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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打蛇棍上,羞涩鸳鸯 算是互表心意吗?……

谢悟德躺在床上, 深深地叹了口气。

温容在他身边躺成了一条,也同样深深地叹了口气。

俩人叹气的尾音合成了一道,谢悟德从床上撑起身子, 伸手摸了摸温容的耳朵尖。

“容容啊 你说, 这个家的人都聪明成这样,之前那么多次机会,到底都是怎么失败的呢?”

【不知道啊。】

温容刚刚也在查这个问题, 然后他再次确认了一件事情。

【不过宿主,经过查询,历任宿主里几乎没有在这一时期失败的。】

【放弃的第一个小高峰已经过去了。坚持到这里的宿主占了历任宿主中的85%】

【而失败的那些宿主里,有7.8%是在第一个月份里失败的, 剩下4.1%是前三个月,剩下就比较零散, 但一直从现在开始, 就步入了平稳的趋势 】

“也能理解。”谢悟德换了个姿势,侧躺在床上, 若有所思。

“无论是谁, 刚穿越的时候肯定都以为自己是主角模板吧。一开始可能有人不适应这个身份和时代,所以失败的多。而到了现在,大部分人应该也都适应了,而也完成了第一部分任务, 获得了正反馈 ”

正是野心勃勃、信心满满的时候,肯定势头足。

不过

“你刚刚说什么?放弃?这个任务还可以放弃的吗?”

【 】温容舔爪子的动作一顿, 随后幽幽看向谢悟德,那小眼神里半是威胁半是控诉。

【宿主要放弃吗?】温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谢悟德从头到脚过了遍电。

“怎么可能呢宝贝!!”谢悟德咧出来一个灿烂到直冒傻气的微笑。“我只是问问!问问!”

【可以放弃啊。】温容轻轻哼了个小鼻音。【自杀就放弃了呗。】

小容猫边说也边换了个姿势,正着趴在床上, 两只小爪交叠的放在身前,高贵冷艳。

“不会的不会的,我肯定不会的。”谢悟德讨好地凑过去,顶了顶小猫鼻子。“我还要攒钱换媳妇儿呢~”

温容不适应地往后撤了撤,又抬爪拍了拍谢悟德的鼻梁。

【 系统尊重宿主的每一个选择。】

温容的声音透着点别扭,但显然没有刚刚那么生硬了。

这就是快被哄好了,谢悟德心头大定,赶紧把媳妇儿抱进怀里,又贴又蹭的撒娇。

“好嘛好嘛,宿主只是想好好完成任务攒积分把梦中情人变媳妇儿嘛。”

“不过 ”谢悟德端详着小猫脸色,最后决定打蛇棍上。“容容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宿主啊。”

“我也是宿主,前面那些也是宿主,显得我一点都不特别哎。”

这句话倒是给温容说的一愣,随后皱起了小猫眉头。

【如果宿主想的话,也可以给系统设定其他的称呼。】

“叫哥哥!”谢悟德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显然是早有预谋。

他早就在琢磨这个事情了,一开始甚至还想过“主人”,毕竟很多系统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但后来他代入了一下,差点给自己羞到冒烟,最后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让温容喊哥哥。

他本来是八月生人,温容是五月,比他大,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喊过他。

温容沉默了一瞬,然后努力地张张嘴,又张张嘴

【哥、哥哥。】

“砰”得一下,谢悟德好像烫手一样把小猫直接扔出了个完美抛物线,温容就势火烧屁股一样缩到了床尾,谢悟德连滚带爬缩在床头,俩人一头一尾缩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团子,仔细一看脑瓜顶上还都在冒烟。

太、太羞耻了!!!

谢悟德虽然偷偷幻想过很多次温容叫哥哥的场景,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果然还是有点经受不住这个刺激,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心率直飙二百二。

温容也没找到哪儿去,虽然小猫脸看不出红没红,但刚刚它往床脚爬的时候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俩人背对背崩溃了一会儿,还是谢悟德先调整过来,顶着一张大红脸过去把温容刨了出来,然后结结巴巴地改口。

“算、算了。”他这会儿不是假装的傻气,而是真的在冒傻气了。“要不,还、还是叫我小名吧。”

温容也有点傻了,呆呼呼地点点头。

【好、好哦。】

【笑笑。】

谢悟德心头一软,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个人有没有小名,在某种程度取决于他的大名里能不能拎出一个字变成好听的叠字。

这就是为什么温容没有小名,因为“容容”足够好听。

而谢悟德 不得不承认,谢谢、呜呜和德德都算不上什么好听的名字。

所以在他小的时候,他的妈妈在绞尽脑汁给他想完大名以后,就没继续在小名上费劲了。

“户口都落完了就不改了!”

“我可不想再琢磨这名字了!”

