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夕每一天都在观察着自己的筹码,与卫裘鹰抢夺时间。
好在,卫裘鹰到达目的地之前,自己先胜了。
风水轮流转,这回终于轮到了姜夕居高临下地看着卫裘鹰,将它踩在了脚底。
“卫大人,你输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夕没有任何的喜悦,只是困意上头,这些天,她太累了。
第86章 第86章找到
姜夕解开了四肢上所有的绳索,偏偏卫裘鹰还不肯放手。
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确定他的确还在高烧之后姜夕也不客气了:“松手。”
“你害我性命,怎么会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卫裘鹰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另一只手摸上了腰间的匕首,“再不济,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姜夕左看看右看看,捡起了一块粗糙的石头。
很大,比她一个巴掌还大。
卫裘鹰一下子躺回去了,姜夕一向话不多,卫裘鹰担心下一秒石头就往自己脑仁砸过来了。
他观察得清楚,姜夕一直盯着自己的太阳穴看。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拍上来。
“松手。”姜夕说。
这回,卫裘鹰终于放开了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捏住的那只脚正是姜夕伤得最重的那只。
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姜夕还是对自己手下留情了,否则早就拿石头砸上来了。
但是。
卫裘鹰闭上双眼,呼吸间满是灼热的气息,意识已经被烧得不太清楚了,“没有我,你走不出这座山,先不说山路崎岖,再说山上自然有山匪……”
卫裘鹰嘲讽地弯了弯唇,“可惜了,六公主,你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姜夕站起身来,他们并没有深入到密林里,还在外围,不过几步路,姜夕就眺望到了那条官道。既然有官道,那么附近定然会有人家,再不济也该有几个卖茶水的小摊。
但……姜夕看着根本无处下脚的山路,稍有不甚滚落,就可以一路直达地府了吧。
卫裘鹰感觉到姜夕又走回来了,心里哼了一声,“早就说过你走不出去。”
“你不想活着?”姜夕偏头看着他,“还是你想寻死?”
卫裘鹰扯了扯唇,“有什么不一样吗?”
“自然有,前者还能得过且过,后者是必死无疑。”
姜夕迟迟没有听见回答,她以为卫裘鹰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原本是陛下的暗卫,后来被提拔到了跟前,见了光。但有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只为了陛下而活。”
“啪啪。”
卫裘鹰扭头,看见姜夕面无表情地鼓着掌。
“一条好狗。”
卫裘鹰顿时气血翻涌,他发现六公主气人的本事也是厉害得很,但……明明这种话自己听过无数次,为何这一次如此愤怒?
“卫大人,你……是不是不知道除了当父皇的狗……自己还能做什么?”
太阳有些刺眼,卫裘鹰闭上了双眼,“可笑,我**禁卫军统领,官职正一品,俸禄美妾,应有尽有。如果此次任务顺利完成,那就是平叛之功。”
“那你为什么没有求生的欲望?”
卫裘鹰猛地睁开了眼,眼神格外有力,仿佛要活活将姜夕刮下一块肉来。
“花言巧语,你不过是想让我助你顺利下山。”对,就是这样,卫裘鹰,你可不能被一个小孩三两下给骗去了……卫裘鹰刚说服完自己,抬眼就对上了那双空洞的眼睛。
姜夕的眼珠子灰蒙蒙的,并不出彩,可就在那么一瞬……卫裘鹰觉得里头是落满了灰烬。
是将生命彻底燃烧之后,留下的余烬。
“被你发现了。”姜夕起身,慢腾腾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裙,打理出一副勉强还能看的模样。
“那你去死吧,无论是自裁还是等死都随便你,但如果你想活……”姜夕停顿了一下,接着是一声叹气,“你身上的毒解不了,但在乌岐,有一种神药叫青霉素,能让你苟活。”
“如果你想活,那就向乌岐的方向走。”虽然死在路上的可能性更大。
卫裘鹰:“你打算回皇宫吗?这里可是离皇宫十万八千里。”
“不回。”姜夕回答得利索,她是个懒人,路太远了,她懒得走。
“那我给你一个回去的理由。”
姜夕停下脚步,回头,仿佛不敢相信卫裘鹰说了什么。
“就算姜若和谢缨害死了陛下,他们也得不得自己想要的,陛下他,早就拟好了最后一道圣旨。”
姜夕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接着对他竖起了一根手指。
卫裘鹰挣扎着坐起来,依照着姜夕刚才的模样竖起了那根手指到自己面前。
盯了半晌,只竖起中指……是什么意思?
