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维尔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戳穿他,提议:“差不多到晚餐时间了,去吃饭吗?”
尤卢撒应了一声,他现在急需做点别的事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哥莱瓦有些恹恹的,见尤卢撒起身要走,忍不住叫了一声。
“在这儿待着,”尤卢撒戳了一下它的脑袋,“回来给你带饭。”
船上的服务显然都是上等,餐厅有一个小广场大,风琴手在角落占据了一席之地,为食客演奏悠扬的乐声。
只是餐桌的数量似乎不太够,他们到的还算早,再之后的就只能暂且等位,或是将晚餐送回船舱了。
两人的餐食还没上桌,不远处闹哄哄的说话声忽然停了,人们不约而同地噤声,似乎在恐惧什么。
两人回头望过去,正巧与一名寻位的女人对上视线,她身材高大粗壮,肩膀宽阔,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大大小小的浅色疤痕。
看见伊斯维尔,女人不知为何勾唇笑了笑,细长的眸子闪过一抹凶光。
见她竟是拔腿向他们走来,尤卢撒立刻警惕起来,右手滑至腰间,那儿通常是他放匕首的地方。
伊斯维尔觉得他像只炸了毛的猫,抬手按住他的肩,安抚道:“别担心,那位女士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怎么看出来的?
尤卢撒狐疑地扫了眼伊斯维尔,但终于是没有反驳。
此时女人已经走到了两人的桌边,她俯下身,大大方方地问:“我能和你们拼个桌吗?”
伊斯维尔闻言看了尤卢撒一眼,见后者面无表情地点头,于是对女人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小姐。”
他拜托侍者加一张椅子,那女人自然地坐下,随便点了几个菜,从她口中两人得知她叫乔凡娜。
“二位看上去很年轻,”乔凡娜靠在椅背上,宽厚的胸膛随着她的笑声震动,“嗯,你身上有股赏金猎人的味道。”
她拿一个指头点了点尤卢撒,后者冷着脸没开口。
“您看上去对这些行业很了解,”伊斯维尔笑着接话,“您是赏金猎人?”
乔凡娜还没回话,几人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男人猛然滑跪到伊斯维尔脚边,痛哭流涕:“伊斯维尔阁下?是您吗?”
伊斯维尔定睛一看,男人一头黄发,发梢带青,像棵草似的,赫然是先前在雾兰遇见过的雅欧使者乌姆斯特德。
“好巧,您也搭乘了这艘船?”伊斯维尔起身将人扶起来,道。
乌姆斯特德抹了把眼泪,连连点头。
他蹲了伊斯维尔半个月,能不巧吗?
乌姆斯特德原是与伊斯维尔二人搭乘了同一艘船离开雾兰,没成想一进港口就把人跟丢了,这两天才好歹打听到了伊斯维尔的位置。
结果刚找到人,就见一个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女人缠上了伊斯维尔,乌姆斯特德登时回忆起了自家圣子神奇的体质,脑中警铃乍响。
要是圣子大人在人间被什么来历不明的人给拐走了,圣女大人得生撕了他。
“阁下,我能不能和您拼个桌?”乌姆斯特德尽力瞪大眼睛,努力摆出一副会让伊斯维尔心软的样子。
见他风尘仆仆的,伊斯维尔也不忍心拒绝,有些为难地望向他的朋友:“尤卢撒……”
尤卢撒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同意了。
乌姆斯特德的目光如芒在背,乔凡娜混不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猜错了,我不是赏金猎人,”乔凡娜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血腥残忍的笑,“我是名刺客。”
“原来您是刺客,”伊斯维尔微笑点头,“确实与您的气质很相称。”
乔凡娜愣了愣,露出一个两倍血腥残忍的笑:“您大概还不知道刺客是个怎样的职业吧。简单来说,我们在各个雇主之间游荡,满手鲜血,刀下亡魂数不胜数。”
“原来如此,”伊斯维尔微笑点头,“刺客的工作就是这些。”
乔凡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是,他怎么不怕啊?
乌姆斯特德轻嗤一声,讽刺道:“我听说,顶好的刺客行动起来悄无声息,我看你这满身伤痕的,工作想必十分辛苦。”
“这你就想错了,”乔凡娜回过神来,回敬了乌姆斯特德一个白眼,“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吃过苦头。”
这些伤疤的来历并不光彩,每一道都流淌着罪恶的血。
不过,最大的那道,是为救人而留。
乔凡娜和乌姆斯特德二人开始互骂,尤卢撒把凳子往伊斯维尔的方向挪了挪,耳语道:“不如我们把饭带回去吃算了,他俩关系这么好,桌子留给他们。”
伊斯维尔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他起身与二人道别,乔凡娜与乌姆斯特德骂战正至高潮,没怎么留意就随便点了点头。
半分钟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彼时伊斯维尔二人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尤卢撒一手搭在伊斯维尔肩头,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来,冲着呆愣的二人挑衅地勾了勾嘴角。
乌姆斯特德:“……那个混账!”