“就叫笑笑吧,这娃一笑起来真可爱。也是希望这孩子以后笑口常开 ”

就这样,谢悟德的童年就是在一声声“笑笑,笑笑!”里度过的。

不过孩子嘛,都会有一个阶段十分抗拒自己的小名。而谢悟德的母亲又已经去世,所以,他真的已经也有很久没听过别人叫他小名了。

谢悟德叹了口气,这次没有抓着“系统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小名”这一点不放,只是简单的抱着温容,一起躺在了床上。

“容容。”

“我有点累了。”

可能是因为回忆了过去,温容罕见地没有睡觉。

他回到了谢悟德的意识空间里,恢复成二头身小人的形状,换好了他最喜欢的那套睡衣,然后板板正正地坐在床上——发呆。

事实上也不能完全说是在发呆,准确的说,他是在思考一个一直以来被他逃避掉了的问题。

谢悟德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是的,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个情况,哪怕温容再鸵鸟,他也不能自欺欺人的认为,谢悟德没有认出来他,或者谢悟德对他还是纯洁的兄弟情。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不会作假,他认认真真的记录下来了谢悟德和他互动时候的每一次身体数据变化。

那些数据分明在告诉他,谢悟德真的很喜欢他。

可是 他喜欢谢悟德吗?

温容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呜咽一声,抬起两只小胖手捂住了脸。

这个问题太难了!

为什么要难为一个寡王这种问题?还一上来就是兄弟变情人这种高难挑战?

他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谢悟德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只抽抽巴巴愁眉苦脸的小猫咪。

“哎?你咋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谢悟德一边刷牙一边查看系统界面,自言自语。“也没有新任务啊 这咋了这是 ”

温容在旁边没精打采地咪呜了一声算作回应,一张嘴,还打了个大哈欠。

谢悟德围着他观察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能破案,只得耸耸肩,开今天的每日签到大礼包了。

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谢悟德已经对系统的任务养成了类似上班打卡的好习惯,并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章法。

如果不是这一段时间要抽卡,或者有重要的事情,他都会起床就把签到先签了。

一方面,这也算可以预知一下当日运势,另一方面 也是怕忘。

这一段时间没什么大周折,他之前差点忙忘记过好几次!

还好有温容在,会在这一天还剩下最后五分钟的时候催命式提醒。

今天抽出来的东西还不错,是比大串糖葫芦卖的还要贵的小糖葫芦!而且从数量和种类上看,几乎是搬空了一家店铺。

谢悟德随机挑选了一根山楂塞嘴里,又掰下来个草莓塞给温容。

小猫咪费劲巴拉地咬住了几乎比他嘴还大了两倍的草莓,两只小白爪都被草莓汁染得嫣红。

“说起来,现在主线任务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但好像正式任务面板还没有正式开启呢。”

有了温容这个契机,谢悟德也就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系统面板上。

这一段时间又是搬家又是捡拓跋寻,再又是把大哥他们接过来安顿好,他一件事连着一件事的忙,竟然一直都没来得及仔细研究新任务!

“我看看 第二阶段的任务是龙兴之地,往北 现在还不够北?”

“往北 拓跋寻 ”

谢悟德嘴里小声念叨了两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身体一僵,随后不可置信地和温容对视了一眼,一人一统异口同声。

“一统异族??!”

谢悟德顿了顿,平缓下情绪随后才伸出手指点了点。

“开玩笑的吧?这大哥啥意思?到现在都不开启正式任务面板,不会真想让我一个人赤手空拳先把东北和内蒙扫下来再南下吧?”

“怎么,人家半部论语才能打天下,我这有点啥啊,咋就够打北地了?”

“我觉得补星!我们要不还是先一统幽州吧!”

第102章 稳坐高台,两手准备 有个大哥真是好……

显然, 谢悟德这个有个性的宿主,再次对任务有了不同的理解。

可惜,这次主系统不赞同他的理解了。

和地图那次不同, 这次谢悟德的反馈结果驳回的很快。

【尊敬的宿主您好!您反馈的问题已知悉, 经检测,宿主已具备称霸幽州资格,故不再设立任务!请宿主自动找寻方法, 打开第二部分主线任务哟!】

“ 是挑衅吧。”

谢悟德盯着最后那个“哟”字,脑门子上青筋直蹦。

“绝对就是挑衅吧!!”

“我怎么就足够控制幽州了?我不是才控制个代郡!蓟城副本刚开始打啊我才!!”

谢悟德恨得咬牙切齿——他的任务!他的奖励!他的积分!

【但宿主现在手底下的能人,的确的确不比任何一个州府差了。】

温容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站在谢悟德这边的,但作为一个系统, 他也是会客观评判的。

【甚至,宿主现在的班底已经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最强班底了。】

文有小丫周家班, 武有拓跋寻和安璃琼, 说一句当世最强领导班子也不为过。

谢悟德沉默了一下,随后再次飞速抓到了系统的漏洞。

“没用啊!光有光杆司令有啥用啊!”

“安璃琼是有兵, 廖兰意那边也有人, 但能跟上我思维的、能懂我的,没有啊!”

“更何况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啊,某种意义上说我现在还是个光杆司令!”

【宿主稍安勿躁,大哥现在已经能理解你不少了。】

温容拍拍他的手, 了以慰藉。

【等着大哥培养的学生成长起来,宿主也就有足够的人手可以用了。】

谢悟德头一次对温容这么无语。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温容, 盯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宝,你琢磨琢磨自己的话,你自己想想, 离谱不。”

“还等他们成长起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不行!填鸭!必须填鸭式教学!!!”

