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幻境解除时小满落在外城区边缘, 而被考验的人和顺便被卷进来的怪物则偏移得更远。
他们在大圣堂门前不远,这儿聚集了许多因至圣之光熄灭而感到恐慌,前来寻求庇护的民众,其中不乏贵族。
在几辆停在广场边缘的马车遮挡间, 圣堂之剑沉住气, 看向那正在背着手欣赏车上雕花装饰的涅菩。
“所以关键在于,‘她’要得到我的许诺?”他问。
“是啊, 看来你真把她吓到了。”涅菩依然若无其事, 就好像这天上取代了不灭光辉的阴云和飘落的雨丝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她涉嫌杀死一名拥有正统任命的城主——但或许, 我那时是该对她态度好一些。”
阿玛拉说到一半忽然转换了话中的倾向,惹得涅菩都侧目看来, 像是诧异这脾气强硬的大人物原来还会反思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
“你残害她的同类, 那次却前来救她, 而且秘银之城的人、那悖逆者与一名龙族都在保护她,证明她必然是特殊的。但如果没有你们前后搅局,她本可以来了解圣堂。”
阿玛拉的话里明显是对圣堂的理念和影响力非常有自信的含义。
“听你这样说真好笑, 没有我和那个宁芙出手, 你可意识不到她的特别, 只会把她关起来养到生锈。”
很明显,此前那场交换问题使得阿玛拉对某些事物产生改观,使得对话的剑拔弩张程度降低一大截,而不再保持单方面地当做死敌且全面戒备着的麻烦状态。
这点压低的交谈声混在广场上聚集起来的数百人之间, 完全不引人注意。
“而且又不是我在残害那些人, 我只是给了你们一个理由,就像天灾发生之后, 你们对活祭品的家人威逼利诱,但那又和天灾本身有什么关系?”涅菩接着说道。
“——猜猜看吧阁下, 倘若我更有耐心些,没有大张旗鼓地动手威胁他们,而是潜入掌权者面前进行谈判,用一些他们乐见的小小的杀戮去做交换条件,那么基诺、芙罗拉、伊维、迪诺斯、夕塔,甚至埃尔和巴罗亚,这其中谁会请您来对付我,谁又会默不作声替我效劳?”
他好整以暇地历数过七城。
而阿玛拉……其实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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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连排除都不需要做,头脑清楚的掌权者没有人会为了一群可以说根本不是同类的底层“人”而得罪这么强大的存在,而且都会选择尽量地拉拢他,希望和他攀上一点小小的交情。
世界上有多少人在接触到至强的武器时是毫不犹豫因其危险而选择销毁呢?尤其涅菩还表现得可以交流,甚至有不危及平民的“善良”,这容易令他人觉得有转圜的空间。
他毕生希望铲除肆意伤害的恶行,为受害者主持正义,并一直以此为动力磨砺自己。
如今他的名声的确能使浅薄的邪恶闻风丧胆,然而阿玛拉知道,即使是自己的出现,也只能让更深层的加害者收敛一些,做得更完美一些而已。
其中部分是由于他的正直和难以讨好,还有部分是忌惮“阿玛拉”所代表的圣堂的力量。
实际上邪恶根本不会被铲除,只是暂时随他的踪迹隐匿声息。
这当然比什么用都没有要好,可是对比他的目标,他设想中的那个世界,还是远远不够。
阿玛拉沉默片刻。虽然涅菩的言语恶劣而刻毒,但这些都是他半生中早已意识到和接受的现实,对他的动摇其实还抵不过幻境中那短暂掠过的一个眼神。
“那么你是对兽族有仇恨,才故意这样玩弄人心?”他问道。
“不。最应该恨你们的祂都不恨,我又哪有资格。”涅菩又是一脸无谓。
但阿玛拉敏锐注意到他的用词。
那是专指神明的代称,而这个世界只有唯一一个真神。
他立刻再也顾不得什么仇恨和善恶的无聊争辩,身为与信仰关联极深的圣堂这一组织的高层成员,异常急切地上前一步拉住涅菩:“你知道祂怎么了!?”
怪物将这副情绪激烈波动、瞳仁紧缩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想了想,在阿玛拉看清其取出的某样东西前有意攥了一下,于是阿玛拉看到的就只是一些深紫色的宝石般质地的碎片。
“虽然是额外的问题,不过看在那个神术份上,就告诉你吧。”
“……但有个前提,我无意侮辱父。这句话的意思是,当你听到不能接受的部分可以叫停,别又直接拔剑砍过来。”结果涅菩忽然欲言又止起来,做出预先警示。
说这话时他头顶的两撮翘起的打弯碎发坠着小雨滴,因重量而摇摇晃晃,在这一刻竟显得纯良起来,丝毫看不出极端危险的本质。
“知道了。我答应你。”阿玛拉毫不犹豫地说,并说到做到地将手从剑柄附近移开。
“那好。总之祂与你们认知的不一样,并非全知全能的存在,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生物,就像活在树叶缝隙里的虫子眼中的龙族。也就是说,祂同样是会进食的,只不过食物没有实体。”
“祂品尝兽族献上的虔诚和爱,同时吞下混杂在其中的,由你们创造出的压迫、残害、嫉恨、猜疑、贪婪、恐惧、悲恸还有谋杀。”
“——是的。祂在过去的几个千年里,一直吃着这些剧毒的东西。”
怪物此刻的微笑中有着近乎残忍的某些东西。
他轻巧地后退一步,阿玛拉才发现自己的手原来正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变得像是濒死之人般孱弱无力,致使涅菩失去这份束缚。
“如果还想回头,就忘了这些,逃回你的圣堂,只当我在用荒诞的故事骗人吧。反正祂允许兽族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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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背后可怕的真相,阿玛拉听闻的最初几乎无法分辨语言本身,因为其与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彻底相违背。
毕竟他不是远离人群生活,离开家之后常日漂泊的小满。兽族与星辉之父对他而言的意义是非常大的,得知这一部分信息时的心境自然与那女孩完全不同。
小满能够没多少障碍的理解与接受的事实,在阿玛拉或者说任何一名兽族看来都仿佛天翻地覆。