该死,原来该提防的是他!
乌姆斯特德气得直跺脚,回头看时,却见乔凡娜已经抓起刀叉开始吃饭了。
乌姆斯特德:“……你等等,那是我点的菜!”
——“乌姆斯特德阁下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伊斯维尔拧眉思索,“按照雅欧族使者的行程,他应当在半个月前就搭乘船只离开了才对。”
尤卢撒没回话,他看出这个乌姆斯特德十有八九就是冲着伊斯维尔来的。
他回忆起那名布劳尼亚以及她私下送给伊斯维尔的蓝宝石,心情愈发不快。
“他或许只是在这里随便逛逛,”尤卢撒装作不经意道,“他也有自己的行程,我们没必要揣测太多。”
把两人晚餐变成四人就已经足够让他懊恼了,现在还要他接受乌姆斯特德的存在?门都没有。
伊斯维尔觉得今天的尤卢撒善解人意得有些吓人,不禁失笑。
晚上洗漱完之后,尤卢撒便坐在床上喂鸟,哥莱瓦晚饭的时候没什么胃口,现在倒是饿了,绕着尤卢撒呱呱呱边叫边飞。
“惯的你这臭毛病。”尤卢撒嘀咕,将包好的肉重新拆开,一块块丢进哥莱瓦的碗里。
“哥莱瓦是不是不太舒服?”伊斯维尔问,“今天我想放他出去转转,他在屋里不肯挪窝。”
换作平时,哥莱瓦应该早就乐不思蜀了。
尤卢撒闻言把白鸟从碗里提溜出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猜测:“可能有点晕船,犯懒了。”
“那就好。”伊斯维尔笑了笑,起身关上了窗。
一望无际的海面此刻完全笼罩在深沉的夜色里,就同以往那样平静,只偶尔泛起一丝波澜。
是离大陆远的缘故吗?晚上似乎格外地冷。
哥莱瓦没什么心事,吃饱了就是睡觉,二人又聊了会儿天,很快便也熄灯睡了。
几层楼之外,乌姆斯特德也一晚都没怎么睡好。
得知伊斯维尔与同行的那人住的是双人间的时候,乌姆斯特德就开始坐立不安。
一方面,他觉得这简陋的条件实在是委屈了他们圣子大人,另一方面则是担心,那个看上去很凶的人会不会趁着夜色,对他们纯洁善良的圣子大人下手。
那个人看圣子大人的眼神,绝对不正当!
乌姆斯特德越想越担心,刚起床就匆匆跑去了伊斯维尔房间。
还没等他站稳,一名不速之客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怎么是你?”乌姆斯特德诧异地瞪着乔凡娜,“你怎么知道阁下的房间?”
“我还想问你呢,”乔凡娜漫不经心道,“大清早的偷听别人船舱,你是不是居心不良?”
乌姆斯特德气得暴跳如雷:“谁偷听了!我是站在这儿等阁下出来!”
两人针锋相对,火花带闪电,就差撸起袖子干一架了。
突然,房门砰一声开了,尤卢撒站在门后,面色不善地瞪着二人,一把匕首在他手里打转,闪着塑料的光泽。
不对。
乌姆斯特德揉了揉眼睛。
是梳子。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想两个人 难不成是,喜欢……
他为什么会把梳子看成匕首?
乌姆斯特德咽了口唾沫, 产生了一种尤卢撒会用这把梳子割断他喉咙的错觉。
“大清早的,别挤在别人房间门口,”尤卢撒冷冷道, “要吵回自己房间去,你们买的是站票不成?”
语罢, 他也没给二人反驳的机会, 径自关上门, 留给两人一道冰冷的门板。
乔凡娜碰了一鼻子灰,倒也没显得挫败,双手插兜就晃悠晃悠走了, 留下乌姆斯特德一个人在外面和门板大眼瞪小眼。
“……会疼吗?”屋内隐隐传来尤卢撒的声音。
“还好……慢点……”这是他家圣子大人。
乌姆斯特德:……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担忧成真了!
他急得直咬手指, 地板烫脚似的在门口一刻不停地转来转去。
巡逻的警卫恰好从这层楼经过,见他鬼鬼祟祟地在房门口徘徊,疑心顿起, 上前一步拦住了乌姆斯特德, 狐疑道:“你是做什么的?”
