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1 / 2)

异人观察手册 双鲤珠 16133 字 1个月前

第91章 第91章姜夕在湘水宫坐了许……

姜夕在湘水宫坐了许久,也没能等到姜若的影子。她强行撑着睡意,意识朦朦胧胧撑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一夜未眠,姜夕只觉得头疼欲裂。好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姜若回来了。

发现姜夕在自己的寝宫的时候,姜若也明显愣了片刻。

“你一夜去哪里了?”姜夕站起身来,忽然身体一个摇晃,又慢悠悠扶着桌子桌下。

姜若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匆匆上前,“你一夜没睡?”

比姜若更先靠近的是姜若一声的寒气,姜夕吸了吸鼻子,同样反问,“你昨夜也一夜在外奔波。”

姜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你知道了。”

“外面太吵了。”姜夕伸手指了指外面的人。

姜若随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首先看见的是谢缨安插进来的人,眼底的神色暗了暗,反握住了姜夕的手,“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之后恐怕得辛苦许久。”

“父皇他……”

姜夕看见姜若摇了摇头,立刻明白她这是让自己慎言,看来炀帝驾崩的消息无误了。

“小夕儿,”姜若用无比郑重的声音叮嘱道,“这几日你就待在湘水宫内,我会派人来保护你,切勿出门。”

姜夕听得迷茫,虽然她本来就不爱出门,但能被姜若如此紧张地特别提出来,定然是出了大事。

而不过片刻,姜夕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我……该不会是最后一个见父皇的人吧?”

姜若沉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任何一位大臣相信姜夕能够杀了炀帝,可偏偏她的嫌疑最大,被人指使而犯下大错也有几分道理。而这些大臣中,不妨有许多对炀帝忠心耿耿不会审视时度的,当日他们想如何潜入湘水宫刺杀姜若,如今就想着如何取姜夕的性命。

姜若叹息,“他们今日定当万分疯狂,毕竟父皇恶疾突发,死得仓促,连只言片语的遗诏都没有留下,一下子让他们没有了主心骨,做出什么错事都有可能。”

姜夕双目雾无神,忍着断断续续的头疼,忽然冒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姜若,这是在试探自己吗?

“我为父皇侍疾的时候,他从未提起相关之事。”

“小夕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若匆忙解释。

“但我被卫裘鹰掳去的时候,他提过父皇有一份未公布的圣旨。”

姜若瞳孔骤缩!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的宫人,好在由于这里是她的寝宫,没有自己的命令并无几人敢进来,除了自己的两个贴身宫女之外,就只剩下……姜若扭头,在看向那两名护卫的时候目光瞬间由警惕变回了往常的神色,朝他们点了点头。二人怔愣了片刻,显然是被这个惊天大秘密给震撼到了,好半天才回礼。

姜夕打了一个哈欠,越过姜若想回去睡觉,却被姜若一把拉住了手,“在阿姐这里休息也可以。”

姜夕盯着那只带满了宝石的手,缓缓抬眼,“剩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若扯出一个笑,“小夕儿误会了。”

没有误会,姜夕在心里头想,现在的姜若,演技可比以前好多了。

明明她心里面想问的就是这个。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还想要先谢缨一步。

姜夕并不知道这两个护卫能否安全走出皇宫,全须全尾地将消息带回给谢缨,但这并不是自己需要关心的事。她只不过想给姜若提一个醒,既然走出了弑君的这一步,她的时间就不多了。

如果不能快点将整个朝堂掌握在手里,那道不知道被藏在哪里的圣旨很快就会要了她的命。

好在姜若听懂了自己的暗示。

皇帝驾崩的消息在一天内就传得沸沸扬扬,姜若冒天下之大不韪出面为其操办,但当姜若在朝堂上现身的那一刻,就被一帮子的老古板指着鼻头骂了。

可让人想不到的后续,竟然是禁卫军将这些大臣们团团包围起来!

“只见大公主冷笑一声,挥手之间就让禁卫军将叫唤声最大的那人直接给绑了,拖了下去。直言不讳,这禁卫军可是父皇赠于我的,可还有人不服?”

“说罢,大公主就拿出了唯一能调动禁卫军的手令,的确是先帝亲笔。”

姜夕睡醒了一个回笼觉,稍微有些精神了,一边吃着喜莲弄来的膳食,一遍看着桂嬷嬷活灵活现地演绎姜若在朝堂上的精彩表现,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桂嬷嬷是从哪里搞来这些消息,竟然比自己还有灵通。

虽然极大可能是因为自己不爱出门。

但说着说着,桂嬷嬷的声音就停了下来,还一边往喜莲那边看。

姜夕看出了桂嬷嬷的意思,但她并不想动,可背后又被戳了戳,姜夕才只好借口呢让喜莲收拾自己的碗筷将她支走。

眼见碍事的人终于消失了,桂嬷嬷哼了一声。

接着面色忽然变得有些为难,“就在方才,大公主将禁卫军交给了淮阳王,说是将门之子,恐怕更能胜任这一职位。”

禁卫军的人数说多也不多,比起之前将军府带起的兵可少多了,但在外人眼中,那可是先皇留给姜若唯一保命的东西,如今就这样说给就给出去了,这让人不得不得怀疑大公主和淮阳王的关系来。

于此同时,关于之前二人之间一些风花雪月的流言再次传开。

“六公主,如今那淮阳王恐怕不是我们能够肖想的,但大公主得了势,你倒是不愁没有好的夫婿供你挑选了。”

桂嬷嬷宛如一个老妈子一样操心,她是真的揪心,六公主比不得大公主,有个位高权重的母妃,而自己所能做的不过是提一嘴,好让六公主不要错失良机。

桂嬷嬷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以往这种话,姜

夕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今日也不例外。以至于喜莲走进来,说宜贵妃有请的时候,她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是桂嬷嬷的背景音。

喜莲也看出了姜夕在神游,于是特地走到了姜夕身边,将她搀扶起身,“六公主快去吧,别让贵妃娘娘久等了。”

姜夕回过神来,“贵妃娘娘回宫了?”