这温容也就不阻拦了。

反正目前他们第二阶段的任务一筹莫展,又是冬天,很多事情本来也没法做。

缩在屋子里搞搞教育也好,正好他大哥一下子给他拉来了这么多人,是时候让这些文学巨匠动作起来了!

就这样,刚刚赶到这苦寒地区的儒生们,还没有住明白这热腾腾的火炕,就被迫开始学习谢悟德整理的新式教材了。

这个时候谢悟德才深切的体会到,有一个厉害的大哥有多重要。

谢悟德很早以前就开始着手准备新式教材的事情了,从小学到高中的都有。

虽然说是教材,但比较起来,也更像是知识点大纲。就这,也还是多亏了温容变成系统以后的拍照式记忆,俩人才能磕磕绊绊地弄出来的。

最开始,他只是给了大哥拼音和一些小学时候的教学理念,比如什么九九乘法表啊,德智体美劳之类。后来等他编造出梦中情人以后,就可以直接放心大胆地把他的所有成果都拿给大哥了。

反正 他拿出的东西越异常,就越能证明他真的是有个梦中情人。

不然谢悟成也不会一开始就对这个梦中神仙的存在半信半疑,信任又随着时间推移与日俱增,直到现在,大哥已经几乎信了九成。

完全呈现一个正相关。

而他信了,他会了,谢悟德就方便了。

“阿兄以为,这次过来的几位先生里,谁会是对教学感兴趣的,谁又会对政务更感兴趣?”

“幺弟是终于打算挑明了吗?”

谢悟成围着毯子坐在炕上,手里紧紧抱着温容。

“如若不是幺弟梦中的神仙有什么新的预测的话 我建议幺弟不用这么着急说透。”

谢悟成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温容的额头。

“我们谢家虽然名义上的确是幽州的诸侯,但毕竟已经远离权力中心太久,又一直偏安代郡。无论是从现状,还是常理来说,幺弟想要真正入主幽州,最好还是和廖鹤提前沟通。”

“实职权力的变动并非高谈阔论就能达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反而才会成为阻拦你的关键。”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阿兄了嘛!”

谢悟德理直气壮地摊了摊手。

道理他当然知道——且不说是一整个幽州府的权力争夺,这种事情就他前世在公司里都看得多了去了!

有时候夸张得他都觉得惊讶:一个实习转正都能被人作出不少令人想都想不到的恶心事儿,更别提现在他们是想要拿走一整个州府的权力了!

光是想想,谢悟德都知道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地狱级难度。

好在他还有他哥。

“我们的优势在于,我和廖兰意交好,而他家还只有他一个孩子!”

谢悟德信誓旦旦地分析:“大部分情况下,父母都是拗不过孩子的。只要这个父母疼爱孩子!”

而廖兰意家只有他一个,想来是疼爱的吧!

谢悟成也跟着微微颔首,算是赞同谢悟德的说法。

谢悟德一看就更有数了,看他哥这样子,肯定是对廖鹤也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当然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有你!”谢悟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哥,“无论廖鹤对我们是什么态度,至少有大哥在,很多人自然而然就会偏向我们!”

谢悟成一怔,随后嘴角漾开个浅浅的笑,但眉头却依然微微皱起。

谢悟德所说的事情,他如何不知呢。

但他也是谢家的一员,既然他们有这个资格,而小弟又有这个心,他做大哥的,自然不能拖后腿不是。

他轻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准备好拜帖,过几日 我们一同去拜访一下这个廖太守吧。”

权力是要争夺的,但自己这边的事情也是要处理的。

谢悟德开心的把分选文官职能的事情打包丢给了他哥,让他哥提前拟定好他们这边的人都能干什么活的名单,好有个准备。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旦廖鹤不好拿下,他这边另起炉灶也能搭起来不是?

谢悟成没有推辞,这师兄师叔都是奔着他来的,后续的安顿自然也该他来。

至于谢悟德 他打算拿下拓跋寻了。

拓跋寻的身体太差了,哪怕经过了他们两个的胡乱治疗,目前看起来死不了,但每天清醒的时候依然十分有限。

他又十分之不配合,问他十个问题能得个鼻音都算好的,每天一副哀莫大过于心死的丧气样子,谢悟德看着就不想跟他说话。

正好安璃琼的回信和他哥都没到,他又忙忙活活的一堆事情,之前也就没执着于这个将来会一统北方的残忍异族。

这下大哥来了,又做好了接下一段时间内的规划,他也终于能腾出手啃啃这个硬骨头了。

(就是看起来,这个时间段的拓跋寻属实是没什么特点。)

谢悟德抱着温容,若有所思。

(大哥对他没什么印象也就算了,安璃琼竟然对他的评价也很一般。)

这就值得人深思了。

比如 这拓跋寻到底是真的有能力、还是说史书移花接木,把别人的事迹给了他?

