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见他不要就自己吃了,虽然还有其他吃的,但她并不打算给他吃了,饿他一两顿,看到时他还挑不挑食。
慕容煜微睁眼,看着她大口吃着梨,冷哼了声。内心有气,看她做什么都觉得碍眼。
两人在天黑之前入了一县城,找了家客栈留宿。客栈干净整洁,旅人甚多,他们去的时候只有一间房了,白芷担心有人与她抢,便立刻缴纳了房钱。
她并不觉得和慕容煜睡一间房有什么,为了方便看守他,自然是同睡一间房才好。
至于马夫,白芷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出去找别的旅舍歇息,明日一早过来即可。
伙计领着二人到了房间。进了屋慕容煜扫视了眼屋内,只有一张不甚大的床,简单的桌椅,好在打扫干净,并无异味。
白芷却不管那么多,关上门后便往床上一坐,松了松筋骨,慕容煜见状不觉微皱眉头。
两人吃了东西,又简单地洗去风尘,便准备歇息了。白芷先占了床外边的位置,睡里面遇到危险不好快速做出反应。
她躺下后,见慕容煜依旧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那苦涩得难以入口的茶,“你怎么不上床?”
慕容煜动作一顿,她的语气太过于自然,自然得令慕容煜心生错觉,差点以为自己与她是能睡在一床上的关系。
他心生迟疑,却忽然对上白芷略显挑衅的目光,眸光一沉,当即放下茶杯,走了过去。
“我只当你要睡地上,你睡里面。”白芷嘻嘻一笑,其实她并不喜欢与他挤同一张床,不过他若睡地下,她总有几分不安心,还是睡在床里侧好些,叫他逃也无处逃。
“卫无总与我说男女授受不亲,还说我吃了亏,我却觉得没什么,有时候你们男人比我们还在意女子的贞洁,这是为什么呢?我都不在意,瞎替我操心。”
慕容煜刚坐下,就听到白芷说了一大堆话,从中他捕捉到些什么,“你与他也睡过同一张床?”他问,微眯了眼眸,神色显得有些莫测。
“当然。”白芷回得干脆。
有一次她与卫无一起执行任务时也会遭遇今日这般情况,卫无一开始是要睡地上,但白芷不愿意他让着自己,衬得她仿佛很弱一般,于是她要求睡地上,把床让给卫无。卫无死活不肯,最后白芷不耐烦,把他拎上了床,她心中坦荡,不觉有什么,反倒是卫无忸忸怩怩,估计心里不甚坦荡,还要和她划分楚河汉界呢。
慕容煜眼神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声音微冷:“你可知男女同睡一床意味着什么?”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慕容煜有些不确定起来。
白芷突然觉得慕容煜和卫无有些像,估计待会儿也要忸忸怩怩地和她分楚河汉界,也不知道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什么。
“意味着什么,我现在与你不也是睡同一张床?”白芷没好气地道:“难不成你以为要强迫你做什么?你放心,我连碰都不想碰你,上次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才不会和你做那种事,和被刀子捅有什么两样?疼得要死。”
慕容煜被她直白的话语气得面色铁青,但很快又意识到没必要生气。
他是今天才认识她么?他又怎会认为她是假不懂?
他暗暗平稳呼吸,上了床即和衣睡下,又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至于她有没有被子盖,并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在白芷的认知里就没有退让二字,慕容煜不给她留被子,她便自己扯了过来,连块被角也不给他留。
慕容煜回眸,对上白芷得意洋洋的目光,摇头无奈叹气,而后面无表情地翻身背对她。
慕容煜此刻已然改变了以往想法,男女睡在同一张床上,未必会变得暧昧,也有可能想揍对方一顿,再将她踹下床。毕竟他就是这么想的。
次日天刚蒙亮,两人同时从床上醒过来,一个精神抖擞,一个疲惫困倦。
白芷身体强健,睡两三个时辰便足矣,且不论身处何地,都能睡得安稳。养尊处优的慕容煜却受了罪,床榻拥挤,加上夜里寒凉,白芷抢了全部被子,他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直至五更天才昏睡了会儿。
行路时,慕容煜对她的态度比前一天还要差,先前好歹还和她搭一句话,今日直接不理人了。
真是记仇的男人,不就是抢了被子,令他着凉了么?等见了公子,找大夫给他瞧一瞧就是了。
白芷只道慕容煜还记着被子的事,却不知道慕容煜是因为今早上她说的那句话。
今日他们就会见到江怀谨了。
* * *
慕容煜在一家绸缎庄的后院里见到了江怀谨,那时已是傍晚,他站于廊下,悠然地等待着什么人,看到他唇边浮起一日既往的温雅微笑。
“我等了你们许久。”江怀谨道。
慕容煜神色冷淡地瞟了旁边的白芷一眼,看来她已经提前给江怀谨传递了消息。
自从见到江怀谨后,白芷便一改先前散漫的姿态,腰杆挺直,神情恭谨,生怕人不知面前站的是她主子一般。
慕容煜看她这副姿态莫名地心生不满,视线回到江怀谨身上时,却淡淡一笑,径自走入屋中落座。
白芷盯着他的背影,暗忖,他是不是太狂妄嚣张了?忘了自己还受制于人?
白芷来到江怀谨身边,却不由自主地往屋内瞟了一眼,看慕容煜在做什么,见他跟主人似的,竟坐在了主位上。
“辛苦了。”江怀谨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下去休息吧。”
白芷愣了下,她以为江怀谨会留她下来询问事情,不想竟让她走了,她不好多问,转身退下,走到半途,却不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江怀谨还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神情莫测。
她心没由来地一虚,连忙收回视线,快步而去。
江怀谨望着白芷匆忙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自从他们二人进来后,一举一动皆落入江怀谨眼底,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人气氛有些不对劲,对彼此无感的男女可不会时不时地去看对方,这一点对于尝到情爱滋味的江怀谨来说,深有体会。
卫无比白芷晚半个时辰归来,刚要去后院向江怀谨复命,就看到白芷站在院门口,欲进不进,也不知在犹豫什么。
看到他,她立刻一本正经地打算离去,卫无觉得她古里古怪,不禁叫住她:“你不是要进去么?”看见他也不打声招呼,心里定然有鬼。
“不进了,公子又没找我。”白芷摇了摇头,说着又要走。
卫无越发觉得她古怪,叫住她:“我回来了,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
白芷又摇了摇头,而后想到什么,又点点头,“我把太子带回来了,他身边那两人没跟你过来吧?”