区别是其他兽族可能会哭泣唾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拒绝相信,借以拖出漫长的时间来完成缓慢接受的过程,阿玛拉却有着在此时属于缺点的意志强韧与清醒,硬生生克制住了以上种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这让他很快认知到“自己的族群在加害星神”的事实,并依然站得笔直。只从行动判断的话,他似乎完全没有经历情绪崩溃失控再重建的过程。
细看却能发现,这翼族已经货真价实地,犹如被摧毁一遭般……连那坚毅的淡银灰色眼睛都晦暗下去,第一次露出微微苍老的眼神。
他本来端正严肃如同大天使一般的外貌,便逐渐像是被人们心中的向往所维护着的这座至圣之城似的光辉不再。
那辉煌的轮廓仍在,美却变得衰落而沉寂,象征着一切都随幻想无可避免地在辩证时代中终结,天使亦只能垂下曾遮蔽风暴的羽翼,洁白强大的表象忽然间剥落一空,显露出会被风雨任意磨蚀的平凡石质来。
终于,阿玛拉的身影晃了晃。
但在他脱力跪倒前,一双手扶住了他。
那帮助不来自冰冷的怪物,隔着麻布衣衫传递来的体温略低于翼族,但可靠得像是寒凉夜幕间静静燃烧的年轻篝火。
阿玛拉看见,深色发丝间那双静谧却鲜明的蓝眼睛——生来孤独的、看着热闹人群时目光遥远而置身事外的孩子,此刻正给予他沉默的支撑。
小满找到了他们。
“你听到了多少?”涅菩自己就被找到过,对小满在找人方面的直觉毫不意外,饶有兴致地问。
“……从神术那一句开始,差不多全部。”小满说。
“我没在骗他,对吧?”作为同样走在弑神道路上的亲切异类,涅菩向小满征询起她的担保,以证明自己当然不是那种满口谎话的骗子。
小满收回双手,看着很快拿回定力凭自己站直的阿玛拉,没有说话。
抛去立场和观念的矛盾,她很钦佩这个人的品行,更知道要以渺小的个体力量去将信念坚持一生是多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听到那个言出必行的答案之后,小满并不想再对他施加伤害了,哪怕她清楚自己的沉默就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涅菩倍感无聊地摇摇头,隐去身形,大概是想着已经完成一起到至圣之城的约定,也没别的事要做。因为有阿玛拉在的至圣之城一点都不好玩,他干脆走掉了。
这只怪物带来的无形压力或者说威胁顿时瓦解。
小满见阿玛拉一言不发地离开,即使阿玛拉去的方向是圣堂,只要穿过广场没多久就能回到他自己的地盘上去,想来不会有危险,但她看那瘦削的背影多少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纵然毫无漏洞的挺拔姿态没变,却莫名地和从前的锋利干练气质大相径庭。
她悄悄跟了上去。
下一刻小满非常庆幸自己做出的决定,因为在她莫名警铃大作地冲过去并用力拽住阿玛拉的刹那,数十支沉重的特殊箭矢毫无征兆地破空袭来,扎向他本来会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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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拉的反应说不上逊色,其中有近半箭矢坠地时已经被他斩断。真正的混乱只持续了失去平衡的那么一瞬间,从来摧枯拉朽的剑早已恢复锐利。
箭矢上必定还带有另外的针对性附加术式,可见这些残箭落处纷纷伴随着四溢的混乱光彩无声爆开,致使整块的莹白砖石尽数粉碎塌陷,程度尤其骇人。
恐怕十个黄金之血化为巨兽在这里打斗,短时间内能造成的局部破坏也不过如此了。
广场上不知不觉间被飞快替换的人群同时停顿,再同时将抛下伪装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阿玛拉身上。假设阿玛拉有多余心力去刻意观察所有人,方才或许还能发现,一旁兔族的“孩童”目光闪烁,在悄悄舐着的并非手中的糖果,而是指缝里的纤小刀片。
被上百双眼睛不怀感情地紧盯着,这场景会令人极度毛骨悚然。
而广场外围,慢慢出现了披甲执锐的正规队伍。
阿玛拉本以为这是一场袭击,然而那些盾牌上铸着精湛的王室纹章,这让他戒备的神色转为略带茫然。
当然了,圣堂与王室共处一城,并肩而立,即便有着权力方面的龃龉,也时而会暗中拖延让合作顺利完成但不那么愉快,可是从未撕破脸。
在过去数十年里,阿玛拉接收到的认知和见闻都是王室友善而尊重的一面。从权势斗争的角度思考,如果有人打算出卖自己,身为主教的蓑坭应当不会毫无察觉。
阿玛拉正是明白这些,从正常的思路去看待袭击,才觉得奇怪。
小满则想着另一半被毁的箭矢。
表面上它们淹没在扑出的汹涌蓝焰中彻底消失,见过那一道焰枪的阿玛拉也以为是她的手笔,就只有小满知道自己没有贸然出手。
紧要关头她的选择是给阿玛拉加上一层法术构成的薄薄防护,它成形的同时成功抵消掉的是暗中袭来的另一道法术刺杀。
——所以,果然还没有走啊。
面对突然而来的、由兽族内部制造的险境,小满在混乱的局势前,竟因怪物潜藏在附近的事实感到一丝安心。
就像……还有那么一条小巧的白狐狸借着斗篷遮掩藏在她肩上,将尾巴柔软温暖的细毛拢在她颈侧那样。
哪怕她有些在意自己的天赋是什么时候被仿造出来的问题,但这又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帅啊!”原骞看着在安排好的情节真正来临的时刻,五号六号在解决突然袭击这一环表现得非常好,配合完美到强迫症都会被治愈,不禁大夸特夸。
[不过他们还真急着动手,我以为得拖到下一轮剧情呢。看来‘你’碍了很多人的好事嘛。]副官先生说。
“毕竟这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原骞说。六号的人设方面省下的情感值都被他翻倍用在填补身份的过往上了,现在圣堂之剑的声誉就是一次次上战场和解救受害者、铁面无私惩处恶行的举动中积累出来的真材实料,不掺一丝胡吹的。
本来被民众爱戴得越是强烈崇高,在最后就反衬得越惨嘛……原骞或许不懂其他读者瞬息万变的萌点,但他起码懂一点故事中万用万灵的落差感。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刀子精了,下一步考虑自己原创吗?]