如果没有能力,那谢悟德自然就不用在他身上费心了,顶多扔给安璃琼让他看着别饿死就成。

如果是真的有能力,这里面值得探寻的原因就多了。

其一,若他足够强大,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任何名气?身上勉勉强强贴上的标签还是“闲散王爷”。

是藏拙吗?可又为什么要藏拙?

还有后面,又为什么会性格大变?可是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上又遭遇了什么重大不测?

毕竟谢悟德自以为,他捡到拓跋寻的时候,对方已经算得上很惨了。

在权力争端里失败被赶出家门,背井离乡也就算了,甚至被当做了最下等的奴隶卖掉,差点就冻死在这北地。

可他现在看起来,也就是一颗丧气的安静大蘑菇,虽然性子是有点冷,但绝对不是温容给出史料里的那个恶毒残忍的样子。

都快死了,现在还只是蘑菇,那原历史里,他后面到底经历了啥才能变成冷血暴君啊!

谢悟德多少有点不太敢想。

他只是揣着温容赶了过去,手里还端着一杯加了糖的牛乳。

给温容的,他怕一会儿万一真唠出来了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吓到他单纯可爱的小猫咪。

温·本职是法医·容舔了舔爪子,打了个哈欠。

休息和吃饭永远是恢复元气最好的方法。

经过这几天的修养,拓跋寻看上去已经没有刚被捡到时候那么阴郁了。

脸上有气色了,头发也梳理好了,人自然看着也就精神了。

谢悟德进门时,他正在研究身下的炕。

蓟城在代郡以北,而北地蛮夷只会更北。

纬度高自然意味着更冷,他们都习惯每年冬天会冻死一批人的事实了。

拓跋寻之前虽然没怎么挨过冻,但饶是以他的身份,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好用的东西。

谢悟德边喂猫边看他的举动,在心里满意地默默点头。

感兴趣就好啊。

无论是对什么感兴趣,有了感兴趣,才有了情绪波动嘛!

阴郁蘑菇谢悟德搞不定,但有情绪波动的人类

不在话下!

第103章 剑拔弩张,暂且居上 第一个叫主公的人……

拓跋寻的确具有能成为一代霸主的潜力。

他明明听见了谢悟德进门, 却并没有被这种环境的变化吸引注意,而是专心致志地把手上的粉末碾碎并认真研究,一直到他眉头舒展开, 才把目光移到温容身上。

谢悟德早就习惯这人的抽风变态了, 过来的时候就提前把温容塞在了胸前,但这并不影响拓跋寻专注地盯着他胸口鼓起来的那一小块。

最后果然还是谢悟德先忍不住。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 你这个人,真的很不讲礼貌。”

谢悟德来之前劝了自己一大堆, 千万别跟这个小人一般见识,要忍住脾气,要这要那,最后真正开口的时候还是没忍住, 一张嘴就是阴阳怪气。

“拓跋部地处偏远,不比宇文郡等其他部族与你们亲厚。近十年方才兴用汉家语言, 看来谢小公子还真是无忧无虑, 竟试图与我讲理。”拓跋寻眼睫毛都不带动的,张嘴就是回敬。

他说完, 还病歪歪地往后一靠, 抬起眼皮子上下打量了一圈谢悟德,轻轻嗤了一声

好悬没给谢悟德气得心率飙上一百八。

(媳妇儿!呜哇媳妇儿!他欺负我!!!)

谢悟德在心里超大声哔哔,有状一点都不藏着,直接就现告。

(他都这样对我了, 你一会儿不许再和他贴贴了!!)

被捂在衣服里的温容没好气儿的翻了个白眼。

谁是你媳妇。

虽然心里的确是这么想,但温容还是很向着谢悟德的, 别说贴贴了,甚至往里藏了藏,争取一根猫毛都不露出去。

谢悟德被温容稍微平息了一点怒火,深呼吸了两下, 尽量让自己能平心静气地坐下谈话。

“某该是第一次见到拓跋兄吧?”谢悟德平心了一会儿,但还是没静下气,零帧起手单刀直入。“拓跋兄为何从见面起便咄咄逼人?”

“某该还算是拓跋兄的救命恩人?某一直听闻拓跋部重义还恩,不知是我所听到的这传闻有误,还是某的举动耽误了拓跋兄的大业?”

说到最后一句时,谢悟德眼睛轻轻一眯,平日里看谁都带着笑的眸子冷下去,浑身气场全开。

温容有点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出声阻止谢悟德的动作。

他虽然无法确切地知道,为什么谢悟德一对上拓跋寻的时候就这么容易失控,但可能 这只是因为两个王者之间天然的气场不合吧。

拓跋寻在原历史里一统北方异族,而谢悟德只要想完成任务,最终的结果也必然是完成一统。

所以说他们两个都是王者,倒也没错。

温容切换了一下视角,飘在空中纵览全局。

毕竟这种严肃的时候,他意识还在谢悟德胸口待着,老觉得不太好。

怪不配合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的。

气氛确实很紧张,因为这次,拓跋寻终于把目光放到了谢悟德的方向。

这次终于有目光交流了,可喜可贺。

拓跋寻的少数民族气息并不很强,他的长相甚至更偏向中原人,唯一有点区别的地方,是眼窝很深。

眼窝深往往会显得一个人的眼睛很深情,相对的,在这个人讨厌你的时候,也会显得格外冷淡。

谢悟德静静地和他对视,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拓跋寻的眼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拓跋寻的眼睛有一点点眼熟

