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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祝好腾一下从后座窜起来,欠身扒着前排两张座椅,对程述道:“老大,我觉得她床底下那个箱子一定有问题,你看到她的表情了吗?”

程述态度懒懒散散,显然没把那个箱子当一回事:“万一里面真的是别人的私人物品呢?”

她不甘心地喃喃:“有什么私人物品能让她那么紧张?”

程述说:“比如粉红色的毛绒手铐……”

她赶紧把手绕过座椅,“啪”地捂住他的嘴,把他没说完的话尽数摁了回去,岔开话题:“还有!你还记得我们在姚雨欣家发现的那支烫伤膏吗?月月说洗纹身就是用激光祛除色素,也需要用到烫伤膏和生理盐水护理伤口!”

程述把她的手挪开,收起嬉皮笑脸,语气稍稍正经了些:“就算真的有问题,我们没有搜查令,一样进不去。”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程述一耸肩:“你说呢?发夹可开不了那么高级的门锁……”

感受到驾驶座上秦聿风投来慑人的目光,他到了嘴边的话陡然间转了个弯:“就算能开,我们也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能干出私闯民宅这种违法的事情呢?是吧,秦警官?”

秦聿风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露出一个无言以对的表情。

祝好颓然地倒在后座上:“那现在怎么办?”

秦聿风想了想:“这边先按兵不动,我回去把所有的监控再捋一遍。老程,你也一起吧。”

程述大剌剌往后一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贯的臭不要脸:“我还没吃午饭呢,警局包餐吗?”

秦聿风斜乜他一眼,拧动车钥匙:“包包包,吃不死你。”

这就要走了?祝好心有不甘,又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解释那箱子是这起案子的隐藏线索——毕竟谁也不可能相信有人眼前会无故出现一个放大镜图标吧,这又不是《三体》。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抬头透过车窗目测了一下别墅之间的距离,突然伸手摁住秦聿风的肩膀,示意他先别启动车子:“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秦聿风和程述同时回头看她,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

祝好倏地一愣,本来不想解释,但是面对两道审视的目光,又不得不说出实情:“反正不会是私闯民宅,我要去找李砚川。”

“找李砚川?”程述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找他干什么?”

祝好朝他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儿!”

说完利索地开门下车,朝李砚川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发动机的声音。车子缓缓从她身边经过,程述揿下车窗,嘴角勾起一个贱兮兮的笑:“那你今晚还回家睡吗?”

祝好顿住脚步,本想赌气回他一句“不回了”,但想到车上还有个秦聿风,同是可攻略对象,就算暂时做不到雨露均沾,好歹也得在意一下他的感受。

她想了想:“当然回,我可是正经人……哎,老大。”

程述:“嗯?”

她扒着车窗,指了指车门旁边的储物箱:“你那个望远镜能不能借我用用?”

*

“好好,你坐这张椅子吧,舒服点儿。”

祝好从望远镜中收回目光,看到李砚川给她搬来一张带着软垫的椅子,抱歉地笑了笑:“谢谢,把你吵醒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平时也差不多这个点醒的。”他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眯着一只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你这是在查什么案子吗?”

“机密。”祝好做个了“嘘”的手势,又把注意力放在望远镜上。

李砚川家和韩家之间隔着一小片花园,从他卧室的窗子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韩家的院子。

她盯着毫无动静的院子看了一会儿,拍了拍李砚川:“诶,李砚川,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某些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李砚川想了想:“直接扔掉不就行了。”

祝好摇头否决:“扔掉……风险太大了,那可是能证明你有罪的证据,如果被人捡到怎么办?”

李砚川认真地挠了挠下巴:“那……烧掉?”

烧掉确实是个好方法。

祝好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卧室的天花板上有个烟雾报警器。

如果韩瑾想要烧掉什么东西,一定不会选择在家里处理,毕竟这样做会触发烟雾报警系统,引起家里人的注意。

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她会带着箱子里的东西出门,到其他地方处理掉。

“好好,你渴吗,要不要给你萃杯咖啡?”

李砚川的声音打断了祝好的思绪,她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行,那我先去洗个澡,有事你记得叫我。”

祝好心想就洗澡这几分钟能有啥事啊,就算真的有事,也不可能让他裸奔出来帮忙吧。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潦草地点了点头:“行,知道了。”

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祝好八风不动地坐在窗前,保持同一个姿势,用望远镜透过窗帘的缝隙紧盯着韩家。

中午十二点,一辆suv开进韩家的车库里,片刻后,一个身着西装、头发斑白的男人从车里下来,这应该就是韩瑾的养父了。

韩瑾从屋里出来,给了韩父一个拥抱,韩父小心地抬起她受伤的手检查了一下,随后两人一起回屋。

看得出来,韩瑾跟养父母的关系真的非常好。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李砚川携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回到窗前,问道:“好好,你坐那么久不累吗?”

“不累。”祝好移开望远镜回过头,目光撞上他敞开的浴袍领口,又着急忙慌地移开:“要要要要不你先换件衣服吧。”

这领口都快敞到肚脐眼了,就算身材再好也不能那么不守男德啊。

再说了,现在也不是沉迷美色的时候,还是破案要紧。

李砚川摸了摸后脑勺:“抱歉,一个人住习惯了,我现在去换。”

祝好敷衍地点点头,继续架起望远镜向着韩家张望。

该说不说,盯梢这活儿还挺辛苦,早知道就把程述也带来了,有个人跟自己轮班也轻松点儿。

没多久,清冽的香味又回来了,祝好回过头,看到李砚川规规矩矩换上了一件薄款的V领针织衫,手里拿着一杯果汁,脸上笑意盈盈:“好好,我给你榨了杯果汁。”

祝好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谢谢。”

李砚川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你热吗?要不要把空调打开?”