什么时候的事?明明昨日……昨日应该还不在的。

喜莲摇摇头,“奴婢已经不在那里当差了,自然不知晓。”

姜夕胡思乱想,莫非大盛还有嫔妃陪葬的习俗,特意将人叫过来杀?

当姜夕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毕竟姜若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第92章 自欺欺人但……她不是啊

姜夕由喜莲带着进了芭蕉院里。

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帝驾崩的原因,每个宫人都低头缄默,一言不发,就连扫洒的声音都几近于无。

“喜莲。”姜夕忽然停下来,“湘水宫来了不少新人?”

喜莲闻言也是一愣,后知后觉地环视了一周,“奴婢……也从未见过他们。”

姜夕只是随口一说,没有真的要刨根问到底的意思,继续前行。

行至宜贵妃门前的时候,喜莲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连雀儿都被调走了。”

姜夕抬头看了一眼,可很快就被其它动静吸引过去了。

柳枝从里头打开了门,“六公主来了?娘娘等候你多时了。”

“等我?”

柳枝没有多言,只是腾开身子让她进来,喜莲本来也想着跟进去,却被柳枝一眼定在了门外。见这丫头识趣地停下,柳枝才重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很快,姜夕就知道柳枝为何如此谨小慎微了。

偌大的寝宫之中,除了她们主仆二人之外,没有任何的奴才。姜夕不由想起外面俨然想被换过了一批的人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姜夕。”宜贵妃是声音从床幔背后幽幽传来,一下子打断了姜夕的思绪。

十分不对劲的声音。在柳枝眼神的鼓励下,姜夕大着胆子掀开了床幔一角。

入眼的就是穿戴整齐的宜贵妃,但如今她却失了所有礼仪一样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发丝凌乱。

姜夕后退一小步,伸出头来看了看宜贵妃的鞋底,今日打扫的宫人不在,给姜夕留下了一些线索,例如床榻边的一些草片碎末。

所以宜贵妃昨夜出去过,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打击,竟然连衣裳都不曾换下就瘫软在了床上。

是因为炀帝驾崩吗?

姜夕知道宜贵妃是在炀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嫁予了他,少年夫妻,更何况这些年炀帝对宜贵妃也情深意切,为他掉几滴泪也是正常。

“贵妃娘娘。”姜夕主动呼唤她。

姜夕清楚地看见宜贵妃那簇黛眉拧了拧,似乎在挣扎着,从极深的梦魇中艰难醒来。

“你来了。”宜贵妃又闭上了眼。

姜夕忽然觉得手一重,只见宜贵妃将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待圣上入了皇陵,你同本宫一起出家吧。”

“紫光寺吗?”

“嗯。”

“换个地方吧,”姜夕累了,直接靠坐在了宜贵妃的床榻上,“哪里的饭菜不好吃。”

“哈。”宜贵妃被逗笑了,“这种时候,你还能想这个,你可知如今你的处境有多危险,外头又有多少人想要取你的性命?紫光寺是国寺,里头的僧人大多数都习武,在哪里,你才能安然活下来。”

“就连皇姐也护不住我吗?”姜夕拖着腮问。

“哼,”宜贵妃忽然睁开了眼,“如果你能将你皇姐说服,和本宫一块走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你没那么大的本事。”

“那谢缨呢?”姜夕支着脑袋问。

另一头迟迟没有回复,姜夕再看去的时候,宜贵妃已经背过身子去了。

“那么贵妃娘娘,我先退下了。”姜夕行了一礼之后,就和喜莲一起回去了。

从宜贵妃哪里出来,喜莲活泼了许多,开始左顾右盼,时不时的小声嘀咕着什么,在姜夕终于忍不住望去的时候,喜莲忽然朝她道歉,“六公主,我想过去问问原本的宫人去哪里了,可以吗?”

姜夕自然不会阻拦,看着喜莲迈着小碎步过去。

只是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姜夕看她往回走的速度,猜到了她定然是刚问出口就碰了壁。

喜莲手里搅着自己的衣袖,有些忧心忡忡,“他们也不知道雀儿被调去哪里值班了。”

姜夕眨了眨眼,没有做声,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而当她带着喜莲回到宫中的时候,外头多了两个人护卫,正是她昨夜碰见的两人。两人朝姜夕行了一礼,接着又重新戒备起来。

在姜夕经过的时候,忍不住出声再次提醒,“六公主,你近日还是小心为妙。”

“嗯?”

“昨夜我们处置了两个刺客。”

才仅仅是一夜,就有人按耐不住要多姜夕动手了。

但比起这个……姜夕忽然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皇姐还是,谢缨?”

