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借那些盾牌掩护同时放出的，是许多纤小的光元素作成的坚实利刺。它们几乎能不经三成以上损耗地穿透圣者随身的防御性神术造成杀伤，这才是阿玛拉不得不暂且退避的根源所在。
巫妖展现出了他毫无瑕疵的作战意识，而那双暗红色眼眸依然平静如死亡本身，没有留给对手一丝一毫。
他只是在下一波交锋发生前，忽然使浑身气势逼真地衰落，低下脸去，像是抵不过这份寒冷的普通人一般轻轻咳嗽了两声。
连被不可逆的死亡一并染成暗红色的睫毛都在轻轻颤动，和片刻之前打退进攻的从容施法者不能说是判若两人，几乎也看不出是同一副灵魂。
重枪狠狠撞进扩散开来的黑影，抵着其中重新凝聚出人形的怪物砸进一颗老树的树洞。
龙王将武器就地钉下克制住阴影的扩散，旋即转身奔向他的朋友。
巫妖放下装模作样抵在唇前的拳头，抬起眼帘，平淡地说：“别吵醒她。”
凭他们的默契，沟通到这一步就已足够。
贝尔纳鲁都斯点点头：“那就交给她自己的意志。”
“好。毕竟她会怎么决定……我也很好奇。”拉萨瑞斯在与朋友一同离开前，若有似无地扫过只受了点轻微擦伤的圣者与生死不明的怪物。
他们的身影远去，很快在风雪中消失了。
阿玛拉站在原地等了等，确认这一事实，才检视起掌侧新添的划伤。光元素即使由亡灵设法驱使，性质却依旧，它不能被附加任何诅咒，否则都会立即陷入混乱，结构完全裂解。
所以他得到的这点伤口只算常规外伤，窄而不算很深，在兽族的优秀体质前这会功夫早就不流血了，甚至平整裂开的皮肉都已经隐隐弥合。
他踩过已经没踝深的积雪，提着剑走向那个树洞。
“……”
“真抱歉我还没死。阁下应该很遗憾。”
在他即将到达前，涅菩才一脸轻松地完全凝回身形，扶着树干探出头。凌乱的长发一丝一缕越过眉眼或面孔，混杂着碎木片和雪块，但没有血迹。他好像只是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而不是经历了那一阵声势惊人的战斗。
“龙族没能杀了你，那就我来。”阿玛拉说。
短暂的合作似乎是可以结束了的，而他依然没忘掉本来的判断，坚持于将这个怪物的危害抹消下去。
“这可不行。他们是溜走了，但我们还没被放出去呢。”
涅菩边说边旁若无人地认真挑拣着干净部分的落雪攒在掌心，试图团出一颗漂亮圆润的雪球。
周围的一切景物确实如他所说，依然没有丝毫溃散的架势，并不打算把他们还给真实世界。
“说实话要我待在这里几十年，睡到小满自然去世或者父提前死掉了所有人一块儿坠落那也无所谓。可是你没有补给会很快饿死冻死的吧？活不过一个冬天的猎隼先生。”
那双来自旁人的暖灰色的眼睛本该是温柔和煦的，配着怪物的性格总显得违和，不过至少在其装作关切时还挺似模似样。
阿玛拉对此选择沉默而非反驳，就已经证明他理解了这个条件。
翼族收起长剑，等着他团完雪球，仔细刻成一座不过巴掌大的活灵活现的狐狸雪雕，又弄出一抹阴影跟在身后负责托着它，只在涅菩完成这些后起身向山外走去时沉默地跟上。
不多时，他们在山林边缘靠近外界的位置发现了一座很老旧的房屋。
房屋本身不小，但有一半是年久失修塌陷着的，其他部分也很破了，幸好屋顶和外墙都分布着粗糙的修补痕迹，看来应该还有人居住。
距离它一段距离外，隔着不住飘落的风雪，凭阿玛拉的视力，隐约能看得到其他民居的轮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功夫涅菩已经去那座旧房子前敲门，他好像十分笃定里面有人在，敲了两下就放下手等着，忽然非常有耐心。
过了很久，门才慢慢打开，露出一张气色十分虚弱但还年轻的秀丽脸庞。
“您好，女士。我和我的朋友是旅行家，补给在意外中遗失了，方便让我们进去避避雪吗？就在院子里也可以。”
悄然隐去尖角的怪物战后根本没收拾自己，此刻的模样的确有几分狼狈。他一手拉过脸上就写着“是个正派人”的阿玛拉，诚恳地问。
“这样的天气很辛苦吧……请进。”有着淡灰色长发与同样的暖灰色眼睛的年轻女性看着涅菩微微一愣，但没有想太多，犹豫片刻便赶紧将他们放了进来。
实际上不管是圣堂之剑还是怪物，他们都能轻易破坏这座房子，根本不用与主人打招呼。但既然后者在老老实实按人的规则行动，阿玛拉当然更不会伤及无辜。
他不动声色地拨开涅菩的手，举步走进这座略显低矮的旧屋，默然环顾，确认这小小的家庭过得很困窘，但努力地将能看见的地方都收拾干净，没有任何额外的杂物堆积，所以在清贫之余还保持着几分窗明几净的温馨。
为他们开门的女士光是看上去就身体状况堪忧，行动也出于不得已的很是缓慢。
她有些费力地将匆忙披上的厚外衣脱下，见涅菩主动替她捡起几根柴枝丢进已经快熄灭的壁炉，欣然地笑笑。
“谢谢您。”她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里只有您自己居住吗？真不容易。”涅菩说。
“不，还有我的女儿小满。她刚刚睡着了。”女士将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示意床上铺着的旧被褥之间还有一个家庭成员。
“千万别吵醒她，”涅菩忽然变魔术般将那只雪做的狐狸拿出来，放在壁炉上的半只空盘子里，轻飘飘地说：“真希望在融化前能见上一面呢……”
“您说什么？这雪雕好漂亮。”
“没什么。只是很感激您能信任我们愿意收留，那当然要报答一二啦。走吧，‘老伙计’。”
阿玛拉没理会他，走向壁炉，将手掌虚虚悬在表面已经有些融化变得晶莹的小雪雕上方，给它施加了一个临时的固化神术——这神术通常被用于保护某些现场证据，免得它们渗入地面或飞快蒸发无踪、失去原本的效用，不能存留至后续的调查阶段。
不愧是穷尽一生在守护其他人的家伙。奇怪的滥好心。涅菩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样的看法，好像那个之前被他精心刻出的雪雕即使消融了也觉得无所谓似的。
“您依然这么喜欢干涉别人啊。”走到院子里之后，他才说。
阿玛拉拿起那柄粗制滥造的小手斧，擦掉上面的积雪，却没有把它直接往怪物脸上扔，想必忍耐力优秀。
他从院子里的积雪间捡起一条被拖回来的大树枝，三两下修掉杂乱的小分杈，专心地一斧一斧将它变成适合燃烧的木柴，只要稍加晾干就能使用了。
帮忙的事并不是阿玛拉提出和应允的，最后的工作却是他来做。怪物只是待在旁边，还悠哉地拣了个地方坐下发呆，俨然什么时候又要一头栽进雪地里不动弹，像个醉汉或者死人那样。
幸好涅菩并没有再倒下，这怪物只是百无聊赖地托着脸看着阿玛拉做事，忽然开口，换了种异样的口吻，丝毫不再前后颠倒或像是随意玩笑，而清醒得可怕：
“……你的确是圣堂的利剑，权位如同尘世的将军。”
“可是你的毕生努力到底都为世界带来了什么？一个稳定到不能被狂热的邪派信仰论所左右的意志，应当无法做到同时忠诚于神和公理。因为‘正确’与保护无辜者的生命经常相互矛盾。”
“在每个晚上，您究竟是在祷告，还是在为增加的牺牲叩问自己？”
“——那些灵魂就在我这里，阁下。他们不怪您。”
阿玛拉直到最后才停下动作，缓慢地恢复直立，回头看去。
“喂我说怎么还要加戏！”绞尽脑汁好不容易熬过精分环节的原骞强烈抗议这种乱来。