参与筹备并看着原骞在线精分,从而一步步把“自己”之一送上末路的副官先生只是在淡定地采访当事人。
“……那还是不了吧。”原骞回答。但他表示自己只是在为赚情感值连续开六个号飙戏之后,发自内心对编故事本身产生了一些疲惫。
才不是因为漫画每次发刀后都会让作者被读者们满怀爱意地挂在嘴边,光是看着就觉得好可怕所以坚决不想亲自面对这些。
第102章 第 102 章
“是的, 殿下,我来与你们谈件生意。”
“有关于卡莉塞、拉萨瑞斯与堪萨尔前赴后继预见的那件事——它对于兽族而言并非完全属于灾难的另一部分真相。”
稍早时候,在身具王族与下一任基座双重身份的公主面前,戴银面具的商人说道。
在公主身旁, 是她那已近暮年的同胞弟弟, 以及刚刚得到她传讯赶来的老师,即秘银之城的另一位基座。
鼩族身披鲜丽的棕色法袍, 颈间晶石浓翠如同一串树叶, 衬得旁边那枚镂空六芒星徽章像是一滴银亮的露水。
她听着商人神秘的开场白, 神态是施法者固有的冷静,其中还多出几分草木与土石相交织出的低调润凉感, 怪不得在基座之中能与约露缇娜私交不错。
“父的确将死, 但其实只要在祂拖着这个世界一起坠落, 带来像堪萨尔阁下预见到的那般毁灭之前斩断与祂的关联,世界便有望独立幸存。”
“而后果对你们而言的损失,会比想象中更小。离开祂的怀抱后, 圣堂的凝聚力在很长时间内必然经历衰退, 这固然令人难过, 但人们反而能得到自由,施法者从此可以突破原本的限制,堂堂正正地挥洒火与雷霆了。”
商人的话语以微微沙哑的悦耳声调流淌着,描绘出的未来与之前所知的毁灭未来对比, 美好到令王室与秘银之城都该有几分心动。
“你要如何证明, 你说的话不只是阴谋者的编造?这可是关乎所有兽族的大事,我们必须谨慎对待。”
国王与长姐交换目光后, 作为与商人温彻斯特更熟悉的那方,坦然出面当这个恶人。
“这就要麻烦陛下您了, 拿出一件有些年头的圣器来应当不难吧。”他说。
“唔,当然。虽说常给圣堂赠送礼物,往孩子们的玩具里找找,还是有些小物件能看的。”国王矜持地笑笑。
不多时,侍从捧来一件形制简单的金属模型,是个边缘立着一圈精巧小雕像的小碗,有些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水琴。
在国王示意下,它被直接放在商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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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摘掉一只手套,将指腹轻轻扫过那些雕像,如果不盯着他手部的动作而去看别处,就能发现,银面具的眼洞中这时幽幽透着紫色。
分明没有被注入液体,模型依然发出了声音,并与本来的音色截然不同——
“星辉之父”的模糊意念被同源的碎片牵引来一丝一缕,以这极度空灵细微的杂音为载体,将两位顶尖的施法者与随身携带无数保护措施的国王身上的屏障悍然瓦解,直直撞进他们的意识里,又瞬间散去。
使人仿佛忽然直面整面滔天巨浪近在眼前的图景。
这是身为星神造物的兽族,绝对无法抗拒与否认的神性。
幸好过程极其短暂,国王骤缩的瞳孔慢慢恢复,表面得体地抽出手帕来轻拭着额角的汗珠。
施法者中享有基座尊荣的那位则更平静些,仅是拿过烛台,吹熄它又捻指引燃,显示出果然这一个高位的施法者同样不免出于职业天性,在实力足够后便违背禁忌,悄悄研究了点能用出外系元素的蹊径。
“真是熟悉的无力感,让我想起做学徒的时候。怎么尝试都拉拢不了那些元素,想法偏到险些故意用壁炉里的火烧伤自己。”她淡淡说道。
“知道这些的还有谁?”公主问。
“请安心,殿下。包括我在内只有三人。他们一个憎恨人世,一个远离人群,都没有兴趣由自己负起将灾难广而告之带来的恐慌后果。所以才只能由我前来说给您,以免圣堂在将来的变故中接着凭独占秘密揽尽好处。”
“……那么,现在看来各位已经全盘相信了?”商人问。
“毋庸置疑。如果骗子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么毁灭已是兽族注定的命运。”公主说,“温彻斯特。上一次和你做生意的是我与他的母亲,这样看来我们也能算是熟人。”
“虽然你手中囤积的货物又比我们预想的更昂贵,但你既然要谈生意,你给出的利益我们可以接受,接下来说说你的条件。”
“我给出消息和展示神降,不仅为了兽族,更为了我自己,毕竟大家都是要靠这个世界继续生活的人呐。之后陛下与基座们还有得忙,相比起来我付出的就太少了,因此我要得到的,只是你们的配合而已。”
“配合?”想到能在规避灾难的同时适当压制圣堂的势力,国王的兴趣已经被挑起来了,并不介意给王室一直以来的好朋友搭个台阶。
“我要你们亲手折断那柄剑。”听声音,商人似乎是愉快地笑了笑。
“父出乎本能地眷顾着兽族,像是血脉的联系那般深厚。所以只要还有一份最无垢的虔信存在,便不可能顺利斩断与祂的联系。”
更无法带给祂由内而外的一记重创。
“原来是那位吗。不过在圣堂里,要说还有一个彻底清醒的虔诚者,也只能是他了。”国王有些叹惋,但仅仅如此。
“可惜,这个世界已不需要他。”
商人轻描淡写地说着,就此为圣堂之剑判下死刑。
在那之后他离开恢宏庄严的宫殿,循着刚刚在异象下变空的街巷慢吞吞地驱车前行,半路却被一团软乎乎像是面团的紫黑色物质故意砸个正着。
那东西给他带来的消息显然很不好,他泄愤似的故意让车轮轧过它折返,等在一处巷口。
要挑信仰最虔诚的那个下手作为对星神的削弱手段,确实是真的信息。
并且正是他们幕后讨论决定这个弑神之前增加成功率的削弱环节时,顺路一起确定了选中阿玛拉当牺牲品。幸好有阿玛拉,不然信仰最虔诚的指不定是哪位人很好的主教或者教士了,要连累无辜可不好。
那么现在留在阿玛拉附近就意味着危险,将他们卷进去的幻境在解除之后发生落点偏移,这当然是对此知情的涅菩干的。
但“尘醒”会希望看到的状况是将小满送得更远些,别让神使的身份掺和进那一团乱麻污泥,而涅菩果然根本不会遂他的愿,还直接指示出预定投放的方位来,也不知道是想让他以孱弱的武力值强行带走小满还是怎样。
只要小满落在至圣之城范围内,那不管怎么想办法,她都来得及赶回去,再拖延就没有用处了。
尘醒一边在心里腹诽着那堆永远不听话的废弃物,一边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向小满递上了手中缰绳。
既然命运终究使她前去,明明已经设法让她脱离危险身旁,她却自己决定要奔赴险境……那就跑得快一点吧,这样还来得及。
“一定要我们来做,是有什么必要么……?”对描述更敏锐的施法者不满足于仅限一句话的要求,向商人继续探寻着细节。
“这是自然。仅仅杀死是不够的,那样他的灵魂依然虔诚,像古往今来浴血战死的圣灵一般荣耀。”
“——不使其灰心绝望,怎么算作抹消信仰呢?”