乌姆斯特德:“……我不是我没有, 我是良民。”
“是不是良民,调查之后就知道了,”警卫不容置疑道,“跟我走一趟吧。”
伊斯维尔听不见乌姆斯特德在如何哀嚎,他今早起来有些头昏脑胀, 尤卢撒给他按摩了半小时,这才有所好转。
“没想到你也会认床。”尤卢撒将伊斯维尔的头发理顺,笑道。
“本来不认床, ”伊斯维尔解释,“只是昨晚有些不安。”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伊斯维尔自己也不清楚。
早餐之后, 两人来到了甲板上散步。
哥莱瓦依然没有出门的兴致,尤卢撒便也随它去了。
今天天气不似昨天那样好,海上风浪有些大,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尤卢撒打了个寒战,搓着胳膊嘀咕:“这块地方怎么这么冷,跟入冬了一样。”
伊斯维尔担心他受凉,道:“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两人正说着,一名男子突然从拐角处大步走了出来,正好与伊斯维尔迎面撞上。
那人身材干瘦,力气却大得吓人,伊斯维尔被撞得后退一步,只觉得胸口直发闷。
“伊斯维尔?”尤卢撒在他后背扶了一把,后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转而望向了那名男子。
“您还好吗?”伊斯维尔问。
那人却垂眸不语,过长的额发挡住了眼睛,不知为何,伊斯维尔竟觉得这人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死气。
他冲那人笑了笑,正欲说什么,忽见另一名身材高壮的男人紧跟着追了上来。
看见伊斯维尔二人,他立刻将那干瘦男子拉过去赔罪:“不好意思二位,阿普这人脑袋不太灵光,希望二位不要计较。”
他按着阿普的脑袋,凑近他耳边催促:“还不快道歉!”
阿普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慢吞吞地冲伊斯维尔鞠了个躬。
“没什么,我也没有看清路。”伊斯维尔笑道。
见他不计较,那后来的男人这才松了口气,他抬眸打量二人,见他们衣着得体,一个金发蓝眼,另一个黑发绿眸,突然觉得这长相有些眼熟。
等会儿,之前王都传命过来,让他们安排上等船舱接待的,该不会就是这两位吧?
男人越想越心惊,心说绝对不能得罪了他们,忙搓着手笑道:“不如这样,为了赔罪,我们请二位喝杯茶如何?”
伊斯维尔本想拒绝,但对方热情难却,见尤卢撒没意见,于是同意了。
男人名为里扣,和阿普一样,都是这艘渡轮上的船员,在海上工作已经十年有余了,为人处世相当老道。
他请伊斯维尔二人进了一间小船舱,那儿装潢得像个酒馆,器具摆设皆是考究,屋内只有寥寥数人。
“哟,里扣,这两位是……”柜台后正在擦酒瓶的女人难掩诧异,“这大白天的,怎么来了客人?”
“贵客,”里扣轻声道,“王都来的。”
招待心领神会,请伊斯维尔二人坐了,热情地问他们想喝些什么。
“来杯麦芽……”“酒”这个字还未来得及吐出,尤卢撒就在伊斯维尔温和的目光下给咽了回去,“咳,白水就好。”
捷琳善酿,尤卢撒的父亲和老师希尔戈也都喜欢喝酒,这或许是遗传,也可能是魔族的通病。
伊斯维尔知道尤卢撒对酒拥有同一般魔族那样的喜爱,这不是好事,偶尔一壶酒无伤大雅,但酒瘾是个恶魔。
尤卢撒接过那杯白水灌了一口,见里扣几人皆是穿着单薄,奇道:“你们不冷吗?”
里扣苦笑一下,道:“这条航线我们已经走了很多次,气候一直温暖适宜,所以也没带什么御寒的衣物。这些日子约莫是寒龙的繁殖期,是我们疏忽了。”
“寒龙?”伊斯维尔心头一动,“这是一种魔兽?”
“对,这个种族是这片海域的霸主,”里扣解释,“不过您不必担心,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它,这种魔兽通常和人类相安无事。”
“就算真遇上了,查恩斯阁下也会出手的,他以前可是宫廷魔法师,非常擅长使用水魔法。”招待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闷头喝酒的男人,笑道。
两人闻言向角落望过去,一名长袍男子坐在那儿,见状举起酒杯对二人致意,举手投足间显露出刻入骨髓的孤傲。
伊斯维尔回以一个微笑,他听说过一般的远洋渡轮都有随船魔法师,以解决漫长航行中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
两人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里扣见他们没有不满的意思,便也安下心将人给送走了。
走出船舱的时候,伊斯维尔察觉到了一道格外明显的视线,他回头看去,那名为阿普的船员正蜷缩在角落里,漆黑的眼睛死气沉沉地望着伊斯维尔。
伊斯维尔脚步一顿,莫名觉得这目光让人不大舒服。
他没来得及想太多,因为在此之前,乌姆斯特德又从不知那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
“阁下身边还缺背行李的人吗?”乌姆斯特德眼巴巴地问。
伊斯维尔意识到他是想要跟着自己,但精灵和雅欧族关系再亲密,乌姆斯特德毕竟是来自另一个国家的使者。
“我们的行李很轻便,”伊斯维尔不知乌姆斯特德是何意,委婉道,“您之后要回雅欧去了,是吗?”