前面的插科打诨就算了，好人配角勉强和反派维持表面和睦的戏码也挺有看头，但这种重头戏怎么可以临时派发的啊？良心不会痛吗？
[气氛到了嘛。]涅菩背后的队友语气无辜。
“什么气氛，尴尬到还不如打一架的气氛吗？”
原骞完全没感觉到什么所谓气氛。他刚才只是在有点生涩地专心干活而已，并且终于有空感慨原来下雪天的空气在优秀体质前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和刺激，反倒算是清新。
[人们不喜欢聆听苦难，除非它以爱的形式被表达出来。]魔王轻笑着低语，[六号既然是货真价实的圣人——你更为此付出了努力，一无所有的死人便爱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的意思是因为能换情感值所以这么说了？”原骞费力地理解，而且默默地觉得谜语人果然是要天赋的，这种听上去不太懂又好像很有道理的话人家魔王可以信手拈来，他就得努力去编。
虽说离了这个环境的前提下原骞的生活环境根本不需要绕弯子说话，别人说的听不懂也不用去细想，当时一切都得为生存本身让路，但现在很有用，所以是令他十分羡慕的能力。
第097章 第 97 章
“按照这份供述, 我会在向圣堂汇报的罪名里加上吞吃灵魂一项。”
阿玛拉转过头去不看那怪物，仿佛依然是油盐不进的态度。
“才不是吃掉了。”涅菩忽然斤斤计较，“‘我’只是所有人死后灵魂自然汇成的河流本身，还经过最正统的赋名, 要申请当主教都比你名正言顺啊。”
“咔。”阿玛拉沉默地劈开又一块木头。冻硬的木柴滚落到树桩两边, 磕到雪层下的杂物乒乓作响，在寂静的雪天传出很远。
涅菩看着雪花落在翼族灰白的发间和单薄麻布衣袍的肩头, 忽然伸手捡起一条歪扭无用的树枝, 让它在手中重新抽芽, 焕发出新生。
柔嫩的枝叶盘出恰到好处的圆形，形成漂亮的伞盖, 在雪地里翠绿得像个喜人的奇迹。
在伞盖表面, 甚至还匠心独具地开了两圈位置尤其工整得像插花的粉紫色小花, 似乎能证明这怪物有些强迫症。
“圣堂里有很多人忌惮着你，他们担心你有成为主教甚至更进一步的野心，因为你对圣堂有足够的奉献和名声。所以他们说你沾染了太多杀戮, 不适合成为纯善慈爱的领头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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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非要杀了我——就是为了获取一份无可否认的功绩吗？”怪物撑伞般举着那条树枝走近, 轻声说着。
“我对主教没有任何想法, 清剿恶行是我的本职。你再说下去，我不介意立刻动手。”阿玛拉冷着脸否定。即使再怎么坚定自我，对于这种指控，他都必须要出言反驳一句。
“可是我弄死的也都是坏人吧？您自己去调查过, 一定知道的啊, 阁下。”
“滥杀与执法不能混为一谈。”
“就像你和我？”
“正是。”
漂亮的伞盖带着刚积起的少量雪花滚落在地，长剑险之又险地擦过一缕黑发。
“别忘了这里可不是现实啊, ”涅菩闪过攻击，说, “我们的生死和自由都凭‘她’来决定……您确定要在这儿杀了‘我’吗？”
这话中暗含深意。然而阿玛拉没有见过他这张面孔的本来拥有者，所以即便听了出来也猜想不到关键，只是暂时停下攻势，提着剑问道：
“你的武器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弑神之物岂能用于蝼蚁之生死。”
“所以连能压制你的龙族也是蝼蚁的一员吗？”阿玛拉从患有妄想的狂信徒口中听惯了这类自造格调的疯话，片刻都没被蒙骗过，冷笑反问道。
从对手的反应来看，算是一语中的。
“好吧，其实是还差一道工序……不过你确定要听？”
“我会将所有情报如实带回圣堂。”
“不告诉你。”涅菩无赖般说，同时却示意他看自己身后——那扇通往院子的发黑的木板门已经被悄悄打开一个很小的缝隙，缝隙之后露出了位置低低的、颜色比现实中更鲜亮些的蓝眼睛。
被孩童偷偷看着，阿玛拉却依旧泰然地收起剑。
毕竟以他向来的行动风格，这位阁下从来就只看重生命安全，而不知道也不在乎什么叫弱小者的情绪健康问题。受害者和民众如果害怕，那当然是恶徒的错，他在以圣堂的名义维护安定，没必要带个武器还遮遮掩掩的。
“她已经醒了。”阿玛拉有些疑惑地说。巫妖与怪物都提起过“别吵醒她”的话语，那既然这副把周围环境变成雪景的异变核心是小满，她的意识现在不是醒过来了吗？
“还没有呢。”涅菩简短回应。
于是阿玛拉拾起那支伞似的树枝，端端正正放在自己劈得七七八八并码好的柴堆上，拍掉肩头的雪，重新回到房子里。
“没关系的，夫人，您愿意收留已经很仁慈了，实在不好动用你们过冬的食物。”涅菩对旁人态度比对阿玛拉亲切无数倍，也会好好说话，他边说边将那位女士勉力弄出的热汤里自己那份推向这一个才六七岁模样的小满。
“雪小了一点，下午我们就去打猎，再用猎物跟大家换点粮食回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阿玛拉听着，抬眼看了看涅菩，似乎也对怪物居然拥有过于像人的伪装能力感到诧异，正在确认这家伙有没有被掉包。
但雪天的热汤的确是好东西，翼族总是冷静得像有冰块般触感的银灰色眼睛掩在白雾后面，他整个人仿佛也温和了不少。
小满的妈妈这时离去世还有近十年时间，身体虽然完全没法与兽族相比，现在还是能维持日常起居行走的。比起带着制式长剑的阿玛拉，她对于表面上没携带武器的涅菩态度更自然一点，也或许是因为瞳色一致，而想要试探他是否同为残缺者。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两位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她笑着说。年幼的小满比后来更为寡言内向些，悄悄坐在妈妈身边，用那双蓝眼睛认真地观察着一切。
她的手放在木桌的桌面下，但三个大人都看得见她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那半只盘子里立着的雪做的小狐狸在神术保护下暂未融化，安安静静地待在孩子手心，神态灵动又愉快。
“唔，暂时一起行动而已，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掏心掏肺的那种关系？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涅菩说。
“……”
阿玛拉没说话，只是慢慢喝着热汤，放任寒暄继续。因为背后的原骞实在是被这个“掏心掏肺”给地狱到了。
漫画连载到现在，他要对越来越多的读者和没联系过但必然属于合作关系的漫画作者负责，所以每一步行动都很慎重地推敲过，当然过程中也经常会参考队友的意见。
毕竟这位冒牌系统队友至少支援及时尽心尽力，涉及正事的话题从来不绕圈子，除了有点疯以及有兴致时喜欢突然飙戏以外还是很可靠的。而且再怎么混日子，凭他那种喜欢到处帮助可怜女孩子复仇的习性，一个长生种积累起来的阅历也必然比原骞自己深厚吧。
因此关于原骞心中预设的阿玛拉的几种结局，副官先生也是第一知情人来着。
