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场司衙署里,却弥漫着另一种气息。茶烟袅袅,几位主事围着炭盆坐着,手捧热茶。陈襄解下背上的文书卷筒,双手奉上。
一位胖主事懒洋洋接过,拆开火漆,目光扫过北境“仓禀充盈”的报喜文书,脸上不见波澜,只从鼻子里哼出个模糊的音节,便将文书随手搁在堆积如山的案牍顶端,那案牍上已落了一层薄灰。
“大人,”陈襄忍不住开口,声音因急切而微哑,“北境粮丰,仓禀满溢。京城粮价飞涨,百姓困苦,能否……”
胖主事慢条斯理地吹开茶沫,眼皮都没抬:“北境之粮,自有北境之责。京师粮秣,自有调度。”他放下茶盏,手指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况且,转运千里,耗费多少?车马、民夫、损耗……这笔账,谁算得清?仓里,也不是全空嘛。”他微微一顿,眼神扫过陈襄,“常平仓里,终究还压着些底子,以备不时之需——只是这‘时’,未到罢了。”
“那……市面粮价?”陈襄追问。
胖主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悠悠道:“商贾买卖,自有其道。官府岂可强抑物价,扰乱市道?”他抬起眼,目光透过氤氲的茶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冷淡,落在陈襄身上,“陈大人,你只管押送文书便是。朝廷法度,庙堂筹算,非我等职卑之人可以妄议。北境粮足,自是好事,记你一功。去吧。”
陈襄默然退下。走出衙门,午后的阳光竟有些刺眼。他抬头望向皇城方向,琉璃瓦在日头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沉默地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殿宇楼台。那片金碧辉煌之下,想必是另一番天地。
京城的米珠薪桂,并未波及皇城根下朱门高墙里的世界。王府后园,假山玲珑,曲水流觞。一场宴饮正酣。
侍女们穿着轻薄春衫,步履无声,穿梭于锦毯之上,将温好的御赐美酒注入宾客案前的夜光杯中。
丝竹管弦之声清越悠扬,舞姬长袖翻飞,身姿曼妙。席间笑语喧阗,主人正举杯向一位贵客劝酒:“李公,再饮一杯!此乃内府新贡的‘玉髓春’,别处可尝不到!您府上那几株魏紫姚黄,开得可好?前日宫中赏下的新米,熬粥最是香滑,配江南进献的糟鹅掌,妙不可言啊!哈哈……”
觥筹交错间,无人提及坊市里那已攀至斗米四百五十钱的糙米,也无人听见城外越来越响的辘辘饥肠。
偶尔有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行至主家身侧,附耳低语几句,主人面上笑容不变,只随意挥挥手,管事便躬身退下,仿佛拂去一粒微尘。酒香、脂粉香、珍馐香气交织缠绕,飘荡在雕梁画栋之间,将高墙之外那令人窒息的、带着焦苦与绝望的气息,彻底隔绝开来。
粮价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最终在六百钱一斗的骇人数目上暂时钉住了脚步。这个数字,彻底碾碎了大多数升斗小民最后一点卑微的指望。
城隍庙后身那片废弃的荒地,成了新的去处。起初只是三五个面黄肌瘦的人,眼神空洞地蹲在断壁残垣下,身前放着块破瓦片或烂木板,上面用炭条歪歪扭扭写着“卖身”、“乞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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