当时,他这样回答了。
都疯了。星神的一部分在主张策划谋杀星神的虔信徒,而兽族为了抛弃神而独活便爽快地决定害死一个无罪的同类,龙族一清二楚却竟浑不在意;
至圣之城蒙上了阴云,爱着世间的圣者将为他的种种优点而死,是怪物稍带怜悯地尝试用暗示改变那最顽固的人,神亲自任命的一位行刑官亦正急于奔赴这场将染红舞台的闹剧。
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更是从这一日后再回不到从前的日子去了。
尘醒这样想着,真心诚意地为逐渐接近的“未来”笑起来,势头愈演愈烈,直到咳嗽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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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说什么?
阿玛拉几乎听不清楚。
小满不忍地出声打断那队人里正在长篇大论宣布着罪状的队长:“别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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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关人等赶紧离开。”虽然被派来对付阿玛拉,但那中年人没长着一副奸恶面孔,也并不骄躁蛮横。他的宣读被打扰后顿了顿,还多半是好意地警告小满。
“这些事,我不相信他会做。”小满像是在说给身旁的阿玛拉听似的,慢慢加大一点声音,直视着把他当做敌人的所有人。
她并不害怕,只是想到阿玛拉和与这些人不属于同类的自己相反,因对兽族的认同归属感才有着极深重的守护的信念,便替他感到一丝愤懑。
他……归根结底,是为了兽族而拿起剑的啊。
听听他的同类都给他加上了什么荒唐的罪名吧。背叛兽族、多年克扣救济、篡改行贿者的罪状、私吞赃款、拉拢那些主张血腥祭祀的信徒、苛待侮辱牺牲者的家属、加倍残忍地折磨和盘剥向他求救的贫民,甚至敛财和积攒势力的最终意图是谋逆。
听上去这是花费多年搜集的证据,每一件都条理分明,有迹可循,非常具有可信度,准备已久的问责只不过是恰好赶在这个时机爆发出来而已。
阿玛拉听着这些,起初表情还看得出惊疑和不平,现在已经转向轻微的无措和茫然,几乎像个一直在做好事却得了亲人劈头叱骂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该放下剑认错还是先匆匆逃走。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连他都会和弃族、和残缺者、和孤独走向悖逆路途的亡灵一样,成为被打压的对象?
队长继续读下去,洪亮得能让周围所有人和远处悄悄躲着的一些大胆民众听清。
小满短暂地闭了闭眼睛,幽蓝的火焰在掌心中凝聚成形。
她握住那柄只对恶念与恶行生效的焰枪,让赤铜色鳞甲包覆面容,将透光的焰枪前端指向那些人,心里却知道这很可能无效。
因为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这些战士之中或许有人心里觉得阿玛拉是被冤枉,大部分或许真的相信了上位者判断的罪状,觉得阿玛拉是伪装成圣者的又一个以权谋私的卓著野心家。
但他们本身不太会对阿玛拉有更深一层的恶意。人是很少会将强烈的负面情感无端倾注于其他人的。
除了天赋她还可以施法,她并不畏惧战斗,有了龙王赠予的盔甲之后更是,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她将攻击的这些不止是敌人而已,那盔甲之下,盾与长矛之后是一个又一个在神和王室之下呼吸着、烦恼和幸福着生活下去的小家庭。
小满正一边站出来保护阿玛拉,边有些为难地思索怎么劝阿玛拉离开,在这时,圣堂前的广场总算迎来了它的主人。
蓑坭——曾将他以及很多孤儿照顾养大的无血缘的母亲——独自出现,披着庄重的主教衣袍。
她看上去还好。
“……跟我们回去吧,圣堂会给你一个好结果。”蓑坭看着她的孩子,神色隐有动容。
她没有斥责和怀疑他,是用很慢、很温和的语气和表情说的。
但那是像对待误入歧途的信徒一般,不欲激化其抗拒的做法。
“嬷嬷。我没有做那些。——我没有做。”
阿玛拉轻声说。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结果除了蓑坭,所有人都在随之退缩。
雨越下越大了。
谁都看得出,面对来自同类施加的这如山的罪责,以及同类对所谓真相勾勒出的他所表现的这份本能畏惧时,阿玛拉深深的动摇和恍惚状态。
火候似乎是到了。
由神术构成的无数坚索猛然自地面暴起,刻意针对地撞开唯一站在他这边的小满,也撞开了阿玛拉无意再握紧的剑。
制式长剑丁零当啷摔在石砖上的声音刺耳。
施术的另一位主教在缴械后才露面,好意提醒道:“别再试图感化一个恶徒了,蓑坭。你还有机会去检查和矫正下一代的信仰,再晚些,连那孩子也将面对提审。”
蓑坭握紧木杖,说:“你承诺不杀他。”
“我仅承诺,绝不做对世界有害之事。”那位主教亮出掌心的手令,隐隐傲然地笑了。
蓑坭只得离去。
“孩子,死在这里,总比死在他们的屈打成招里舒服些。我来动手,不会痛苦的,我们都将在父身边重聚。”主教走上前来,轻声对他说。
“谢谢您。但不用了。”
阿玛拉本该对这点关怀产生感激,但他偏偏记起那怪物的话来。
祂品尝着……兽族献上的一切。包括压迫,包括残害,更包括谋杀。
他的死不能由同族带来,不应该为父带来新的剧毒。他到这时,依然想着这些。
一连串极为刁钻的法术拖住小满,另一个方向的攻击同时冲向被困的阿玛拉。
但袭击再次被拦下了。
所有冰锥瞬间以极为暴躁的方式炸开,碎得不能再碎,数不清的尖锐残片四散飞溅,还伤到不少没有穿盔甲的刺客。
在惊惧和哀叫四起之间,披着黑发的怪物动手硬生生扯开枷锁,无视一旁不知怎么就在乱局中重伤昏倒的倒霉主教,悠哉地对阿玛拉说道:
“剑可不是祝福的寓意。所以给你冠以这种称呼的人,果然当你是消耗品啊。”
“……”
努力飙戏的原骞不得不发来激烈抗议:“救场就救场,我承认你救得很帅,在这些老是偷偷动手的阴险狗贼衬托下帅爆了,但咱们就不要再搞即兴了吧很危险的啊!”
