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谢缨的面具
谢缨在试图教会姜夕写字。
“会拿笔吗?”
姜夕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谢缨了然,那就是不会了。
“想学吗?”
姜夕又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是想学的样子吗?
谢缨苦恼:“这可不行,我可是在陛下面前夸下了海口,要让六公主在今年的中秋诗会折冠。”
姜夕震惊,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拿自己去吹牛逼。
“看在本王待你不薄的份上,就当给本王一个面子。”谢缨忽然起身,绕到姜夕的身后,“莫要担心,本王只是单纯地……想要教你认字。”
姜夕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谢缨立在了自己的身侧,身姿颀长,一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笔,“就像这样拿笔。”
可姜夕却没有给他多大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场荒唐的闹剧。
“为什么?”
姜夕的声音很小,转瞬即逝,可谢缨从不怀疑自己的听力,“你是在问我为什么对你这般好?”
“是麻烦。”姜夕纠正他。怕他没听清,音量还提高了些。
“为什么?”谢缨低低一笑。
姜夕本能地觉得不舒服,就仿佛能感觉到谢缨的这句话透露着一股寒气。
谢缨抬手,似乎想摸摸自己的头,姜夕想也没想,躲开了他的示好。
谢缨又笑了,这回,姜夕很肯定,谢缨不对劲。
“小呆子,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本王对你好,是这宫里头的人对你太不好。”谢缨还拿着笔,流畅的笔杆在他的五指间转动,游刃有余的模样就像他拿的根本不是什么毛笔,而是什么武器。
这转笔的坏习惯,是跟谁学的?姜夕走了神,莫非是姜若传染的,无论如何,毛笔都不是适合转笔的工具。
“呆子,你又发呆了。”谢缨伸出手指,弹中了姜夕的脑门,“从前你就是这样,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过。”
此时的谢缨终于像卸下了什么伪装,不再是整日笑意盈盈克己复礼的淮阳王,而是经历过家破人亡之后,带上了阴鸷面具的青年郎君。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应召而来的忠义臣子,而是因复仇而来的谢氏族人。
迟来的钝痛刺激着姜夕的神经,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谢缨是真的对自己用力气,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捂,“皇姐,对我很好。”
能够平安在皇宫活那么久,姜若占了很大的功劳。就如桂嬷嬷所说,只要得到了贵人的欢心,哪怕是一只猫儿,也是天底下金贵的猫儿。
“疼了?”谢缨看见姜夕放下手之后,额头露出淡淡的红色,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更显可怖。
“弱不禁风。”谢缨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几缕墨发垂顺而下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自成一股风流韵味。
可话虽如此,谢缨的视线却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块泛红的痕迹——那是他欺凌弱小留下来的罪证的。不会真的变成淤青吧?
“不要说皇姐的坏话。”难得,姜夕给了他一句长话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姜若?”谢缨没想到,姜夕居然能过对姜若如此死心塌地。
“如果只是一口饱饭,那么将军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不要。”这回姜夕的反应速度前所未有地快,快到谢缨还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许久,谢缨才道一句:“不知好歹。”
但很
明细那,察觉到姜夕的抗拒,谢缨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重新带上了那张面具,笑意盈盈却在低头间恐吓姜夕,“今天你得练三张大字,不然我明日还来找你。”
“练了,你就不来了?”
“练了,本王就带你出宫游玩。”
真是一点也不动心,姜夕面无表情,重点是练不练字吗?重点是我不想见到你。
还不如见姜若呢,起码姜若会让她安生睡觉。
“姜若呢?”
谢缨看了一眼自己的官服一角,又被默默地踩住了,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姜夕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把她,怎么了?”
“话可不能乱说,小呆子,本王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异姓王,又能够将圣上最受宠爱的公主怎样?”
“不信。”
姜夕才不信,他能出现在这里,和姜若起码有九成九的关系,姜夕也不信谢缨真的是闲着没有事干来找自己的,只不过是借着自己做掩护,和姜若勾结干坏事。而且,这般想的定然不止她一个,外界没有一个人会认为淮阳王是真的想当某个痴傻公主的开蒙先生,只不过是借着姜夕的名义好与大公主日夜相望。
“你练完三张大字本王就考虑告诉你。”
姜夕踩着谢缨衣裳的脚一下子就收回来了,还是算了。
“那两张?”