稍后他们离开那座旧屋，重新走向雪中的山林。
一前一后行过不远，阿玛拉忽然转身，长剑已在手中。
剑尖逼着涅菩一步步后退，直到背脊碰到树干为止。
保持着这个姿势，阿玛拉开口了：
“我有很多问题需要答案。如果你如实回答，并接受圣堂的约束，那么我们本就不必分出生死。——神谕的确说过，你并非圣堂的敌人。这就是原因。”
“还以为砸了那座钟能让你一直愤怒下去呢。”涅菩意外道。
“圣堂还分得清危机与损失孰轻孰重。”阿玛拉板着脸，看上去就很讨厌这类刻板印象。但正因如此才证明他就是见到冒犯圣堂之举便会生气的人没错。
“可惜啊……我不会在这里告诉你的。这是她的世界。至于出去之后，很遗憾，没那个机会了。”涅菩用一贯的神秘腔调说。
“你一定要负隅顽抗下去？”阿玛拉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
因为实际接触的感官比什么情报带来的印象都明确，他亲自处决和追捕过不计其数的恶徒，包括在战场上杀死某个悍勇但沉迷血腥、危害民众的同族，或许是治理某地的将领，或许是叛军头目。
而现在，即使只有短暂的合作和妥协相处，圣堂之剑依然可以认为涅菩与那些人并不一样。小满通过观察能够得出的结论，活得更久也见过更多恶人的阿玛拉同样会很快便意识到。
“好吧，那就一个问题换一个答案，但只有一次机会。”
“……你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阿玛拉顿了顿，问出的却并非如何脱困。
“——杀死我们的父神。”
怪物抬手握住剑刃不让阿玛拉收回去，随后回答。
他披着黑发，透过隐约染着深紫的发丝，以平静的目光直视猎隼那双透彻的银灰色眼睛，让阿玛拉深刻明白其中的郑重不是对任何一个“人”的，只是对他要弑杀的那位伟大的神明怀有无可否定的真实敬意。
“接下来换我。那我就直说吧，这也是关于我们要怎么出去的问题关键。”
阿玛拉略动了动手指，但对方依然没有要放开剑的意思。
“倘若你的圣堂允许我带走小满，把她的心脏扔进熔炉里……你会服从，还是背叛？”
遵照圣堂的命令就意味着牺牲一个孩子的生命，忤逆圣堂则等同于背叛自己从拥有自我以来的全部努力与坚守。
究竟要选哪个？要怎么去选？
这根本是个淬了毒的题目。
翼族的瞳孔一颤。
不再年轻气盛但终生信仰坚定的圣堂之剑面对这个纯粹发自假设般的问题，自知应该斥责其荒诞不经，但心底的某个角落信仰的裂纹已经有如蛛网，而且存在了多年，经不起任何一下重击。
他忽然间记起曾经某个狂信徒的质问——倘若圣堂上下一心，为何数百年来，穷人愈穷，富人愈富？而圣堂从富人手中接过献礼修葺神像与殿堂，又从穷人手中接过供奉，养出的战士却会来追捕他们这些走投无路去偷同类的病婴祭神以求存活的穷人，而为什么不将剑指向富人？
阿玛拉不会因为这些偏激的言论动摇，更一直都知道不平等是幸福的伴生之物。
然而那走投无路的狂信徒确确实实是穷人，是一名依然有自然元素眷顾的兽族，甚至是星辉之父的虔信者。只不过命运不曾善待与他，让他走了歪路。
如果不是半途行差踏错，这样的人正是阿玛拉毕生所守护的最最标准的对象之一。因此对于那张生病衰损的潮红脸庞上穷途末路的绝望、向圣者声声泣诉着的委屈和不得安稳的癫狂，阿玛拉记得格外清楚一些。
圣堂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它不会时时刻刻都完全正确，没有任何人能保证和做到。
举剑的圣者想要这般辩解，又对着面前死者灵魂的聚合体无法开口。
世界是由大部分的穷人所组成的，死者当然也一样，纵使“涅菩”表现出了合格的谈吐与审美等等，完全有能力混进贵族的聚会里去做个风云人物，但阿玛拉还是认得出那双眼睛深处潜藏的神色。
这样一双眼睛绝不来自养尊处优之人。
它是日夜不安、流离失所的惶惑做底，对艰难认识深刻从而对阶级更高者理所当然享有的生存权心怀的渴望是骨骼，自灭顶的悲惨中生出的无终的恨意疯狂蔓长，如血肉般填充起所有空隙，最终塑造出死寂而冰冷的一片貌如平原的泥沼，淤泥里藏着择人而噬的毒蛇。
如此，要说他想拖着所有的一切共同毁灭，便显得无比合理了。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或者是任何什么人。”
这是阿玛拉最终的回答。
他的声音蓦然低落下去，像是洗去了新的白泥膏粉饰的旧雕塑，露出满是风霜剥蚀的枯瘦沟壑，疲惫而带着颓然。
“这是我一生的坚守。我所认为的正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怕与圣堂的判断相反，而且在后来被证明我才是愚蠢短视的那边……但这份想将我看到的每一个生命保护下来的坚持和夙愿，依然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
伴着雪块崩落的连绵声响，怪物轻轻撒手，放开了掌心握着的剑刃。
“希望你能履行承诺，别辜负她的期待。”在逐渐自山野向至圣之城转变的景物间，涅菩说。
第098章 第 98 章
又一个安静的晚上, 崇羽和好友挤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综艺节目，手下各自打游戏，悠闲地等着更新。
之所以是挤，原因在于本来容纳两人十分宽敞的沙发里今天多了一位小客人。
好友的堂妹放假前来找姐姐玩, 经过合住室友间的商议而会暂住在这里大约一周时间。
听说小姑娘性格十分乖巧, 今年才刚考上高等中学，崇羽还特地把房间里某些偏成人和黑暗向的读物都打包锁在单独柜子里。
结果在好友去将人接回来, 双方汇合后, 她们才得知, 这位小堂妹也是《残缺者》的忠实读者——起因是她一眼就认出了好友的自制手链是拉萨瑞斯的印象色集合，随后更是立刻发现了漫画扉页同款的日历冰箱贴是漫画网站送给嘉宾的年会赠品周边。崇羽直呼内行。
原来小堂妹虽然刚入坑没几个月, 却是对作品非常用心的那类孩子, 说起角色见解和分析都有理有据。
她不仅在学业之余悄悄画过一些自学手绘但绝对充满心意的同人图, 还具有冲着偶然刷到的尘醒的脸入坑、却随着自己的阅读感官而逐渐喜欢上素袂和涅菩的复杂属性，甚至出来玩都随身带着特别花费功夫的自制手账本，厨力可见一斑。
小堂妹羞涩兼具勇敢地向同好大姐姐展示了这些, 得到充分认可, 于是原本带有客气成分的接触一下被漫画拉进了距离。虽然年龄相差好几岁, 三人却因相同的读者身份而能够敞开心扉地一起游玩了，相处起来互相包容便愉快得很。
虽然是新人小妹妹，但这样的小妹妹简直就是天使啊！祟祟念老师为此感到十分的幸福，尤其是在收到一份满是对于她上次的素袂cos的真诚赞美的手写信之后。
这导致过去的几天里崇羽和小堂妹的互动剧增, 两人一个大方拿出早早入坑后积攒的漫画同人制品分享, 一个负责郑重地观看并不吝夸夸回馈情绪价值，很快打得火热, 好友反倒只是在旁边心平气和地凑热闹。当然这其中也有她们性格不同的原因，并不能就此区分出任何优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三声不同设置的提示音前后响起。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27话！】