二人对视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王爷有令,我等听从大公主的吩咐。”

那没事了。姜夕抬脚的时候,忽而听到了一句补充,“但是由王爷亲口提议,让我兄弟二人来保护六公主。”

*

如同皇后的葬礼一样,姜若请来了紫光寺的和尚为炀帝祈福。

几乎整个后宫里头的妃嫔都来了,也包括姜夕。

姜夕被宜贵妃带在身边,只等什么时候和尚们的法事做完了,她们也跟着一起上路回紫光寺。

姜夕默默地揉了一下酸痛的膝盖,仰头看见坐在龙椅上面的少年的时候有些惊讶,她看向姜若,姜若只是静候在一旁,神色如常。

“那是谁?”姜夕问。

宜贵妃只是扫了一眼,“十皇子,被大臣们推上来的货色。”

皇后已死,她的份位最高,又得知她不日就会离宫出家,带发修行,因而旁边有妃子听见了她这堪称大逆不道的声音,却也不敢声张。

宜贵妃:“他的母族不过是一个六品官员,谁人都以为可以拿捏住他。”

姜夕又偷偷敲了敲高位上的姜若,发现如今她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若是以往,无论如何压抑,但眉间的郁气以及不平总能被人一眼发现。即便宜贵妃不说,姜若也能大概猜到这个少年的身份,定然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是大臣们特意推上来恶心姜若的靶子。

——就算将皇位交到平庸之辈的手上,也绝对不会让姜若染指分毫。

但很显然,大臣们也并不能完全钳制住姜若,否则她如今该像其它皇子公主一样跪在下头,而非站在上面。

姜夕的眼神四处乱飘,冷不丁之间撞上了一双深色的眼眸,但不过是短短一瞬,二人皆是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还在生气呢,姜夕心里平静得很,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要低头也该是谢缨低头。

姜夕每日都随着宜贵妃来跪拜守灵,也许是为了早日适应在寺院里的生活,宜贵妃太分享给了她自己亲手抄写的佛法。当然,被姜夕婉拒了。

“以后有的是日子念,也不急于一时。”姜夕推辞道。

宜贵妃嗤笑一声,“你看别的姊妹,那个不是表忠心,只有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姜夕左右环顾的一圈,果然,左边的十二皇子在烧自己亲手抄写的佛经,右边的十三皇妹哭得梨花带雨,一股快喘不上气的样子。

她震惊,“父皇都死了,她们表演给谁看?”

宜贵妃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再大点声,她们可乐意听这话。有你这个不孝女做对比,她们孝顺贤良的名声不日就会传到外面,指不定能为自己争一争。”

“无所谓。”姜夕一点也不介意做那个对照组。

“那娘娘你呢?”姜夕忽然道,“娘娘你……又为何日日前来?”

宜贵

妃已经下了要清修的决定,也不必为名声所累,那么为何……日日夜夜前来?

宜贵妃看了她一眼,那双冷清的眸子没有一定点的情绪,“我与圣上相伴三十年岁,就当本宫送他最后一程。”

说罢,宜贵妃将姜夕不要的佛经丢进了火盆里头,静静地看着火舌将其一点点舔舐。

姜夕总觉得宜贵妃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那一丝违和感从何而来,只能暂时将这点小事抛之脑后。

*

一国之君的丧事理应大办,待到炀帝彻底下葬,天气已经到了深秋。

树枝上的枯叶飘落,往日春机勃勃的御花园好似被人抽干了生机一样,随着炀帝的下葬而枯萎。紫光寺的和尚们也准备返程了。

姜夕与宜贵妃站在城门前,马儿无赖地用嘴巴在地上拱着土,像是在自娱自乐又像是想方设法从这片干枯的土地找到一些新鲜的草料。

姜夕等累了,就蹲下来,看着马匹发呆。

“六公主,贵妃娘娘她……”

姜夕仰头,发现是方丈,“她在等皇姐送行。”

“既然如此,就再等待片刻吧。”

“但说不定不会来了。”姜夕说,“大和尚你应该也知道,最近民间有好几支起义军,让皇姐无比头疼。”

“阿弥陀佛。”

即便是苦修的和尚,但在这皇城中,该知道的,该听到的,还是一字不落地入了耳中。

例如民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支起义军,如有神助,一路占领了不少的城镇,而据传言说,他们还似乎有天雷相助,一路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本来朝堂中大臣和姜若斗得水深火热,但这起义军一出现,彻底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朝臣们自然是想干净将姜若拉下马,但这之后呢?该谁来主持大局,是那个不满十岁的十皇子,还是宰相,会不会让皇室的大权落入了旁人之手,让他们对不住这大盛江山,百年之后到地底下给炀帝赔罪?

第三方人马的加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而这对于姜若来说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她将自己在宫中的禁卫军交给了谢缨,命令其带去平叛,而后又巧舌弹簧不要脸地问大将军借兵来补充皇宫的守卫。这可把如今的大将军,现在的司马家气得不清。

好家伙,你头脑发昏地将兵权交出去,转头就盯上了我手上的兵,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司马大将军简直想直接抽打砍了这祸国的公主,再自刎以死谢罪!