“放心,我已经将二人甩掉了。”卫无想了想,又道:“我要进去复命,你要不要一起去?”刚说完就见白芷方才还略显黯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然而她嘴上却嘟囔:“我进去做什么?公子又没叫我。”
卫无发现她竟然也口是心非起来,尽管不知为何,但这是一个不大妙的征兆,“既如此就算了。”
白芷一听他说算了,立刻接道:“那我就跟你一起进去吧,兴许你复命的时候,公子有话要问我。”
卫无打量了眼她的神情,没说什么。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江怀谨和慕容煜便从屋里走了出来,让白芷惊讶的是,两人竟像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有说有笑,没了以往的敌意。
“白芷,你去将东阁的房间收拾妥当,太子殿下今夜住在那里。”江怀谨淡淡命令。
慕容煜问言看了白芷一眼,目光清淡,仿佛只是随意扫过便收了回去。
那一眼白芷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间感觉到他不再是那个任由她欺负的人质了,他成了公子那一路的人。
不,他本就是那一路的人。
第27章 “既如此,你来给孤暖床……
江怀谨的养父是安阳城第一首富, 其生意遍布各地,种类繁多,这家绸缎庄亦是江家产业之一, 后来给了江怀谨,白芷来过这里几次,对这里甚是熟悉, 绸缎庄里的人知晓她是江怀谨的得力下属, 对她很是恭敬。
江怀谨叫她收拾屋子出来, 其实不过是让她命令杂使丫鬟去收拾, 哪里会要她亲自上, 但白芷还真亲自上了。
白芷并不是专门打杂的,能糊弄便糊弄,将地上的灰尘那脏东西扫到一处角落里,再用东西遮掩住便算干净了。至于被子床褥这些, 随便铺铺得了, 她没那个耐心,反正也不是她睡,管它硌不硌。
卫无走进来时,白芷正在用鸡毛掸子拍着博古架上的灰尘, 屋内飘荡着浮尘,他不觉捂住鼻子, “你怎么不叫打杂的丫鬟进来打扫?”
白芷看了他一眼,“她们在忙别的事情,我懒得叫她们了。”
卫无刚在屋里待了会儿, 便觉得浑身就落满了灰尘,“扫地你也不洒点水,到处都是灰。”他赶忙去开窗通风。
白芷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又故意用力拍打博古架,“不想待就出去,等一会儿就没灰了。”
卫无摇了摇头,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提了一桶水回来,好声好气地和白芷说:“姑奶奶,您歇着,我来行不?”
白芷干得也有些累,当即丢下鸡毛掸子,大喇喇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当起了监工。
白芷没将地扫干净,他只能洒了水,又重新打扫一遍,而后看到角落里的脏物,瞬间无语到极致。
将白芷收拾过的地方又重新收拾了一遍,除了床榻那边,因为白芷没让他碰。
“差不多便行了,你再收拾床铺,我岂不是完完全全做了无用功?”白芷是这样说的。
为了照顾她那难得冒出来的自尊心,卫无同意了,没动床铺。收拾妥当,卫无提着脏水出来,白芷随他一起,刚至门口,忽道:“等一下。”
卫无蓦然停下来,疑惑地看向她,见她的手朝着他的脸伸过来,以为白芷要打他,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后脖子却突然被白芷摁住。
卫无吓了一跳,面红耳赤,“你……你要做什么?”眼看着白芷凑了过去,他蓦然偏了脸,“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别乱来啊。”
白芷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捻起他头发上的鸡毛,而后将其塞进他手中,“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白芷疑惑道。
卫无大松一口气,抚着胸膛顺了顺,“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亲我……”
白芷听罢火气上来,一脚踢过去。幸好卫无反应迅速,躲了过去。
“我宁可亲头猪,也不会亲你。”白芷气呼呼道,她说的可不是假话,主要是白白净净的小猪崽,她是宁可去亲它也不会亲卫无的,他总是吃大蒜之类那些重口之物,有时候他靠近她,她都嫌味道冲鼻,亏他长得有鼻子有眼的。
两人的打打闹闹落入不远处的慕容煜和江怀谨眼里。
江怀谨一双桃花眼悠悠往慕容煜身上扫了一眼,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的两人,没有什么异样反应。
“我这两名下属看起来真是登对,太子殿下,你觉得呢?”江怀谨莞尔一笑,道。
慕容煜侧目瞟了江怀谨一眼,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冷笑一声,不语。
江怀谨见他端起了尊贵的派头,仿佛谈论底下人之事有失身份似的,“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我打算年后给他们二人做媒。”
慕容煜额角一紧,只觉得眼前这人烦得紧,却微微一笑,“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管下属们的闲事?”
江怀谨摇了摇头,反驳:“这怎是多管闲事?我这是关爱下属。”
另一头,白芷与卫无已经拐过墙角,卫无不解地看着靠在墙根处,偷听那二人对话的人,待她扭过头来时,忍不住问:
“你方才为何要假装看不见公子?”他问,心里觉得白芷越来越像个贼,总是偷偷摸摸,不知道想做什么。
白芷露出茫然神色,片刻之后,才嘀咕一句:“我不知道啊。”而后想到公子所说的话,面色一沉,看卫无越发不顺眼。
卫无语滞,还没等他说话,白芷忽然气愤地说:
“你现在立刻去找位姑娘,然后和公子说,你喜欢她,谁也不想娶。”公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要给卫无和她做媒,她和他哪里登对了?