[哪里危险了?]
“当然是我的脑袋比较危险,负担太重要烧短路的!”原骞说。
[没事的,这不是有水冷装置嘛。快熬出头了,加油,你可以的!]队友试图用不好笑的笑话鼓励道。
“退休之后我一定只看龙傲天爽文……”原骞碎碎发誓。
[我这模板难道不够爽文吗,还不是遭了系统?当魔王招谁惹谁了?]副官先生提起自己的遭遇即冷笑。
“主动出击和被抓来还是有区别的吧,虽然最后还是沦落到一起来演戏。”原骞叹着气,经过这么多磨练,他已然精通战场闲聊并将其当做调节压力的方式。
[演戏多好玩啊,我超喜欢演戏的——]
“我不喜欢!!!”
原骞不同于经常丧气偶尔活泼的副官,他是越演越怕掉链子辜负一起努力的所有人的那类型,又不会手动BE接二周目,每当面对必须一次通过的场面总有甩不脱的心理负担。
原骞还在刻意加深这份压力过剩的问题心态,于是这片刻间始终沉默着不看任何人的阿玛拉忽然以某种可怕的决心伸出手,一把抓住怪物。
后者表面上正在专心表演徒手拆锁,完全将神术的脸面扔在地上踩,甚至试图示意犹豫着的小满有样学样过来帮忙。
“请杀了我。”阿玛拉毅然抬起头,对他说道。
第103章 第 103 章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28话!】
陶铮前一天肝网游新出的大版本肝到神魂颠倒, 漫画更新这时她还在大睡。
于是只有室友在愈加安静的寝室里准时打开漫画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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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话的扉页是阿玛拉与小满。
晨光照过树叶,穿着一丝不苟的教师挺拔地站在学校大门前,低头看着手表,旁边还老老实实站了一排能看出是因携带各类违规物品或没穿校服被抓的学生, 让每个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人只看一眼就心生畏惧。
穿着冬季校服的小满更靠近屏幕外, 她背着书包径自走过他身旁,只看着手里写了知识点的小卡片, 并没有停下来和他说话的意思。
【这两位真·行走的衣架子, 好想求阿玛拉这件白风衣同款】
【看这个麻花袖带设计就觉得不便宜, 可能是高定】
【崽的毛茸茸耳包!太萌了宝宝】
【谁也没看谁,可以, 这很i人关系】
的确, 虽然这张扉页不过是现代的平和日常, 但这个瞬间的选择与展现,其实有一点像在暗示他们终究走着不同的路啊。读者想。
她翻开正篇。
风雪和回忆一道散去了,阔别一话的小满出现在画面里, 显然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落到了与之前不同的方位。
当务之急是即将倾泻而出的金币——和让人感到不安的离开视线范围的那两人。
【他们留给小狼崽的鳞片都碎掉了痛痛, 最是人间留不住!】
【崽看得出捏总的情感倾向, 四舍五入等于她经常在观察捏总,是因为脸吧(因为脸吧)】
【阿玛拉危字当头了,但知道捏总在掺和之后我却有一点兴奋,我忏悔】
【不止捏总, 小满也会参与进去, 还有至少会卷进来的圣堂势力和连锁反应,我天呢什么蓝颜祸水(不是)】
【选他当矛盾中心……简直像是件被争夺的物品一样……好涩哦嘻嘻】
看着就让人期待值拔高。室友想。
在和大家一起吃了一口“这次不想再迟到”的刀之后, 她看见这次也适时出现的主角特有天降外援。
是尘醒。
【屑兔子你又在风暴边缘暗中观察啊,指指点点】
【该说不说他胆子真的有够大】
【评价是被捏总卡脖子就老实了】
【老婆身段无敌了呀, 没露脸光是这么小腿悬空坐在车架上就柔软涩气得像在揽客……(擦口水)】
【老婆,蔫蔫的老婆!这又是刚嗑了多少啊,连崽的关心都不在意了,我狠狠揉搓!】
尘醒的言行其实不够讨喜,但谁让他长得好,贴合路人盘审美已然赢了很大一部分,再加上天然复杂的立场和特殊身份,在不曾与主角敌对的前提下,从正式登场开始人气一直居高不下。
又由于他一直都算得上无害,连读者都相当程度上的听信了这一次他找的借口,暂时对那句来谈生意的答案没有太重视,还在嘻嘻哈哈。
当小满纵马离去,他接下来的举动惊到了不少人。
【你……你笑辣么大声干嘛鸭!】
【害怕,难道他这次不是单纯来送助力的?】
“您很快就不必再煎熬下去了。您是否会为此感到快乐呢?”