*
姜夕从来没有对卫裘鹰赶尽杀绝的打算,当然,如果卫裘鹰不识好歹,硬要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除外。
在刚才看山路的时候,姜夕发现有一伙人上山了,看衣着打扮,应该是附近的农户,自己走到官道附近,应该能遇上。
然后……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能在附近的镇子上找到一份工就好了。
即便卫裘鹰将炀帝的打算透露给自己,但姜夕依旧不打算回去,炀帝有没有后手,那是惦记着皇位的人应该考虑的,而不是她。
没过多久,官道上就传来了声响。
姜夕站起身,顺手拿起了刚才折的拐杖,打算装瘸子靠近这伙人,一旦发现不对劲,那就立马丢掉拐杖跑。
想必正常人也反应不过来瘸子能跑那么快,给自己争取一些
时间。
但姜夕忽然发现,对面的人似乎走得更快了,就好像……是朝着自己跑过来。
两个男人一下子窜到了自己面前:“没错,就是她,就是她!”
“一百两白银是我们的了!”
姜夕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被悬赏了?
这个猜想在自己被两个汉子护在身后,打破一批又一批进山想捡便宜的人时得到了验证。
“刘家那两兄弟运气真不错,一下子就找到了大人物。”
“不是应该还有一个男的吗,我现在找到了那一百两还作数吗?”
几人叽叽喳喳,他们与刘家兄弟打了招呼,看来是相熟之人。
有人继续往山里走去,有人觉得没希望了,就厚着脸皮跟着刘家兄弟往回走,希望能混个苦劳。
其中一人的眼珠子转悠了两下,“这个姑娘的脚受伤了,要不我背你下山吧。只要到时候给我几锭银子就好了。”
其它人哈哈大笑,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也不瞧瞧找人是哪位可是谁,你也想……”
远处传来骏马的嘶鸣,带起一片烟尘滚滚。姜夕眨了眨眼,那人已经到了跟前。
“参见王爷。”周遭的百姓笨拙地行礼。将马背上那人的慌乱看入眼底。
黑色的披风高高扬起,金线绣的花纹折射着阳光,面容冷肃的青年跃下骏马,眨眼间,姜夕就觉得手腕被扯了过去,整个人被死死地拥入怀中,似乎要嵌入骨血里。
“我来晚了。”谢缨的声音在颤抖。
陌生又强势的体温让姜夕忍不住退缩,她缩了缩脖子,却换来更深的桎梏。
这是第二次,有人抱住了一身狼藉的自己。
姜夕向来不擅长应付热烈的情感,但此刻,那颗向来冷硬的心仿佛也被沾染了些许的温度。
她拍了拍谢缨的脊背,动作是不熟练的笨拙。
却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谢缨一瞬间红了眼,失去理智地一口咬住了姜夕的肩膀。
姜夕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抬起了视线,落在了灰蒙蒙的天际边。
她默许了谢缨的失态。
第87章 第87章冷战开端
“你够了。”姜夕挣脱谢缨的怀抱,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然后用袖子擦了擦。
谢缨手足无措,心虚地瞥过脸去,盯着地上的尘土,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是我失态了。”
“嗯。”
这般平静的神态让谢缨莫名地生出了一丝不愉,她……是不是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常男人?
但很快,谢缨的注意力就被姜夕脚上的伤口吸引去了。
在与卫裘鹰争斗之间,姜夕可谓是衣衫褴褛,罗袜被当成了绷带用,扎在脚腕上。
谢缨没有看见最可怖的地方,可仅仅是露在外表就让他的心揪起来。
姜夕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被腾空抱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谢缨已经带着自己翻身上了马。
“王爷,这赏银?”
见两人要走,一直旁观的村民们,终于忍不住叫停的谢缨。
谢缨的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对着村民道:“剩下来的那贼人,死生不论,凡是有出力者都赏。”
听闻此言,村民们喜上眉梢,纷纷散去,寻找卫裘鹰。
姜夕在谢缨的怀抱里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下不来,索性坐直了身体,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感受到暖洋洋的身体柔弱无骨地贴着自己的胸膛,谢缨的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骨想被万千只虫子爬过,酥麻一片,喉咙更是干涩地可怕。
姜夕拍了拍骏马的头,催促道:“快些。”
谢缨只觉得姜夕的动作像拍在自己的头顶,一抽鞭子,骏马跑出去老远。
一路上谢缨不敢耽搁时间,不过片刻后就抱着姜夕进入了一处高宅中。
而等候已久的大夫看见淮阳王抱着一名女子回来,心中当即有了判断,看来这名女子就是自己此行前来的原因了。
果然下一秒谢缨发话大夫立刻上前为姜夕查看伤势。
谢缨紧张的盯着大夫,又看看姜夕,不敢错过二人神色间的任何一点变化。
反倒是姜夕一派轻松自在的模样,好奇地盯着大夫,时而皱眉,时而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实她自己也好奇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启禀王爷,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身上伤口诸多,男女有别,老夫恐怕……”
察觉到大夫的推脱之意,谢缨问:“可有女医?”