卫无没有去听江怀谨的话,问言有些莫名其妙,“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今日怎么总是奇奇怪怪?”
白芷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会儿,最终推了他一把,悻悻而去。卫无看着白芷气冲冲的背影,一头雾水。
* * *
是夜,慕容煜刚准备歇下,却发现床铺有些硌,掀开一看,却是一把匕首,他目光一沉,打开那匕首查看了下,正猜测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外头忽然响起敲门声。
慕容煜没理会,过了一会儿,门声再次响起,有人说话了:“是我。”
慕容煜先是一怔,而后放下匕首,起身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白芷。
“何事?”慕容煜语气淡漠,双手把着门,没让她进去。
白芷瞟了他一眼,没说话,直到慕容煜不耐烦,欲关门时,才开口:“公子说,你身边没侍女,要我来服侍你。”白芷眼里充满了忿忿不平,她觉得公子也中了邪,竟然叮嘱她要好好伺候这位太子,还不许她欺负他。
慕容煜眸光一闪,而后眼神在白芷身上一扫而过,江怀谨想对他用‘美人计’?
白芷有些不耐烦,却还得好声好气地说:“快让我进去吧。”别堵在门口惹人厌烦。
慕容煜看着她冷冰冰的脸,忽然有些好笑,她只能说是个人,和美并不沾边吧,慕容煜不理会她的话,似笑非笑地试探:“服侍?怎样的服侍?”
若江怀谨真打了那样的主意,怕是要令他失望了,像白芷这种的,放在他宫里,打杂都够不上。
白芷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翻涌的躁动情绪,“我哪里知晓,公子说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慕容煜重复了一遍,眼里掠过抹兴味,原本想直接两人赶出去,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白芷点了点头。
慕容煜收回手,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眼,“既如此,你来给孤暖床吧。”
白芷闻言心底松了一口气,她说这话其实有些紧张,她担心慕容煜记仇,会以牙还牙,喂她吃毒药,把她绑起来揍一顿这些,没想到却只是暖床,生怕他改变主意,她直奔床榻,哪管这会儿天冷不冷,他要暖就暖吧。
慕容煜被她急吼吼的举动弄得一阵错愕,立于原地,看着她像是泥鳅一般蓦然溜进他的被窝中。
“太子殿下,你等一会儿,我很快就把床暖好了。”白芷只露出一个头盯着他,眸光晶亮晶亮的,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杂质。
慕容煜反应过来,不由得捂眼闷笑起来,最
后他背过身去掩饰,顺便关上了门,待稳住心神之后,才走到床边。不得不说,她的坦荡纯粹倒衬得他轻浮了。
暖床的确是字面意思,只是后世得人赋予了它暧昧的含义,白芷理解的意思是对的。
慕容煜刚坐到床沿,白芷就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慕容煜板起脸,没好气道:“行了,你滚下去吧。”
慕容煜让她滚,他竟然让她滚,白芷费了老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没跳起来揍他,她在心底反复想着公子交代她的话,然后怀着满腹憋屈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站在他面前,学着侍女该有的恭谨姿态,低眉顺眼。
慕容煜看不惯她这样虚伪造作的姿态,也知她在心底早已经咒骂他几百遍,他拿起塞在床铺底下的匕首把玩起来。
白芷看到那匕首,心中一喜,伸手就要去抢,慕容煜却把它丢到了床里侧。
“那是我的匕首。”白芷解释,她还以为它丢了呢,没想到是铺床的时候落在这里了。
看到她两道眉头皱紧,瞪视着他,慕容煜这才看她顺眼一些,“你把匕首藏在床下,是想谋杀孤?”
因为记着江怀谨的叮嘱,白芷也不好冲他大声嚷嚷:“我铺床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我没要谋杀你。”他长没长脑子啊?
慕容煜点点头,这像是她的‘杰作’,原本他心里想着铺床的丫鬟该换了,床弄得乱七八糟,和狗窝无差。
扯完了闲话,慕容煜说回正事:“你家公子如此不把你当人,你不考虑换个主子?”慕容煜说得简洁明了,免得她听不懂。
对于慕容煜的挑拨离间,白芷给了他一个冷眼,“公子怎么不把我当人了?”
慕容煜知她忠诚,脑子还一根筋儿,却依旧试图说动她,“他让你伺候孤,且孤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难道是把你当人看了?孤养的狸奴还不舍得它去向他人摇尾乞怜呢。”他语气讥讽。
白芷沉默下来,面沉如水地盯着慕容煜,眼里似乎有纠结之色,就在慕容煜以为她心思有所松动之后,她却憋出一句:“公子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慕容煜额角一抽,伸手抚了抚,忽然灵光一闪,抬眸盯紧她:“你莫不是喜欢你公子?”
慕容煜认为自己的猜测甚有可能,虽同为男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江怀谨容貌生得不凡,与记忆中他的母亲有七八分相像。能让皇帝魂牵梦绕,不惜争夺臣妻的女子可想而知其容貌之佳。
且江怀谨生了一双桃花眼,看人时就算无情也会给人一股情深的感觉,这样的男子很容易赢得女子芳心,白芷虽不懂情爱,但喜欢不自知却也正常,兴许还会将喜欢误认为是忠诚。
慕容煜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细想这些事情,而且想得心中添堵,她喜欢谁与他何干?
喜欢公子?白芷是愣了好片刻,才去想这件事,然后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是挺喜欢公子的。”除了执行任务之时,其余时间公子从不管她去做什么,哪怕她上房拆瓦,偷偷将他的友人揍一顿,公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公子还很有钱,出手很阔绰,公子的书房里有一箱笼,书下头全是碎银,她没银子里就会从里面拿,公子也不管她,那箱笼就像是个聚宝盆,不管她怎么拿都拿不空,所以在吃喝上,她从来没有发过愁。
慕容煜让她考虑换主子,白芷知道他指谁,她为什么要换了公子选择他呢?他整日不给她好脸,看着也不是个大方的,她拿他一条腰带换银子,他都不乐意,哪里有公子好呢?