可偏偏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司马大将军气啊,可偏偏姜若咬死了他,若他不给,那就是放任整个皇宫于危险的境地,但这给出去,可谓是肉包子打狗,绝对收不回来了!

虽然姜若将自己的禁卫军给了谢缨,可同样的,谢缨将将军府中的护卫调来了给姜若,由他们来重新训练人马,缓慢蚕食宫中先皇留下来的势力。

而姜若则力排众议,让谢家罪臣有了重新出征的机会!

那日早朝之后,别说那些老谋深算的朝臣了,就连姜夕这个宫斗的门外汉都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大公主居然和谢家结盟了!

姜夕起身走到了宜贵妃身旁,不怎么走心地催促道:“现在皇姐很忙,大概没有时间来送我们。”

宜贵妃执拗地看着宫门的方向,“她可知道,本宫这一走,大概就没有相见的时候了。”

“她可以来找你。”姜夕不懂宜贵妃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是因为觉得姜若玩到最后将自己的命也搭上吗?

否则,为何会永不相见?

但姜夕还是猜对了,直到天边燃起一片火红,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布满了天际,将身后一群和尚的光头映照得通红,姜若也没有出现。

姜夕已经不想再劝了,反而蹲到了方丈身边:“和尚,你最聪明,去劝一下娘娘。”

哪知大和尚只是怜悯地看了宜贵妃一眼:叹息道:“娘娘是爱子情切,这等真情实意,哪是我等可以置喙的。还是再等等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姜夕不懂他们到底在犟什么,等一个明知道结果的答案。除了是浪费时间,不会有任何的收获。

慢慢的,连天空的火烧云都退去,夕阳彻底的沉入,此刻,旁边的宫女们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灯笼点燃,稀稀落落的灯光照着青色的石板,看起来更加寂寥冷清。

夜幕之下,连姜夕都看不清自己的手了,她默默的走到了一贵妃的身旁,扭过头去看她,小声问:“娘娘是哭了吗?”

宜贵妃已经维持这个姿势许久没有动静了,忽然,姜夕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狠狠的掐了一把。

“本宫是何人?怎么会干这种不争气的事?”

但姜夕分明听出她的嗓子有一些哑。

“启程吧。”

“阿弥陀佛。”

随着和尚的齐声,早已等候的车马终于开始启程,绵长蜿蜒,向着漆黑的前路走去。

*

四月后。

一个清晨,姜夕又在窗户透进来的白光中醒来。她有些失神的坐在床上,距离自己来到紫光寺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有余,而天气也走过深秋,过完了寒冬,如今正是初春时节。

但即便经过了四个月,姜夕还是没有完全适应紫光寺的生活,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紫光寺的窗户不够遮光。

因此自从自己搬到了这处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懒觉。姜夕也曾经去找大和尚投诉过,但大和尚只是闭着眼睛,敲着木鱼淡淡道。:“出家人顺应自然,遵守天地规则,做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或者……若是无聊,你可以拜无渡为师,让他授予你卜卦、医术、算术、武术……”

“你们当和尚的还真是博学。”姜夕打住了他的话头,自己已经放弃学习许久了。

突然她又提问:“我可以下山吗?”

大和尚睁开了眼睛,带着不赞同道:“不可,施主莫非是忘记了你刚来紫光寺的时候,我门中徒弟为你拦下了多少贼人?虽然近日这些盗匪稍有减少,但事关施主的安危,还是不要以身犯险要好。”

方丈触及到姜夕皱眉的神色之后,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说教的意味太重,又放平缓的声音,劝解到:“若你出事了,贵妃娘娘定会难过的,为人子女,还应当为父母着想。”

姜夕并不觉得自己对贵妃有什么属于子女的义务,而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因为被她强行带来的。虽然你自己也并非十分抗拒。

但是……

“贵妃娘娘生病了,你们寺庙里的汤药不要使,我要下山寻药。”

大和尚再次回绝了她:“这并非是我寺中的药不好用,而是贵妃娘娘的病乃心病,心病自然得需心药医。”

“借口。”姜夕面不改色,“明明是因为这冬日来得又急又猛,贵妃娘娘一时之间水土不服,这才着凉,如今都过了两个月,还在断断续续咳嗽。”

“而且……贵妃娘娘她近日咳出来的痰中带有血丝。”姜夕猜测宜贵妃应该不是单纯的受凉了,应该是还有一些发炎了,而这世上有什么发炎,是谢缨手上的青霉素解决不了的?

既然这紫光寺礼的汤药不好用,那自己就得下山,为贵妃找来好用的东西,也算报答了那么多年湘水宫让自己蹭吃蹭喝的恩情。

大和尚却是忽然睁开了眼。

“施主似乎从一开始就对本座戒备的很,如今连一点实话也听不进去。莫非在施主心里本座还会害你不成?”

神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姜夕承认自己对神棍有着极大的偏见。

但想到自己还在人家的寺庙中吃喝拉撒,还是不要如此直白为好,姜夕没有什么诚意的辩解:“自然不是,师傅佛法高深,京城中谁人不知,那是我一个痴呆公主能够质疑的的。”

“那么施主是承认贵妃娘娘的病是心病呢?”