屏幕里,这颗坠落到人间又一直将自身与人隔绝的碎片望着星神的雕塑,自言自语。
接下来一如那条弹幕猜测,尘醒的确不再满足于做个主角身边出钱出力的好用配角,而是登上棋盘暗面,唤醒了另一群依然在观望的刽子手们。
“是的,殿下,我来与你们谈件生意。”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尘醒对着能够代表王室与秘银之城拿主意的人物,款款告知在未来那与神有关的可怕灾难中,除了危险,还有能谋取利益的空间。
【都什么时候还急着内斗??天大的事都要找怎么得好处啊服了】
【国王老头知道能削弱圣堂,当场眼睛都亮了,靠】
【施法者那边也在心动啊,存活成功就能解除限制锁,大佬自己不差这点技能树也要为弟子们考虑】
【《斩断与祂的关联》,好一个见鬼说鬼话,之前也是你自己亲口请求小满刀了星神的ho!】
【毕竟对兽族来说……虽然已经接受了星神要完蛋,但亲手拔管和签协议冲击程度还是不一样的】
尘醒通过驱动圣器向他们证明了自己言论的可信度,随后,在公主的提问下,他也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他要兽族亲手折断那一缕最坚实、最纯粹的信仰,作为与神断绝的关键。
“可惜,这个世界已不需要他。”
这句话是事实。
【阿——玛——拉——】
【靠啊看得我好绝望……他那么努力的维护公正,但在别人眼里没有价值……】
【你们不要我要啊!!!我立刻狂写阿玛拉穿来现实世界当法官大展拳脚呜呜】
【坏得很真实,是正剧专属的堵心剧情了,希望本子不要学】
【……希望本子不要学!每个人都很正常,就是从自身切实利益出发的害死了圣人,太黑了,换成放松用的那种还是看看大家都逻辑简单纯好纯坏的吧……】
【最可怕的就是从每个人的视角看都没错,我要是阿玛拉肯定冤得不行,但我如果是掌权者肯定要对所有人负责,从已有信息来判断就是应该以最快速度解决阿玛拉。难怪尘醒那么有信心】
【我比较在意的是,对于这个通过毁掉信徒削弱星神的计划,尘醒投资的那两人知不知情?】
【!!!提醒我了!】
倒数第二条弹幕是室友发的,这点想法本可以直接给陶同学发消息,可惜现在不行。她等了等没看到更多有内容的弹幕回应,先继续往后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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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使其灰心绝望,怎么算作抹消信仰呢?”
对交易者的疑问说出这句回答,尘醒离开王宫。
当时还有一位受雇的车夫为他工作,他待在车厢里,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团略带紫色的半透明深黑“面团”砸了脑袋。
虽然这信使的模样比较奇怪,但找到的人是对的,读者边吐槽边与尘醒一道得知涅菩留下的信息。
他会按尘醒的想法,在关键时刻做手脚把小满放到别的地方。
但——能力有限,只能那么远哦。怪物这样厚脸皮地表示了,并给出预定落点。
尘醒一个字都不信。读者也是。
【上能拆圣堂下能搓个城您现在跟我说能力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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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正经阴谋家还是玩不过厚颜无耻的反派……】
【新感想,某人作为史上最光杆反派,这样不会就是防着屑兔子挑坏呢吧?】
【很有道理!尘醒这种大多数时候柔弱体贴,偶尔出来阴人一手,家大业大或者说有牵挂的真防不住,真的,看阿玛拉就知道了】
【想想尘醒怕的另一个人是谁,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借鉴朋友哥留下的作业,前提是孤家寡人且能揍他,这就等于成为了屑兔子的食物链上位……】
【好像也就懂了捏总为啥要当众和小满装不熟()虽然屑兔子不太信,其他人信就行呗】
【谁又为这个孤家寡人而淡淡地难过了一下】
所以这局是几乎没软肋的反派更胜一筹,尘醒再如何不甘也只能让车夫离开,自己折返回去等小满出现。
他成功等到了人。
但和上一段不同的除了读者的心境还有视角,作为希望她远离泥沼却又给她递上坐骑缰绳的人,尘醒默默看着小满离开的背影,神态因面具掩藏无法判明,便更耐人寻味。
【只要是她的决定就会支持,尘醒你这也是对小满(的身份)倾注了好大期待啊!】
【这方面,大概是有被星神的求死心切传染到吧……毕竟按他的话,他作为自己才几十年,属于星神本身的时间更长】
【因为小满是能杀了“自己”的希望,所以对她的一切千依百顺奉若圭臬,好扭曲的心情,好好吃,狗血爱好者狂喜】
【确实是都疯了……啊啊】
【论坛里那个原创主角姐替小满打打杀杀,救下朋友组顺便梦尘醒的著名爽文也是很懂人物心理了……就这种屑兔子如果有机会谁不想狠狠对他做各种事!!!】
相关的弹幕讨论停在这一页,因为之后的视角便回到另一方那边了。
翻页后第一眼看到那抹灰白短发,读者立刻打起双倍的精神,又顺手在页面上做下一个书签标记。
之后她一定还会再将更新里提到阿玛拉的部分反复研读很多遍的,因为观看和二次创造之间所需的阅读量就是差了那么多嘛。
对于将要到来的陷害和谋杀,此刻的阿玛拉尚且一无所觉,还在人群边缘和涅菩谈起为什么困局的解除条件是他自己。
“是啊,看来你真把她吓到了。”涅菩肯定道。
“她涉嫌杀死一名拥有正统任命的城主——但或许,我那时是该对她态度好一些。”
【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不然我怎么看到阿玛拉说软话?我还醒着吗(掐)】
【好吧这下一见面就追着小满打的黑点也抹掉了,加上人死为大魅力更是翻倍】
可惜接下来的对话证明,阿玛拉还是阿玛拉,他只是在从大局考虑,确认小满的特殊后才觉得应当采取比较委婉的做法,也许可以给小满对圣堂产生好感的时间。
【不愧是你……】
【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本来只会又招人讨厌,但看完前面我就没法再计较这些了(复杂)】
【前面的,这又怎么不算是捏总同款心态呢,体验感拉满了】
【作者!这些也在你计划之内吗!!!】
“——猜猜看吧阁下,倘若我更有耐心些,没有大张旗鼓地动手威胁他们,而是潜入掌权者面前进行谈判,用一些他们乐见的小小的杀戮去做交换条件……”
以天灾自比的怪物随口奚落过圣人,又说起另一个曾经极可能被实现的假设,引出阿玛拉的沉默。
所有人都看到,这位圣堂之剑心中对现状的深刻认知与不满足。
【不得不说听着确实更有可行性,不如说那才是常规反派发展路线。】
【但走那条线就彻底不会被小满认同了,因为和粉毛姐那种人有什么区别呢(目移)】
【反派且怪物,但从苏醒那一刻起一直在试图得到小满的一丝认同.jpg,莫名怜爱】
【所以深色组都是因为孤独聚在一起取暖的异类啊,哭哭】
【还别说,相比起来浅色组的身份全都可以说相当正统,黄金之血啊龙族啊或者干脆就是星神一部分……这还有个真圣者,啧啧】
“那么你是对兽族有仇恨,才故意这样玩弄人心?”