姜夕的眼睛开始四处乱飘,似乎在寻找一个适合午睡的地方。
忽然,姜夕觉得脑袋一重,似乎被扳正了,仰头就是谢缨俊朗的眉目,“可不能再讨价还价了,呆子。如果不会提笔,本王教你。”
姜夕似乎认命了一样被带到了案台前,谢缨为她磨好了墨,取出一支干净的毛笔给她,“请吧,六公主。”
“食指弯曲,中指指腹顶着笔杆……如果你敢把墨汁水涂到本王的官服上,今夜你就没有晚膳吃了。”
姜夕颇为可惜地住了手。
但饱满的墨球没有回头路,顺着重力,重重地跌下,不过片刻,大片的墨汁就将金纹晕染。
姜夕盯着那团污渍片刻,觉得自己此时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太妙了。
仰头去看谢缨的神色,确定了,自己怕是死定了。
姜夕慢腾腾地放下了笔,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正襟危坐地挺直了腰杆,双手放于膝盖上,揪着帕子,开始放空自己。
——应该看起来有几分知道错了的模样吧?
谢缨气笑了,“你可知道弄坏朝廷命官的官服,是何等大罪。”
姜夕慢吞吞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安慰自己:“……没事的。”
如果是别人,说不定真的会出事,但是如果是谢缨……一个没有实权还被视为隐患的异姓王,和自己这个落魄公主不过是半斤半两,菜鸡互啄罢了。
大哥不笑话二哥。
神奇地,谢缨读懂了她的意思。
这回,谢缨是真的被气着了,但拿她又没有办法,骂又不听,打又不得,最后只能生着闷气将痒痒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不与她计较。
“你想知道大公主去何处了吗?”谢缨问。
“去哪里了。”
“反应还真是快啊,你果然和喜欢你这个皇姐。”
没意思,又是风凉话。姜夕闭眼,不去理会。
谢缨的声音出现在头顶,“本王可以告诉你……”
姜夕睁眼瞧他。
“……前提是要练五张大字。”
姜夕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好奇了,还是睡觉吧。
见她要离开,谢缨不慌不忙,“你当真不想知道吗?大公主可是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无论成败与否,都会留下千古骂名的事,你就……当真不好奇?”
第26章 第26章是商战啊
接下来的几日,姜夕拒绝了谢缨的拜访。
她让桂嬷嬷出去说——六公主在潜心练字,没有时间接待淮阳王。
转述给谢缨的时候,不止谢缨笑了,连桂嬷嬷也笑了。
谁会相信六公主在潜心向学?
谢缨笑眯眯地朝桂嬷嬷拱手:“那我与六公主立下三日之约,三日后,本王来看看她潜心向学的成果。”
【潜心向学】四个字被谢缨念得极重。
桂嬷嬷将这一幕活灵活现地重复给姜夕看。
姜夕漫不经心地听着,觉得如果桂嬷嬷如果有天不当宫女了,出宫以后去戏班子唱戏也挺合适的。
有天分。
姜夕自然不可能好好写字,她只是找借口躲着谢缨而已,太烦了。
能消停三天也不错,省的她明天还得重新找借口婉拒谢缨,混得一日是一日,这是姜夕的处事宗旨。
姜夕一连玩乐了三天,桂嬷嬷担心不已,虽然她猜到过姜夕会敷衍淮阳王,但也没有想到如此敷衍,等会儿下了朝,淮阳王就直接过来了吧?
“公主……”
“笔和纸。”姜夕忽然道。
桂嬷嬷喜出望外,立刻把姜夕要的东西递了过去,还将桌子上的杂物清扫一空。
“但这么点时间,公主你来得及……吗?”桂嬷嬷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一点点地变绿。
不多时,外头的宫女就前来通报,道,淮阳王已经在竹林小院等着六公主了。
姜夕抱着还没干透的纸张,随便将它们撂成一叠,全然不顾互相晕染的墨迹,桂嬷嬷在后面看得直揪心。
等见到谢缨,姜夕理直气壮地将东西往谢缨怀中一送。
谢缨摸着入手略显湿润的触感,不一会儿,指尖就多了一块墨渍,他脸上还是一贯温和的笑容,从容地将几张宣纸摊平,放在了桌上,同时念出了姜夕写在上面的字迹。
“大。”
五张宣纸上头,赫然是五个“大”字。
好一个五张大字!
谢缨忍不住为姜夕拍手叫好,“宫人皆说六公主痴傻愚钝,本王今日一看,才知传言不实。”
这不是小聪明挺多的吗?