姜夕闭嘴了。而一切的答案都在外露的神情之中

方丈也知道自己刚才一番话算是白说了,这人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最后只能叹息一声:“我看得出,虽然你与贵妃娘娘并非母女,但你是十分关心他的,不妨相信本座一回,去解了他这心病。”

方丈叹了一声,“你随她同来,娘娘又极其戒备外人,如果连你都劝不动,那本座也没有办法。”

姜夕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离开大和尚之后,虽然心上心里面不承认,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最坏的打算不过是给姜若修书一

封,让她来劝劝。

至于心病……姜夕是完全找不到头绪,自己与宜贵妃朝夕相处,也不曾窥见她的半分脆弱,那这大和尚又是如何看出的,莫非他真的有那传言中能掐会算的本事?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姜夕快步走向着宜贵妃的厢房走去。

其实宜贵妃的心病不难猜,起码大致的头绪是有的。

炀帝驾崩应当对她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即便是少年夫妇,可在宫中这么多些岁月,那么多的美人,又与权势纠缠在一起,也早就将他们之间的爱情蹉跎了不少。

按照宜贵妃的性子,顶多伤心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至于会发展成心病的程度。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那日他们二人离宫之前,姜若迟迟未来送行。

要知道宜贵妃一向把姜若这个女儿当成命根子,可却见不着姜若最后一面,尽管面上不显,但心里定然是伤心的。

念起这事,姜夕又不由得想到那日临行前,宜贵妃对自己有些黯然又有些嘲讽地提起,那日会是她们母女二人相见的最后一面。

当时他还在奇怪,为何会是最后一面,莫非与贵妃的心病跟此事有关?如果他真的那么想见姜若直接写信送去,京城离紫光寺算不上山长水远,姜若不可能不来。

而且……虽然自己深居高山之中,但来来往往的香客还是为自己带来了一些信息——例如谢缨打仗得胜归来。

姜若大悦,将其封为摄政王。

虽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姜若的命令会引起怎么样的渲染大波,但如今战火未起,反正京城里没有什么大动静,姜若和谢缨二人的图谋应该算顺利的,而且……那可是谢缨啊。

有着一整个乌岐做后盾的淮阳王!

因此,若姜若真的想来紫光寺看宜贵妃一眼,也并非绝对抽不开身。

那为何二人毫无动静?

还没等姜夕想明白这一点,她就来到了宜贵妃的房间内,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桂嬷嬷偷懒去了。她抓住喜莲问了问,才知道如今一贵妃居然一个人跑到了后山去砍树。

姜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无比,根本无法想象出金枝玉叶娇贵无比的贵妃娘娘,怎么会想起拎着斧子到后院砍树去?

喜莲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其中内情。

但思索再三喜莲还是开口道。:“奴婢想求六公主你一事,如果可以还是将大公主叫来吧,娘娘近日的身体……比我们想象的都要糟糕,只不过奴婢没敢告诉任何人而已。”

经过生死一遭,喜莲的性子也变得沉稳多了,可如今她还是不管不顾地透露出宜贵妃真实的身体状况,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姜夕狠狠地皱紧了眉头,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糟糕,她简单几句安抚好喜莲。“我去看看娘娘,至于皇姐,我会联系的。”

喜莲心中的大石放下了,“奴婢谢过六公主大恩大德。”

按照着喜莲的提示,姜夕立马到了后山,又找了些许地方,才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看见一身华服的宜贵妃。

此时才是初春的时节,由于紫光寺坐落深山之中,因此树梢上还积着一些薄雪,贵妃娘娘提着斧子,用力的一挥下去,虽然连树皮都没有砍动,但是树枝上的积雪却扑朔着落了下来。

贵妃娘娘刚好被砸了满头。她摇晃了一下脑袋,然后又劈出了第二斧。姜夕盯着她的背影,从里头品味出一些小儿赌气的感觉。

姜夕叫停了她:“娘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宜贵妃的背影一愣,然后悠悠的回过头来看了姜夕一眼。“你怎么来了”?

说罢,她丢掉了斧子,轻挪莲步走了过来,伸出了手。

姜夕十分自然地扶住了宜贵妃的手臂,这种当做,在当年姜若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姜夕并不知道宜贵妃要去哪里,但既然她走了,自己就跟在她身边。

宜贵妃带着姜夕来到她刚刚砍的树木前,指着比自己大上一轮的树干道:“我想劈柴,给自己做一副棺材。”

“娘娘,别说傻话。”

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宜贵妃此时略显病态的脸庞上,居然凭空增添了几幅美感。

“我已经观察这片林子很久了,它的树木凑近的时候会有奇异的芬芳,用它来做我的棺木是极好的。”

姜夕:“皇姐正打算来看您,您可要保重身体。”

“你让她过来了?”宜贵妃觑了她一眼,然后又自顾自地反驳道。“肯定是不会的,你在唬我。”

“皇姐极其爱您这个娘亲,只要娘娘你开口,无论刀山火海,她都会来的。”

贵妃偏头,脸上忽然露出了巨大的笑容。她淡色的樱唇微微向上翘着,像是淡淡的嘲讽,又像是……更深的绝望。

“如果她真的是我的若儿,刀山火海自然是拦不住她的。”

“但……她不是啊。”

“我骗自己,已经够久了。”

第93章 第93章弑君

世界万籁俱寂,只有枝头上的细雪跌落的声音。

宜贵妃停下脚步,侧头望着姜夕:“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的模样?”