阿玛拉终于从事迹问到眼前这怪物行事的根本动机。
“不。最应该恨你们的祂都不恨,我又哪有资格。”
【我从捏总脸上看到了让你死得明白点几个字XD】
【烟杆一代目——(大悲)】
【居然还没还回去啊!就这么自然的揣着了!还借机搞碎了!】
【反派的理不直气也壮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端联想:这货会在现代把尘醒的咖啡机零件顺走促成强行歇业罢!猫想要,猫得到!】
【尘醒财产-1,用别人的东西当教具什么的……但干得好啊!各种意义。】
【笑死,讲正事之前还要警告听不惯可以但别砍我,可见在捏总看来阿玛拉都是零帧起手深入人心的主】
【可是一般人也不会在阿玛拉的逆鳞上反复横跳吧喂!只要不恶意抹黑圣堂和星神,他才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
【+1,谨防二设入脑】
——祂同样是会进食的,只不过食物没有实体。
祂品尝兽族献上的虔诚和爱,同时吞下混杂在其中的,由你们(兽族)创造出的压迫、残害、嫉恨、猜疑、贪婪、恐惧、悲恸还有谋杀。
祂在过去的几个千年里……一直吃着这些剧毒的东西。
因视角差异,阿玛拉第一次听闻的信息,却是早被读者所知的。它详实地再一次载明星神的病因,证明祂要是恨祂创造出的兽族实在有理有据。
但祂没有恨,就像尘醒此前所说,祂更甚于求生本能地深爱着自己创造的幼子,要以自己孤独的死去换世界的延续。
【星神对兽族真没的说……】
【但聚在一起的几个主要角色差不多都是兽族以外啊(茶)】
【这么说有一种宫廷剧的感觉,灭国之前年幼的皇子公主被送出去延续血脉,陪着陛下似一起的是太子和暗卫和将军……能说他们和星神不亲吗,不能,只不过是选择导致的结果而已啊】
【太子等于龙族,暗卫是捏总,将军是小满,好耶】
【那屑兔子是?】
【对哦他算平辈还是小辈?等等不要在随便打比方的时候真往里对身份啦!】
【尘醒对星神的称呼也是父,跟所有人对齐,心理认知还是偏小辈吧?】
与星神密切相关的怪物对星神的信徒说着这些秘密,笑容微妙而残酷。
读者关掉弹幕观赏片刻,怀着对阿玛拉反应的期待翻过下一页。
她如愿了。
人总是会被这般……原本神圣、曾经崇高、如今倾颓虚弱的美所吸引视线。已经来不及做调整提示音那么麻烦的过程,她一把将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塞进被子下隔音,并猛按截图。
【他要碎掉了,吸溜】
【缺德但把我看爽了真的,固有认知崩溃加圣人的负罪感,太会了,嘿嘿嘿嘿】
【三分钟内我要在论坛看到这口饭(胡言乱语)】
【就是这个!怎么形容啊啊啊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恨】
【一直以为自己是正统且正义的那方,所以理所当然地指责别人,结果半辈子了才知道自己全族都有罪——OMG我要吃的就是这口啊,粉星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
【正统且正义……是这样的。然后品出了一种隐晦的优越感,打碎它可太爽了。】
【好过分哦但我也是,因为被摧毁优越感的是阿玛拉!太歹毒了嘿嘿嘿嘿】
【捏总体验卡我们也是用上了】
确实是有细微优越感的吧,毕竟那东西包装一下就是传统正义方会追逐的所谓的“荣誉感”啦。这一位读者同意弹幕观点,觉得很有道理,并不在意阿玛拉的心理健康。
在观看作品时有的人是把自推捧在心上予以鲜花和温暖的毛茸茸,有的人则会找到猎物并把他放在餐盘上百般剖析从各角度品味,她自己在对阿玛拉的场合当然是后者。
但只要没伤害到别人并且给予作品支持,这两种方式又有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她只是喜欢特定角色的方式不大一样而已,她也很萌其他角色相关的幸福可爱的甜甜产出,看着就会感到治愈!
至少室友这么觉得,所以从不为此纠结,还很期待着之后的论坛反馈,与想看到陶铮阅读这部分情节时会作何感想。
第104章 第 104 章
在阿玛拉得知真相, 行将脱力摔倒的那一刻,扶住他的人是——
小满。
【啊啊啊小狼崽!!!】
【天下第一苏的主角sama!】
【瞬间心动我永远喜欢小满——】
弹幕一片沸腾。
毕竟这一幕在漫画中是完完全全的阿玛拉视角,给予他支撑的这一位年轻的“主人公”有双深而湛的蓝眼睛,寡言而坚定, 在已经持续了很久的显得万物都暗沉苍白的阴云之下, 黑发映衬间,白肤蓝眼的色彩一瞬间犹如破晓。
代入感很强, 再心如铁石的人这一刻也很难不被她打动啊。读者想。
之后三言两语归于平静, 怪物没趣似的离开, 而阿玛拉走向圣堂。
小满跟了上去。
惊变突起。
小满拉住他避开攻击的同时,剑光与蓝焰各自行动, 解决了几乎全部箭矢, 只有爆开的残余光辉彰显出其中威力。
从弹幕来看读者只有一小部分被吓了一跳, 很快都想起是这一话前半中,尘醒与两方势力的交易内容。
【来得好快啊!】
【看来阿玛拉过去秉公执法没少得罪人,只是之前有圣堂镇着, 现在就趁机一起算账咯】
有不少人发出了和副官先生一样的感慨。
【不知为什么在跟着紧张, 但还是要说好有张力的特效场面!帅到了】
【压迫感上来了, 这就是来自友军的背刺嘛】
【啥?蓝焰不是崽放的?】
的确不是。
小满心中了然,而读者也为“还有人在帮主角和阿玛拉”的事实感到高兴。
【捏总还没走!安心与信赖的大反派(热泪盈眶)】
【丫到处拆房子叉人还有顶着小狐狸脸乱转的时候,我们和阿玛拉都没想到还有会为他感动的时候啊,目移】
但所有人都高兴得太早了。
正如尘醒所要求的, 以王室为主而施法者暗中协助的这一次行动中, 他们是在以彻底毁掉“圣堂之剑”的信仰与意志为目标而做计划的。
除了明面上的围困、层出不穷的暗杀与用那些在阿玛拉生命中犹如亲人的存在来施加威胁,兽族的掌权者给予阿玛拉的还有……让任何一个享有正面声誉的人从此再也不能翻身的巨量污蔑。