大夫像听到了什么天大荒谬的事情,脸上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如果不是顾忌这谢缨身份高贵,指不定要破开大骂。
但最后也只能然后讪讪开口,“这女子怎么能出门行医呢?”
对此谢缨自然是不赞同的,但如今并不是纠正这个老古板思想的好时候,姜夕身体要紧,谢缨不去和他做口舌之争。
让大夫留下伤药和方子之后就让人退下了。
谢缨让人去依着药方煎药,一边拿起了大夫留下来的药膏,看看姜夕的脚踝,问道,“是我帮你上药,还是让人去寻一位药婆?”。
“我就不能自己涂药吗?”姜夕列举出第三条路。
谢缨唇角一勾,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是乐意吃苦的人?”
姜夕沉默了,辩解的话语堵在喉咙,确实有没有底气反驳,最后只能撇过头,小声蛐蛐“你怎么还记得?”
说的自然是年少时姜夕拒绝吃补药的事。
谢缨的神色陡然松了松,眉眼温和了不少,“你的事,我一直都记得。”
就是因为记挂着姜夕的好,才不至于让他仇恨整个姜姓皇族,牵连无辜。
姜夕说他想要一位女医,但这一个说辞立马就被谢缨否决了。
“你不会是想拖延时间,企图第二天正要醒来就看见伤口,自己好了吧?”
“怎么可能?”姜夕立马表态,自己并不是那种人,她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幼稚想着伤口自己长好?
自己不过只是单纯的想拖延时间而已。
晚点吃苦总比现在吃苦要好。姜夕觉得自己吃的苦都足够多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姜夕拿过药膏,自己开始涂抹起来。
谢缨瞧着姜夕小心翼翼的沾上一点药膏,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眉头跳的跳。
即便他不是大夫,但他打过仗受过伤,自然知道这种程度的扭伤,就是需要大力的把药膏揉进伤口里才算好,但姜夕现在这种蜻蜓点水一般的力道,不如不涂。
谢缨刚想去拿药膏,就忽然间被姜夕叫住了。
“淮阳王不会是想轻薄于我吧?”姜夕时时刻刻提防着谢缨,要知道他在逼迫自己吃药这件事上可是从不留情。
谢缨慢条斯理,“更加大不敬的事本王都做过了,如今……”
他的视线故意在姜夕的脚踝处停留了几秒,“不过尔尔。”
许是被谢缨的炽热的视线灼伤了,姜夕沉默了片刻,将脚缩回了被子里头,连带着圆润的脚指头都缩了缩。
可得益于她迟钝的身体反应,姜夕还能维持着面上的淡然:“我们其实没那么熟。”
“不熟?”
“不熟。”说罢,姜夕还点了点头,像给自己增添底气。
可忽然,谢缨倾身上前,“姜夕,如果我不来寻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皇宫了?”
是哦。
姜夕在心里答了一声,如果问出这个问题的说姜若,她一定会诚实回答,可面对谢缨,莫名地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了一大截。
这大概就是预感到了危险的气息吧。姜夕默默地抬高了被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巴。
而后再往上抬了抬,遮住了鼻子——就差没把自己整个藏进被子里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谢缨不是傻子,看不出那么明显的回答。
只是……看见姜夕闪躲的模样又气又笑:“这个皇宫,就没有你不舍的东西吗?你就忍心抛下……”我么?
但谢缨不敢问,他怕自取其辱,更怕听见那个肯定的回答。
“抛弃你皇姐?”谢二郎啊谢二郎,最终还是拿别人做了幌子。
姜夕抬眼,闯入了谢缨直直盯着自己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也不是傻子,她知道谢缨想听见什么,也知道自己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左右谢缨的情绪。
只是……她掐了掐自己是掌心,无数
次冷静地质疑。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自己。
这一辈子的她,没有任何可以做出等价交换的东西。
第88章 第88章孙少州的身份
自那日被谢缨戳穿自己的小心思之后,姜夕就被动陷入了冷战。
这个结论还是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姜夕手中的沙冰被端走时,她才后知后觉。
此时勺子还在姜夕手上,左手被布条包扎着,人也坐在了木制的轮椅上。
姜夕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也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如果自己要追上谢缨,那就得先拉起轮椅的刹车装置,然后放下勺子,用干净的那只手去转动轮子调整方向……总之,太麻烦了。
“谢缨。”姜夕试着叫了一声。
谢缨没有回应,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沙冰递给伺候的仆人,仆人端走还剩半碗的冰走了出去。
“谢缨。”
姜夕又叫了一声。
结果依旧如此。
“谢……王爷?”