乌姆斯特德干笑了两声,没说自己这次的任务就是跟紧伊斯维尔。
尤卢撒哪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只奇怪为何这名他国使者要缠着伊斯维尔不放,就算是盟友,这也有点过界了。
他警惕地打量着乌姆斯特德,先是跟踪,再是请求同行,这人要没点不正当目的,尤卢撒都不信。
他的余光留意着伊斯维尔,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伊斯维尔思索片刻,笑道:“我此次出行有任务在身,想必您也是一样。”
他握住尤卢撒的手腕,对乌姆斯特德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拉着人离开了。
墙角传来一声嗤笑,乌姆斯特德猛地回头,只见乔凡娜抱臂靠在那儿,面露嘲讽。
“你刻意接近伊斯维尔阁下,究竟有什么意图?”乌姆斯特德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试图从乔凡娜身上看出某些来自敌人的印记,但他失败了,这个女人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我没什么意图,”乔凡娜轻飘飘道,“倒是你,缠得太紧了,怕是只会招来厌烦。”
见乌姆斯特德愣在原地,乔凡娜冲他挥了挥手,转身下了楼。
乌姆斯特德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看伊斯维尔离去的方向,双拳无意在身侧紧握。
他又怎会不知,但要让圣子大人一人在凶险的人间游历,他们实在是放心不下。
没有天使愿意看见那桩惨案重演……
这次,他们绝对要保护好他。
伊斯维尔把尤卢撒拉到无人的甲板才停下脚步,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苦笑道:“抱歉,我可能有些激动了。”
尤卢撒的皮肤本就苍白,伊斯维尔方才又忘了收力,青年的手腕直接红了一片。
“没什么,”尤卢撒把手揣进口袋,随便靠在了船舷上,“他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伊斯维尔摇了摇头,轻声道:“也没有什么,只是琪丽玛小姐毕竟是暂时同行。如果又会有第三个同伴插进我们的旅行……总觉得有些不愉快。”
他笑了笑,蔚蓝色的眼睛里罕见地浮现了几分不好意思。
尤卢撒一个没站稳,险些从船舷上滑下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有第三个人,是……难不成是,喜欢和他两个人一起……?
尤卢撒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偏偏伊斯维尔又问:“尤卢撒呢?尤卢撒会介意吗?”
“要说介意……确实有点……”尤卢撒的耳朵尖红得发烫,他低垂着头,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伊斯维尔没听清,下意识上前一步凑近过去,还没来得及问,头顶忽然响起了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
这响声伊斯维尔知道,是船只在遇到紧急状况时船员发出的信号。
不多时,一名船员心急火燎地爬上甲板,吼道:“甲板上的乘客都回船舱去!暴风雨要来了!”
伊斯维尔和尤卢撒对视一眼,依言下了楼梯。
走道里比平时挤了很多,二人花了一番功夫回到房间,从窗户往外看时,天色已经完全阴了下来。
伊斯维尔正欲关窗,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一阵动荡,扬起了较之寻常高上数米的水花。
一条布满鳞片的粗壮长尾从一片灰白的海面上一闪而过,光是简单目测,就有将近十几米长。
伊斯维尔关窗的手一顿。
那是……魔兽的尾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海兽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
尤卢撒只见伊斯维尔飞快地关上了窗, 接着大步流星出了门:“我出去一下。”
“伊斯维尔?你去哪?”尤卢撒立刻跟了上去。
见他离开,哥莱瓦在他身后尖声啸叫,尤卢撒脚步一顿, 回头安抚道:“我马上回来。”
哥莱瓦急了,扑棱棱从床上飞起来, 一头栽进了尤卢撒怀里, 一副生死由命的做派。
尤卢撒只好带上它, 他掩上门,急匆匆地跟上了伊斯维尔的脚步。
两人逆着人流往甲板上去,伊斯维尔没有回头, 他知道尤卢撒会跟来:“我刚刚看见了魔兽。”
“魔兽?难道是寒龙?”
“不清楚, 不过……”伊斯维尔回忆起方才的匆匆一瞥,以及它带来的彻骨寒意,“很难对付。”
在船员的组织下, 甲板上已然空空荡荡, 见伊斯维尔二人竟是折返回来, 船员忙扬声驱逐:“你们两个做什么的!暴风雨来了没听见吗?”
他跨上来就要推人,伊斯维尔反手扣住他的肩,沉声问:“船长在哪?”