祝好:“不用了。”

“那你要听音乐吗?”

“不用。”

“那……”

看来好感度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祝好忍无可忍,放下望远镜,无奈地看着他:“李砚川,你就没什么要忙的吗?”

李砚川一脸无辜,仿佛听不出她话里的的意思:“没有啊,现在离酒吧营业还有一段时间呢,我一整个白天都很闲。”

祝好换了种问法:“平时你白天都干些什么?”

李砚川想了想,掰着手指数:“去超市买菜,做做饭,看看电影什么的。”

“那你就去超市买菜,做做饭,看看电影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看着就行。”

祝好说完,又把注意力投向望远镜里的场景。

过了半晌,没听到李砚川吱声,周遭的气压却莫名低了下来。她终于察觉到有哪里不对,放下望远镜扭过头,看到他正抱着两条长腿蜷缩在椅子上,一脸的伤心欲绝:“好好,我是不是烦到你了?”

祝好:“……”

换做别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说是,可李砚川这副泫然欲泣模样实在是太犯规了,除了程述那样的铁石心肠,普通人大概没几个能够抗拒得了。

她瞬间没了脾气,换了副缓和的口吻:“一直在我旁边呆着不无聊吗?去做些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李砚川委屈巴巴的:“可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行吗?”

祝好捏了捏眉心:行吧,想待在一起那就待在一起吧,毕竟这是他家,把他赶到其他地方也不合适。

系统响起提示音:“跟李砚川的好感度+5,获得50积分!”

祝好更无语了,虽然好感度提高了是好事,但为什么这位男嘉宾看起来那么不值钱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继续用望远镜看向韩家,正好看到韩父从屋里出来,往车上走去,他刚才应该只是回家吃个饭,这会儿又要出门上班了。

李砚川没消停多久,又开始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好好,你想看电影吗?”

祝好简直哭笑不得:“你看我像有眼睛能看电影的样子吗?”

李砚川从她手里接过望远镜,换了几个角度四处张望,突然说了句:“其实你不用亲自盯着也行。”

祝好不明所以:怎么,不用亲自盯着,难道他还能用钞能力给她造个分身不成。

李砚川指了指楼下正在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小区里的保安和清洁工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我可以跟物业经理说一声,让他们帮忙盯着那户人家,只要有人进出,第一时间跟我说就行。”

说得倒是简单,帮着你监视别的业主,物业能愿意吗?

李砚川笑得有些得意:“上回那件事我没追究物业公司的责任,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让他们帮个小忙不算什么事儿,明天我给他们一个人发个红包就行了。”

果然还是钞能力好使。

祝好:“……你不早说。”

“我担心我说了,你就不愿呆在我家了。”李砚川掏出手机,找到物业经理的电话,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放,抬头问祝好:“那你可以跟我一起看电影吗?”

见她还有些犹豫,李砚川脸上露出一个十拿九稳的笑容:“如果按你说的,你盯着的那个人是想处理掉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那她一定不会选择在白天动手,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把精力重点放在入夜以后。”

祝好的眼神在他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上打了个转,忍住不住笑出声来,看不出这家伙其实挺聪明的,合着平时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想了想:“行吧,你想看什么?”

第72章

李砚川很快打通了物业的电话,不出所料,谢经理几乎立马就答应了:“业主,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

祝好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到电话那头他忙不迭点头哈腰的模样。

挂了电话,李砚川朝她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好好,现在有七八个人帮着你盯梢,你可以安心看电影了。”

说完他又把问题抛回来:“楼下客厅就有投影仪,你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祝好想了想:“悬疑、犯罪、恐怖片,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李砚川的手机屏幕上,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语调登时拐了个疑惑的弯:“……《恋恋笔记本》?”

李砚川脸上的喜悦之色差点要溢出来:“你也喜欢《恋恋笔记本》吗?”

祝好也懒得挑了,反正只是打发时间,看什么都一样。她点了点头:“还行,就看这个吧。”

李砚川虽然一个人住,但家里收拾得十分整洁,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当然,这多半得归功于两天来一趟的保洁阿姨。

他显然对看电影这件事特别上心,从冰箱里翻出一大堆水果、饮料、零食堆在茶几上,知道的是看电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学生春游呢。

电影开场,老去的男主角拿着一本书来到疗养院里,给因为老年痴呆失去记忆的女主角讲述年轻时两人相识相知,破镜重圆的故事。

李砚川绅士地跟祝好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除了时不时问她要不要吃这个喝那个,其余时间注意力都集中在电影上,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可每当察觉到祝好的眼神从自己身上掠过时,总能及时回以一个微笑。

祝好对节奏舒缓的爱情故事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没看多久就开始犯困了,但又不想扫他的兴,只好抱着靠枕靠在沙发上,用意志强行撑住摇摇欲坠的眼皮。

当男主带着女主来到一座废弃的老旧庄园里,弹着破旧的钢琴,憧憬着两人的未来时,祝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昏昏欲睡的她吓了一激灵。

她看了眼屏幕,是程述。

这种时候突然给她打电话,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跟李砚川比了个“你先继续看”的手势后,她拿着手机走到客厅的角落里,用手掩着嘴接起了电话,低声道:“喂,老大。”

电话那头的程述嗯了一声后就一直没说话,约摸过了十多秒才开口,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戏谑:“哟,在看电影呢,还是个爱情片啊?我还以为你拿着望远镜是盯梢韩瑾去了。”

祝好瞥了眼墙上的投屏,电影里的男女主正拥吻在一起,气氛旖旎又暧昧。

这家伙怕不是白眼狼附身了吧吧,听力这么好。

不过既然早就猜到她来李砚川家是为了盯梢,为什么还要故意问出“今晚还回家睡吗”这样的话?