姜夕与她对视,看见了她黑沉沉的瞳仁下蕴藏的巨浪,“你明明知道答案的。”

“是吗……”宜贵妃的唇动了动,想笑,最后发现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你这些年看了本宫不少笑话吧,明明连你都看出来了……”

“我只是觉得,没有姜若,你会让所有人陪葬。”

宜贵妃哼笑一声,“猜得不错……”

“也包括你自己。”姜夕问,“你无论如何都不愿写信给姜若,是因为……已经与她坦诚布公了么?”

宜贵妃的浅笑僵硬在了脸上。

姜夕偷瞄了她一眼,随后移开了目光,也许姜若死在了当年,对于宜贵妃来说也不完全算坏事。那时的她还年轻貌美,深得恩宠,等待不日诞下新的皇嗣,也能够慢慢填补那颗溢满了丧子之痛的心。

但如今的宜贵妃,已经累了。她将所有的青春年华都放在了姜若身上,如今一招反目,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只留下空荡荡的皮囊。

“嗯。”一声应答细如蚊呐,但却有千钧之重。

“为什么?”

宜贵妃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在本宫的印象中,你不是那么喜欢多问的人?”

“那在我的印象中,我以为你会骗自己一辈子。”姜夕用最没有起伏的语气直接撕开了她血淋淋的内脏。

每每午夜梦回之中,想起那日的情景,宜贵妃的双手都止不住地发抖,就像现在一样。

但这如今,在这佛门清修之地,她终于能够将这个梦魇述说出来,“因为我杀了圣上。”

她看着天,白茫茫的,仿佛冬天的雪永远不会化了一样。

“圣上是被我用白绫勒死的,那孩子

很生气,你看到了吧,湘水宫都换了一批人手。“她笑,“那孩子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帮我处理完所有的痕迹。”

宜贵妃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提起一件平常事:“圣上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若儿做出那样的事呢?”

“那样的事?”姜夕问。

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积雪落下的细碎声。宜贵妃如今一袭简单的素色衣裙,却也美得惊心动魄:“本宫还以为你会猜得到,毕竟你与谢缨厮混了那么久。”

姜夕微微柠起了眉头,什么叫做自己与谢缨厮混了?

“姜修明。”宜贵妃说出一个几乎被淡忘的名字,“若儿当初,是被他推下水的,圣上也知晓此事,但他却默许了姜修明那贱种一次又一次对她出手。”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若儿彻底离我而去了。”

宜贵妃的语气依旧十分平静,甚至连手都没有抖一下,只是姜夕知道,她这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她还以为这个秘密能够心照不宣地永远隐瞒下去,只要她愿意装傻。

“所以,贵妃娘娘您是在主动寻死吗?”

“寻死?”宜贵妃眉毛稍抬,“本宫岂会做这等软弱之事,只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

姜夕瞥了一眼,没有多话。

宜贵妃:“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在质疑本宫吗?”

“我哪里敢,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那就不会把我带走了。”

“你……猜到了。”宜贵妃并不藏着,姜夕在她的湘水宫里头住了那么久,她还不至于不了解她的品行,这孩子不是真的傻,反而大多数时候比任何一个人都看得透彻。

“是为了拿我给姜若当靶子吧。”姜夕说,“无论皇姐要干什么,有个弑君的生母于她只会是拖累。但把所有的猜忌都赖到我身上就容易多了。”

弑君一事有宜贵妃,姜若和谢缨同时插手,被其他人发现真相的概率不大,因此他们对待姜夕最多也只能是怀疑。这份怀疑对于一个她一个声名狼藉的痴儿来说不痛不痒,反倒是姜若,无论她是打算去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还是安分下来嫁人,都只会是拖累。

而宜贵妃将她带走,不仅是让紫光寺的和尚保护自己,同时也将自己放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确保自己不会给姜若造成任何的麻烦。

即便立下了再也不相见的誓言,她在最后一刻还是在为姜若做打算。

宜贵妃的心情似乎好上了少许,“你猜对了又如何,不出意外,你余生大概要和本宫在此地了却残生了,本宫的厢房又大又暖和,等本宫死了,就让出来给你。”

“谢谢,不必。”姜夕婉拒了她的好意。

宜贵妃咯咯地笑出声来。

最后,姜夕将宜贵妃扶着回去了,宜贵妃又咳了一路,姜夕略微嫌弃地避了避身子,宜贵妃发现了,抓着她皓腕的手更紧了一些。

姜夕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恶心自己,“我让大和尚下山给你买药吧。”

她其实一直很担心宜贵妃的风寒传染给自己。

“大和尚?是方丈吗?”宜贵妃喃喃道,“你这幅没规矩的模样,倒和姜若学了个十成十。”

“方丈说过,本宫这乃心病,无药可医。”

姜夕有些诧异,原来大和尚早就诊治过了宜贵妃的身体情况,难怪拒绝了自己。

“珍珑阁说不定有神药,对娘娘的病情有帮助。”

“咳咳……”宜贵妃的脸颊微微泛着病态的红,忽然低下头来,仔仔细细地瞧着姜夕。

姜夕想起她刚刚才咳过嗽,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倾。

却被宜贵妃一把拉住:“你不会是想去找谢缨吧?”