“你,你找船长做什么?”那船员被他严肃的神情吓到,刚想追问, 忽觉船身一阵剧烈震颤,几人脚下不稳,险些栽倒下去。
尤卢撒在伊斯维尔跌倒之前接住了他, 另一手紧攥住船舷的扶手以稳住身形:“伊斯维尔?你——”
他瞳孔骤缩,伊斯维尔回头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有片刻怔愣。
船身剧烈摇晃, 一双硕大的、带蹼的爪扒住船舷,将船身硬生生地按出了几个深坑,四溢的寒气在船面上密密落了一层坚冰。
滔天水瀑倾泻而下,一头几十米高的巨兽破海而出,吻部粗长如鳄,鳞片细密光滑,细长的兽瞳微微眯起,在阴云翻涌的天空之下斜睨众人,紧盯猎物的视线令人头皮发麻。
那船员脚下一滑,在甲板上连滚数圈,伊斯维尔忙将他挡了下来,船员吓破了胆,没来得及站稳便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梯。
“要打吗?”尤卢撒低声问伊斯维尔。
话音刚落,一道数米高的巨浪便劈头盖脸砸向那魔兽,后者低吼一声,顺势滑入了海中。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一道男声从头顶传来,二人循声望去,正是那名为查恩斯的随船魔法师。
他收回施法的手,语气温和,吐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热闹还是之后再看吧,寒龙可不会优待贵客。”
尤卢撒拧眉,正欲反驳,伊斯维尔便按住了他。
“这边交给查恩斯阁下吧,”伊斯维尔轻声道,“我们还有个暴风雨要扛。”
“你想做什么?”跟着伊斯维尔来到另一边,尤卢撒才问,“他对付不了寒龙。”
那厢的查恩斯与寒龙已经缠斗起来,尤卢撒对魔兽再了解不过,光看这几眼,他就知道查恩斯不多时便会落败。
“帮我设一个结界吧,尤卢撒,”伊斯维尔说着,抬手覆上了船身,浅金色魔力从掌心流淌而出,“风浪太大,加之寒龙干扰,这艘船怕是撑不住。”
“……你想得还挺周全。”
霎时间,甲板上黑雾弥漫,与金光交织着融入船身,黑金色的结界在虚空中一闪而过,只在海浪击打的瞬间显露片刻。
防护结界逐渐成型。
渡轮另一边,寒龙猛地扎入水中避开笨重的冰柱,接着一个甩尾将其尽数砸了回去。
查恩斯忙唤来海流抵挡,冰柱穿透水墙,在甲板上砸出了几个深坑。
彼时暴雨骤至,末日般的风浪将渡轮如一艘纸船般揉捏作弄,甲板上积满了水,又从开裂的船舷处倾泻而出。
“让你们加速把寒龙甩掉,你们都在做什么?”查恩斯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因暴雨含糊不清。
几米之外的驾驶舱,船长正带着几名船员心急火燎地掌舵。
“风浪太大了!”一人急道,“魔力驱动装置不起作用!”
又是一阵剧烈震颤,几人没留意一头栽倒,接连滚了出去。
船长死死把着舵,勉强稳住了身形,他惊恐万分地抬头望去,只见船头的船舷豁了个大口,几步之外,赫然是一摊鲜血。
寒龙在波涛起伏中缓缓起身,粗长的吻部死死咬住了查恩斯的半边身子。
“不……等等,放开我……我可是……”魔法师涕泗横流,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僵直,四肢无意识抽搐,惧怕着死神的来临。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破开雨幕呼啸而来,正中寒龙的下颌。
魔兽吃痛地低吼一声,不自觉地松了口,查恩斯从空中直直坠下。
魔法师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他只感觉有一双手臂接住了自己,温热的手掌覆盖了他肩头的伤,源源不断地输送来魔力。
查恩斯艰难睁眼,雨幕中的轮廓模糊而温和,天地喧嚣中,似在散发着金色的柔光。
好似神明。
一整个驾驶舱目瞪口呆地看着伊斯维尔把昏迷的查恩斯架了进来,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
“我们会拖住寒龙,”伊斯维尔语速飞快道,“你们尽快往反方向撤离。”
语罢,他便匆匆离开了驾驶舱。
“那您……”船长欲出声唤住他,后续的话语却堵在了喉咙里。
“船长,魔力驱动装置开始运作了!”一名船员惊喜道。
船长立刻折返回去,迅速布置下属启航。
绝对不能辜负那位阁下的心血。
观景台内,乔凡娜举着望远镜,观望着不远处的战况。
“一定是那位阁下设了结界!你有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乌姆斯特德急得团团转,他一心牵挂着伊斯维尔,想看却又不敢。
若不是神之力在人间发挥不了作用,哪能轮得到那头畜生来逞威风!
“我真没用……”他双手抱头缓缓蹲下,喃喃。
“你就别担心了,他们两个比我们一船的人加起来都能打,”乔凡娜慢悠悠道,“更何况,据我所知,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她唇角微勾,不知在和谁说话:“如果他会成为你们的王,我想你大可以放心了……”
就在这时,观景台的门嘎哒一声开了,两人循声望去,一名干瘦的船员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根沾血的木棒。
望见二人,那船员空洞的双眼倏然瞪大,竟是拎着木棒猛冲过来。
乌姆斯特德悲愤抬头,一脚踹飞了他:“我正烦心着呢!别给我来捣乱!”