谢缨掀起眼皮,冷嘲:“我可担待不起公主一声【谢、王、爷】。”
哦豁,是生气了。姜夕推动轮椅离开了花园,虽然大概猜到了谢缨为什么生气,但她选择了逃避。
可耻,但有用。
谢缨只听见背后传来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默默地等待了片刻,也没能听见姜夕的声音。回头一看,直接气笑了。
谢缨的笑意明晃晃的,偏偏只有眼底藏了冰。
*
又过了月余,待姜夕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二人才重新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薛山骑着大马护在身旁,一路上绷着脸不苟言笑。
与他交好的护卫只觉得薛山这些时日好生奇怪,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骑着马走过来,正欲开口询问缘由,就听见帘子里传来王爷冷冷的声音。
“到前头停下,让六公主吃饱了再回宫。”
“是。”薛山的脊背绷带更直了。
同伴见薛山如此噤若寒蝉的模样,心中的疑惑更甚:“你到底在怕什么?”
薛山忍不住睨了这个傻兄弟一眼,言简意赅,“咳咳,王爷最近心情不好。”
“有吗?”同伴下意识地偏头去看那辆马车,但垂下的帘子遮挡住了所有的秘密,“王爷和六公主……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薛山一愣,然后脊背猛的放松下来。
好像……还真是这样。除了两人不爱说话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是自己吓自己了。
用完膳后,马车最后停在了湘水宫前。
这般嚣张是出乎姜夕意料的,要知道一个外臣的马车能自由进出皇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很显然,皇宫的禁军没有意见,湘水宫的宫女也并不惊讶,看来在自己不在的时日,炀帝输得一塌糊涂。
一路走来,姜夕并没有发现皇宫有挂白布,可见他们还留了炀帝一命。
姜夕刚出现在湘水宫,姜若后脚就到了。
朦胧的身影从不远处出现,姜夕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回头,对着身后的谢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纤长的食指放在唇间,双颊微微鼓起发出“嘘”声,谢缨的眼尾扬了扬,又立马正色,努力藏住那点欣喜的神色。
姜若行至跟前,姜夕才发现随着姜若一同而来的还有孙少州。
谢缨并没有下马车,“大公主,本王可是将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
姜若将姜夕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看见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姜若:“多谢淮阳王,改日本公主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谢缨的眼神从姜夕身上移开,投向了姜若,最后停留在站在她身侧的孙少州身上,意味深长:“大公主近日繁忙,就不必客气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谢缨才离去。
而随着谢缨的离开,孙少州也提出了告辞。
自打孙少州出现,姜夕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等人彻底走后,姜夕才问姜若:“你怎么又和他搅和了?”
难得姜夕主动询问朝堂上的事,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姜若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况且,这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今孙少州算是我的幕僚。”
听到这话,姜夕的眉头直接能夹死苍蝇了,“为什么?”
仅凭自己与孙少州在养心殿相处的那段时间,姜夕并不觉得孙少州有什么惊世才能。
姜若望着孙少州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皇姐我能用的人才不多,更何况……他可是公务员。”
“公务员?”
“听不懂就算了,对了,我让太医重新来给你瞧瞧,我可不放心谢缨……”
姜夕:“……不要喝药。”
*
翌日,姜夕就找上了孙少州。
面对来堵人的姜夕,孙少州并不觉得奇怪,虽然自己与姜夕二人交集不多,但显然,双方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算不上融洽。
自己莫名成了大公主的幕僚,姜夕定然是有意见的。
果真,姜夕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开门见山:“你用什么迷惑皇姐。”
孙少州笑笑,“六公主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比你有真才实学的大儒,多如鸿毛。”姜夕说。
在来堵人之前,姜夕先去找了翰林院的学士以及科举的考官,打听到一些关于孙少州的评价。
皆是“此子屡出奇招,后生可畏。”但若论真才实学,恐怕还要差一些,孙少州胜在一个思想新奇。
孙少州:“各为其主,六公主还在记恨之前的事吗?”
“皇姐说,你是公务员。”
公务员。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孙少州脸色空白了一瞬。
怪,很怪。
孙少州忍不住后退两步,仔仔细细地端详起姜夕的脸来。
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说漏过嘴,但对方不是语调中透露出疑惑,就是并不在意。绝对,绝对不会将这三个字念得如此字正腔圆。
——仿佛就像早就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一样。
莫非……孙少州忍不住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但在触及姜夕神色的时候又打消了怀疑。
姜夕一贯都是这幅表情,不是吗?