气氛紧张到几乎扔个火柴就能炸了的时候,拓跋寻还是先松了气势。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软下后背,向后靠了过去。

“我若真有什么大业,又怎会让自己沦落到需要你救的地步。”

他闭了闭眼,浑身充斥着一种“随便活活,摆烂了”的美好气质。

“拓跋部的确重恩重义,但我不一样。我已经被踢出拓跋部了。”

“再说,我也没让你救我哦?是你这小子有什么目的才会救我的吧?”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谢悟德还是气得咬了咬后槽牙。

行了,别的也不用问了。为啥他俩相看两生厌,单纯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好,就算我的确有目的那又如何?”

谢悟德没被打击到,深深呼了口气,越挫越勇。

“你若真如你自己所说不想人救,那救不会活到被人救出来了!”

“若非心有所系,你堂堂王属变成奴隶,还能勉强自己淹留于世?”

这是谢悟德根据原历史猜测的——既然拓跋寻没死,后面还复仇成功,那就证明他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他绝对有所求。

所幸,谢悟德猜对了。

拓跋寻猛地坐直了身体,恶狠狠盯向了谢悟德。

谢悟德丝毫不惧,甚至还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谈话进行到这里,终于向着谢悟德想看见的方向发展了。

“你倒也不用急着给我答案。”谢悟德不怕说开了,挑破目的就挑破,他救了拓跋寻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拓跋寻被他完全掌握在手心里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承认,救你的确有我的目的。”

“但你要知道,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并且还救了你,这已经说明我的能力和我一部分的目的了。”

拓跋寻依旧沉默,气势却没有之前那么迫人了。

谢悟德的话在理。

他对自己的记忆很自信,他确定自己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个讨人厌的臭小子,所以,他在那个黑市上的一面,应该是他单方面的第一面。

那么,这个谢悟德是自己知道自己的、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那个时候、被那个人卖掉?

拓跋寻的目光转向深思,看向谢悟德时也多了几分探寻。

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能有这么大能力的?

他之前在拓跋朝廷的时候,也并没有感觉谁会是汉人的奸细?明明拓跋部与汉人相距甚远,应该毫无干系才对啊。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不过能救下你,确实实属巧合。”

谢悟德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适时给自己的行为做了个解释。

他目光坦荡,拓跋寻盯了半晌也没找到什么破绽,最后只好半信半疑地放弃。

“你说得对。”

拓跋寻泄了气,声音头一次带出点明显的疲累和沙哑。

“我的确还心有所系。”

“虽然以现在这种情况,我说这话显得有些不自量力,但我还是想提前表明我之所求 ”

他顿了顿,谢悟德的心情也不免跟着一忽悠,生怕这个未来的暴君提出什么可怕的要求。

好在,拓跋寻很快就揭晓了谜底。

“只是这样?”

谢悟德略微皱眉,一边看向拓跋寻的眼睛,一边让温容监视眼前这人的身体数据。

也不知道拓跋寻的确是出自真心,还是他实在掩藏的太好,他俩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见一片真诚。

“若只是如此,我倒是也能答应你。”谢悟德思考了一会儿,缓缓点头。“攘外安内,这个内外的界限,我本也没给自己在心里设限。”

“那便足以。”拓跋寻撑着身子站起来,勉力站直,对着谢悟德深深一揖。“希望到了那日,主公还能记得今日所言。”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个叫我主公的。)

谢悟德揣着温容往自己的屋子走,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不仅没让温容和对方贴贴,自己还有所斩获这种事情总归是让人开心的。

(如果他知道,我甚至还没有对其他人准确说明我的想法,他会不会反悔?)

【应当不会。】温容贤惠地打理着谢悟德这次签人得到的奖励,顺便查看着之前的历史轨迹。【拓跋寻此人虽然在史书上以残暴不仁著名,但其他的负面评价倒是没有什么。】

【而且有系统在,就算此人突然变心,宿主也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这倒是。)谢悟德放心了几分。(也不知道大哥那边的进度咋样了。)

(一想到要和他彻底摊牌 总觉得有几分尴尬。)

【这是宿主必然要面对的。】温容不太理解谢悟德尴尬的点在哪里。【更何况,宿主之前不是已经和大哥暗示过了吗?大哥也没什么反应啊。】

( 但你不觉得,暗示和直接说明:大哥啊我要造反了以后还想当皇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吗?)谢悟德面无表情地加重了点力气撸猫,(还有,叫我笑笑。)

温容默然,对于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发小更不理解了。

之前也没见他脸皮这么厚啊?这么高的大男人和笑笑

小猫咪打了个哆嗦,从耳朵尖到尾巴尖一起过了遍电。

明明大家都是死过一次又穿的,怎么你就变化这么大?

带你穿越的时候忘记带你的脸皮了吗?