她心里暗暗生出些许不爽,低头摆弄指甲,把语气调整成跟他平时说“关我屁事”时一样懒散的调调:“盯梢不是警察的事儿么?你们都不急,我急什么?”

程述看似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你还回来吃晚饭吗?”

“不!回!”她一字一顿说完,又赌气地补充了句:“还有,今晚我也不回去住了。”

程述顿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行,那不打扰你跟你的漂亮朋友约会了,挂了。”

“什么漂亮朋友,说了他有名字——”

祝好话才说到一半,那头就只剩下无情的忙音。

靠,什么人呐。

祝好收起手机,愤愤地回到沙发上,发现电影被换成了一部恐怖片。

她疑惑地转头看李砚川:“怎么不看刚才那部电影了?”

李砚川一只胳膊支着下巴,眼睛里含着笑:“我看你好像对爱情片不是很感兴趣,就换了一部你可能会喜欢的。”

祝好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抱歉地挠了挠脑袋:“我一直在想着案子的事,有点儿走神,不好

意思啊。”

虽然有人帮忙盯梢,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万一他们走神了、没留意到怎么办。

想了想,又问:“谢经理给你回消息了吗?”

李砚川看了眼手机,摇了摇头:“没呢。”

祝好闷闷地哦了一声。

电影开场,几个作死的年轻人决定趁着假期去山里的小屋度假——经典又俗套的恐怖电影套路,不过再怎么也比爱情片好看些。

一行人来到小屋,夜幕一然降临。分配好房间后,他们拿出酒水食物,放起吵闹的音乐,开始了一场狂欢趴体。

其中一对年轻气盛的小情侣来到无人的角落,说了几句情话后,突然疯狂亲吻着对方,迫不及待脱下外衣。

客厅里的气氛登时有些许尴尬,祝好偷偷瞥了李砚川一眼,发现他坐得格外板正,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在。

早知道还不如老老实实看爱情片呢。

电影里的小情侣还在旁若无人地亲热,暗处却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画面一转,一把生锈的巨斧刷地落下,上一秒还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当场尸首分离、双双命丧黄泉,血浆登时溅满一屏幕。

李砚川显然不习惯这样的镜头,被突如其来的jumpscare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转头看向祝好,却发现她不动如山,面无波澜,连睫毛都没有丝毫颤动。

他忍不住问:“好好,你不害怕吗?”

祝好茫然地转头:“啊?”

害怕什么啊,看过好几回血次呼啦的案发现场,这种血浆片对她来说简直不能再小儿科了。

窗外隐隐传来一阵闷雷声,模模糊糊,屋内的光线也渐渐沉了下来,似乎又要下雨了。

李砚川走到门边摁亮客厅的灯,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屏幕里滴血的斧头,没有再回到沙发上,而是停在厨房门口:“好好,你饿了吗?我给你煎块牛排。”

祝好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这个点,酒吧不是应该准备营业了吗?”

李砚川不以为然:“没关系,酒吧里不能没有调酒师、服务员、保洁员,但是可以没有我,因为我是里面最没用的。就算我不去,酒吧也能正常运作。”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径直走进开放式的厨房,从冰箱的冷藏室拿出了两块提前解冻好的雪花牛排。

祝好也不看电影了,她走到把厨房和餐厅分隔开的岛台旁边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李砚川往牛肉撒上海盐和黑胡椒。

等铸铁锅烧热后,他往锅里倒了些橄榄油和一块黄油,接着把牛排放入锅中。随着“呲啦”的一声,一股混合着奶味的肉香溢满空气。

李砚川回头问她:“五成熟可以吗?”

“可以。”

牛排煎好装盘后,他用一张锡纸盖住盘子,回头对上祝好探寻的目光,解释道:“煎好的牛排静置10分钟左右,可以让肉的纤维松弛,牢牢锁住肉汁。”

有钱人真不一样,吃个牛排都那么讲究。

等待静置的时间,他又用锅里剩下的牛油煎了些蔬菜和两个流心的荷包蛋,贴心地把牛排切好后,才把盘子端到岛台上推到祝好面前,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好好,你尝尝。”

祝好用叉子叉起一块外焦里嫩的牛肉放进嘴里咀嚼,汁水醇香,肉的口感柔韧得恰到好处。

她点头称赞:“好吃!看不出来你对牛排还挺有研究的。”

李砚川端着另一个盘子在她对面坐下,笑了笑:“白天我都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事干,就只能瞎研究这些了。别的不敢说,但是我做的牛排绝对不比外面那些西餐厅差,你如果喜欢,随时来我家,我给你做。”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祝好心想:要不让乙游统治世界吧,毕竟这么好的男人,现实中能遇到的几率约等于0。

窗外一声惊雷响起,大雨紧跟着哗啦一下倾盆而下。

祝好咬着叉子,转头看向窗外:如果要销毁什么证据,那这样的天气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李砚川笑盈盈地看着她把最后一块牛排吃进嘴里,然后从她手里接过叉子和盘子放进洗菜盆,刚打开水龙头要洗碗,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祝好瞥了一眼屏幕,兴奋得差点儿蹦起来:“是谢经理。”

李砚川赶紧用抹布擦了擦手,接起电话,摁下免提。

谢经理急吼吼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喂,业主,刚才保安说那户人家的女儿开了一辆红色的轿车出门。”

“什么时候?”

“就刚才,还没驶出小区。”

“把车牌号发给我。”李砚川挂断电话,抬头看着祝好:“好好,现在要怎么办?”