孙少州恢复了镇定,又听见了姜夕追问,“那是什么?”
孙少州悬着的心彻底落到了实处,看了她的确不知。
一旦知晓了对方无法发现自己的漏洞,孙少州就忍不住吹嘘起来,“那可是做实事的官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你皇姐正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说完,他忍不住追踪姜夕的反应。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可是赫赫有名的横梁四句,无数大儒听见都为其折服赞叹,他十分期待姜夕露出吃惊的神色。
但结果让他失望了,姜夕依旧面无表情。
孙少州忍不住道:“说了你也不懂,你懂什么是逻辑思维,时政历史,综合分析吗?我可是国际关系专业人才,而你不过是深闺妇人而已。”
姜夕没有被激怒,更像是直接无视了他的话,“骗子。”
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孙少州愣在原地良久,然后涨红了脸。他果然和姜夕犯冲。
姜夕一声“骗子”的确没说错。
她大概猜到孙少州的背景了。
国际关系专业的大学生,可能考过公,但应该没有成功,否则他刚才吹嘘的应该是自己的工作履历而非行政申论的考试内容。
但他身上也没有学生处事青涩的痕迹,最重要的是眼中还有
光,但光凭理论知识是无法骗过姜若的,所以他应该也有一定的实践基础。
是当年参加了三支一扶,还是西部计划?他拿出了本事,取得了姜若的信任。
甚至是……姜夕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姜若对他的看重超过了自己。
姜若是知道孙少州对自己使过阴招的。
姜夕并不在意孙少州的蹦跶,但姜若对过分他的宠爱让自己有了一瞬间的……不开心。
第89章 第89章人心并非草木,她对姜若……
人心并非草木,她对姜若并非全无感情。
但只要深入想想,自己也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姜若要不顾一切将孙少州保下来了。
当年她去往乌岐的时候应该见到了不少东西,包括谢缨身边的能人异士,而相比于谢缨将军府的根基,庞大的财力,以及说出去还算唬人的封号之外,她所拥有的实在太少太少太少了,这样的她是无法与谢缨分庭抗礼的。
姜若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更何况是在姜夕面前,她绝对肯定的是,姜若对于那个位置——十分渴望。
姜夕并不完全知晓姜若如今的底牌到底有多少,又积攒了多少的力量,但她唯一确认的是,谢缨会是姜若坐上那个位置最大的变数。
想到这里,姜夕不由地皱了皱眉,谢缨的一颦一笑在自己的脑海中滑过,其实有时候就连姜夕自己都会震惊,自己怎么能够将谢缨这些细微的神情记得如此之清晰,但无论是那一帧,谢缨都没有露出过马脚。
以至于到如今,姜夕都不敢肯定——谢缨到底对那个位置有没有兴趣。
谢家的忠义,以及对待‘皇帝’二字的恭敬,是谢缨最常挂在嘴边的东西。姜夕道如今,也摸不清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
但说起皇帝……姜夕忽然想去看看。毕竟她消息再闭塞,也总得关心一下如今拿捏着自己小命的人到底是谁吧?如果姜若能够将皇宫彻底掌管,那么自己从今以后岂不是能狐假虎威了?
只是皇帝的行踪乃是秘密,可不是那么好打听的,更何况炀帝出事,其中定然有姜若和谢缨的手笔,她们再横插一手,别说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公主了,就连朝中颇有根基的大臣想要得知真实情况也是不易。
但没关系,自己可以走后门。
姜夕先是回到了湘水宫,找到了喜莲,直接说明了来意。
喜莲的眼神慌乱了一瞬,见到自己时带着笑意的恭敬还僵在脸上,“六公主说什么,奴婢怎么能够知晓圣上的行踪了。”
可即便她已经尽力掩饰了,但还是太过好懂。
“皇姐不会怪我的,”姜夕拍了拍她的手背,“如果你想,你可以到我身边伺候。”
“六公主不要说胡话了,奴婢只想伺候好大公主……”喜莲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消失。
姜夕捧起她的脸,喜莲被吓得屏住了呼吸,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躲开。
“你哭了。”姜夕平静道。
喜莲咬住了下唇,似乎想要止住,可眼泪却是不争气地越滚越多。声音哽咽,“六公主,你去跟大公主说,让奴婢离开,好不好?去浣衣局也好,辛者库也罢,奴婢……只想活下来。”
看来,她也察觉到了什么……例如,自己看着长大的主子变得越来越冷酷,例如……发现了自己差一步就要成为了弃子。
“你知道,不可能让你离开的。”姜夕一直都知道,喜莲不够聪明,“跟在我身边,是最好的结果。”