“和谢缨无关。”

“哼,本宫不信。”宜贵妃松开了手,“他们都说淮阳王爱慕大公主,但本宫可不瞎,他们最宝贝的就是你。”

姜夕张嘴,慢悠悠地想反驳,却被宜贵妃抢先,“让萧家的小公子去吧,本宫前几日在寺内瞧见他了,至于你……”

宜贵妃忽然意味深长道,“若你肯信本宫一回,那就离谢缨远一些,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那个若儿……大致是斗不过他的。”

“我知道。”姜夕冷淡无比,“我与他应该是闹翻了……吧?”

本来确定的语句到最后,忽然莫名地心虚起来,像什么神秘莫测的第六感。

第94章 第94章宜贵妃没说什么,只是唇……

宜贵妃没说什么,只是唇角掀了掀,像极了嘲讽。

姜夕被这一眼盯得头皮发麻。

傍晚的时候,无渡送来了药物,姜夕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无渡擦了擦鼻子,“方丈说,不让你试试,你是不会死心的。”

“谢谢。”姜夕收好了瓷瓶。

她没有逼迫宜贵妃一定要吃下去,只是将其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如果你想多活一些时日,那就吃了。”

宜贵妃看了一眼瓷瓶,上头用蜡封得紧紧的,瓶身写着【青霉】二字,“姜若说,这些东西吃多了对人身体不好,会有抗药性。”

“你都快病死了,还在乎什么抗药性吗?”姜夕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宜贵妃抬起眼珠子盯了她许久,忽然鼻腔发出一道嗤声,然后兀自撇开了头。

直到姜夕准备离开的时候,宜贵妃才说了一句话,“这东西是谢缨给你的吧,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吗?”

“无渡送来的,不是谢缨。”

“谁知道呢?”宜贵妃看着自己的指尖,“今日你送过来的青霉,可是和珍珑阁里售卖的不一样。”

姜夕闻言顿住了,她是没有从珍珑阁里头买过这种东西,只是依凭着香客的流言碎语,知道珍珑阁里有青霉在售卖。

而事实证明,宜贵妃猜对了。

午时时分,太阳最烈的时候,姜夕才缓缓起床。桂嬷嬷有些担心,“公主你最近似乎睡得越来越多了。”

“大概是在长身体吧。”

“但公主你都十八了……”

姜夕并不理会桂嬷嬷的絮絮叨叨,自从来了紫光寺之后,桂嬷嬷是越来越没耐心了,生怕自己和姜夕是真的要在这寺庙里度过下半生。

“公主……近日你和贵妃娘娘都病倒了,是不是这里……”桂嬷嬷想说这紫光寺是不是不吉利,但一想到诸天的神佛就在不远处的各个殿中,终究不敢口出狂言,只能委婉道,“要不我们暂且回京养病,让太医好好瞧瞧,之后再回来也不迟。”

“唔……”

一声意义不明的含糊声一出,桂嬷嬷就知道姜夕是在敷衍自己,虽然自己百般不情愿,但也只能就此住口,“算了,公主你再好好想想,老奴去给你取饭菜。”

“哦。”

桂嬷嬷叹气一声,告退了。跟了公主那么久,如何不能区分出她敷衍和不敷衍的区别呢?这丫头压根没有把自己话放在心上。

姜夕又一头倒了回去,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她又昏昏欲睡了,大概是因为气血不足吧。

“碰碰。”

迷迷糊糊之间,姜夕好像听见了敲门声。

“嗯……进来吧。”

“是我,无渡。方丈有事找你。”

无渡?姜夕眨了眨眼,慢腾腾地翻了一个身,不是很想动。

但门外又敲了两声,姜夕只好不情不愿地起床。

姜夕一开门,就吧无渡吓了一大跳,“啊?”

他小心翼翼地琢磨着姜夕的脸色,问道:“你是快要魂飞魄散了吗?”

“啊!”

话还没有说完,姜夕就给了他脑门一个暴栗,“你才要死了。”

姜夕舔了舔牙齿,心想,如果大和尚没有什么要紧事就耽搁她吃饭,自己一定立马甩脸走人。

无渡带着姜夕七拐八拐,进入一处小院,最后呢推开房门,“就是这了。”

姜夕抬头看了看院门,“这是后门吧?”

“没错。”无渡显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方丈说了,你一定要从这个门进去。还有,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姜夕开始怀疑大和尚想要谋杀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少,一般来说,这种明显有鬼的事她是绝对不会明知故去的。于是,姜夕的脚步往后退了退,但这一小段的距离马上被无渡捕捉到了,立马挡在了她身后,“不准跑!”

“你拦不住我。”姜夕看了看才到自己腰间的无渡。

“哈……”无渡立马给她表演了一套扎马步,冷脸道:“我从三岁开始习武。”

姜夕叹了一口气,还是进去了。

里头没有任何人,反

而是摆放着屏风和厚重的帘子,姜夕的眼睛瞟了一圈,也不见任何人影。

但很明显,这屋子里头是有人在的。

姜夕嗅到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苦涩茶香。

“谢施主,怠慢了。”是大和尚的声音。

姜夕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依旧是厚重的帘子遮挡住了所有的景色,只能听见屏风另外一头的声音。

“不愧是国寺,这些年积攒了不少好东西。”谢缨的声音磁性又低沉,带着微微的笑意。

“能得圣上喜爱,是本寺的荣幸。”

谢缨把玩着茶杯,只是嗅了嗅香气,却没有送入口中。

方丈叹了一声,“阿弥陀佛,谢施主可是不信任本座,里头没有加任何东西。”

“这京城中想要本王死的人可不少,本王不得不当心些,并非不信任方丈。”

“那谢施主何必多此一举,上这紫光寺?”