祝好的大脑飞快运转,首先想到的是给程述打个电话,可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如果韩瑾真的是去销毁证据的,那么等程述和秦聿风赶到的时候,她的车早就不知道开到哪儿去了。再调监控一个一个路口排查的话,证据早就被烧个精光了。

不如先跟上去,至少先确定她的行踪,路上再通知他们也不迟。

她把手机放回兜里,拿起桌上的望远镜,转头问李砚川:“李砚川,你的车是自动档吗?”

李砚川旋即反应过来:“你要跟着她吗?”

祝好点点头。

李砚川摘下围裙,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走,我载你去。”

第73章

韩瑾的车离开别墅区开往市中心,受到大雨的影响,市中心的车流十分缓慢,李砚川那辆黑色的SUV跟韩瑾的红色轿车之间保持着几辆车的距离,不近不远,刚好便于观察,又不至于被发现。

这样的路况虽然可以很好地掩饰他们跟踪的目的,但前面时不时变道插队的车还是会扰乱视线,有几回李砚川差点就跟丢了。

开了一段后,韩瑾大概也被拥堵的交通烦得不行,干脆一拐弯上了高架桥,又在中途从辅路驶进了环城公路。

祝好的双眼一刻不离紧盯着她那辆红色的小轿车,时不时指挥李砚川放慢速度,别跟得太明显了,当心让她察觉到被人跟着。

韩瑾的车从环城公路一直开往城郊,出了城,路上只剩下零星的几辆车,路面也从平整的柏油路变成了泥泞的土路,好在李砚川的SUV底盘足够高,驶在泥路上也不会打滑或者颠簸。

祝好暗自庆幸把他给带上了,否则就算他真的愿意把车借给她,她也不一定敢开。这辆车看着就不便宜,万一不小心撞坏,她把自己给卖了也不够赔的。

城外的路上车越来越少,开到最后,就只剩下韩瑾的红色轿车和他们一前一后缓缓而行。

为了不让她起疑,祝好让李砚川把车拐进一条小道里,估摸着韩瑾的车开出去几十米了,才关掉了车灯,继续远远跟在她身后。

好在韩瑾似乎对这条路也不太熟悉,加上天上下着雨,路面坑坑洼洼,她的车速极慢,即便只有微弱的路灯照路,也不至于跟丢。

这段路十分僻静,按理来说,韩瑾想要处理罪证,随便在找个角落烧掉就可以,可她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这是要去哪儿呢?

祝好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她该不会是要去杜俊明抛尸的地方吧?

她拿出手机想要给程述打个电话,却发现一格信号也没有,便转向李砚川:“李砚川,你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李砚川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

祝好接过手机点开屏幕,不出所料,他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可那天来

抛尸现场时,这段路分明是有信号的。

“或许是雨太大,附近的信号塔受损了。”李砚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问她:“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跟上去吗?”

祝好纠结了一会儿,咬咬牙:“跟!”

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儿,他们二打一难道还打不过韩瑾吗?更何况她的手上还受着伤呢。

车又往前开了约莫十公里,前方路段的景致也越来越熟悉,很快就开到了那座旧桥的桥头,韩瑾的车果然在桥上停了下来。

祝好让李砚川把车停在几十米开外的路边,用茂密的树丛遮住了大半车身。她探身出窗外,把望远镜架在眼前,世界倏然变成了一片绿色——没想到程述这望远镜居然还带了夜视功能。

透过厚重的雨幕,能看到韩瑾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件雨衣穿上,然后艰难地用缠着绷带的双手抱起一个箱子——看样子,就是那个隐藏线索。

除此之外,她手上还提了个黑色塑料袋,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

警方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抛尸的地点,她却能独自驾车来这儿,看来那个神秘的报警电话十有八九就是她打的。

不过祝好还有一点想不明白,警方排查过杜俊明抛尸那段时间前后的所有车辆,并没有在其中发现她的身影,她又是怎么知道杜俊明把尸体扔在了这儿?

难道说,是姚雨欣跟杜俊明共同谋划了这起互换身份的案子,所以她才会知道抛尸地点吗?

不对,按照杜俊明那样自私自利的性格,如果知道姚雨欣背叛了他,一定会恼羞成怒,第一时间把她供出来。

再者,从审讯记录来看,他杀人完全是激情犯罪,而且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根本不是姚雨欣。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祝好再次掏出手机,仍是一格信号也没有。

这里离市中心将近五十公里路程,雨天泥泞的路更是不好走。他们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开过来,居然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即便是有信号、能打通电话,等秦聿风他们到的时候,韩瑾早就处理好所罪证溜之大吉了。

眼下还是尽可能地保留证据要紧。

祝好掏出手机,开启了录像,虽然夜间拍摄的画面有些模糊,但放大后还是能看清车牌号和韩瑾的身影,作为证据已经足够了。

韩瑾关了后备箱,抱着箱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桥边的阶梯,看样子是往河堤去了。

祝好收起望远镜,转身问李砚川:“有伞吗?”

身上被淋湿倒不打紧,但万一真的找到了什么重要证物,可得好好保护起来。

李砚川从储物箱里摸出一把光是掂在手里就已经能感受到价格不菲的伞递给祝好,祝好接过伞就要拉开车门,手腕却被李砚川一把攥住。

“好好,你一个人要过去吗?”他一脸担忧。

祝好点头:“嗯。”

“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

李砚川没松手,还是很坚持:“我跟你一起。”

祝好顿了一下,抿了抿嘴,试探性地问:“李砚川,你该不是……害怕了吧?”