公子虽然让她好好服侍他,但他的态度很随意,没有像以往让她执行重要任务时那样严肃,所以要是忍无可忍的时候,她大不了撂挑子不干,公子估计也不会强迫她。
慕容煜没料到会得到白芷肯定的答案,内心那股气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连带着她那张脸都看得极其不顺眼,他冷笑一声讥讽:“你喜欢你公子,他喜欢你么?据孤所知,他迷恋上了自己的妻子,至于你……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种木头。”
除了打打杀杀,吃吃喝喝,她还会做什么?女子的温柔小意她没有,细致体贴也没有,就只有力大如牛,气烈如火。慕容煜在心底将白芷贬低得一无是处,却未能排解心头的窒闷之感。
白芷听得脑子有些昏乱,暂时没理清他所说的话,乃至于只是木呆呆地站在原地,而她的模样落入慕容煜的眼里,又是一番曲解,以为她被自己的话戳痛了心,无言以对。
慕容煜沉了脸,没好气道:“你出去吧,孤此刻不想看见你。”
他没事要她做,她乐得轻松,于是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慕容煜见此情形,心情愈发不快,偏偏找不到由头,令他烦躁无比。
屋外头夜风习习,虫吟唧唧,令人感到十分舒服,白芷还没有睡意。想了想,往卫无的房间而去。到了那里,撞见他在吃独食,顿时不高兴起来。
“你吃独食,不叫我。”白芷冲上前就抢了一条烧鹅腿,然后大快朵颐起来。
卫无看着她豪迈的吃相,啧啧摇了摇头,“你不是要去伺候太子么?”说着拿起一旁的酒壶刚要倒酒,就被白芷抢了过去。
“他叫我滚了。”白芷猛地咬下一大块肉,弄得满嘴油光,而后又就着酒壶喝了一大口酒,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嘴没有碰到酒壶的口,以免卫无嫌弃她。
“滚”字说得有些严重了,“你做了什么惹他不快了?”卫无问,她不擅长与人相处,往往惹人不高兴也不知道又或者她根本不在意对方生不生气。
白芷动作一顿,而后三两下将嘴里的肉咽了咽,努力去回想了下,“他叫我给他暖床,我给他暖床了,然后他又叫我滚了。”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
卫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怔了好片刻,才问:“你……被他欺负了?”
白芷摇了摇头,“我怎么会被他欺负,我就爬上床给他暖被窝啊,这大热天的,他也不嫌热。”
卫无把她当成了妹子,并不希望她被人欺负,问言松了一口气,随后好笑不已,人太子殿下估计觉得嫌她不解风情,才叫她滚了。
第28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你可知暖床是何意?”卫无觉得有必要与她解释一番。
白芷听他这么一说, 意识到自己或许理解错了,“难道不是我说的那个意思?”
卫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暖床的意思就是……男女之间……嗯,做的那种事。”和白芷讨论这种事终究有些难以启齿,但心里又不想她太过于单纯被人欺骗戏弄也不知晓。
啊……”白芷反应过来, 不觉脱口而出:“就是我和他在山洞里……”白芷蓦然一顿, 意识到这种事不好在人面前说的, 她就当做不曾发生那件事好了, 反正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慕容煜那个混蛋竟然还想跟她做那种事, 明明之前在山洞里他还死活不肯,非得她逼着他。
卫无见白芷神色有异,话也只说了一半,便追问:“你和他在山洞里怎么了?”
“也没什么, 就是在山洞里有些冷, 我抱了他而已。”白芷担心被他看出来自己在说话,低了头继续啃烧鹅腿,没几下就啃得只剩骨头了。
卫无心忖,她再不知事, 也不至于和慕容煜真发生点什么,于是没再追问下去, “所以就因为这件事你就被赶出来了?”
白芷瞄了他一眼,一边伸手去掰另一只烧鹅腿,一边说话转移他注意力, “他后面还问我是不
是喜不喜欢公子,我说喜欢,他又叫我滚。”说完她立刻缩回拿着烧鹅腿的手, 以免他从她手里夺食,这些日子一直奔波折腾,她得多吃点肉,犒劳一下自己才行。
“我好声好气地回答他的问题,他还冲我甩脸,你说这人是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在自己的宫里也是随意打骂底下人的?”
恰恰相反,卫无对慕容煜的印象一直是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和白芷口中的脾气不好,总是板着脸的太子天差地别,也许这才是慕容煜的真性情,但白芷能将一个城府深沉的人气得无数次流露出真性情也是她的能耐,有时候卫无也会被她气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卫无沉默不语,他在思考着白芷所说的这些话,若她没有添油加醋的话,太子似乎对她有几分意思,但又不大像真情流露,若是真心的,又岂会让白芷暖床?
卫无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都看不出来白芷身上有哪一点能令男人动心,难不成是他与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心动不起来,嫌弃她就和她嫌弃他一样?
应该是这样的。他想起来以前公子的一位友人也看上了她,想将她要了去,结果却被她揍得惨不忍睹,庆幸的是,太子并未落到这种下场。
也许她就招那些权贵喜欢,毕竟在那些权贵很少见过白芷这种‘’独辟蹊径’的。
看她吃饱喝足后,卫无这才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喜欢你?”一开始对公子派她去伺候他这件事他不是很理解,如今却觉得公子别有深意。
“肯定不会。”白芷连想都不曾想便干脆地否认,慕容煜不想杀了她都已经满意了,哪里敢期待慕容煜喜欢她,不为难她。
卫无耐心给她解答:“他问你喜不喜欢公子,是指男女之情,不是你喜欢吃吃喝喝那样的意思,你说喜欢公子,他就不高兴了。”
白芷瞬间明白过来,“你是指公子喜欢少夫人,想娶她当妻子那样的意思?”
