点附近。”
“不过这个周逸目前下落不明,电话也关机,不排除是畏罪潜逃了。”
祝好不死心:“这个周逸有没有加入过什么帮派?”
秦聿风险些笑出声来:“没有,资料上显示,他初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目前在一家工厂打黑工。”
祝好有些失望,问道:“那让孙彪绑架我们去给陈瑞泽做尸检的是谁?”
秦聿风摇头:“现在还不清楚,我明天要去西临市一趟,毕竟尸体是在淮江市发现的,我们得配合那边警方的调查,老程,你要不要一起——”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述抬手打断:“别找我,我没空。”
他指了指祝好:“我要照顾这个病号,还要给家里那只长毛猪铲屎喂粮,忙得要死,你找别人跟你一起去吧。”
秦聿风也没计较,轻笑一声:“算了,不想去就不勉强了,免得又要逼我替你申请加班费。”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我就先回去收拾行李了,你好好照顾祝小姐,她在警局内部都要变成传奇了。”
祝好一脸茫然:“啊?”
传奇,什么传奇?
秦聿风说:“侯展鹏,就是那个瘦猴,在审讯室里一直哭诉你用鞋底抽他的脸,把他半边脸都打肿了。还有孙彪,身强力壮,之前还杀过人,我们那儿的男警员都不一定能打过他,你一个女孩儿能把他弄得一头一脸都是伤,已经很了不起了。”
祝好被“传奇”两个字夸得飘飘然,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决定暂时收回刚刚对他嘲笑自己的不满,还替他劝程述:“老大,要不你跟秦警官一起去吧,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程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去,别废话,你先吃早餐,都凉了。”
说完披上外套,冲秦聿风摆手:“走了,我正好回家一趟。”
祝好打开他带回来的早餐,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他:“老大,你能不能给我拍几张白眼狼的照片?”
好几天不见,还怪想它的。
程述脚步一顿,撂下一句“真麻烦”,拉着秦聿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90章
程述一直到下午都没回医院,这期间祝好实在闷得慌,本想去走廊散散步,奈何因为警方的特殊关照,她被医院列为了重点保护对象,还没挪出几步就被护士抓到,好声好气把她劝回了病房里,生怕她把伤口扯裂了。
她只得百般聊赖地躺在床上,先是扯着系统陪她闲聊,可还没聊几句系统就被她烦得不行,索性直接装死,再也不肯出现了,还怪有个性的。
祝好没办法,又把控制面板中商城的页面翻来覆去看了五六次,想买点东西犒劳一下自己,又舍不得辛苦积攒的积分,纠结半天,还是悻悻地关掉了面板,用遥控器摁开了墙上的电视机。
然而电视里播的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节目,不是新闻就是狗血肥皂剧,她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哈欠连天,甚至开始想念起刚才的热闹了。
她从床头拿了张废纸,三五下叠成个纸飞机,往尖头部分哈了口气后,轻轻把飞机送了出去。
纸飞机优雅地绕着病房转了一大圈,然后精准地戳进推门而入的程述的头发上。
程述:……
精神支柱终于回来了,祝好迫不及待朝他伸出手:“白眼狼的照片呢?”
他把头发上的纸飞机拿下来,从口袋里摸了台手机扔给祝好:“都在这里面了,自己看吧。”
祝好点开相册,瞬间满头黑线——不得不说,程述的拍照水平十分有限,十张照片里有八张没对到焦,还有一张只拍到白眼狼的半边身子,只剩一张勉强还能看。
几天没见,白眼狼似乎又胖了些,难怪秦聿风要叫它“长毛猪”,这么看来,这外号起得还挺贴切。
祝好把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看了十几遍,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机还给程述。
程述没接,瞥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句:“这手机是给你的。”
“给我的?”祝好愣了一下,才注意到手里拿的确实是台新手机。
所以他刚才出去那么久,不只是回了趟家,还给她买了台新手机?而且还是最新款,价格差不多能抵两个月房租了。
祝好心里一咯噔,护士早上说过的话如醍醐灌顶,回响在耳边——
“你这老板还真是关心你。”
一个模糊的想法从心里掠过,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缓缓转头看向程述,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大。”
“干嘛?”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该不会是……”祝好缓缓把被子扯到胸口,咽了口唾沫:“想潜规则我吧?”
程述正收拾着床头柜上的果皮纸屑,闻言动作一滞,扭头凉嗖嗖地剐了她一眼,似乎在努力用他为数不多的道德涵养强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国粹,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你该不会是有病吧?”
满腹狐疑被他一句话怼了回去,祝好愣了一下,倏尔松了口气。
也是,自己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怎么可能是一台手机就能收买的?
她捧着手机认真地看了几眼,问程述:“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还给我买那么贵的新手机?”
程述一脸无言以对的恼火表情:“你烦不烦人?不要就还给我,改天再给你买台老人机,能打电话就行。”
“要要要,谁说不要了?”祝好生怕他上手抢,赶紧把手机捂在怀里,欢天喜地
地把唯一能看的那张白眼狼的照片设置成了桌面,又给自己打圆场:“一定是我辛勤工作、努力付出被你看在眼里,所以才奖励我新手机的,对吧?老大,你可真是个好老板。”
程述无奈地斜乜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的电话卡也放进去了,刚才一开机就收到好多条信息,你自己看看吧。”
祝好退出相册的界面,果然看到信息那一栏有个小红点。点开一看,除了几条垃圾短信外,剩下的十几条信息全部来自李砚川。
“好好,你看视频里这只小猫好可爱。”
“好好,你怎么不理我?”