李砚川不置可否,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早已说明一切,但嘴上还是给自己找补:“好好,分开行动总是会出事的,只有待在一块儿最安全,恐怖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祝好:“……”

看来就算是乙游的男主,也免不了把面子看得很重要。

不过他说得还挺有道理,两个人行动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祝好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点了点头:“行,那就一起吧。”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敲打他:“你跟在我身后,别发出声音……也不用摆出那么凝重的表情,我们只是去跟踪,又不是去赴死的。”

河堤边上的石头淋了雨后更湿滑了,有了上回的经验,祝好的十根脚趾头恨不得死死抠住鞋底,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李砚川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密密麻麻的芦苇随风摆动,像是无数黑幢幢的影子,在河堤上延伸成一层幕布,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祝好余光瞥见李砚川脚上买双泡在泥水里的纯手工制作的皮鞋,不禁有些替他心疼,早知道就提醒他换一双便宜点儿的鞋子了。

透过芦苇的罅隙,隐约可以看到桥洞下面亮起一簇火焰,风吹得焰头跃动,墙上映出的人影也被扯得摇摇晃晃,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祝好压低身子,拨开芦苇丛,把望远镜架在眼前,看清了那个蹲在地上点火的人影——是韩瑾没错,她果然是打算烧毁罪证吗?

韩瑾先是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沓纸,那个装着隐藏线索的箱子就放在她身旁的泥地上,却没有马上打开。

祝好调整了望远镜的焦距,看清她手里是一沓油黄色的纸钱。

她跪坐在泥地里,把纸钱一张一张扔进火堆里,嘴里喃喃着什么,先是小声啜泣,随后大颗的眼泪开始顺着脸庞滑落。

“小瑾,对不起……虽然你说过……但我还是……很不安……”

断断续续的声音被风雨裹挟,刚勉强听清几个词,又很快被卷进深不见底的夜色中。

既然她是叫着韩瑾的名字给她烧纸钱,祝好如今已经十分笃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偷走了韩瑾身份的姚雨欣。

难道说,她大晚上来到这儿,是为了祭拜那个被自己夺走身份的妹妹的吗?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出于愧疚,还是忏悔?

祝好的一条胳膊被李砚川抱得死紧,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恨不得把自己做成一个人体挂件,牢牢扒在她身上。

他弓着身子,附在祝好耳边颤声问道:“好好,那个……是人还是鬼啊?”

狂风骤雨里,纱帐似的芦苇丛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中边低声哭泣,边烧着手里的冥币——这幅场景着实有些诡谲,饶是祝好受过各种恐怖片的洗礼,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当身边只有比自己还要怂几百倍、紧紧扒拉着她一条胳膊的李砚川时,一种保护幼小的责任感油然而生,给她平添了几份勇气。

祝好安慰他:“放心吧,肯定是人。”

毕竟做了鬼还要给自己烧纸钱的话,未免也太惨了点儿。

姚雨欣很快烧完了纸钱,她抱着膝盖在火堆前呆坐了一会儿,转身把那个装着隐藏线索的箱子拉到跟前。

这是要开始处理证据了吗?祝好的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呼吸几乎要停滞,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拿着望远镜的手都在抖。

望远镜里,姚雨欣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顶红色的假发。

祝好突然想到,韩瑾的尸体被发现时,正是染着一头红发。

虽然神经极度紧绷,但她还是隐隐发觉有哪里不太对劲——本是红色头发的姚雨欣为了假扮成韩瑾,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只有在需要扮演自己的时候才会戴上红色假发。

可韩瑾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头发染成红色?她的养父母难道就没有察觉吗?

没等她把思绪捋清,就看到姚雨欣一把将假发扔进火堆里。

火光很快吞噬了半顶假发,她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沓纸——看起来像是文件、资料一类的东西。

祝好心一凛:这些纸看起来显然比那顶假发重要多了,当然也更容易销毁。

不行,不能让她这么做!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得出了两个方案:一,直接冲上前揭穿她。可自己不是警察,更没有执法权,而且万一把她惹急了,撒手把那些纸扔进火堆里,那么所有的证据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这么看来,只能冒险尝试第二个方案。

祝好艰难地把胳膊从李砚川怀里抽出来,蹲下身在脚下的泥水里摸索半天,找到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块。

她把石块递给李砚川,压低声音对他说:“把石块扔进河里,用力点儿。”

李砚川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接过石头,奋力往河里扔去。他胳膊长,力气大,石头砸在水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声音穿透厚重的雨幕传到了姚雨欣的耳朵里,祝好看到她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身形一滞,手里的文件也掉落了一地。

做了亏心事的人果然容易心慌,更别提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了。

姚雨欣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探身往河流的方向看了看,又四处张望片刻,似乎没发觉什么异常,于是松了口气,弯下腰用缠着绷带的手从地上捡起那些文件。

祝好赶紧用胳膊肘捅了下李砚川,示意他再扔一块。李砚川意会,从泥水里摸了一块石头,又一次砸向河面。

“扑通”一声巨响,就算在漫天匝地的大雨里也格外清晰。姚雨欣这回似乎真的被吓到了,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也顾不得管地上的文件了,后退几步后连滚带爬沿着阶梯往桥上跑。

没过一会儿,桥上就亮起了车灯,同时响起了马达发动和车轮碾着泥水远去的声音。

祝好赶忙收起望远镜,拉着李砚川,踩着泥泞一脚深一脚浅往桥洞里跑。

火堆还在燃烧,那顶假发已经被烧掉了大半,地上散落的文件里也有几张被溅起的火星点燃。

李砚川当机立断脱下身上的外套甩向火堆,外套被大雨浇透,还在不停淌水,很快就把火给扑灭了。

祝好松了口气,捡起其中一张纸,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而且尽是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以她勉强过了六级的英语水平也只看懂了几个词,依稀能分辨出是一份病历。

她把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拾起来,跟剩下的半顶假发一起装回箱子里,抬起头才注意到李砚川浑身都被大雨淋了个透,鞋子和裤腿上全是泥,头发也狼狈不堪地贴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虽然知道现在自己的形象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她还是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他笑出声来。

李砚川茫然地愣怔片刻,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祝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系统响起提示音:“跟李砚川的好感度+5,获得50积分!”