喜莲哑然,的确,自己知道了大公主那么多秘密,若想离开,只有死路一条,可不离开,自己也不过是她身边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弃子,也许留在六公主身边,是最好的结果。
一句话脱口而出,她还是告知了炀帝的下落。
姜夕摸她一下,“等我回来。”
喜莲张了张嘴,含着泪点了点头。
*
从喜莲口中得知,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姜若宣称炀帝患上头疾,当然这只是好听的说法,京城中有不少传言炀帝其实是患了疯病。
姜若将炀帝安排到了回清宫,那是一处更加清幽的院子。姜夕在脑海中搜刮了好半天,才想起那是什么地方。
说得好听是清幽,实则偏僻,比起冷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是就算那天真的死在里面了,也不会走路半点风声。
还没完全靠近,姜夕就见到了把守森严的护卫,只是稍远看见了自己的人影,护卫立刻变换了姿态,做出了戒备的姿势。只是一眼,姜夕就知道姜若对这件事上了心,自己今天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达成目的了。
但人都来了,总归要去瞧一瞧。
也许是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禁卫军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呵斥,等到自己靠近的时候,更加有一声:“六公主,你怎么来这里了,还是速速回去要好。”
姜夕盯着发话的禁卫军看了许久,“我不认识你。”
那人语塞了一下,“但臣可认得,你可是大公主最疼爱的妹妹。”
姜夕了然,如果这人是姜若派来的,说不定还有希望。
“我想见父皇。”
“不可。”
姜夕直勾勾地看着他,以往这招在湘水宫里屡试不爽,但很显然,他们还是不清楚姜夕在湘水宫的地位,铁了心要拦人。
“六公主?”忽而,耳畔传来了一声稍显熟悉的声音,二人同时回头看去,来人身材高大威猛,靠近之时更有一股子骨子里头生出来的凶煞之气,这种气息太过熟悉,姜夕立马记起了他。
“薛朋。”姜夕记起了,他是当初去美林镇除疫的时候,跟在谢缨身边的人。都姓薛,可见在谢缨身边的地位不轻。
薛朋询问了几句,得知了刚才二人的分歧,接着爽快道:“既然六公主想进去,那就进去看看。”
“可是薛长……”
薛朋一个眼神扫过去,禁卫军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这六公主在你主子心里头的地位,可比你想象得重多了,你大可以禀报给你主子。”
姜夕听得出薛朋的深意,表面上是在提点那禁卫军,实则是在给谢缨刷存在感。只是姜夕并不相信谢缨会给自己开这种后门,他在引导自己什么?
又想告诉自己什么?
姜夕跟着薛朋七拐八拐走过相似的庭院,最后停留在了最后一间屋子里头。由于有了薛朋的刷脸,姜夕倒是没有再受到阻拦,但这一路下来,无数重兵把守,错综复杂的道路,若是没有熟人带路,下次她再想孤身一人前来是不可能的。
而且自己也懒得很,这种费力气的事,做一次就够了。
在姜夕进去之前,薛朋忽然叫住了她,“六公主,臣斗胆问一句,你今日是为何而来。”
“看看父皇驾崩了没。”
薛朋万般话语噎在了喉咙,眼睛瞪得浑圆,“……六公主……还是真是性情中人。”
这种话是能够直接说出来的吗?
“还有……问他一个问题。”
姜夕推门而入,屋内的光线并不好,甚至因为没有人气走动,在开门的一瞬间,姜夕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大粒尘埃。
屋内弥散着挥之不去的气味。
似乎是听到有人来了,床上的人动了动,接着发出了‘啊啊’的声响。
姜夕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站在了屋内唯一一个格外不合群的香炉前,里头燃烧着不知名的粉末,闻起来有些呛人。
姜夕认认真真观察了片刻,才走到龙塌跟前。
她盯着炀帝看了一会儿,平静道:“你快死了。”
**表面并没有伤痕,气息也不算微弱,但整个人犹如晒干的茅草一样枯槁,如今的他,只差一点微弱的火星子,甚至是气温的一点变化,就能将他整个人焚烧干净。
“逆……子!”炀帝大声喘着气。
“既然我没死,父皇该知道卫大人的下场了。”
炀帝眼珠子暴圆,彻日昏沉的思绪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姜夕的言外之意,“卫裘鹰,他……落入了谢缨手中?”
“没有。”
炀帝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刻这口气又被姜夕变本加厉地还回来了,“他主动放走我,然后自己跑了,谢缨没有抓住。”
“哈,你诈朕,朕活了那么多年,什么……”
“父皇还有另外一份圣旨吧,”姜夕说,“父皇是在等那个翻盘吗?”