乔凡娜挑了挑眉,她向那船员走过去,后者被踹得不轻,却仍蛄蛹着想要爬起来,艰难地伸手去够几米之外的木棒。
女人没有手下留情,手起刀落抹了那船员的脖子。
那人抽搐片刻便不动了,脖子的豁口缓缓淌出几滴黑血,连地板都没沾湿。
乔凡娜拧眉。
这人……怎么不像个活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穿透暴风雨,整艘船的人都为之震了三震。
尤卢撒捂住耳朵,不快道:“真烦人。”
黑雾在半空中凝聚成实体,巨剑顺着肌肉纹理刺入寒龙后背,霎时间血流如注,深色的血迹染红了一小片海域。
寒龙痛苦地嘶吼,一个猛扎潜入水中,两条前臂与长尾疯狂搅动海水,掀起数米高的水波。
尤卢撒立刻抽身而出,他借助黑雾悬于半空,俯视着脚下波涛在逼人的寒意中静止,成片的海面冻结成坚冰,暂时隔开了寒龙与二人。
“受伤了吗?”伊斯维尔拉过尤卢撒的手,掌心覆上对方手背的一小片碎冰,“别急,海洋毕竟是它的领域。”
尤卢撒长出一口气,目光随着冰层下徘徊不去的黑影移动,轻声道:“我刚刚好像看见,那条寒龙的脖颈下方有一个图腾似的东西,有点像……一个蛇头的四足怪物。”
蛇头的四足怪物?
伊斯维尔回忆起在贝尔迪诺王宫拿到的魔族家族图鉴,难不成……
“怒蛇,斯瑞舍家族的图腾,”伊斯维尔低声道,“这个家族以驯兽师为名。”
“召唤系魔法?你会吗?”
尤卢撒与伊斯维尔对视一眼,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并不是解决不掉这头魔兽,只是暴风雨将近,再拖下去怕是难以脱身。
“我拖住它,”尤卢撒果断道,“你抓紧时间。”
下一秒,寒龙怒吼着破冰而出,尤卢撒绕过它那张血盆大口,一刀落在了魔兽的后脖颈。
趁着寒龙抬头追咬的功夫,一只雪白的巨鸟在风浪中长啸一声,尖利的趾爪深深陷入寒龙光滑而坚硬的脖颈,一个俯冲将魔兽掀翻了过去。
那魔兽正欲翻身,忽觉下颌下方攀住了什么东西,它身形一顿,紧接着疯狂挣扎起来。
“伊斯维尔!”尤卢撒见寒龙带着伊斯维尔没入水中,心头一慌,来不及多想,紧跟着从海面一跃而下。
伊斯维尔只觉冰冷的海水灌入耳中,他牙关紧咬,死死攀住了寒龙的脖颈,一手覆上了那个怒蛇的图腾。
尤卢撒并没有看错,这确实是召唤术的印记。
在此之前,伊斯维尔只是系统学习过召唤术的咒语,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使用。
但他却觉得,类似的咒法,他曾使用过无数次。
炽热的红光从掌心升起,流动的魔力无视了物理的规则,瞬息便将那枚图腾尽数覆盖。
属于另一名魔法师的魔力在拼命对抗伊斯维尔的入侵,寒龙的挣扎愈发剧烈,翻滚的水流几乎将精灵撕碎。
伊斯维尔闭上双眼,他靠近过去,用面颊轻轻贴住了寒龙的脖颈。
“别害怕,乖孩子,”伊斯维尔道,“马上就结束了。”
眨眼之间,红光大作。
第30章 第三十章 别随便送人戒指啊! 不是说……
紧随而来的尤卢撒只觉周身海流剧烈翻涌, 他举起小臂护在眼前,竭力睁眼去看眼前景象。
失败了?
尤卢撒咬了咬牙,不顾水流撕扯逆流而下, 忽然,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力道令尤卢撒下意识放松了戒备。
精灵的金发在海水中飘荡, 如同某种金灿灿的藻类植物。伊斯维尔在尤卢撒后背轻轻拍了拍, 带着他迅速上浮。
两人猛然浮出海面,因缺氧剧烈喘息。
“怎么样?”尤卢撒将垂落的湿发梳到脑后,问。
伊斯维尔笑了笑, 语气轻松:“成功了。”
尤卢撒暂时松了口气, 他仰头吹了声口哨,白鸟踩着水花扑进了他怀里。
“暴风雨要来了,”尤卢撒举目四顾, 那艘渡轮早已不见踪影, “你打算怎么做?”