卫无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不白说。
完了,那慕容煜一定以为她想给公子当妻子,要是他把这话告诉公子,她哪里还有脸见公子,要是这话又被少夫人知道了,可能还会记恨上她。
“他又不告诉我他是那样的意思。”白芷抱怨道。
“这种事还需特地解释么?”卫无头疼,也就是她才会误会,旁人早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让卫无没想到的是,第二日一大早白芷去到慕容煜的房中,人睡眼惺忪地刚从床上起来,她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人家: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这也是慕容煜属实没料到的,惊得那丁点困意瞬间没了,不过白芷总是语出惊人,他早已习惯,此刻已经恢复淡定,眸沉似水,幽幽瞟她一眼:“你……痴心妄想什么。”
语气的嫌弃是显而易见的,连白芷都看出来了,她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正当慕容煜为她的反应弄得不解,猜测她是不是在难过时,她却突然开口抱怨:
“我便说不可能,卫无非说你喜欢我,害我想了一夜都没睡好。”白芷毫不客气地将卫无给出卖了。
她为这件事想了一夜?明明与自己无关,慕容煜偏偏为此心生暗喜,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又令他火气直冒:
“早知道就和他赌点买酒钱好了。”这明摆着的事情肯定有得赚。
慕容煜伸手抚了抚额头,还是气不过,抬眸瞪她:“你拿这种事去赌?”
白芷眨了眨眼,很认真地说:“不行吗?要是赌赢了,我可以和你分的,我不占这种便宜的。”
对上白芷十分诚恳的目光,慕容煜愈发头疼,可惜身边没把剑,不然他一定抽剑去斫她头颅不可,“你给孤滚得远远的,孤平生最恨赌徒。”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刚起床就不得安生,他现在怀疑江怀谨使的本就不是什么美人计,他就是故意她来折磨自己的。
* * *
用完早膳,白芷一行人离开了绸缎庄,继续向京城出发。因为被江怀谨派去伺候慕容煜,白芷不得不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大概因为晨间之事,慕容煜还看她不顺眼,一路上也没搭理她,这正合白芷的意。
若换做以前,她还嫌无聊,想尽办法逗他说话为自己解闷,但如今她的身份换了,成了伺候他的侍女,她不乐意给他解闷,也不想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他不搭理自己最好。
白芷怀抱着剑,闭目养神,但也时刻听着周围动静,她可不想再发生上次的事情。
一阵窸窣声音,白芷睁开眼眸。卫无掀开车帷通知她要停下休整,而后往慕容煜的方向看了眼,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幽沉莫测。
卫无连忙放下车帷,心忖,慕容煜心思缜密,想必早知道他就是那夜与白芷同行之人,而非马车夫。知晓便知晓了,如此他也能够与白芷同进退,自从白芷得到绑架慕容煜的命令后,他内心就一直有些过意不去。
“你一直盯着他做什么?喜欢上他了?”白芷早已察觉慕容煜的目光,故意暧昧地说。
慕容煜唇角微动了下,后悔昨夜与她讨论喜欢这个话题,如今被她胡乱用来针对他,令他有些哭笑不得,无话可回,索性当做没听见。
白芷一向喜欢看慕容煜吃瘪的,见他脸色不好看,又笑嘻嘻地说:“太子殿下,你若喜欢他,那你就要伤心了,咱们的车夫喜欢女的。”
慕容煜彻底被她弄烦了,冷声斥道:“你闭嘴。”心里却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与她讨论情爱之事。
白芷等人在官道旁边的一茶肆里歇脚,彼时太阳毒辣,很多旅人不是在茶棚里避暑,便是在大树底下纳凉。
慕容煜嫌茶棚里人多,不愿意下马车,白芷得看着他,因此也只能留了下来,但她嫌车厢里闷热,便出了马车,拿了些草料喂马。
卫无拿着两碗茶走过来,递给她一碗,白芷接过,一饮而尽,冷茶入腹,瞬间令人感到一阵畅爽。
卫无将另一碗茶拿去给慕容煜,却被白芷一把夺过,“他不要的,别给他。我喝。”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白芷等人准备继续赶路。一上马车,白芷就对上了慕容煜不大善意的目光,他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理会她。
白芷不明所以,坐到他对面。前面的路不大好走,马车有些颠簸,颠得白芷肚子有些难受,咕噜咕噜地响起来。
白芷脸色有些难看,早知道不该喝那么多茶水的。
车厢不大,慕容煜想不注意白芷都难,睁开眼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动来动去,有些难受的模样,初时不解,但见她双腿并拢,手扒着车壁,一副隐忍模样,再联想先前她与卫无的对话,瞬间明白过来,唇角浮起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白芷看到了,双眸不悦地瞪向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慕容煜淡淡地应了句,而后漠不关己地错开目光。
白芷此刻没心思与他斗嘴,人有三急,想憋憋不住,忽然灵机一动,掀开车帷与卫无道:“太子殿下要撒尿,先停一下。”
慕容煜问言额角一抽,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见白芷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忍不住讥讽了句:“粗鄙。”
“是,太子殿下最不粗鄙了,从来不撒尿的。”白芷笑着反驳,眼睛却掠向他身上某处。
白芷的目光令慕容煜想起暗室里发生的事情,脸色一沉,瞬间不想理会她了。
车外头是一片松林,松涛阵阵,沁人心脾,慕容煜在马车里待了许久,也觉得难受,便半推半就地随着白芷下了马车。
第29章 捻酸吃醋?慕容煜面色一……