诡异的寂静。
“叛!徒!”炀帝在这一刻似乎投掷了所有的力量,一下子从床上暴起,往姜夕抓来,看他的手势,似乎想直接将这个女儿活活掐死。
姜夕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任由炀帝失去重心地从床上滚落。
她冷眼看着帝王狼狈的模样,杀人诛心,卫裘鹰一事自然是骗他的,但看着炀帝痛苦万分的模样,姜夕难得地有几分愉快。
炀帝用全身的力气咒骂这卫裘鹰,然后是谢缨,是姜若,是大臣……
姜夕听烦了他的念叨,蹲下来,问道:“你有爱过我吗?”
炀帝恶毒的咒骂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扭头,用浑浊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姜若,接着咧开了嘴,“天真。”
“我知道了,”姜夕起身,眼神其实没有丝毫的变化,“你根本不爱任何一个子嗣。”
没有再和炀帝浪费时间,姜夕转身回去,只是在经过香炉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上头,背着声对炀帝道,“五石散,吸多了对身体不好。”
但已经没有机会了,依照这种药量,依照炀帝的身体状况,他撑不了多久了。
姜夕刚关上门,就听见里头有东西打翻的声音。
第90章 第90章驾崩
看望完炀帝之后,姜夕就回湘水宫了,只是还未进门,就见到门外东张西望的桂嬷嬷。
“公主,”一见到姜夕,桂嬷嬷就主动迎上来了,“大公主在屋子里头候着呢。”
姜夕的视线越过桂嬷嬷,隐约看见了门内有两个人影。她知道姜若会来找自己,但没有料到那么快。
“小夕儿。”听见门口的动静,姜若回过头来,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姜夕一番,有些心疼,“你瘦了。”
“还好。”姜夕看清了跟在姜若身边的,是一脸局促的喜莲。
“你去见父皇了?”
“我以为你会问得更加委婉一些。”
姜若笑了笑,“唯独在你面前,我不想有任何虚假。”
姜若没有问姜夕到底去干什么了,只是叫了一声喜莲,“听说你答应这丫头,想让她来伺候你?”
“那可不行!”桂嬷嬷一声惊呼,在发现几人都抬眼看着自己的时候,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跪下认错:“我是说,喜莲是大公主您的贴身侍女,还是继续伺候您为好。”
姜若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不过是觉得多了一个人来争宠罢了。姜若如今已经不会再将喜怒摆在脸上了,“你也知晓喜莲是本公主的贴身婢女,但小夕儿开口的,我没有什么不能给的。将你调走便是。”
桂嬷嬷脸色唰得一下惨白,她下意识地求助姜夕,知道现在也只有姜夕能够救自己了。
姜夕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皇姐,我要两个。”
姜夕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晃了晃。
姜若的心一下子软了不少,再提起桂嬷嬷的语气也没有刚才的凌厉了:“既然你都想留,那就留着。”
给了喜莲一个眼神,喜莲就乖乖的站到了姜夕的身后。姜若没有和姜夕再多说些什么嘘寒问暖的场面话,只是抱了抱她:“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相信皇姐。”
真的吗?
姜夕没有出声。
姜若走后,喜莲有些局促,思考了一会儿直接跪了下来,“多谢六公主收留奴婢。”
“你这小贱蹄子……”见木已成舟,桂嬷嬷更加生气了,也仗着姜若离开,直接扯开了脸面。
“嬷嬷。”
桂嬷嬷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反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夕。
这大概是姜夕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而这……都是因为这个丫头抢占了自己的地位!