此时阴云压顶, 苍白的闪电不时在头顶掠过,开始坠落的雨丝带起隆隆的雷声,浪头向两人劈头盖脸砸下来,几乎令人难以呼吸。
“不如……去海面下避一避?”
伊斯维尔话音刚落,一头巨兽破水而出, 喉咙发出的低吼令海面都为之震颤。
它猛然张开巨口,两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寒龙一口吞入口中。
尤卢撒下意识地拔刀要砍, 但伊斯维尔按住了他,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一个气泡从伊斯维尔指尖冒出,晃晃悠悠地贴住了尤卢撒的鼻尖, 几番延展过后,尤卢撒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它这是想干什么?”尤卢撒问。
他感受到寒龙正带着他们迅速下沉,怀中的哥莱瓦因另一头强大魔兽的气息躁动不安,缩在那儿一动不动。
伊斯维尔拍了拍寒龙的口腔壁,魔兽将利齿小心地收得很好,但也看不清外界景状:“我也不清楚。”
和尤卢撒不同,伊斯维尔和寒龙缔结的并不是死契,相对地,双方之间的联系也不很紧密,伊斯维尔没法清晰地知晓寒龙的想法。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寒龙下潜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直到抵达一个它认为恰当的深度。魔兽悬浮于海水中,缓缓张开了口。
“等等……这该不会是?”尤卢撒诧异地与伊斯维尔对视一眼,后者也难掩惊讶。
因为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艘船的尸骸。它比两人搭乘的那艘渡轮还要大上一倍,桅杆与帆布早已在积年的海水腐蚀中崩毁,船身破碎扭曲,深深纠缠于从海底延伸而出的巨型魔植之间。
他们游出寒龙的口腔,魔兽随即在那艘沉船上方打着转游了一圈,有力的鱼尾不住晃动,像在呈现它心爱的宝物。
船里有东西?
伊斯维尔抬眸望向头顶,暴风雨还没有停歇,在这儿逗留片刻也不碍事。
脚下是一片由魔植竖起的远古森林,其下便是无底的海洋深渊,周围幽深一片,不时能看见海兽在周围游荡,又因寒龙的威势仓促溜走。
尤卢撒觉得手腕一紧,偏头望去,伊斯维尔对他笑了笑,道:“这里黑,别走丢了。”
尤卢撒恍惚想起伊斯维尔第一次去暗夜之森,两人并肩走在森林里,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相互之间挨得很近,双手紧紧相握。
“你看,从那里可以进去。”伊斯维尔发出了和幼时相差无几的惊叹,他拉了拉尤卢撒的手,缓缓下潜。
沉船的甲板已经被腐蚀得脆软,鞋底甫一接触便塌出一个凹痕,两人小心翼翼地步入船舱,四处打量。
“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尤卢撒戳了戳一只缩在角落里装死的软体动物,“这里是寒龙的粮仓不成?到处都是魔兽。”
确实如此,沉船内的尸身都成了支离破碎的骷髅,与之相比,这里成了各种贝类生物栖居的家园,它们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触须随水流飘荡,用密密麻麻的眼睛注视着两名入侵者。
他们本也是在等暴风雨过去的时候打发时间,他们随处转了转,为防止船身忽然断裂带着他们沉入海底,他们很快便准备离开。
“嗯?这是什么?”尤卢撒脚步一顿,拉住了伊斯维尔的衣角。
精灵扫了一眼友人牵着他衣角的手,竖起一根手指,指尖随即散发出微光:“哪儿?”
他循着尤卢撒的目光望过去,一堆杂乱的水草中间,一枚环形的东西反射出微光。
伊斯维尔上前拾起那件物什,竟是一枚金色的戒指。
它样式简单,除了几条精细的刻痕外没有别的装饰,在海水中泡了不知几十几百年,竟也没有丝毫腐蚀的迹象,依然光洁如新。
它静静地躺在伊斯维尔手心,引发精灵的一阵悸动。
“魔法器?”伊斯维尔将那戒指翻来覆去地看,却看不出它的具体用途,索性把戒指递给了尤卢撒。
尤卢撒下意识接过,在意识到掌心躺着的是一枚什么样的东西之后一僵,忙将戒指丢了回去:“给我干什么?”
伊斯维尔不明白尤卢撒为什么炸毛了,如实道:“不是说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保管吗?”
“这个你自己拿着。”尤卢撒冷着脸道。
哪有随随便便把戒指送人的啊?