漫画还贴心地为那些被念出的罪名配上了内容截然相反的详细画面, 一格一格走下来,无需多余的描述, 对比已经极尽残酷。
【别说了!!!】
【他是不讨人喜欢但他是在保护所有普通人安稳活下去的资格啊!这么对他也太——】
【看着这一幕幕都是他的心血他对兽族的付出,这是往他的心里扎刀!】
【难怪捏总点名骂至圣之城,太脏了,这些手段太脏了,你们不如直接杀了他!】
【即使这是有必要的,但这么快就完成对同族的构陷,你们都没有犹豫没有良心吗!】
即使这对读者而言只是画面和文字虚构成的故事,然而看着始终严肃坚定的阿玛拉——这位已无私献出半生时光的圣者在此刻露出的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无措神情,连弹幕都开始觉得忍无可忍了。
小满也站了出来试图喝止这种伤害,盔甲与焰枪成形,表现出明明白白的保护姿态。
最后蓑坭出现了。
“跟我们回去吧,圣堂会给你一个好结果。”她说。
只要看着此刻全副武装的她,就没有人会质疑这位如同大地、如同万物母亲一般的主教的诚意,只要阿玛拉跟她走,她一定会坚决地保护这个由自己亲手抚养过的孩子,就像他尚且稚弱的幼年那样,直到最后。
一部分读者到此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
但阿玛拉只是本能般地、执拗地想要为自己辩解,想得到“母亲”的信任:
“嬷嬷。我没有做那些。——我没有做。”
【呃啊他真的……感觉好委屈啊这一句……】
【要哭了,怎么这么倔啊,但不愧是你】
【人在非常茫然的时候会变得一点都不酷,呜呜】
【这一句话很普通,但突然好为他难过】
【要疯,他想走近一点但除了姨姨所有人都在后退,怎么这样啊你们都信了那堆鬼话吗!!!凎!(掀桌)】
【这明显是在和登场呼应……被人群迎接与被人群畏之如虎的都是他】
【可是他没有变啊!】
【好歹毒的大跨页应用,粉星你没有心!!!】
【靠啊这么搞以后还能不能开心的吃抹布了,太痛我居然也有为阿玛拉揪心的一天】
之后由另一位主教出面,连蓑坭也被劝走。
“孩子,死在这里,总比死在他们的屈打成招里舒服些。我来动手,不会痛苦的,我们都将在父身边重聚。”
画面里,主教站在阿玛拉面前,摆出一点居高临下的姿态,状似慈和关切地说道。
可以看到在他的暗中示意下,围住这里的王室卫队与刺客都暂时按下声势,收敛了一些杀意。
但读者没人买账。
【放什么P呢!还不是要人死!(骂骂咧咧)】
【当所有人都不知道阿玛拉和你平级哈,你搁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卧槽对啊,这一手真够恶心了,除了姨姨有养育之恩以外阿玛拉根本不用对任何主教低头吧!】
【别答应他!】
以明眼人的点破为契机,弹幕纷纷大骂这名主教的虚伪行径。
这种边困住阿玛拉边劝他服从当场了断结果的举动,连傻子都不会信他真是为了当事人好,读者当然更不信。
【圣堂有内鬼啊……!】
【当然有,捏总都说圣堂里有很多人忌惮他了,为了权力卖一下其他派系的同僚很正常啦(茶)】
【捏总,我的一款鬼话连篇生成器,但最后证明都是大实话.jpg】
【快跑啊!】
这漫画的主角从来不是遇见谁都要打一架的风格,久而久之读者的思路也和小满一致,都觉得活下去才是真理,希望阿玛拉和小满离开这片死局再说其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想也知道阿玛拉不可能对这么多同胞出手,一方不遗余力一方却束手束脚的情况下要打赢太难了,而且这次袭击可是已知由秘银之城与王室共同策划,现在摆出来的棋子还是最普通的,再拖下去……别的不说,除已故的堪萨尔以外,秘银之城剩余的十一位基座可都还在幕后。
为了世界延续这样重要的命题出手不会堕了基座的颜面,何况阿玛拉的战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相比起来临时撤退的选项看起来就很有希望,主角与圣堂之剑的配置可谓要机动有机动,要输出有输出,小满练得最熟的黑暗元素作为外系已经算是很开挂的防御机制了,连后手都是涅菩这种等级的豪华底牌。即使他不会尽心保护阿玛拉,但为了小满也应该是会出手的嘛。
这种程度的分析读者很容易能得出,所以暂时还没太绝望。
但阿玛拉没想着逃跑,他从昔日同僚的言语,想到了方才听闻的另一番话。
完全是因此——被同族所弃的他,才拒绝了这赴死的选项。
【……】
【这可不就是!兽族在搞!发生于同族间的谋杀……】
【难怪啊!我说捏总怎么会这么好心跟他解释一堆!!!】
【呃啊啊啊现在还在想不能让自己的死成为又一份谋害星神的祸根,你是圣人吗!】
就在弹幕的惊愕和感慨间,缜密的袭击再次出手。
小满同时被险象环生的高额法术围困,看得人十分揪心,所以最后这一次为阿玛拉挡下它的,是那怪物。
“剑可不是祝福的寓意。所以给你冠以这种称呼的人,果然当你是消耗品啊。”
他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对阿玛拉说话的腔调和风格都一如既往地踩着正经人的底线来设计。
【哦哦!燃起来了!我尼玛原来反色是一款纯爱?】
【这一刻举世皆敌但我待你如故……卧槽,要爱上淤泥兔子了】
【骗骗姐们可以但别把自己也骗了,这货绝对是出来看笑话的吧】
【无人在意但坏主教被创晕咯!谢谢捏总,很快出手使我乳腺健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跟人心的恶比起来,污血、亡魂和恶念凝结成的怪物都显得正常又可爱,好生讽刺壮观的一幕】
大部分弹幕还是很吃这套的,但某一位读者咂咂嘴,开始觉得这互动的发展风格太健康有点不对她的胃口了,并盘算着以后换什么口味来搞阿玛拉。
她翻过一页——决定撤回如上想法。
正在掰开神术锁链而丝毫不被灼伤的怪物,忽地让刚脱困的阿玛拉抓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