谢缨慢悠悠地收起那五张大字,“做得很好,你想让本王如何奖励你?”
这回,轮到姜夕忍不住后退两步,努力露出警惕的神色,同时还夹杂着些许的疑惑,他怎么不生气?
“依照我们上次的约定,本王应当要带你出宫游玩。”
更奇怪了,姜夕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很显然,谢缨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和湘水宫的宫女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将姜夕带走了。
“对了,将嬷嬷也带上吧?”谢缨忽然回头,喊住了桂嬷嬷。
桂嬷嬷诚惶诚恐,“喏。”
姜夕下意识跟着桂嬷嬷走,可当她努力够上马车的时候,就被谢缨提着辫子抓住了,“六公主身份金贵,怎么能与下人同乘?”
姜夕被迫离开桂嬷嬷的视线,其中还回头看了一眼,将桂嬷嬷看得肝肠寸断,竟然生出了冲上前去与淮阳王抢人的冲动。
——这孩子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也只认得自己,这一样竟然桂嬷嬷难得生出零星半点的温情出来。
但终究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桂嬷嬷头也不回地坐上了马车。
谢缨一直在注意姜夕的小动作,难得看见她情绪外放的时候,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谢缨替姜夕掀开帘子,露出里头金碧辉煌的布局来,即便姜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但也知道这里头的布局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
谢缨贴心地从里头抽出了小凳,供姜夕借力。
姜夕理所当然地踩了上去。
她其实是讨厌坐马车的,她没有骗姜若,马车又硬又不舒服,一颠一颠的,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下来,堪比自己当年大学的时候三个小时的自行环城比赛——屁股一片僵硬。
可谢缨马车专座却格外地舒服,不光光是垫了软垫的缘故,让自己想想,到底像什么……想着想着,困意就上头了,姜夕脑袋一片,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闭目养神。在意识溃散之前,她总算想到了一种可能。
车轮应该是加了橡胶吧?
“还真是能睡。”耳旁似乎传来谢缨无奈的声音。
姜夕只觉得眼前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连风声都小了许多,她没有睁眼,但她猜,应该是谢缨将窗边的帘子放了下来。
*
姜夕这一觉睡得很饱,幸好生物钟将她准时叫醒了。
该吃饭了。
朦朦胧胧睁开眼的时候,姜夕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上,而谢缨略显随性地半倚着,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书卷。
姜夕瞧了一眼,是白纸做的书卷。
不是竹简,不是宣纸,而是略微泛黄的白纸。
只是一眼,姜夕就收回了视线,她对这些没有多大的兴趣。
“醒了?”谢缨合上了书卷,抬眸看着她,“你是想先去看看姜若在做什么,还是想先吃饭?”
想先吃饭。
但随即姜夕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些没良心,于是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顺路吗?”
谢缨讶然一笑,“也可以顺路。”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座酒楼,进了上等的厢房,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间,谢缨让姜夕来到窗边,看向外面。
“你看见了什么?”
姜夕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谢缨被这一眼逗笑,“是正对面的那个铺子,早在一个月前,那里还是一个空铺。”
“可如今商人往来络绎不绝,几乎日日都被踏破了门槛,但稀奇的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那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货物。”
谢缨算是个守信的人,说好了要带自己来找姜若,就不可能无缘无故让自己看一间空铺,只要略微思考,姜夕就能得出答案。
“皇姐在卖盐?”
“六公主果然聪慧。”谢缨捧场道,“只不过之前圣上为了遏制滇南盐的售卖,颁布了圣谕,指名道姓说着滇南盐是下等盐,有微毒,长期吃食恐得不孕症,也无需什么证据,世家大族都不吃这种盐就是最好的证据。可真是让本王头疼了好一阵。”
姜夕盯着手中的帕子出了神,谢缨这是承认滇南盐和他有关了?姜夕知道私盐案,毕竟当年姜若离开的借口就是这个,而这个舆论战的法子还是姜若想出来的。虽然大盛朝如今的通信条件一般,舆论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但同样的,地方官员对于当地的掌控能力极强,滇南盐主要的受众就是平民百姓,只要朝廷命官们都表明了态度,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还没有几个人敢抗令。
更何况姜若想出来的借口还是“不孕症”——生不出孩子,在古代可是头等大事,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否则还没有几个人敢冒这种险。
但被煬帝明令禁止的滇南盐,又为何出现在了京城售卖?
“皇姐,她想干什么?”