白芷找了一枝叶茂盛的矮树丛, 便急匆匆地解开了裙子,站在不远处的慕容煜见状别开了目光,不觉叹了一口气, 回头见不远处的卫无正谨慎地看着他们这处,目光微凝,下意识地挪了下身子, 以挡住白芷的方向。
视线转回时, 白芷已经蹲了下去, 过了会儿, 她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出来, 满脸轻
松的模样,慕容煜见状却沉了脸,直到她行至跟前,他不觉伸手将她挂在腰带上的裙角扯了下去, 动作之自然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等回过神来,手一僵,脸色掠过丝尴尬之色。
白芷不拘小节,也没多想。放了腹中积水心情很好, 伸手一拍他的手臂,笑道:“多谢替我站岗。”
慕容煜看了眼被她碰过的地方, 想到她没洗手,脸色一阵难看。
江怀谨并不急着赶到京城,傍晚时分, 白芷等人入了范城,在城内最大的客栈留宿。
范城乃是南来北往必经之路,因此十分繁华, 虽然入了夜,城内依旧热闹,人来人往。掌灯时分,客栈大堂内灯火通明,酒客坐了六七成满,有些喧闹。
白芷被叫去了江怀谨的房中,卫无守在慕容煜的屋门口,等候白芷归来。
突然一男子急匆匆地走过来,直接往卫无身上撞,手上的果脯瞬间撒了一地,没等卫无说话,他便对着卫无破口大骂,又拉扯他要他赔钱。
卫无脸色一沉,一边解释一边往屋内看去,见慕容煜依旧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似乎正在看着窗外夜景,这才放了心,去与那胡搅蛮缠的男子理论。
屋内,红柳藏身于暗处,低声道:“殿下,属下来迟。”
外头撞了卫无的男子嗓门之大足以盖过红柳的声音。
“外头的人乃是绿芙安排,时间紧迫,请殿下随奴婢离去。”
“你们可有把握?”慕容煜面沉似水,并未行动。
红柳脸色犹豫。
慕容煜微微一笑,“孤已经知晓江怀谨的软肋,他不敢对孤如何,你们只需隐身在暗处即可。”
“殿下……”红柳还待劝他,却听外头响起白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红柳只好趁卫无不注意,迅速从敞开的窗子离去。白芷将纠缠卫无的人赶走后,回到屋中,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又探首出去窗外看了几眼,见无异动,才放了心。
她曾经夜里偷偷劫走了慕容煜,也担心红柳绿芙以同样手段救走慕容煜。
过了会儿,白芷等人也下去了大堂用晚膳。
慕容煜与江怀谨坐一桌,白芷和卫无,还有其他随从一桌,白芷只顾埋头大吃,并不理会周围动静,直到卫无出声提醒:“白芷,你认识那人?”
白芷正啃着一红烧肘子,问言抬起眼眸,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左侧的一桌坐着年轻的两男一女,衣服款式相同,都配着剑,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至于容貌白芷不大注意,只是看其中一男的有些眼熟,也是那男的一直盯着她这边。
白芷在脑子里想了会儿,摇了摇头,木愣愣地回了句:“不认识。”便又低下了头,继续专注地啃红烧肘子。
卫无头疼,再看那边,人已经站了起来,不觉拿起手中兵器,低声提醒:“别吃了,人往这边来了。”
白芷这才放下肘子,接过卫无好心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不解地看向来到她们桌边的年轻男子,“你谁啊?”
旁边的江怀谨与慕容煜皆往她这边看过来。江怀谨饶有兴趣地打量了眼那男子,见其身影飘逸,容貌俊秀非凡,眉眼间有媚人之态,不觉往慕容煜的方向看了眼。
慕容煜没什么反应,淡然收回目光,动作优雅地端起茶品尝起来。
年轻男子温文有礼地向白芷拱了拱手,“在下名叫宋十七,瞧着姑娘面熟,敢问姑娘芳名?”
宋十七?十七……白芷呆了呆,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少年的身影,她目光落在眼前男子的眼角处,果然有一颗嫣红的小痣。
眼前男子就是她以前训练时,教官安插在她身边的那位试图引诱她的少年,白芷一开始差点被他欺骗,将他当做值得信任的同伴后来识破他的目的,两人便反目成仇了。
再后来两人见过几次面,都以十七被打得惨不忍睹结束,不过这也正常,白芷以武力取胜,而他以媚人之术取胜,大概被她打怕了,从此之后,他便一直躲着她,再之后白芷就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原来是你啊……十七兄。”白芷笑眯眯地看着他,连声音都比平常激昂兴奋,好像很高兴见到他似的。
听到白芷的话,一直漠不关己的慕容煜内心微动,淡淡地看了白芷一眼,却在看到她眉眼间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后,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原来是相识啊。”江怀谨悠悠的声音在慕容煜耳畔响起,显得格外刺耳,“好俊俏的少年呢,慕容兄,你觉得呢?”
慕容煜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在看向江怀谨,却唇角一扬,笑得如沐春风,“确实俊俏。”
十七此时哪里顾得了旁边人对他的评价,他看着白芷,脸色有些僵,她那笑容在外人看起来十分亲切随和,只有当局者才知晓这笑容多么的邪恶。好几年过去了,这臭丫头不会还记着仇吧?
“十七兄,不介意的话与我们同坐啊。”白芷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十七的脸愈发紧绷,正要婉拒,旁边一桌的男人突然长身而起,冷冷地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时候不早了,该回房休息了。”
言罢径自离去,再看白芷,像是大感遗憾一般也跟着起身,随他而去。
十七眯起了眼眸,那令他神色呈现出一股股狐狸般的狡黠。
因为要看守慕容煜,白芷不得不跟随他回屋,他走在前头,一语不发,白芷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怎么不对劲。
她快步跟上他,“你方才没吃多少东西吧?”