“更新啦！”夹在两个大姐姐之间的小堂妹振臂欢呼，展现出未成年人对待喜爱事物时的元气十足。
好友从沙发侧边拎出她为设计工作买的高清大尺寸平板，崇羽便笑着说：“建议你看这个，她这个显色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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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堂妹从善如流，开开心心把自己的普通学生机放在茶几上，往堂姐身旁凑了凑。
崇羽抱着自己的平板，怀着因为迎来新同伴而产生的微妙的仪式感，和好友同时点下购买更新。
“哇……”小堂妹看着扉页小声惊呼，眼睛亮亮的。
漫画第27话的扉页，正是上一话末尾对局的四人。
富有深意的斜十字星图案放在中心，恰好将画面分割为四块。
凭借深红发色最先吸引来目光的拉萨瑞斯以白骨的指掌托着一颗内里种着嫩绿新芽、外罩剔透水晶球的微观盆景，但水晶球的底座是造型如火焰似的暗红晶体。
而龙王手中是一颗凝结成酷似心脏形状的褐金色天然矿石，阿玛拉捧起的则是一团近乎炽白的纯粹光芒，涅菩却什么也没有，只是微笑，相对应的是斜十字星紧挨着他的那部分边缘正在碎裂消解。
连载至今，大部分读者已经潜移默化地记住了“斜十字星是星神的标志”这条出现过多次的关联设定，并因此联想出很多很多东西。
“这是在表达他们的信仰状态……吧？”崇羽看着弹幕，将信将疑地说出她的看法。
“我也觉得。拉丝虽然违背规则强行延续下来，但他并没有在任何一句话里否定过星神，只说自己的行为是悖逆。法系角色的态度普遍都是这样。所以他这里是用白骨化的手托起自然和外系的象征元素。”好友因个人喜好而优先着重分析了巫妖。
“那贝鲁就是完完全全的星神派系不用多说了，阿玛拉这边应该不是光元素，是他们用的神术的颜色吧，代表他的信仰是比较纯粹甚至偏激的。”崇羽点着头。
“至于捏总……嗯。”好友看向听着她们分析并把敬仰写在脸上持续鼓掌的小堂妹，笑了笑，将平板电脑递到她手里，“你来说吧。”
“啊？我吗？我来分析？”小堂妹愣住，并对于自己涉足大佬高端局的资格深深表示不可置信。
“谁的推就谁来说啦。”崇羽脸不红心不慌地忽悠小孩。
“那我……我觉得。”小堂妹吸了口气，放慢语速，看着手里的屏幕，认真分析道：
“他已经准备终结星神了，所以他不想表达……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这里好像是在拒绝表达怎么看待星神一样，所以才是这个表情。”
她又一下子站起来，原地转过身面对沙发，课堂演讲般说：“——但我觉得凭他的别扭定律，真正觉得重要的东西都不会说出来，所以从事实反推动机，他既然是在为了杀死星神一直奔波，那就一定是对星神有感情的！”
“好！”崇羽用力鼓掌。
“分析得很棒嘛！”做堂姐的也说。
小堂妹摸摸红扑扑发热的脸和耳朵，回到两位帅气的大人中间坐着，继续一起看漫画。
在这话更新的正篇开头，便是对某两组民间配对而言算大福利的分工环节，算作读者眼中的爆点。
【捏总单挑贝鲁哦哦哦好劲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主动选走了难的，谁是顶级深情攻一目了然了吧（胡言乱语）】
【宿敌面对威胁选择合作，背后的原因令人感动（胡言乱语）】
【朋友哥战斗形态帅晕了我天！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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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写着我要打全部！www怎么这么拽又这么可爱啊贝鲁桑www】@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明打架很帅但不在小孩面前耍帅，不愧是傲娇龙】
【我觉得朋友哥弄出来的这个武器像捏总那把的孪生款，而且我觉得阿玛拉也这么觉得】
【阿玛拉的表情变化：从这个好眼熟到他说觉得我有优点都感觉像被骂了啧】
【笑晕（笑晕），毫无信任的反色组在贝萨面前还没开打就已经输了！】
【确实像孪生款设计，待我截图对比发评论区】
【嘛毕竟同是星神全家桶成员！】
【所以这其实还是内斗咯？两位画风完全不一样呢笑】
龙王凭性格自顾自决定要对付两个，其他人却不会老实配合。
接下来漫画用大量篇幅刻画出两组的交锋，爱看战斗戏份的读者大饱眼福，而已经厨上某个角色的那部分读者当然是凭偏倚的注意力各看各的。
由于崇羽喜欢的角色不在场内，她就是那个雨露均沾的，还有空以余光瞥见好友将平板电脑让给了小堂妹，好友自己则拿出手机以便细看和来回截图完全展现出法术系角色优雅战斗方式的拉萨瑞斯。
小堂妹已经满心满眼都是随着铺开的诡谲阴影，气质愈发神秘晦暗的涅菩。即使在别的角色眼中那是毫无疑问的怪物，但读者戴上名为喜爱的滤镜之后当然是怎么看都美妙万分啊。
而漫画作者的功力也撑得起这份喜爱，完全展现出了两边战斗的细节变化，使实质上只在片刻间爆发的冲突看上去极为过瘾。
【捏总：不装了，我就是星神系的怎样啦.jpg】
【一到捏总风格突然好哥特啊，用染黑的斜十字星做成不规则的天罗地网，这是何等美丽又荒诞不经的妄想啊……】
【久违的大跨页！还是双倍，爽飞，我是粉星忠诚的仆人哦哦哦】
【不可名状的多棱体正在接近设备-心狠手辣的歹徒打开了绘画程序-卑鄙无耻的商业漫画家正在创作分镜-PinkStar开始勾线-人气作者粉星正在进行铺色工程-伟大的创作者、无尽星穹中掌管色彩与光影的神于今日抵达她忠实的评论区！！！】
【粉门（虔诚）请多画一点拉丝吧我会献上我能报答的一切（虔诚）】
【拉丝这算是模范演示法爷怎么对付高敏近身了吧，虽然一般人学不来】
【也不一定，拿那个冰系蓝毛举例也可以用道具或者碎冰迷惑视线同时放冰刺，总之是有可行性的】
【所以拉丝这么应对没毛病，别人做不到是练得少还想象力不够！菜就多练！】
这一段的弹幕密度和玩梗含量都热火朝天，讨论着的读者多半都以为冲突真会直到发生伤亡才结束，事实却出乎意料。
【草啊？拉丝突然装柔弱震撼我全家】
【哈哈哈刚被阴过的阿玛拉也傻了，您谁？】
【看看！看看！这就是正经人偶尔整个活的节目效果！笑得停不下来了要】
【但是好使啊，朋友哥立马急了（目移）】
【只有朋友哥在急……好萌……】
【被爆发输出一波的捏总表示，生于忧患死于狗粮*烟*】
【捏总实惨了，说出去是被关心则乱的大傻龙砸出个生死不明的也太丢人一点！怜爱】
借着咳嗽将鏖战正酣的朋友引回来后，拉萨瑞斯略作解释，便很快使打开这片雪景的龙王改变了主意，把决定权交给意识尚不知潜藏在何处的小满自己。
于是他们抛下仍被困在这寒冬山林环境里的两人，自顾自离开了。
那几句简短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能懂，引出不少互相矛盾的观点在弹幕中争辩，幸好在那之后，他们接着谈起这件事情。