“多此一举?”谢缨弯了弯唇,“只是想来看看方丈有没有苛刻本王的故交,顺带……来向方丈讨要一样东西。”

“还请摄政王指教。”

“先帝留下了一道圣旨,本王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未见其踪迹,就是不知道方丈可有头绪?”

圣旨?

姜夕没有想到谢缨来的目的会是这个,炀帝信奉紫光寺没错,但她不认为炀帝会大胆到将圣旨藏于此地。

炀帝那个人……连自己的儿女都不信任,怎么会把自己最后宝贵的后手留在一个寺庙?除非大和尚真的有神仙手段,否则姜夕想不到炀帝这样做的理由。

屏风那头沉寂良久,才传来大和尚的声音,“本座从未见过此物,更加不明白谢施主所言何意。”

“无妨。”谢缨站起身,今日他一袭金丝黑袍,腰带配剑,君子如玉的同时又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意,“只是到时候,本王希望紫光寺还如同今日一样,老老实实地呆在山上烧香念经,否则就别怪本王徒造杀孽。”

“……阿弥陀佛。”

随即,屏风另外一头的声音停息下来,姜夕锤了锤自己的腿,占得有些累了。

忽然视线内多了一道身影,是一角袈裟,“和尚,你要灭我口吗?”

“姜施主说笑了。”

“那你今日叫我来是为何事?”她可阻止不了谢缨任何事情。

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决定自己的屋子前面的土地下一年种红薯而非土豆。

她喜欢甜食。

大和尚却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看得姜夕莫名地排斥起来。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

“姜施主,你可知自己的魂魄,为何会不稳吗?”

二人同时开口。

姜夕张了张嘴,忽然反应过来了,“你这大和尚,还真是烂好人。”

谢缨的刀都几乎架在他的脖子上了,操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怎么会不知道?你和无渡暗示得够明显了。”姜夕揉了揉自己的肚皮,“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去吃午饭了,不然,我真的要死了。”

第95章 第95章她是遗物

姜夕还是没有顺利吃上午饭。

刚走不远,她就瞧见了谢缨。

许是因为他如今摄政王的身份不同于往日,许多护卫簇拥着他,如今他已经可以大大方方地把将军府的兵力摆到了明面上了。

即便人头众多,姜夕也一眼认出了最为出众的谢缨,她思考了一秒,继续抬脚向前走去。

姜夕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脚步踩过细雪,发出微弱的声响。

所有人都同时朝她看了过来。

护卫们几乎是同时抽出了刀:“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明明有他们守着,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一想到自己的任务居然出现了如此之大的纰漏,他们心里慌得不行。

姜夕:“我路过。”

“你以为我会信……”

“六公主说路过,那就是路过。”谢缨抬手,打断了护卫的话。转而眉眼带这些揶揄道:“本王与六公主许久未见,不知六公主是否赏脸一聚?”

“好呀。”

谢缨让护卫在后头远远跟着,而自己则是跟在姜夕身边。

“刚才你出现,可着实吓了本王一跳,”谢缨道,“你可知自己差点没命?”

“你会杀我?”还不等谢缨回答,姜夕自顾自道,“你不会。”

谢缨的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你就如此吃定本王不会对你动手。”

“并非因为是我。”姜夕认真道,“而是因为你是谢缨。”

从骨子里,谢缨就从来不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人。而并非那个人是自己。

更何况,谢缨和大和尚密探的内容,自己早就知道了,圣旨的消息还是自己透露出去的,也没有什么好灭口的。

谢缨笑得更大声了,“刚才本王和方丈所谈之事,你都听见了?”

“嗯。”

“你可真信任本王,我以为你起码会绕路走。”

“我也以为你不会问出来。”

只要两人之间谁也不开这个口,今日偷听之事完全可以糊弄过去。

有些事情,只要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轻轻揭过。

但是……

“谢缨,我要下山。”

谢缨挑眉,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是想下山采买什么吗?本王知道你吃不惯寺内的伙食,特意捐赠了些金子,好让方丈……”

“我要回京,回皇宫。”

“哈……”谢缨的脚步停下,“你知道,现在回京等同于送死,你皇姐根基不稳,还不能完全护你周全。”

“如果我偏要呢?”

姜夕的语气很淡,淡得和往常一样,可谢缨知道,这一次,她认真了。

*

宜贵妃吃过药之后就好多了,只不过前些日子虚得厉害,一觉就睡到了暮色时分。

迷迷糊糊之间,她看见了有人站在自己的床头。

“……姜夕?”她认出了来人,撑着床坐起来,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显然还在犯迷糊。

“我要回京了。”

宜贵妃以为她在说笑,“你打算如何回京?这山高水远的,莫非要让紫光寺的大师们一路送你回去。”

“今日谢缨来了。”

听到谢缨的名字,宜贵妃猛地清醒过来,一双漂亮的杏眼染上了怒色,“本宫不是说让你远离他吗?”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就是被他那副好皮囊……”

“我知道是他借你的手,除掉了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