祝好心说这一趟可真没白来。

笑了一会儿,李砚川向她伸出一只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又抱起那只箱子,对她道:“好好,我们先回去吧。”

祝好点点头,撑开伞遮在他头顶——反正她身上都已经湿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这箱证物。

走了几步,李砚川突然腾出一只手,轻轻把她带进自己怀里:“一起撑吧,天气凉,再淋雨会感冒的。”

祝好浑身一僵,脸颊莫名烧起来,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幸亏夜色浓重,李砚川应该看不到她红到发烫的耳尖。

回到车里,祝好抱着双臂打了个喷嚏,李砚川把箱子放在后座,打开了空调的暖风,又抽了几张纸巾细心地替她擦掉脸上的雨水:“好好,现在我们去哪儿?”

吹着暖风,身体也渐渐回暖。祝好掏出手机摁亮屏幕,还好,虽然淋了雨,但手机还能用,只不过还是一格信号也没有。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接近凌晨12点了,这个点警局早就下班了。

祝好想了想:“我们先回侦探先生那儿。”

第74章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刮的频率也逐渐慢了下来。

李砚川堪堪从刚才的经历中缓过神来,余光看到祝好靠在座椅发呆,便没话找话跟她闲聊起来:“好好,你经常会面对那么危险的事情吗?”

祝好一耸肩:“这算什么,我之前遇到的事儿可危险多了。”

“有多危险?”

他脸上的讶异让祝好觉得倍儿有面子,无端有些骄傲,猛地坐直了:“有一回我被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用板砖拍晕了,她还给我注射了麻醉剂,把我带到一个废弃的筒子楼里,差点儿把我给一刀给剁死了……”

李砚川听得入神,不时偏头看她,差点儿没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祝好赶紧伸手把紧他的方向盘,提醒道:“哎,你看着点儿路。”

他从愕然中回过神来,调整好方向,又问:“被注射了麻醉剂,那你后来是怎么逃脱的?”

祝好含糊答道:“可能是危机时刻肾上腺素爆发了吧,总之就是身上突然有了力气,然后就……就这么逃脱了。”

李砚川没有怀疑,含笑的眼眸里满是赞赏:“好好,你真勇敢。”

祝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摸了摸鼻梁。

车刚开到城郊,手机就不停震动起来。祝好打开屏幕一看,发现终于有信号了,紧接着信息像是憋了很久似的,一条接一条从屏幕下方弹出来,居然都是程述发来的。

发那么多信息,难道是他们查到了什么新的线索吗?她赶紧点开看了一眼。

“真不回来了?”

“那我锁门了。”

“?”

“关机了?”

“我真锁门了。”

“?”

几乎是每隔半个小时一条的频率,其中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祝好:“……”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知道这家伙平时惜字如金,每次回复信息不是“哦”就是“嗯”,要么干脆只回一个“OK”的表情,今天打的字甚至比平时一个星期加起来还要多,怕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吧。

她点开对话框,想把今晚跌宕起伏的经历一股脑告诉他,打了一长串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又收到了一条信息,还是他。

“白眼狼好像生病了。”

祝好吓了一跳,赶紧把编辑好的文字全都删了,回了句:“它怎么了?”

程述回复得飞快:“你回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到她面露担忧,李砚川问:“怎么了?”

祝好眉头紧锁:“老大说白眼狼不舒服,不知道怎么了。”

李砚川安慰她:“没事,马上就到了。”

说着又踩了脚油门。

车很快开到老城区,来过两次之后,李砚川已经把路记得很熟了。

七拐八拐开过那些错综复杂的巷子后,他把车停在楼下,从后座抱起那只箱子:“好好,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祝好嗯了一声,余光瞥见顶楼窗前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当她抬头往上看时,却又空无一人。

李砚川不常来老居民区,跟在祝好身后走在低矮阴暗、环境跟他家厕所都没法比的筒子楼楼道里,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

幸亏三楼房东大妈早就关门睡觉了,否则看到祝好大半夜带着个男人回家,明天指定会添油加醋跟左邻右舍宣传一番。

祝好用钥匙打开门时,程述跟往常一样懒散地倚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无聊的广告节目,恨不得把“我已经在这儿躺了很久了,刚才从窗户往下看的人绝不是我”这句话写在脸上。听到开门声,他才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哟,回来了?”

祝好没理会他,第一时间从地上捞起前来迎接的白眼狼,检查它有无异样,白眼狼不太乐意被人抱着,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边嚎叫边奋力挣扎,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她问程述:“白眼狼怎么了?”

程述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潦草应付她:“不知道,刚刚还病恹恹的,现在突然没事了。”

家里出现新鲜的两脚兽,祝好一松手,白眼狼就迫不及待从她怀里跳下来,叼着玩具老鼠屁颠屁颠跑过去想要蹭蹭

李砚川的裤腿,即将靠近时又有些嫌弃他脏兮兮的,干脆往地上一躺,肚皮朝天,对他眨巴眼睛。

李砚川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夹着嗓子跟它说话:“嗨,你就是白眼狼呀?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程述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他俩一眼:“你们大半夜玩儿了什么刺激的项目?弄成这样。”

祝好这才想起正事,把放在地上的箱子抱起来搁在茶几上:“我们刚才跟着韩——不对,跟着姚雨欣——去了杜俊明抛尸的地方,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程述眸光一凛:“你们去跟踪她了?”

祝好没注意到他微变的脸色,兀自掏出手机点开那段视频递给他:“她去了杜俊明抛尸的那个地方,给韩瑾烧了纸钱,还差点把箱子里的这些东西给烧了。你看,我把过程全都拍下来了!”