“如果她不能狠下心，那就麻烦你了。”拉萨瑞斯平静地说，手中古雅的长杖顶端却在悄悄冒出奇特的细藤，很快开出一朵又一朵金黄色的花。
“不必担心，那个孩子很善良，但她会杀人。你把她教得很好。”贝尔纳鲁都斯是亲眼见过甚至暗中陪同着小满对花之城的女主人下杀手的监护人，所以对小满将做出的选择没有任何忧虑情绪。
他接着无比肯定地说：“她的心已经偏倚，所以只要那个人没给出有利的答案，她就会杀了他以绝后患。”
【危，阿玛拉，危……】
【怎么确定是阿玛拉的？万一是要搞捏总呢？非杠纯疑惑。】
【既然让小满的意识来选，反色组里小满会偏心的肯定是捏总啊！脸+瞳色+相处时长！】
【确实，所以说小满会为难一次（导致引出朋友哥帮忙推动进展）都已经是很心向正义了】
【设身处地的想想，换我我也是偏向捏总，即使那不是我真正的朋友，但他又同样没害过我！对不起了阿玛拉】
【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阿玛拉您自求多福吧】
包括崇羽在内的三人没有对阿玛拉感情特别深厚的，所以也就不是很紧张，好友甚至已经边看边在随手拿来的速记本上画临时想到的饰品图样，个中灵感大概来自巫妖那长杖上开出的无视风雪的金色花朵。
崇羽起来接了杯水喝，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拉出一只大纸箱。
“差点给忘了，我下午回来拿东西那会儿寄到的。应该是那个吧。”崇羽边说边划开胶带，三两下扒开防脏的塑料布包装确认里面内容，然后弯下腰一气呵成地从箱子里面抱出一团巨大的淡粉略带紫色的毛绒玩具。
真的很大一只，也很圆乎乎，崇羽作为身高绝对达标的成年人还要很用力才勉强能拦腰环抱住它。
“哇，兔子草！”原本规规矩矩靠坐在沙发里的小堂妹飞快猜到答案，惊喜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从尘醒牌兔子草的二创梗诞生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以瞬息万变的同人环境，当然早有画手连夜将这种虚构的神奇生物画成可爱的图画版并发布在论坛里，更让这个梗飞快流行开来并受到广泛的喜爱。
随即手握钞能力的成年人便在要来授权后立刻行动力超高的去联系上了本地的工厂，定制出这么一只离开箱子后飞快蓬松起来的、身长快有一个小堂妹高的玩偶，耗费工期半月，今天正好拿到手。
好友走过来伸手rua了两下，说：“可爱。要不再去定几只中号和小号的吧？”
“家里全都是兔子草什么的……想想也很爽的样子啊！”
这时崇羽已经趴在玩偶上，正在用整个人的重量把它狠狠压扁，又被充足的弹力托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听着好友的提议，她一手抓一只埋藏在柔软长毛间的兔子耳朵，快乐而毫不在意当事兔子心理阴影面积地回答道。
小堂妹在拨弄玩偶的毛球兔尾巴，脸上表情梦幻，显然已经被成年人拥有的奇迹权力所俘获，可能正在下决心将来要好好努力，等到自己工作赚钱之后也要这样玩。
第099章 第 99 章
“它是不是也可以有衣服啊？”小堂妹摸着软绵绵确实像一团海草之类植物的特大号玩偶, 声音都轻飘飘的。
“嗯，我们打算自己做。”好友笑着说。
“鄙人不才也略通一些手搓cos服的小技能，就是可惜他那个斗篷只能按感觉挑差不多的印花布和机绣买了几种……问题不大！反正是萌物塑，简化是被允许的。”崇羽说。
“哇……好棒啊……”小姑娘这段时间第不知道多少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玩了一会兔子, 过瘾之后她们才重新回去看更新。
接下来的画面转向另外两人, 确认只有轻微擦伤的阿玛拉踏着积雪走到那树洞前，手中还提着剑, 任谁都看得出来者不善。
【捏总——】
【坚定不移地要铲除邪恶, 但想到捏总的属性, 这集我好像看过嗯嗯】
【来势汹汹啊喂这么快翻脸的吗！】
当然，只有少部分读者担心的事——果然还是没发生。
怪物完好无损地出现, 看上去只是头发有些乱了。
“真抱歉我还没死。阁下应该很遗憾。”他轻快地说。
【啊啊一句话把气氛带歪！不愧是您！（感慨）】
【阿玛拉在这货面前段位还是有点不够看, 直接一转奇怪的片场】
【你老公还没死呢（回音）】
所幸阿玛拉对这种程度的废话能够视若无睹, 使得谈判奇怪又流畅地进行下去。
另一半也归功于涅菩给出的总是他无法反驳的理由。
【捏总的正经模式好像恶魔啊，有那么点洞悉人性的】
【也是承认他真有不死属性是完全的人外了……普通兽族拿什么拼？】
【但更显得这都能不落下风的阿玛拉强啊！凡人面板硬锤怪物已经非常离谱了我说】
【确实，这次剑走偏锋是纯褒义, 普通种族想上桌只能过激加点, 阿玛拉走到这步是性格天赋和路线全对了的稀有案例啊】
【其实也可以用一些点数在情商的www】
不管对话在外人看来有多奇怪, 临时达成的合作是延续下去了。
“哇哦。最近反色赢很大嘛。”崇羽边看边说。
“你提醒我了。屑兔子下线这么久指不定在搞什么事呢，他可是敢同时押注两个弑神潜力股还到人家面前晃的货色。”好友说着从沙发边伸出手，又捋了一把玩偶的兔子耳朵。
“……很有可能啊。”崇羽啧了一声。
漫画中两人隔着点距离冒雪跋涉，到那座旧房子前。
阿玛拉自然是不认识这平凡的民居, 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 但这里是漫画正篇的起点，也是前两个单行本番外所共同涉及的场景, 对于喜欢小满甚至是素袂和巫妖老师的读者而言都是非常特别，印象极深的地方。
【卧槽这是回家了？？？】
【小满的家啊啊啊】
【靠啊捏总真知道这里, 他果然也有妈妈的灵魂碎片吧，眼睛颜色的伏笔上线了！】
【地狱笑话：某种程度上他可以说自己是户主】
【……太坏了！！！】
看着涅菩前去敲门，弹幕百感交集。
但当才二十岁出头模样的妈妈披着厚衣服来开门，他一把拽过阿玛拉，凭圣堂之剑那张脸来骗取信任，就更让人大跌眼镜。
【阿玛拉：我不干净了】
【笑死，底线在哪里，尊严在哪里，饭饭链接又在哪里！】
【有底线当不好反派啦所以说小满成了主角（？】
【讲真的，刷脸开门这回事我上次见好像还是某个圣僧的场合……】
【阿玛拉：是的，我有一个宿敌长得比较吓人，施主莫怕】
【奇幻异世界的和尚也是和尚！（不对）】
总之他们成功以躲避恶劣天气的理由混进了小满的家里，代价是小堂妹在沙发上乐得前仰后合。
刷着弹幕的网友们也很欢乐。
但好景不长，当怪物拿出那只一直带着的、用之前的雪球做成的小雪雕放在壁炉上，让它灵动的真容第一次出现在漫画里，气氛又变了。
【呃啊……是小狐狸……】
【他顶着小狐狸的脸来小满家里，还放下了白色的小狐狸，我枯了】
【我真的会信呃啊，不再纯粹但依然对待小满独一无二，是我推啊（爆哭）】
【不要放在那里！放窗边啊！会化的啊！神啊让他们见见面吧！！！*飙泪*】
于是这时出手保护雪雕的阿玛拉就成了读者眼中最伟大的人。
【好人啊——】
【菩萨啊——】
【（飞扑）（拥抱）（被不近人情的闪开）（摔在地上）（平静起身）】
【？不像演的】
【阿玛拉你是一个很复杂的让人又感恩又讨厌的好人……但是谢谢你！圆了我的意难平】