白芷对吃最是敏感,她方才瞟了一眼他那桌,他几乎没动过筷。她想说服他回去,但慕容煜却没理她。
白芷住了嘴,悻悻地搓了搓手,回味方才红烧肘子的味道,早知道方才就把红烧肘子拿上来了,真是浪费。
回到房中,慕容煜径自往椅子上一坐,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白芷身上。白芷旁边放着张椅子,但此刻的慕容煜与往常不同,似乎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不知怎的,她坐不下去,总觉得烫屁股。
“太子殿下,你有话要和我说么?”白芷这才想起来公子要她做的事情,且忍忍吧,不过是伺候他饮食起居,总不能比打打杀杀还难,况且之前她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却不想自己先前是怎么对待人家的。要白芷认清此一时彼一时这种状况不如让猪学会爬树。
慕容煜看到她呆愣愣的神情,就不免想到她方才对那叫十七的男子笑得灿烂无比的模样,内心有几分恼火,想问那人是谁,却又问不出口,问了不止有失身份且还有捻酸吃醋之嫌?
捻酸吃醋?慕容煜面色一沉,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感到荒唐可笑,兴许是与她待的时间太长久了,令他生了些许错觉,以为她该是自己这边的人。他不该忘记,她是江怀谨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只要江怀谨一声令下,她的剑会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胸膛。
想到此,慕容煜有些混乱的思绪逐渐沉淀下去,方才的事也再无法困扰到他,只是心头却像是有什么在堵着,无法排解。
他收回放在白芷身上的目光,站起身来到床旁边,冷声:“替孤更衣。”他一副命令的口吻似在提醒白芷,也似在提醒着自己。
白芷等了半天,才等来这么一句话,心情瞬间变得烦躁起来,“你自己不会么?”和她说做什么,又不是没手。
慕容煜对白芷的话并不意外,不管自己如何提醒她,她都不可能有这种自觉。但此刻他没有与往常那样与她唇枪舌战,只是冷着脸以上位者的身份表达自己的不满:“你现在不是孤的侍女么?江怀谨如何教你的?”
白芷也看出了慕容煜与以往的不同,想了想,还是收敛了气性,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帮他脱了外袍。
然而白芷的顺从却未能使慕容煜的心情转好,甚至是更加糟糕,似乎不论她做什么都无法令他满意,只会搅乱他的心情,而自己却又无法让她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不见。
白芷将他的外袍挂在架子上,却看到墙角处有只蚱蜢,看了眼正用巾帕擦手的慕容煜
,眼里闪过丝狡黠之色。
慕容煜刚放下手帕,忽然感觉脖子一阵刺痒,伸手一抓,不知是什么东西,放到眼前一看惊得将那蚱蜢丢了出去,还不觉往后退了好几步。
身后传来白芷的憋笑声,慕容煜意识到是白芷在捣鬼,气得回头低斥:“你当孤真拿你没辙了?”
“太子殿下此刻打算如何对付我?”白芷抿着唇,从憋笑到忍不住捧腹大笑。
那开怀的模样落入慕容煜的眼眸,奇异的,烦乱不堪的心情竟有所缓解。他此刻的确拿她没辙。
第30章 “你可知,你说的那些是……
次日, 白芷等人继续行路。车厢闷热,外头没什么尘土,车帷就被挂了上去, 白芷替了卫无,当起了马车夫。车厢里卫无坐在慕容煜的对面,只觉得浑身不适, 不觉掀开窗帷, 假装看外头的风景, 当他看到后头跟着的人时, 瞬间皱起了眉头。
“白芷, 昨夜那人跟了过来。”卫无出声提醒白芷。
白芷动作一顿,蓦然回头张望,却只看到了十七,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神情悠悠地跟在她们马车后头, 他的两名同伴并不在。
“你昨夜管那人叫十七,可是你说的少时认识的那个十七?”卫无问。
听闻此言,一直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慕容煜身形动了下。
“不是他还有谁?”白芷语气有些不好,和昨夜笑嘻嘻的人判若两人。昨夜只是碰巧遇见, 她愿意和他闲聊几句,但现在不知晓他目的为何, 她内心生了警惕。
“他往另一方向去了。”卫无一直留意着后头,见他拐向另一条道,便告知了白芷, “也许只是误会吧。”
白芷冷哼一声,“他要是敢跟上来,看我不将他揍得鼻青脸肿。”
卫无问言不禁笑了起来, “你不会还记恨他当年欺骗你吧?”他说完不觉往慕容煜那边看了一眼,他脸上没什么反应,兴许是他多想了吧。
“我又不是吃饱了闲着,天天记恨他,我当初就已经报完了仇,他记恨我还差不多。”想到当初他看到自己就溜之大吉的模样,白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卫无被她的笑容感染,跟着一笑,“也是,你当初将他揍得那样惨,估计梦里都会被吓醒吧。”
白芷不耐烦再提他,“无名小卒,不提也罢。”
听到那句无名小卒,慕容煜唇角微扬,心中那股从昨夜就开始存在的隐隐堵塞感忽然间畅通起来。
* *
白芷从未来过京城,当她踏入这座繁华热闹的城市,整个人便像是刚从乡下进城的村姑,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只恨自己只长了一双眼睛,看都看不过来。
街道上建筑鳞次栉比,店铺林立,香车宝马塞满了道路。若是自由时,她早就如同脱了缰绳的马,到处撒欢了。
哪怕是从出生就一直待在京城的慕容煜,看着外头高大巍峨的建筑物以及烟火十足的大街小巷,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欢愉。
“原来这就是京城啊,真大。”白芷趴在窗口探首张望,嘴里不禁发出感慨,眼睛却直勾勾地前面不远处的摊子,老板将一面团子丢进滚烫的油中,顿时冒出滋滋声响,香喷喷的味道飘入鼻中,“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好吃……”
“把嘴巴擦一擦,口水都流出来了。”慕容煜的声音在白芷耳畔响起,她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嘴,却什么都没擦到,反应过来,回眸生气地瞪了眼慕容煜,但很快又被别的事物吸去了目光。
卫无先前受江怀谨进京办事,早已经安排了好住所。江怀谨家财万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了一座宅院于他而言不过是洒洒水罢了。
白芷并不清楚江怀谨的打算,也不会去过问,她只负责看着慕容煜,只要人没逃走,她的任务就算成功,所以尽管慕容煜与她说过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她虽然心动,却没有行动,两日来只寸步不离地守着慕容煜。