温容不知道,这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再次碰面。

在谢悟德原本的计划里,他可是要比现在还要更不要脸一点呢。

只是可惜 还没等他去找温容,他就先得到了对方的死讯。

物非人非。

第104章 时逢腊八,人决高下 对于两方的表现,……

私底下温容和谢悟德无论怎么玩闹吐槽, 那都是私底下的事情。

明面上,谢悟德还是完美的诠释了一个优秀的明君预备役形象。

比如,全年无休。

随着谢家这一大家子在蓟城逐渐安顿下来, 时间也缓慢由冬月迈入腊月, 一直到这天,腊八的前一天。

按照古人的习俗,到了腊八就是过年的预兆, 人们可以开始一年一度的放松时刻。但就是在这样一个本该快乐的日子里,谢悟德还在孜孜不倦地和他大哥一起看书。

搬过来的这些日子,足够谢悟德给新买的房子里收拾出来几个书房。他大部分时候习惯自己和温容一起在小书房,只有有事情的时候, 才会和其他人一起去理事房。

比如现在。

“阿兄以为,我们如今最缺少的是什么?”

这个书房的采光很好, 冬日晴朗的阳光铺在红木桌面上, 给桌面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釉。

谢悟成把注意力从书本挪到弟弟身上,他放下书卷, 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人。”这是谢悟成仔细思考过后的答案, 也是几乎他可以脱口而出的答案。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缺人。”

“阿兄以为,幽州府衙如何?”

谢悟成一惊,抬眼望向谢悟德, 看得他面上一派镇定,不像是冲动更不像是开玩笑。

“廖郡守赤胆忠心。”谢悟成沉吟半晌。“廖兰意如瑶琳琼树, 风姿不群。”

这是在对幽州的最高长官点评。

治其将而后知兵,很多时候,一个势力头领的行事风格就可以代表这个势力的行事风格。

“其治下幽州十数年,虽小祸连绵, 但终未有动摇根基之变故。官员中虽也不乏尸位素餐之徒,但到底 还算得上人才济济。”

谢悟成的评价算得上十分客观,只稍微美化了一点。

他呷了口茶,略微迟疑地再次开口。

“我们虽是缺人,但也合该有所选择 ”

“我知道的阿兄。”谢悟德似乎看出了他想说什么,直接笑着挥了挥手。“我会宁缺毋滥。刚刚也只是想问问阿兄,觉不觉得现下的幽州府衙有人可用罢了。”

“那个不急。”谢悟成看他心里有数,也就放下些心。“若是我们能说通廖鹤,下面的人自会再次整饬。”

“说起来,幺弟可是对此事有了章程?”

“算是有。”谢悟德摸了摸下巴,笑道:“还需要大哥帮忙。”

第二天恰是腊八。

哪怕蓟城还处在他们那个年代的河北一带,但这个季节也足够冷了。

偏巧还从半夜里飘起了如棉絮一般的雪,到了清晨已经积起了脚腕高,还化了不少,整个天都冷得厉害。

本就是节气,再加上这天应景,早饭时候的粥格外粘稠。

谢悟德金贵得很,打小就不爱吃粗粮,格外不爱吃大碴子,眼下这个大碴子plus版简直能给他吃背过气去,要不是温容心疼他,偷偷帮他吃了一大半,他估计得在腊八早上就被腊八粥暗鲨。

太喇嗓子了。

古代版的还格外喇嗓子。

(不是,咱们系统就没有必要这么遵守传统了吧?)

用完朝食换衣服的空档,谢悟德苦着脸和小猫咪撒娇。

(早上吃自家的大碴子,偏偏签到抽出来的还是大碴子。咱都系统了非得大碴子吗?加了八个小料的奶茶行不行?实在不行八宝粥也行啊!)

(关键还是个这么好的签 上吉呢,就出了个大碴子。)

温容也有点无奈。

他其实也不太爱吃大碴子,但是比谢悟德强些,属于不爱吃但能吃。再说系统吃东西和人吃东西不太一样,只要吃下去,就不存在再恶心难受等不良反应,统统转化成少量能量而已

是很合格的垃圾桶呢。

他伸出猫猫爪安慰性地拍了拍谢悟德的膝盖,然后顺着大腿爬了上去。

今天他们出门可是要有正经事做的。

在廖兰意坚持不懈的引荐下,廖鹤,这个目前的幽州实职最高长官,终于松口想要见谢悟德一面了。

谢悟德自然也不是自己去,他带上了他大哥。

虽然谢悟成的确在教学上更有建树,且本人也更偏向成为一个传道受业解惑的优秀师者,但不得不说,对方在政治上的才能也相当出色。

和谢悟德这个半道出家的野路子不同,谢悟成可是实打实这个时代世家大族培养出的小公子。

哪怕后来家道中落,但最重要的那些年,他还是完整的接受了这个时代的教育。

如若不是后面谢家屡次遭到贬谪,这个朝代也大厦将倾,他这会儿估计已经官拜三品,儿女绕膝了。

谢悟德之前还真没和他大哥一起出门办过事,不得不说,心里还有点小忐忑。

就是那种,无论儿女能力有多强,但和父母一起出去的时候,心里总会觉得有点害羞的忐忑。

他坐在已经鸟枪换炮的马车上,抱着手炉观察着自己抱着老婆的大哥。

可能是因为今天也算拜见长辈,谢悟成罕见地换了一套看起来就很华贵的袍子。浅紫色的底,上面围着一圈纯白色的兔毛,宽袖大袍,只中间掐出一截细腰,体态风流中带着点这个时代追求的病弱美,举手投足神姿高彻,如风尘外物,不似凡人。