接着他们就去院子里干活报答那位女士的收留了。
或者说是“他”。反派什么都没做，只看着阿玛拉拎起手斧，有条不紊地修整那些已经盖上积雪、看状态就属于次一等的杂乱柴枝。
他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似乎是天生的，又或许这点劳动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总之阿玛拉即使在干活，整个人依然是只有黑白灰色，和雪景融洽得不分你我。
【某些人在跟小满一起走的时候可不这样啊（指指点点）强烈批评（指指点点）】
【抱歉我又想到小狐狸，我的意思是说我推在给小满做吃的和拎着粉毛姐管家威胁的时候，也判若两人来着……】
【你是对的，原来这都是传统，我还以为单纯是他性格差呢】
【第一次被骂自推性格差而且我还觉得很对x】
【我比较惊讶阿玛拉居然还会干杂活？形象高冷而且不近人情，但其实除了那张嘴哪都很接地气？】
【反而觉得他是在把柴当恶人的头劈，你看这杀气腾腾风姿萧肃——】
【？我悟了谢谢大师。这样竟然有点萌啊】
“……你的确是圣堂的利剑，权位如同尘世的将军。”
涅菩开口了。
他对阿玛拉的评价，出人意料的很高。
然而弹幕从中嗅到了更多不祥的气息。
【手动给人立flag啊？啊？】
【啊啊啊，他说了，那些没有办法的取舍中牺牲者的灵魂也都在他那里！】
【看来除了情况特殊的拉丝，涅菩应该等于死人全图鉴，只是含量多少的问题……】
【而且在终结星神的目标前，这团灵魂碎片现在必须优先顾及关键人物相关，所以一定会是小狐狸的部分更多浮现出来，影响范围更是涉及除了人格以外的一切，好吧合理起来了】
【“他们不怪您”……我的天呐如果是我会瞬间被攻略，可怕】
【阿玛拉没否定哎，所以他真的有在自责？呜呜完全看不出来！】
【没办法吧。他必须要求自己滴水不漏。】
【是的，作为标杆不可以软弱，否则士气真的会崩给你看】
阿玛拉守口如瓶得过分，他最后对此的回应只是：
“按照这份供述，我会在向圣堂汇报的罪名里加上吞吃灵魂一项。”
好像一点也没有动摇过——如果他不刻意地转过头去，并且这一幕还被作者着重画出来的话。
“才不是吃掉了。‘我’只是所有人死后灵魂自然汇成的河流本身，还经过最正统的赋名，要申请当主教都比你名正言顺啊。”
【一个不近人情一个嘎嘎扔信息量，我怎么觉得这段是捏总在刻意暗示阿玛拉什么？】
【这么一说确实】
【河流入海，灵魂汇入星星的深渊……】
【正统的赋名？（坐起）不是出厂自带名字吗】
【那么嫌疑人是——（看向屑兔子）】
熟练的读者不仅没有放过任何线索，而且已经开始运用排除法做推理了，真是令人欣慰。
“好会端水。”某位老二次元说着。
“爱吃，多端。”好友看热闹不嫌事大。
接着，被抛在雪里的歪扭枯枝生出翠绿，怪物擎着它走向阿玛拉。
【草啊。伞上的花还是尘醒的发色，这么卖？】
【但是怪可爱的嘞，暖乎乎的粉色带点紫这种和绿叶搭配，看着就很快乐啊】
【也不是不行，这就脑补捏总顶一脑袋兔子草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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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爱！！！兔子草：气到嚼他头发】
【别嚼啊，不仅没咬断还把自己吃死了可怎么办（拽）】
“您非要杀了我——就是为了获取一份无可否认的功绩吗？”
做出类似关照举动的同时，怪物却这样问。
【诛心啊.jpg】
【我看出来了这是故意引战！你惹他干嘛啊！就喜欢他杀不掉你的样子嘛！】
“我对主教没有任何想法，清剿恶行是我的本职。你再说下去，我不介意立刻动手。”
“可是我弄死的也都是坏人吧？您自己去调查过，一定知道的啊，阁下。”
“滥杀与执法不能混为一谈。”
“就像你和我？”
“正是。”
果然饱含恶意的开头只能换来话不投机的下文，变得十分漂亮的树枝滚落在雪里，阿玛拉一招逼退了神态愈加晦暗仿佛即将出手的怪物，氛围突然又紧绷起来。
画面中怪物的表情率先恢复正常，仿佛刚才不是他主动挑衅般，说：“别忘了这里可不是现实啊，我们的生死和自由都凭‘她’来决定。”
“……您确定要在这儿杀了‘我’吗？”他刻意暗示地强调道。
【啊我懂了！前面朋友哥说把这个幻境还是什么空间的决定权交给小满的意识，所以！】
【所以如果阿玛拉真伤害到长着这张脸的人他直接就会GAMEOVER了啊啊啊】
【什么必死规则……证明小毛团子都无比看重对方啊啊哈特酸酸】
【捏总好像拿着规则书一样，这副本机制他咋就知道了？】
【拉丝当着他们面透露了一句啊，只是欺负阿玛拉非魔法侧罢了】
【……不愧是法爷，法系以外死了活该的意识是刻在DNA里啊，哪怕是拉丝】
“你的武器呢？”阿玛拉的重点果然在其他关键上。
这一点读者同样好奇，毕竟那柄隐隐透红的深黑重枪也有很浓厚的神秘色彩。可惜这问题被涅菩先胡言乱语后欲盖弥彰的一套话给搅了浑水，再想问时，却被暗示七岁的小满正在偷偷观察他们两个。
【久违的奶fufu形态小狼崽！偷走嘿嘿嘿】
【好可爱啊嘬嘬嘬我要亲肿小脸蛋】
“她已经醒了。”阿玛拉收起剑，微有疑惑。
“还没有呢。”涅菩说。
于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合作继续。阿玛拉整理过柴堆之后他们回到室内，得到了暖身子的热汤。
【好想要一个这样子的妈妈】
【小小的崽手里是小狐狸啊！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安详）】
【阿玛拉这么看也有几分乖巧无害……】
【妈妈热汤，妈妈好，捏总把自己的份给崽，捏总好，阿玛拉配合招待不破坏气氛，阿玛拉好，崽喜欢小狐狸的雪雕，崽好！】
【清汤大老爷！】
【《两位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女士您是怎么说出这个话的好崩溃】
【正常情商客套话嘛（茶）也不能说你俩看着像关系叼差毫无信任度的生死冤家啊，坐等掀桌子呢那是！】
【看着阿玛拉这个自觉闭嘴的样子好眼熟，转念一想不就是小满同款吗！】
【……确实！果然话少的人在人数大于三的社交场合都会这样？】
【翻译：说话会冷场，不说了，在干饭/喝水/抠桌布窟窿勿扰】
【阿玛拉：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啊，这碗可真碗啊，这……这怪物可真怪物啊】
【作为社恐人这么看突然觉得严格的他变亲切了，好感+1】
既然涅菩对那位女士找理由说要去打猎，之后他们便借这个理由出门。
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阿玛拉出手了。
从心理描写可知，比起前来这边时的确是答应一起想办法解决封锁回到现实而合作的心态，现在阿玛拉也猜到了一些意图。
这个谜题的关键应该在小满，但那个孩子不会太难应对，反而是面前的怪物必然有另外的阴谋。
【捏总这一路暗示也算没做给瞎子看，可喜可贺】
【OHHH你漫首个壁咚由反色组献出！】