她当然知晓来了京城,就等于多了慕容煜的眼线,所以她必须万分警惕。
“你用得着如此么?”慕容煜见她像个守门神一般,一动不动地抱着剑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怕他从她眼皮底下消失似的,不禁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公子出去办事了,让我守着你,所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眼皮底下,你别白费心神了。”白芷冷声道。
见她又摆起了严肃谨慎的态度,慕容煜深眸微眯,似笑非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家公子都不敢对孤如何,你真的不考虑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退路?什么退路?”白芷有些好奇。
“比如,讨好一下孤,孤或许会给你一条活路。”慕容煜一副有商有量的口吻。
“讨好你?”白芷打量了他一眼,满脸都透着士可杀不可辱的抗拒之色。白芷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刚烈,但不知为何,一想到要讨好慕容煜,她就很是排斥,尽管他身份尊贵,但在她心里,他就该被她欺负,就该乖乖听她的话,这种念头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忍一时之气也就算了,要她长久在他面前维持低姿态,不如叫她死了算了。
慕容煜不是没看到白芷脸上的嫌弃之色,但他却不在意,当一切重回掌控,他不介意再等多一刻,所以他只是笑而不语,笑容笑得十分畅快,直笑得白芷有些莫名其妙。
* * *
江怀谨从外头回来,白芷便被他叫去了屋里,在那里待了将近一炷香时间。回来时脸色有些郁郁,卫无看见了,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白芷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卫无便没再问,既然公子只叫了她,应该是交代了她什么任务,但看她神情,估计这任务不是她满意的。
白芷推门而进时,慕容煜正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随手翻看着一卷古书,她脚步一顿,莫名有股扭头就走的冲动,她深吸一口气才压下了那股冲动。
慕容煜却察觉到了白芷的异样,朝她投来一眼。
白芷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板着一张脸走上前,在慕容煜的注视下,走上前单膝跪下:“请太子殿下收留我。”
慕容煜目光一凝,心底掠过一丝疑惑。过了片刻,才开口:
“孤若不答应呢?”慕容煜神色莫测地笑着,虽然不知晓她意欲何为,但若无江怀谨的命令,她绝不可能在他面前低头。
白芷怔了怔,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公子说他会留下她,而且语气十分坚定,她有些不相信,问他该怎么做,他没有告诉她法子,只让她看着办。
公子也太随便了,让她看着办,但她根本不知怎么办。
“请太子收留我。”白芷再次开口,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坚定得仿佛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公子既然那么说了,应该是有把握的吧,她便相信公子吧。
慕容煜看她这样心中莫名气恼,毫不客气地讥道:“孤凭什么要收留你?你有什么能耐?”
白芷正苦于没有理由让慕容煜留下自己,问言心中一喜,立刻回答:“我能打。”
对上她得意的目光,慕容煜气笑了,“我那两名侍女,哪一个不能打?孤又凭什么非留你不可?”言罢继续悠悠翻看书籍,心中却期待着白芷还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白芷顿时又泄了气,思忖了许久,才小声说了句:“那我把她们二人都杀了,这样你就可以留下我了吧?”很显然,白芷说这话很心虚,一边说一边偷瞄慕容煜的神情。
慕容煜动作一顿,手上的书险些没掉地上,他丢了书,手抵眉心揉了揉一副头疼模样,他真不知她脑子里除了打打杀
杀,吃吃喝喝,还装了什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考虑?白芷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的答案,有些着急地催促:“你倒是说行不行?”
慕容煜抬眸嗤笑:“你不如拿把剑自刎算了,死后孤让你以太子婢女的身份风风光光的下葬。”
“那不行。”白芷蓦然站起身,眼里有着警惕神色,大概是真觉得他想要她的命。
慕容煜摇头失笑,而后突然感到一阵无趣,也不耐烦再与她拉扯,“你不是很喜欢你公子么?为何突然要孤收留你?”
他想,他大概猜得到江怀谨的用意,他是觉得他对白芷有意,想将她安插在自己身边,兴许是用来讨好自己,兴许是当细作来了。
很显然,江怀谨没有告诉白芷该怎么做,也没期待能糊弄他,他给他挖了一个明晃晃的坑,让他主动跳下去,江怀谨很自信啊。
不管是什么,白芷待在他身边有害而无益,除非将她关起来,但她能坐以待毙?
慕容煜越想越烦躁,突然发现眼前的白芷成了一块烫手山芋。若是一开始认识她那会儿,他根本没必要考虑那么多,凭着她对自己做的那些事,直接杀了她即可,但如今他下不去手。
白芷在思考能不能对他说实话,但如果她说是公子让她来的,岂不是将公子给出卖了?她思忖良久,才憋出一理由来:“公子说我吃得太多,花银子也大手大脚,他养不起我了……”白芷越说声越低,这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
慕容煜两指抵着额头,继续揉搓,漫不经心地笑着催促:“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白芷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相信我说的话么?”
慕容煜笑了,“孤相信……”相信个……不管是嘴上,还是心里,他都无法爆粗口。安阳城第一首富之子没钱?若不是知道她脑子是缺根筋的,他早就将她赶出去了,哪里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听她胡扯。
“那我继续说。”白芷深吸一口气,继续胡编乱造:“公子说太子你有钱,以后天底下的钱都归你管,让我跟着你,有大鱼大肉吃,有金山银山花。”
慕容煜听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沉默了片刻,目光微微一沉,“你可知,你说的那些是太子妃才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