程述接过手机,一言不发地看完视频,又打开茶几上的箱子看了一眼,却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微皱着眉问:“为什么不先给我……或者老秦打个电话?”

祝好解释道:“我想打来着,可出了城就一直没信号。”

李砚川补充了一句:“估计是雨太大,那一带信号塔出毛病了。”

祝好这时才堪堪反应过来他还拘谨地站在门边,连忙摆手招呼他:“李砚川,你过来坐会儿。”

说完又推了推程述,示意他给李砚川腾个位置:“老大,我跟你说,今天李砚川可帮了大忙了,如果没有他,说不定姚雨欣就要把这些东西销毁了。”

李砚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就不坐了,身上都是泥,待会儿把家里弄脏了。”

程述抱着双臂靠在沙发里,没有任何挪窝的打算,不咸不淡地对他说了句:“辛苦了,李老板,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大概是听出了他话里送客的意味,李砚川礼貌一颔首:“那我就先回去了,好好,你记得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祝好本想留他再坐会儿,但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加上有他在也不方便跟程述讨论案情,便起身送他:“李砚川,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李砚川粲然一笑:“没关系,下次想吃牛排记得来找我。”

祝好把他送到门口,又目送他下了楼。再回到屋里时,程述正拧着双眉翻看着箱子里那打文件。

她凑上前邀功:“我就说了韩瑾房间床底那个箱子里装的是证据吧,我刚才大概看了下,这些好像是病历之类的,不过全是英文,你能看得懂吗?”

程述不置可否,侧目瞥她一眼:“你先去洗澡吧。”

祝好摆摆手表示无所谓,毕竟回来的路上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身上的雨水几乎都被烤干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箱子里那顶假发和那些病历,真的是什么有价值的隐藏线索吗?

“如果这些病历属于韩瑾,是不是就能说明——阿嚏!”她打了个喷嚏,眨着眼睛揉了揉鼻子。

程述停下翻动文件的手,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里透露着不容置疑:“先去洗澡。”

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确实不太好受,祝好没再坚持,哦了一声,回阁楼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卫生间里。

关上门后,她照了照镜子,才发现现在的自己确实挺狼狈的:湿漉漉的刘海儿一缕缕耷拉在额前,全身上下全是泥点,几乎没一处干净的地方,被暴雨淋湿的衣服虽然不滴水了,但经过车上的暖气那么一烘,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铁锈味儿。

难怪程述坚持要让她先洗澡呢,估计是被熏得不行了吧。

祝好一心想着那一箱子的隐藏线索,草草冲了个澡,洗掉了身上和头发的泥水后,换上了干净衣服。等她回到客厅时,却发现程述根本没在看那些文件,而是在厨房里不知道鼓捣着什么。

她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拭滴水的发梢,问他:“老大,你在干什么?”

程述没回答,过了一会儿,端着个碗从厨房里出来,放在她面前:“把这个喝了,去吹干头发。”

祝好看着碗里热气升腾的棕红色液体,狐疑地问他:“这是什么?”

“姜糖水,驱寒的。”程述把碗放在茶几上,重新拿起那打文件翻阅起来。

祝好把毛巾搭在脑袋上,对着碗口吹了吹气,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一股暖流从舌尖蔓延到胃里,生姜的辛辣和红糖的甘甜融合得恰到好处。

她偏头看了程述一眼,嘀咕道:“你今天怎么对我那么好。”

程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要是生病了,我可没空照顾你。”

祝好撇了撇嘴,又喝了口姜糖水,端着碗凑到他旁边:“怎么样,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程述没吭声,目光停留在那些文件上,过了一会儿,突然叫她的名字:“祝好。”

“嗯?”

他眼帘微微一垂,清了清嗓,似乎是刻意把自己的声线拿捏得清冷又平静,顿了顿,才说:“你下次能不能别擅自行动?”

祝好倏然一愣,没想到这茬儿还没过去,下意识想要辩解:“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时间太紧急了,我担心姚雨欣把证据毁掉,那这个案子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到底是线索重要,还是命重要?”

她有些心虚,但还是忍不住嘟囔:“没那么严重吧,就一个姚雨欣而已……”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述打断:“万一她有帮凶呢?万一她身上有凶器呢?万一她豁出去了,就是要以命相拼呢?你应付得来吗?你那个漂亮朋友应付得来吗?”

祝好被他扔过来的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脑袋发懵,讷讷道:“我当然是确认了没危险才行动的,我又不傻。”

“我希望你是真的不傻,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了事——”

她一摆手,接过话茬:“我知道,我没有编制,万一领了盒饭也不能算是因公殉职,拿不到赔偿的。放心吧,这句话我熟记于心。”

程述抬起眼皮,喉结上下一滑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本能地咽了回去,只是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拿起那些文件:“我刚刚看过了,这些的确是韩瑾的病历。”

话题跳转得太快,祝好险些没跟上,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真的?她生了什么病。”

“肺癌,晚期。”

第75章

第二天一早,秦聿风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只脏兮兮、沾满泥土的箱子。

他微微皱眉,疑惑地看向四仰八叉躺在靠椅上、把他的办公室当成自家休息室的程述:“这什么?”

程述屈起手指叩了叩箱子:“送给你的证据大礼包。”

秦聿风把手里的咖啡放在一旁,狐疑地打开了箱子,看到了那打文件和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红色假发,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跟姚雨欣案子有关的证物。

“这……怎么来的?”