【壁咚但身高差（笑）贴近了显出阿玛拉是瘦瘦一条的所以才看着高而已……这么可爱……】
【果然淤泥兔子和兔子草一样蓬松呢w甚至更大只一点w】@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阿玛拉想通了，涅菩便答应给出情报。但仅限一次。
问题由阿玛拉率先提出，涅菩的回答则如读者所知，就是杀死星神。
但世界上知道星神濒临崩溃的人目前不多，同样的情报也就因此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解释。
接下来涅菩握住抵在胸口的长剑，提出他的问题：
“倘若你的圣堂允许我带走小满，把她的心脏扔进熔炉里——你会服从，还是背叛？”
【娘耶，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阿玛拉你还好吗……】
他显然不好。
漫画将过去那些判断动摇和铭记于心的时刻化为了一个又一个简明而充满想象空间的碎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只有那一双双绝望或挣扎的眼睛、向持剑的圣者或天地呼告着什么的干裂口舌与滑下来的泪水或血迹被准确刻画，压力迫人。
最后一切渐渐淡了，只余下面前这一双隐隐透着执着的眼睛。
对方不仅是在替犹豫的小满直接索要答案，仿佛也是在为某一片倏忽逝去的灵魂请求圣者给他这一次破例的垂怜。
【这画面张力……绝了！粉星你说不喜欢卷毛但你的画笔还爱他】
【捏总，保持这副表情，你要干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他都会答应的！】
【我都替他纠结，这心理斗争是一般人能捋明白的吗……想着想着会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或者是任何什么人。”
“这是我一生的坚守。我所认为的正义。”
沉默很久之后，阿玛拉终于回答道。
实质上无处不在的谜题主人果然聆听着这一切。她得到代表安全的答案，于是积雪顷刻坍塌，山林溃散，风裹挟着的那些白色晶体小了淡了，其中某一粒雪水随着整片场景一同消失前落在阿玛拉眼角的碎发上，犹如诗歌中传唱的圣像落泪的奇迹。
“希望你能履行承诺，别辜负她的期待。”怪物说道。
【别辜负她的期待（我的期待）……嗯，我完全懂捏总了】
【这位不傲娇但原来也是需要翻译器的存在啊！们星神系是怎么回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兜兜转转只有尘醒没这么麻烦？可还行】
【不麻烦但是谜语人也没好哪去！这个世界需要小狮子——】
崇羽看着小堂妹对屏幕陷入久久沉思，而好友卷起速记本如话筒般递过去，表情正经：
“请问这位角色厨小朋友，现在有什么感想要说两句吗？”
小堂妹顿了顿，深呼吸：“——我要看下一话！”
“说得好啊！”崇羽鼓掌。
第100章 第 100 章
小满当然记得那些下着雪的冬天……必须待在家里, 听着风枯燥地吹个不停，所有人都不再出来，躲在能让他们保持温暖的房子里。
因此它显得格外漫长，漫长到像是时间都不在流动的永恒一般。
也许就是因此, 其才作为模糊现实的边界被选中。
现实中的小满睁开眼睛, 像做梦似的，这才恍然记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其中当然包括她以回到幼年的心态, 顺着妈妈的暗示直到从壁炉上找到那只不会融化的狐狸雪雕时的纯然惊喜……醒来后再回味却百感交集。
老师和贝鲁都在为她出头, 涅菩以怪物的灵敏判断出形势主要针对的并不是他, 所以一直在推波助澜。
然而像这样迫使阿玛拉或者说是某个独立的人立刻做出抉择甚至立下誓言，并不是小满本身的想法。毕竟那场不知用何种方法造就的幻梦境以她的潜意识为主导, 以她的记忆和认知为基座, 也凭她的喜恶形成基本规则, 却不是她主动制造出来的。
想到这里，小满隐有预感地抽出那只信封打开，发现那枚金色的龙鳞与保存完好的塞壬鳞片都由内而外地长满裂纹。
但小满来不及沉浸于失落中了, 因为这还意味着以龙鳞为载体储藏的堆成小山的“零花钱”即将在龙鳞彻底损坏时倾泻而出, 视觉效果将是惊人的。
她连忙将金币和金锭都取出来倒进随身空间。
接着她环顾四周, 彻底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再是进入幻境前的至圣之城外城区范围。
附近依然存在金色的建筑外墙没错，同时脱离幻境的涅菩与阿玛拉却当真不在视线能抵达的任何位置。她独自落在了另一个偏僻的地方，四周是看得出至少有十年以上历史的平和的民居。
要以圣堂做对比便能够很直观地判断出误差不小：现在二者间的距离比本来更远了。
小满心中缓缓升起强烈的警惕。
因为她了解贝尔纳鲁都斯的一贯作风。
哪怕他真会懒得对小辈详细介绍他用的都是什么方法和其中原理，但无论是这个法术可能会产生的落点误差, 还是坐标变换属于他故意为之, 不管哪种情况他都一定会给自己留下相关的信息，绝不让她对后续情况产生误判, 就像龙在叮嘱幼崽啃蛋壳时注意别误食龙巢里的坚硬宝石。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两人，只要能找到其中一个借以确认他们没有待在一起也好, 而且希望她先找到的那个最好是涅菩。
醒过来的小满既然知晓刚刚发生的一切，又是明面上与“涅菩”起码同行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最久的人，于是她心里有着预感：
涅菩——她不愿意像阿玛拉那样用怪物称呼这个正在筹备某些计划的存在，纵使每一次交谈都在加重那份异常感——在幻境之中，他对待阿玛拉所怀有的那份奇特又轻微的悲悯，绝对不是一种好的象征。
阿玛拉或许察觉不到，小满却已经隐约窥见那背后蕴含的沉重远景。
……她在艺术之城的时光大部分很放松，唯有那么几个片段由星辉与扭曲涂抹出的巨大杂音构成。与那种存在和祂的碎片有过直接与间接接触后，她此刻仿佛能凭天赋提前一点点得到含糊的预示，对牵扯进世界未来走向的人的命运吉凶稍有了解。
而且小满对“涅菩”那张脸实在是刻骨铭心，当看着其在观察某人时悄然露出的、稍纵即逝的遥远神情，配上熟悉的轮廓，总会让她想到在青铜城时，素袂那些忽然沉默下去的时刻。
上一次她错过了命运的征兆，连独身前去完成复仇的朋友的背影都没亲眼见证。即使后来替素袂做出报复，像是在与死去的朋友合作，可是过去的时间终究是永远也追不上。
所以犹如轮回的这一次……
我不想再迟到了。小满想。
“您或许需要帮助。”
刚走出巷口，小满便听见那熟悉的有些沙哑的声调。她连忙看过去。
那位星神的碎片裹着一身繁复斗篷，却坐在车夫的位置静候着她。以拉车工作而言品质过于珍贵的白金色骏马也早有预料般被解除与载具的固定结构，现在只有一根缰绳牵在他手里而已。
尘醒以往能给出的钱财她早已不缺，这次提供的她正巧需要。
小满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发自内心地说：“谢谢。”
尘醒手里转着烟杆，罕见地微低着头，不去看小满的眼睛，语气轻飘飘的。