谢缨勾唇,“大盛的西边,有一国家,名唤大岳国,虽然名唤大岳,实则为一小国,那个国家水土不丰,普通的播种根本无法支撑整个国家的口粮,因此,它成了最为出名的商贾之国,整个国家,无论是君王还是百姓,都干起了商人的行当,行走于诸国之间,贩卖商品。虽然滇南盐在大盛朝无法推行,可各国之间消息难通,再若是卖去稍远一点的国家,利润就极其可观了。”
“而诸国之中,有一国名唤赤朝,那个国家与本王有些不愉快。”
姜夕偷看了一眼谢缨的神色,确定他口中的不愉快绝对不是简单的不愉快。
“大公主献策,将滇南盐以远低于当地官盐的价格大肆贩卖入赤朝,再用大量的钱财收购其国家的茶叶,重利之下,赤朝家家户户皆是这滇南盐,再加上民间大肆种植茶树,荒废肥沃的土地,接下来,只需静候就能得到好消息,六公主觉得呢?”
姜夕抬眸,就见谢缨笑眯眯地望着她,就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一样。
也许他只是觉得姜若的计划有趣,可以一试,正巧滇南盐在大盛朝也卖不动了,与其被迫上贡给煬帝,不如让姜若拿去玩乐。至于最后的成效……谢缨是不抱多大希望的。毕竟他武将出身,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兵刃。
但姜夕知道姜若想要干什么。姜若的计划,在她那个时代,有个总结得极好的名字——倾销。
外来产品大肆冲击了本国产品,以达到消灭经竞争对手垄断市场的目的。
而像盐这种硬通货,其带来的影响可不是普通的倾销可以比拟的,若有朝一日,姜若停止了对赤朝盐的供应,赤朝国内会引起怎么样的混乱根本不可想象。要让吃惯了便宜精盐的百姓再去接受本国天价的官盐,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如今,显然大部分国家还没有这样的意识,而煬帝遏制滇南盐也只不过是因为它的存在影响了官盐的税收。
谢缨大概想不到,后世还有一种无需兵刃的战争,叫做商战吧。
虽然谢缨对姜若的此举的成效不抱希望,但不妨碍他看出了这是一种不光彩的手段,并非君子之风,难怪他会评价,若此事的主谋泄露出去,会留下千古的骂名。
但很明显,他假惺惺地可惜姜若的名声的时候,也忘记了整个计谋乃是他一手支持起来的。
例如……
姜夕:“那间盐铺,是你的吧?”
谢缨露出些许的惊讶,显然没想到姜夕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六公主还真是好生敏锐,那的确是将军府的私产之一。”
“哪里从前是一家药材铺,昔日本王送你的人参,就是从里面赊的。”将军府对自家子弟的管教严厉,虽然有月例,但却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而就算去自家的铺子买东西,也是需要花钱的。
“将军府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穷得很,当初本王攒了许久的月例可都在六公主身上花了个干净,最后只能买到一条人参须。而这人参自然是品相完好才能卖得出价格,本王当时可是花了不少口舌,才让掌柜割下一条须给我。”
谢缨回头看姜夕,如沐春风:“看在本王对你不薄的份上,这个秘密可千万不要让圣上知道。”
毕竟煬帝还真心实意地以为,姜若进贡给他的精盐,就是滇南盐场所有的产量。
第27章 第27章六妹也小有姿色
知道姜若最近在忙些什么,姜夕的心也完全放下了。
——因为她已经确认了,姜若就是在找死。
不单单玩双面间谍打算两头吃,还搞出了商战,这小子的野心不小啊。
姜夕已经可以预料到,但凡姜若还活着一天,掀起的风浪绝对不会比这回小。反正迟早都要自己玩完,也不差自己为她操心了。
不一会儿,饭菜被盛上来,姜夕乖乖地坐下,大快朵颐。
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远处的几道视线透过开着的窗子,落在了二人的身上。
“德甫,若本宫没有看错的话,全聚楼里的那两人是淮阳王和我那好六妹?”
陈德甫:“殿下没有看错,正是淮阳王和六公主?”
“谢缨最近不是和姜若搅和在一起吗?怎么如今倒将六妹带在身边。”
“属下不知。”
姜修明凝视着二人,目露探究之意。
忽然,陈德甫听见姜修明忽然道:“本宫忽然发现,我那六妹似乎也小有姿色。”
陈德甫惊愕地瞪大了眼珠子,脱口而出:“使不得!殿下!”