“好好,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好好,我到侦探先生家门口了,可是没人在家,你还好吗?”
“好好……”
祝好扶额:好好好,这家伙的本体是只黏人的金毛犬吧?
她点开对话框,回复李砚川:“我没事,前几天有事出差,手机刚好坏了。”
信息刚发过去不到五秒钟,李砚川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声音委屈巴巴的:“好好,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几天我担心得睡不好。”
要让他知道自己是受伤住院,指不定会哼哧哼哧赶来抱着她大哭一场。
祝好尽量把语气调整得得轻松又随意:“别担心,我没事,你好好睡。”
李砚川松了口气:“那等你忙完了,我可以约你出去玩吗?”
祝好含糊答道:“可以啊,等我忙完了再告诉你吧。”
挂断电话,她叹了口气:应付三个可攻略对象就已经够她头疼的了,万一再多个程述,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更何况,程述还是个不可攻略的对象,连提升好感度、获得积分的机会都没有。
*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整整三天,祝好终于等到了可以办理出院手续的消息。
不过这几天有了新手机,她的生活质量得到了显著提高,可以看视频、玩消消乐打发时间,每次程述回家时还会给她拍几张白眼狼的照片——虽然拍摄水平一如既往地敷衍,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回到家里,一打开家门,白眼狼就一路小跑冲过来,破天荒地没有先去蹭程述的裤腿,而是冲着祝好撒娇打滚。
祝好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全,抱不动重达十几斤的白眼狼,只好蹲在地上狂撸它的肚皮:“真乖,不愧是我日思夜想的小猫咪。”
程述换了鞋,提着在菜市买的菜径直进了厨房,祝好仗着自己是个伤员,心安理得地在沙发上躺下,边啃着苹果边陪白眼狼玩“你丢我捡”的游戏。
还没过多久,门就被敲响了。祝好从沙发上爬起来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提着旅行包的秦聿风。
“秦警官,你回来了?”
今天恰好也是秦聿风出差归来的日子,他一早就跟程述打了招呼,说要来家里跟他们讨论案情。
当然,主要目的是蹭饭。
“刚到淮江市,累死了。”秦聿风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先被厨房散发出来的香气吸引了,把旅行包往地上一放,走到厨房门口探头往里张望:“程大厨在忙呢?”
程述回头白他一眼:“我不忙,难道要猫给你做饭?走开,别挡道。”
“好久没尝过程大厨做的菜了,可真怀念啊。”
秦聿风侧过身子给他让出一条路,看着他端了一盘清蒸排骨放在餐桌上,忍不住伸手捻了一块塞进嘴里,然后给出评价:“技术没退步啊,很有当家庭煮夫的潜质。”
程述回到厨房里,把沸腾的牛腩煲转成小火,不耐烦地朝他挥手:“滚去沙发上坐着吧,别烦我。”
秦聿风难得气他一回,嬉皮笑脸地退回客厅。
白眼狼似乎还对秦聿风给它起的外号、以及他上次偷吃自己零食的无礼行径耿耿于怀,看他走过来,扭头就要往沙发底下钻,可惜被肥硕的身躯限制住了,刚进去半截身子,就被秦聿风一把拎起。
“长毛猪,我们又见面了。”
白眼狼在半空中挥舞爪子,发出不满的叫声。
秦聿风不明所以,转头问祝好:“祝小姐,它在说什么?”
祝好一摊手:“不知道,不过感觉骂得挺脏的。”
秦聿风啧了一声:“怎么跟厨房里那位一样脾气那么臭。”
他一松手,重获自由的白眼狼立刻撒腿往门口跑,把他放在地上的旅行包当成了泄愤的磨爪工具。
祝好递给他一杯水:“秦警官,你从西临市回来,掌握了什么新的线索吗?”
秦聿风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点点头:“嗯,收获不小,不过——”
话说到一半,就被程述打断了。他把最后一盘菜端到桌上,解开围裙:“饭好了,边吃边聊。”
秦聿风的味蕾常年被外卖和路边摊荼毒,难得吃一回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一坐到饭桌上,哪儿还顾得上什么“边吃边聊”,恨不得连盘子一起吃进肚子里。
吃饱喝足,他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一抹嘴,才开始说起从西临市那边得到的线索。
“上回我跟你们说过那个周逸,你还记得吗?他的电话已经销号了,我跟西临市的警方一同去了他家,感觉有些奇怪。”
祝好皱眉,问道:“怎么了?”
“他家里什么电器、家具都没有,不过倒是在卫生间里发现了一瓶新买的通渠剂,还有几根头发和一颗牙齿,经过DNA比对,确认属于孙瑞泽。”
秦聿风接着道:“警方还在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里发现了他的车,车轮上有与埋尸地点成分一致的泥土,同时还在他的电脑里找到了跟孙彪的聊天记录。”
祝好:“也就是说,这个周逸是重点怀疑对象吗?”
秦聿风点了点头:“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基本可以确定了。”
祝好思忖片刻,不解道:“可是如果人是他杀的,他雇佣孙彪挖尸体、绑架温主任去做尸检,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十万块钱不是小数目,自己杀了人、又雇人去做这些事,完全就是多此n举,甚至还增加了暴露自己的风险。
“据这个周逸的邻居所说,他的精神不太正常,自从他母亲去世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秦聿风解释:“不过该我们淮江市警方配合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嫌疑人和死者都是西临市人,剩下的工作就交给那边的警方去完成了。”
祝好一愣:全都交给那边的警方去调查,那她岂不是没办法完成剧情任务了?
更何况按照系统的尿性,案子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