他这般心不在焉地说道：“祝您一路顺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怎么会来这边？”小满一手松松拉着缰绳，先是摸了摸马匹的脸颊，给它喂了块硬糖，看尘醒状态不大对劲，寡言如她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来谈生意的……”尘醒叹了口气，看上去好像的确是很疲惫的样子。
小满暂且信了，不再多磨蹭时间寒暄，翻身上马找人去了。
——以她的出身，这自然也是后来学会的技能。具体则要归功于芙罗拉城竞技赛，到了后期也就是烈烈出局前那阵，为了观赏性所穿插的各式创新里其实是有一轮强制马战的，骑术便成了取得名次的必须技能。
虽说那场比赛在漫画里只占了五花八门的比赛中不易发现的一角内容，可能计划是之后在某个番外里才会详细讲述，但对于真实活在这个世界的小满本人当然是亲身经历的过去式。
由于天然的种族克制关系，猛兽类必定和马匹磨合困难，除非是从小培养，但那样的身份又很少会跑来打竞技赛，于是骑术赛当然从来都默认是少数的翼族与象族大放光彩——其余吃草的因为战斗力不足很少能走得到这一步，所谓优势也就难以发挥。
总之赛制的设计导致当时还顶着狼族身份的小满成了观众眼中的例外。对此龙王甚至没亲自出面，在赛制公布的提前几天就雇佣常年为贵族驯养小马与赛马的当地经营者给她们牵来几匹马用作练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据说龙王的原话依然是从不动摇的“要最贵的”，而凭他出手的档次，最后甚至贵到超过了赏心悦目的花样子，是私下弄来的骑士用的真正战马和配套的老练教官。
最终小满在那一轮顺利晋级，并且确实学会了驾驭马匹的技能。
抬起头直直望着小满离去的身影，尘醒慢慢笑了。
在厚重的银面具之后，他甚至笑得弯下腰去，双臂怀抱着自己的肩膀，笑声起得古怪而透着低幽的疯狂，最后仓猝地剧烈咳嗽起来。
“父啊……您很快就不必再煎熬下去了。您是否会为此感到快乐呢？”
“我感到很快乐。”
等到咳嗽平息，他才松散地往后靠了靠，背倚着车厢望向远方的大圣堂，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他看的其实只是每一座圣堂都有的、建筑最高处敬奉着的那“星神”的雕像。
四十年前自主体上凋落坠地的残渣便静静守在无人知晓的街巷一角，向阴沉天穹下屹立的无生命石雕长久地投以注目礼。
他显然明确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什么，无人知晓他究竟将旁人牵涉进何等可怕的计划。
[CUT，第28场第一条过关！你现在发疯也很有模样嘛。]副官先生说。
“还好。”原骞摸出块糖吃，经过三开飙戏的磨练他觉得成功完成自我突破，心态也放平不少，双开顺便刷论坛都是毛毛雨而已。
他甚至有空干点别的，比如打开草稿箱，确认文案无误，点击发送。
一条新的帖子出现在漫画论坛里。
但原骞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主动告诉队友自己搞了些东西，最后他决定让人自行发掘去。
——之前那段小满和涅菩在旅途中的时间，在他控制下的阿玛拉固然很忙，尘醒那边他也将闲暇时间都利用上了，比如花钱请几位画家上门授课培养一下基础什么的。
凭原骞从前的身体状况，在自家院子里散步都不能算是很安全的运动，就连读闲书和玩一些非刺激性的单机游戏这等负担最小的消遣也是勉强为之的，想要尝试涉及自我创造的项目更是痴心妄想，因此即使请得起老师也没学过什么。
实际上他早就想学点业余爱好程度的技能了。于是在以四号的身份进行有针对性的学习和练习后，他试着……画了张同人图。
至于第一次下手的对象，当然是选择跟他关系最浅的涅菩。原骞表示他绝对没有一点心虚，没有。
发出帖子之后，原骞怀着不亚于对漫画正篇剧情演出的紧张心情反复刷新。
还好他的努力在这里会被人看见，帖子竟很快等来了眼熟的头像ID点赞顶帖。
……
《你眼中的“他”是什么呢？（尝试画涅菩同人）》
楼主：[手绘扫描件3.jpg]
“如果要我来描述，那么他就像是——以一个个尘封账户留下的遗迹组成血肉的电子幽灵，多年后残缺了上下文的留言，忘却的密码与损坏的图片，以及那些与粘贴来的网址一同灰暗下去的故事。”
2L：来吃饭了啊啊！老师加油！
3L：这个画风看得出楼主学的偏美术向，但很会扬长避短，色彩到位没有太堆积，构图也很高级，创意好顶赞！
4L：厨子无法拒绝的文案出现了！喜欢，这个解读比缝合怪好听！
5L：夸夸！话说这种网络幽灵剪贴本的感觉好像确实比弗兰肯斯坦更接近本意啊（思）
6L：提前求授权，想问可不可以用这个文案配之后会出的捏总cos？[星星眼.jpg]
7L：原来我推是一个巨大的旧核，我悟了！
8L：不会吧不会只有我盯着捏总这两撮呆毛看了又看吧，这是我见过最把握精髓的同人呆毛！好懂啊www
……
14L：慕名而来一看人我原来认识，笑得，大大您真是，十年顶帖无人问，一朝画画天下知！
既然是全员厨，之后也会有其他人的吧，盯——
15L：我会永远地跟紧您……一直一直等着看到您画完全员出合集的那天……一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开玩笑的老师不要太有压力！期待您的进步）
16L：突然负债的楼主：在画了在画了咕咕咕！（慌乱地拍着翅膀飞走）
……
原骞看着底下络绎不绝的顶帖回复，感觉心里暖暖的，仿佛又能再去飚十场戏一般。
[好狡猾。]副官先生也终于注意到这幅由原骞亲手画出来的特殊的“同人图”和发帖人的身份，开玩笑地说着，[原来你要我做拍照功能不光是为了拍美食啊。你背叛了吃饭阶级！]
“我们根本也没做过纯观众吧，”原骞说，“应该算是官方之下的二房东什么的。”
他试探着问：“那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蛮好吃，不过你以后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
[连载结束之后你还要回去生活，凭这张脸迟早有一天会和漫画扯上联系吧。那如果被作者知道你会画画了，啧啧。]眼光更长远的魔王意味深长地解释道。
原骞：“……”
他没忘记完结后能回去的事，也记得“尘醒”是基于他的长相设计，但当真没有把学画画和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想来漫画作者们虽然是因热爱着创作事业而提笔，但全体作者对于枯燥且极为劳累的作画工程本身的怨气之深重，他同样还是很清楚的。正因如此，只要回去之后极有可能被作者抓包，那么被以把柄要挟报复从而沦落到一起做美术民工的未来，似乎确实是近在眼前了啊。
“我能不能现在自废武功……”原骞沉痛地问。
[看看大家的热情回复，你忍心吗？]
那必定是不忍心的。并且原骞已经完全被充分的回应给打动了，正为这些素未谋面的读者的期待而默默思索起下一张要画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