姜修明笑了,“德甫啊,瞧你被吓得那样,本宫只不过看六妹长大了,颇为感慨罢了,虽能想到冷宫出身的痴儿能活到这一天。”
陈德甫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当初殿下强行将谢家那旁系姑娘掳去之前也曾经说过这么一句。
而那姑娘,也只不过是恰恰好的,来了自家铺子算了算账。就这么一路过,得了殿下的青眼。
见陈德甫僵硬的神情没有一丁点的松懈,姜修明伸手将他托起,“德甫为何一副要以死进言的模样,六妹妹深居湘水宫,我与她并无多大的交集,不过是一时感慨而发。”
陈德甫这才顺着姜修明的托举起身。
虽然他还是不太信任殿下荒淫的本性,但就如殿下所言,六公主深居简出,几乎没法下手,应当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安抚完自己的幕僚,姜修明又看向了两人,其实他对姜夕还真没有什么兴趣,毕竟
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他不喜欢这种蠢笨的女人,只是陈德甫有一件事猜错了。就算自己真的把姜夕怎么了,父皇大概也不会怪罪自己,就像当初对姜若下手一样,而这回……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
他凝视着二人,见谢缨将大部分的吃食都堆到了姜夕面前,而且他眼尖地发现,姜夕几乎每道菜都会夹好几次,说明每道菜都是合乎她口味的。
姜夕何时与谢缨如此熟悉了?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莫非谢缨主动请缨为六公主开蒙一事的背后……冲着的当真是姜夕而非姜若?
他虽然不喜姜夕,但如果是谢缨的东西,自己倒是很有兴趣争抢上一番。
姜修明忽然端起了茶水,一饮而尽。
只要一想到自己胜过谢缨的场面,自己就口干舌燥。
*
再回湘水宫的时候,姜夕总算看见了这几日不见踪影的姜若。
还是喜莲匆匆来通报,让她去燕来居一趟。
姜夕刚踏进去的时候,就瞧见好大一只姜若被罚跪在院子里,四周的下人皆低头陪着下跪,没有人敢看姜若的笑话。
发现她进来了,宜贵妃轻轻地扫了一眼,不冷不热道:“将你妹妹叫过来求情也没用,姜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插手朝政。”
姜夕在一旁小动作地点头应和,就是就是,叫她来有什么用,一起被罚跪吗?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
姜若的神色都焉了。她了解宜贵妃,知道她最爱面子,还以为在外人面前就不会罚自己那么狠,虽然这回自己是有那么一点逾矩了,有那么一点先斩后奏了,有那么一点犯下欺君之罪了……但只要她小心一点,就不会翻船。
“母妃,跪久了腿疼……”
“疼得好,省的你整日出去兴风作浪。”
姜若一下子住了嘴,半晌,又不死心道:“六妹妹的及笄礼快到了,若女儿的腿跪坏了,多给六妹妹丢人。”
姜夕眼皮子一跳,总算知道姜若非得把自己喊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但宜贵妃正在气头上,抄起桌上果脯就往姜若身旁丢,“你还知道丢人,你还知道下个月是六妹妹的及笄礼?不用办了,反正她的脸已经被你丢光了。”
“怎么可以!”姜若震惊。
回报她的是宜贵妃吃人的目光。
喜莲见状,赶紧低声解释,“六公主,你不要怪大公主,一般来说,家族中的女儿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那位姑娘出了岔子声名不好,也会连累其它姑娘家的议亲。”
姜夕才不担心,毕竟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得很。谁会为了一个痴傻的公主准备厚礼登门拜访?只不过是看在姜若和宜贵妃的面子上罢了。
宜贵妃这回气狠了,足足罚姜若跪了两个时辰,才算作数。
只是宜贵妃前脚刚走,后脚姜若就活蹦乱跳起来。得意地朝姜夕炫耀,“我悄悄在膝盖垫了软包。”
而且宜贵妃也没有真的让姜若跪在青石板路上,而是给了她一个枕头,让她跪在枕头上面。
对于姜若来说,唯一难堪的就是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被训斥了。但这燕来居的下人们都是宜贵妃的心腹,自然不会出去乱说,也没有什么值得乱说的,无论姜若怎么挑战宜贵妃的底线,但这湘水宫名正言顺的皇嗣就只有她一个。
显然,姜若也没有把她们的反应放在心里,她的脸皮一贯厚,这回已经兴致勃勃地揽着她的肩问谢缨带她出宫去哪里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