程述指了指无精打采倚在沙发上的祝好:“是这位勇敢的侦探小姐带着普通市民雨夜跟踪犯罪嫌疑人,重回抛尸现场,装神弄鬼把人吓跑后带回来的。”

虽然昨晚及时洗了热水澡,也喝了姜糖水,但祝好一早起来还是有些鼻塞流涕,脑袋也昏沉沉的,她一时没听出程述语气里的调侃,还以为他是在跟秦聿风称赞自己,不自觉坐直身子,胸前的红领巾仿佛更鲜艳了。

秦聿风没太听明白程述的话,他戴上手套,拎起那顶红色假发看了一眼,又拿起那打病历翻了翻:“怎么全是洋文呢,一个字都看不懂。老程,你翻译一下。”

程述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怼他:“让你以前上课都在睡觉呢?这是韩瑾在M国的病历,上面说她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并且出现了骨转移。”

“肺癌晚期?”

程述点点头,问道:“尸体没让家属带走吧?”

秦聿

风呵呵冷笑了一声:“家属都快让你吓尿了,哪儿还敢提把尸体带走的事儿?现在还放在殡仪馆呢。”

程述耸了耸肩,没有半点愧疚之意:“那就辛苦我们尊敬的温主任解剖一下吧,等解剖结果出来,我们就有充分的证据了。”

秦聿风掏出手机给温珣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对行李箱里发现的尸体进行解剖,重点检查死者的肺部是否出现病变。

挂掉电话后,他拿起那几张天书似的病历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啧啧感慨:“如果死的真的是韩瑾,那姚雨欣也太狠了吧,明知道自己的妹妹只有这一点时间可活了,还要对她下死手。”

程述把两条长腿交叠着搭在他办公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然呢?如果韩瑾病死了,她的家人一定会知道,那姚雨欣还怎么取代她的位置?只有让她以姚雨欣的身份死去,自己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成为韩瑾。”

没错,只要能证明死者肺部确实出现了癌变,再结合病历的内容,就能确定死去的是韩瑾而非姚雨欣了。

然而祝好总觉得有什么被遗漏的东西飞快地从脑海里掠过,可每当她凝神想要专注思考时,那一点儿思绪却又转瞬消失。

她打坐似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程述余光一扫,看到她虚眯着双眼正在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问:“小助手,有什么灵感?”

祝好回过神来,吸溜着鼻涕,嘟囔了句:“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程述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你的‘直觉’又跟你说了什么?”

她咬着指甲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事情看似明朗,实际上却有太多问题没有合理的解释,比如姚雨欣是怎么知道杜俊明抛尸的地点?策划跟娜娜吵架的人,究竟是谁?那顶假发的作用到底是什么?韩瑾又为什么会主动去找杜俊明呢?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警员探头进来,对秦聿风道:“秦队,我们刚刚查到,韩瑾的身份证购买了今天中午十一点钟飞往M国的机票。”

祝好一愣,虽然昨天装神弄鬼暂时吓走了姚雨欣,但她回去缓过神后应该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跟踪了,也知道只要自己留在淮江市一天,就会面临着身份暴露的危险,所以才会连夜买好机票。

只要离开了这里,回到M国,就不会再有人纠结她的身份,她也就能彻底成为真正的韩瑾了。

秦聿风猛地皱眉,低头看表,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果断对着警员一摆手:“走,马上带人跟我去机场。”

淮江市的机场建在市郊,距离市中心有三十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就算是走高速,也需要将近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

秦聿风把红蓝警灯往车顶一放,一路上风驰电掣,几乎要将油门踩到底,终于在四十分钟内顺利到达机场。

祝好本就头昏脑胀的,又跟个破麻袋似的在后座被甩来甩去几十分钟,等车在机场门口停稳时,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下车后扶着车门缓了好一会儿,踉跄着一路小跑才跟上秦聿风和程述的四条长腿。

门口的保安被一众满脸严肃、匆匆而来的便衣警员吓了一跳,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警棍,在看过秦聿风的证件后,才如释重负,打开闸门放他们通行。

然而就算赶在飞机起飞前顺利到达,但想要在偌大的机场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秦聿风派个了警员联系航班客服查询姚雨欣的登机信息,指挥其他人分散在机场各处寻找她的身影,转身却看到程述看着机场指示牌发呆。

他拍了拍程述的肩膀:“老程?”

程述应了一声,沉吟片刻:“国际航班至少要提前120分钟值机,现在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姚雨欣应该很早就到了机场,并且已经过了安检,在登机口等着了。”

——姚雨欣出身小山村,虽然在大城市生活了将近十年,但几乎所有的收入都寄回家里,更别提出去旅游了。她从没去过比淮江市更远的地方、自然也从没坐过飞机。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一定比规定的时间还要提前更久到达机场,办理好一切手续,才能确保从未坐过飞机的自己能够顺利踏上去往M国的航班。

他话刚落音,秦聿风已经拎着对讲机朝着安检口跑去,匆忙出示了证件后,快速通过安检,到达了机场登机口。

祝好的步伐跟脑袋一样越来越沉重,但还是强打精神,目光不停在来往的人群中逡巡。

不知是感冒的症状、还是晕车的后遗症,她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来不及跟秦聿风打声招呼就捂着嘴朝卫生间跑去,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抚着胸口缓了缓,祝好试探叫出她的名字:“姚雨欣。”

那个背影骤然一僵,下意识偏了下头,随即又迅速转身,用缠着绷带的手扶着脸上的墨镜,步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祝好往前几步,在她走进卫生间之前拦住了她,又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姚雨欣,我知道是你。”

姚雨欣这才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匆匆赶来的程述和秦聿风身上,脸上的惊异迅速转换成茫然:“你们认错了,我是韩瑾,姚雨欣是我姐姐。”

紧接着又岔开了话题:“警察同志,这么巧,你们也要坐飞机吗?”

程述掐着腰,半带嘲讽地扫了她一眼:“爱谁谁吧,不过韩小姐不是患了肺癌吗?还是晚期,怎么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