“嬷嬷,我跟喜莲单独说两句。”
桂嬷嬷心里不服气,“还是让我来管教这丫头。”
姜夕斜了她一眼,桂嬷嬷心里一凉,在一瞬间手脚比心思更快,跪了下去,“是奴才逾矩了。”
“下去吧。”
桂嬷嬷离开了,姜夕站起看着喜莲,默默地和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忽然发现,喜莲的年纪的年纪要比自己大了整整一轮。但很明显,无论是出宫还是嫁人,姜若都不会允许。
即便姜若亲自将人送到了自己身边,姜夕也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喜莲的主子,她很明白,对喜莲有着绝对处置权的只有姜若一人,况且……姜夕并不觉得喜莲会完全忠心于自己。而自己只不过看在相处已久的份上,想方法留她一命而已。若喜莲真的死了,或许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姜若也会生出些后悔的情愫来。
她不想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回头。
见姜夕久久不说话,喜莲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生怕姜夕看出了什么。
“你随便吧,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
“啊?”喜莲震惊地抬起头来,一下子竟然忘记了维持仪态,可姜夕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这万万不可,那奴婢今后就跟着桂嬷嬷学习伺候……”
“她大概不喜欢你。”姜夕轻声道,“你去给自己收拾屋子吧。”
“……好。”
姜夕走到外面,发现桂嬷嬷居然不见了,但只是惊讶一瞬,自己就知道去哪里找她。
其实桂嬷嬷与自己所差无几都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姜夕再次踏足冷宫的时候,有些恍惚,自从被炀帝安排到身边侍疾,就把打扫冷宫的活计落下了,可今日过来,却没有闻到多少的霉味。自己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此地有多么的阴暗潮湿,但如今虽然算不上一尘不染,但至少干净整齐。
姜夕溜达了一圈,走到后院,看见了桂嬷嬷在除草。
夏季一到,那些杂草就疯狂生长,从前这些活儿就是桂嬷嬷在做,春夏的时候撒下些种子,让自己冬天的时候不至于被饿死。
听到动静,桂嬷嬷抬头看了看她,又重新低头,“六公主怎么来了,这个地方清苦,还是快快回去为妙。”
这话听得刺人,但姜夕知道桂嬷嬷的故意的。她既然会来此地打扫,那么不可能猜不到往常来干这些活的是自己。只不过自己来了,她就偷懒去了。
“嬷嬷,喜莲不会危害到你的地位。”姜夕拖过来一个小板凳,坐在她面前。
桂嬷嬷转过身去,“公主言重了,我一个奴才,哪里值得公主上心。”
“奴才?也许是吧。”平心而论,姜夕并不觉得自己与桂嬷嬷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是,“嬷嬷救过我很多次,我一直记着。所以,我会让嬷嬷你尽量平安。”
桂嬷嬷除草的动作一顿,有些奇怪,“我什么时候救过公主你的命?”
“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
“嗯?”
姜夕难得笑了一下,其实她知道,桂嬷嬷并不是不记得了,而是……没有料到。
姜夕:“我娘不给我喂奶的时候,我娘翻身把我压在身下的时候,我娘要把我投井里的,起夜要将我丢茅坑,丢河里,带着我在雪地里起舞的时候……”
伴随着一字一句,桂嬷嬷的神情也从迷茫变成了惊愕,“这些……”
“所以,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怎么能奢求一个疯子能够养大一个孩子呢?
姜夕无数次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是桂嬷嬷将自己强行抢过来,破口大骂,“真想死那就找口井跳进去,一了百了,真是遭什么罪,非得让老身看见!”
那时的桂嬷嬷还没有那么老,但脾气却一点也没有变。
“如果嬷嬷想要出宫了,直接同我说一声。”姜夕仰着头拖着腮,望着她。
桂嬷嬷下意识地想拒绝从而来表忠心,但头一次,这些年察言观色的第六感让她住了嘴,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公主,你不傻了?”
“我一直都不傻。”
“不是不是……”桂嬷嬷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姜夕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
半夜,姜夕被宫中的喧闹吵醒。
头痛欲裂,在床上翻了身,试图用被子蒙住脑袋,可无济于事,外头的动静没有丝毫停歇下来的意思。
又被吵了一会儿,是彻底睡不下了,姜夕说起身来,揉了揉还在发胀的脑袋,叫了一声桂嬷嬷。
没有人回应。
姜夕只好给自己披上外衣,打着哈欠出门。只是一开门,姜夕就惊呆了,黑沉的夜空被赤红的火光照亮,仿佛整个皇城都燃烧起来一样。
出事了。
三个大字浮上姜夕的心头,她匆匆走去院外,想去寻找姜若,可不过走了几步路,就被护卫拦了下来。
姜夕盯着他们的黑甲看了片刻,“谢家的人?”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惊讶的神色没有丝毫的作假。
“锻造的工艺不同。”姜夕一针见血,虽然她不知道护甲的具体工艺,但眼前二位的护甲的精细程度要比宫中禁卫军的高出太多,就光是那整齐划一的针脚,如果不是技艺高超的老师傅做出了两幅一模一样的护甲,那大概只有机器能做出。
见被识破,二人没有再做无谓的反驳,“六公主,外头纷杂,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出什么事了?”
护卫沉默了片刻,“……公主明日便知道了。”
“现在。”姜夕直勾勾地盯着他。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等到一阵冷风吹过来,就连他们穿着护甲的人都抖了一下,担忧起姜夕柔弱的体质,“算了,等到明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圣上,驾崩了。”
“这么……突然吗?”姜夕沉吟了片刻,趁二人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往外跑去。
二人想要动手,但被姜夕一个眼神呵斥住,她甩开其中一人抓住自己肩头的手,平静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决心,道:“别拦我。”
两人又不敢真的伤了姜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姜若的寝宫里头跑去。
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