被大哥抱在怀里的猫猫看起来都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出尘。

谢悟德看了看大哥,又回忆了一下自己抱着老婆时候的画面,然后略显心酸的发现,在造型上他好像确实只起到了一个给老婆拖后腿的作用。

正酸着,那边小猫咪突然抬起头往这个方向看了看,尾巴在身后画出了半个圈。

什么情况?温容猫疑地看着突然出现起伏的数据,对着谢悟德轻轻叫了一声。

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他们并没有约在府衙或者廖家见面,而是选择了蓟城目前最有名气的食肆望月楼。

这意味着他们这次的会面尚有余地,如果真的谈好了,可以为之后的举措铺路固然是好,但一旦有所不快,退一万步讲,他们也可以说这只是私人会面。

谢悟德还没走上楼梯,温容就已经听见廖兰意的抱怨了。

“阿父,不是我说,这里真的不好吃哎。”

“我理解你把地点选在食肆酒楼的用意,可我们为何非要委屈自己来这?容意新开了最近明明还在打折 ”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值得!它真的值得!”

谢悟德赶紧扶着大哥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生怕去晚一步,廖鹤就要被他那不着调的儿子气出个好歹。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特意加重了些步伐,果然,屋里静了下去,推开门的时候,这二人甚至连表情都整理好了。

廖兰意今天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甚至还薄薄地施了层粉,看起来比平日里精神不少。

廖鹤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两个人,目光主要放在了谢悟德身上。

他以前是见过谢悟成的,能被大儒周品收为弟子,自己本身又才学过人,廖鹤自然是关注过对方。

况且谢悟成一贯气质清嘉,此番稍作修饰也只是锦上添花。不像他旁边那个 让人眼睛一亮到几乎像是换了个人。

谢悟德还是第一次被这么从头到脚的收拾过。

他往日里穿得倒是也还算整齐,毕竟托原身的福,他的衣服用料剪裁都是上佳。

但再好的身材和衣服也架不住没有审美,他又坚决不要下人伺候,导致他天天胡穿一通还自我感觉良好,再加上他那个鸡窝一样的脑瓜子,他几乎是天天都踩在其他人的审美底线上暴击。

其他人,比如廖兰意。

说实话,这小半年过去,廖兰意都有点习惯了。

反正身材好脸好么,忽略衣服和发型就无所谓了!

廖兰意 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今天他才发现,有所谓啊!真的有所谓啊!!

谢悟德这个身体本来就才十八岁,这小半年他勤加运动又吃得无比健康营养,个头又小窜了一截不说,身材更是快要练出完美倒三角。

宽肩窄腰,倜傥地绸服也盖不住他那一双肌肉遒劲的长腿,明明是和他大哥同样布料和样式的衣服,却生生被他穿出了独属于他自己的俊朗和气场,鸦黑长发被玉质发压规整的束在脑后,把整张脸完整的露在外面,一眼过去无比锋锐冷峻。

他不笑的时候,压迫感甚至都有点吓人了。

廖鹤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行。至少在精神面貌上的确是判若两人了。

虽然和他哥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谢悟德,还挺符合廖鹤心里对帝王霸气的想象。

听起来似乎有点不敬王权。但廖鹤并非愚忠之人,比起以死守节,他考虑更多的还是怎么让自己活下来,以及怎么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就是不知道 眼前这个小子,是不是真的能在这乱世里,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第105章 初次见面,互不关照 大哥小廖表字揭晓……

这是个非常看脸的时代。

哪怕在来之前, 廖鹤对谢悟德这个疑似带坏了自家孩子的臭小子有诸多不满,但在看到谢悟德那张风神俊秀的脸上,他都消了点气。

这位郡守捻了捻胡须, 一派和气地看着廖兰意和这两个谢家人互相见礼, 也同样笑着点了点头。

(嗯,这老头看着还行,应该识大体。)

谢悟德打量着眼前这个堪称仙风道骨的瘦老头, 在心里和温容默默吐槽。

(是因为这个时代倡导谈玄论道吗?我怎么总觉得这些官员一个个都,飘飘渺渺的。)

谢悟德思考了蛮久才憋出来一个形容词,原谅他一个理科生,词汇量储备实在有点不够用。

好在他的系统也是个丈育, 瞬间就get到了他的意思,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或许真的有这个原因。】

温容拉了下这个时候的时代背景。

【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很多谈论, 就是那个十分有名的魏晋清谈的前身。】

【当然了, 儒释道都是很重要的主题。而这个时候的审美,已经和魏晋很相似了。】

更何况 国人总是求长生的嘛。

谢悟德和温容在心里偷偷蛐蛐, 表面上还是一副稳稳当当的假象。

也就是这会儿廖鹤和他大哥相谈甚欢, 没太注意到他,不然多半是要露馅。

(他们现在在说什么?哦还是咱寒暄。)

谢悟德感觉自己这半年还是长进了不少,要是让他刚一穿来就面对这个场景,他可能连听都听不太懂人家说啥。

又不是普通话又文绉绉的, 他听着一个脑袋两个大。

(你先盯着点,要是这老头把话题拐到试探我们谢家上, 你给我提个醒。)

【收到。】

温容回答地干脆利落,本就有神的眼睛更瞪大了几分。

他虽然不能探知谢悟德这个时候在思考什么,但他看得到,谢悟德的脑电波一直十分活跃, 那是他思考东西时候的频率,所以谢悟德并不是简单地开小差。

谢悟德确实在思考事情。

他在观察对面的这个老头。

这是他惯用的技巧,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谈判桌上的能力往往是十分重要的。

而一场谈判能不能成功,其中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你能不能做到足够了解对方。

这种了解并不仅仅是在谈判前搜集信息就足够的,搜集信息的功课,往往要一直做到谈判结束。

而谈判桌上,就是搜集信息最重要的一部分。

照片、视频或者简历,永远都无法准确的概括出一个人,想要真正了解ta,绝大部分时候还是需要见面。

谢悟德觉得,他做生意和现在也挺像的。

谈判的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上了谈判桌,最重要的就只剩下,你是谁、以及,你有什么目的

等到谢悟成和廖鹤的寒暄终于步入尾声,即将开启正事时,谢悟德也正好观察完毕。

他立起左手,两根修长的手指一错一错,小人一样扭扭哒哒地在桌下偷偷“走”到了温容身边,悄悄挼了挼他的小猫咪。

正好对上了似有所感地、往这边看的谢悟成的视线,于是赶紧勾起来一个一贯的笑。

谢悟成心头一跳,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反而放心了些许。

这边兄弟俩交换了个目光,那边廖鹤也给了个廖兰意一个颜色。

孤独到都快在墙角长蘑菇了的廖兰意立刻站起来,如释重负地传菜去了。

他真的是太无聊了——他从来没想过他居然能在饭局上无聊到这个地步!

他爹忙着和谢悟成说话,谢悟德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回应他,他刚刚给谢悟德使眼色都快使地眼睛抽筋了,结果到最后也没说上小话!

想偷偷摸把猫猫吧,那小狸还根本理都不理他!

他是好人家的男儿,不想搞强迫小狸那一套,只能偷偷捧着自己碎八瓣的少男心在角落里装蘑菇,总算能出去透口气了!

“兰意还是孩子心性。”廖鹤拈着胡须,看着廖兰意匆匆忙忙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一点不稳重。”

“芷清一片剔透之心,廖伯父何须自谦?”谢悟成笑着举了举茶水,又猛地放下杯子,掩唇咳嗽了两声。

谢悟德有点紧张地看过去,温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大哥没事,这两天天冷,冷空气激到了。】

【芷清就是廖兰意,他已经二十了,行了冠礼取了字。】

(猜出来了。他的名和字挺像的。)

谢悟德听说他大哥没事就放下心,眼珠一转,熊孩子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我大哥二哥也都及冠了,怎么没听说他们的字呢?)

(我们仨的名字这么像,显然谢家是有这个犯字的说法的,但总不能取表字的时候也一样吧?)

(可这样怎么取表字呢 从我们最后一个字入手?还是取个不同的?)

【还是与最后一个字有关的。】

【谢大哥 】

(先别公布。一会儿我猜一下再说。)

温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趴了回去。

蒜了,某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廖鹤看着这对兄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谢贤侄,你也不用安慰我这把老骨头了。我家那小子到底如何,廖某心中还是有数的。”

“他也就在这幽州,勉强还能被人称上一句公子,若是放在别处,哼 ”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长远。”谢悟成顺过了气,又恢复了那样得体清雅的笑。“不是芷清不好,只怕是廖伯父对芷清另有打算。”

这就已经开始打机锋了。

谢悟德摩挲着杯子,单手托腮,静静地观察着廖鹤的反应。

根据他之前,从其他人嘴里听到的对廖鹤的评价,这大体上应该是个还不错的官。

还不错的意思是他至少不草菅人命,且或许、只是说或许,还在乎百姓的死活。

谢悟德之前并没有尽信,但今日来看,此言至少不完全是假的。

廖鹤衣着虽然也展现着世家的华丽,但料子并非今年新上的,而且也并非今年新出的款式。

身上所配的玉佩与香囊等各种饰品也可以证明这一点,如果不是廖鹤心机实在深沉,就只能说明他的确还算得上不喜奢靡。

而且他两只手上都有长时间拿书握笔留下的老茧,眉间亦有深深的折痕。这都是他长期执笔思考的证明。

哪怕这并不能成为他是个好官的证据,但至少也可以说明,这不是个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