寒龙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暴雨已经停歇,只有尚未平息的风浪与阴沉的天色暗示着这片海域曾经的动荡。
伊斯维尔对这片海域并不熟悉,要去追赶渡轮显然不太现实,因而他拜托了寒龙送他们到最近的大陆去。
魔兽最终在一片沙滩上停了下来,二人趟过起伏海潮,衣物尚未干透,带着满身疲惫将他们压倒在了沙滩上。
“还是地面踩着让人安心。”尤卢撒抬起小臂遮住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眼睛还没来得及闭几秒钟,伊斯维尔就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尤卢撒,你看。”
青年掀起眼皮,一缕阳光恰巧穿透厚重的云层,落入了他墨绿的眼里。
头顶的云层仍是阴沉的蓝紫,远方的海平面上,却有一轮金黄从厚重的云层之后显露身形,于一片灰蒙之中投下万道金光。
成片的海鸟掠过头顶,白色的,像无数小小的旗帜飘荡在波涛之上。
“这样的景象,在森林里可看不见。”伊斯维尔笑道。
尤卢撒慢吞吞地坐起来,因阳光眯了眯眼,低低应了一声:“是啊。”
伊斯维尔回头望去,这时候他才发现,怎么看这儿都只是一个小岛,与所谓大陆相差甚远。
寒龙仍在岸边徘徊不去,伊斯维尔起身,重新踏入海水中,寒龙随即挨了过来,用脑袋蹭伊斯维尔的手。
“它说海洋的另一端有可怕的东西,”伊斯维尔摸了摸寒龙的脑袋,对尤卢撒解释,“这是它能送我们到的最远的地方。”
“可怕的东西?”尤卢撒奇道,“这片海域有什么比寒龙还可怕?”
伊斯维尔摇了摇头,寒龙没能把这层信息传递给他。
尤卢撒坐在那儿,看这头几小时前还与他们大打出手的巨兽缠着伊斯维尔撒娇,甚至努力着试图把自己拱进他怀里。
在它脖颈下方,原本怒蛇的图腾所在的地方,一枚蔚蓝色的独眼花纹取而代之。
“这是你的标记?”尤卢撒抬手指了指那枚花纹,“看着有点……”
尤卢撒住了口,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图案瘆人。
明明它很漂亮,颜色也好,线条也罢,但尤卢撒就是不愿靠近它。
“下意识就打了这样的图案,”伊斯维尔道,挥手和寒龙道别,“你不喜欢?”
“也说不上,”尤卢撒扯开了话题,“它前后性子相差这么大,还怪稀奇的。”
“听说契约魔兽的性格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缔结者的影响。”伊斯维尔笑道。
伴随着噗叽一声响,哥莱瓦从尤卢撒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目光落在了撅着屁股昏睡的白鸟身上。
尤卢撒扭过头去,假装没有听见。
开什么玩笑?不承认,绝对不可能承认。
经过一番探查,两人确定了这是一处无人岛屿,而且距其他陆地都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就算从最高的山顶向四周眺望,也不见任何陆地的影子。
“看来只得想个办法自己从这里离开了,”尤卢撒从树梢一跃而下,苦恼地搓了搓自己开始掉色的短发,“还好我们随身携带交通工具。”
他口袋里的哥莱瓦恹恹地探出脑袋,为他把自己当作工具鸟十分不满。
这儿只有中小型魔兽,相比之下还算安全,两人轮流值守过了一夜,第二天,恢复精神的哥莱瓦进入森林开始四处打听情报,临近中午的时候,它欢快地飞了回来。
午餐是尤卢撒在森林里打的猎物,他一边给哥莱瓦喂肉一边交流,凝重的神色终于有些许和缓。
“有一只鸟愿意帮我们带路,”尤卢撒道,“不过它想尝尝哥莱瓦的午餐。”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枝上停着的一只红黑相间的鸟,它不仅不害怕,反倒相当期待地在原地蹦蹦跳跳。
伊斯维尔冲它招招手,这名新鲜出炉的导游便屁颠屁颠地飞了过来,相当大方地停在了精灵的小臂上。
哥莱瓦躲在尤卢撒的口袋里,脑袋哀怨地探出来,尤卢撒一指头把它塞了回去:“小心眼,你又吃不完。”
午餐过后他们便准备启程,极巨化的哥莱瓦振翅起飞,载着二人飞离这座逗留一天的无人小岛。
中途尤卢撒为白鸟补充了几次血液,渐渐地,那领路鸟的飞行速度慢了,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它掉转方向从来时的路飞了回去。
哥莱瓦叽叽咕咕了一阵,似乎在解释什么。
“那座岛快要到了,”尤卢撒道,“那海鸥不肯继续往前,不过给哥莱瓦指好了路。没想到它这样怕人。”
两人向地平线望过去,前方的海面逐渐显出了一座岛屿的轮廓,这让两人的精神振奋了起来。
尤卢撒支起上身眺望那座岛,它面积不小,放眼望去山峰林立,广袤的森林之上,五彩的群鸟悠然回旋。
“等等。”伊斯维尔按住了尤卢撒的肩头,示意他留心。
尤卢撒也发现了异常,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群鸟,疑心渐起。
正常的鸟,有那么大吗?
尤卢撒正欲让哥莱瓦放缓速度,忽觉头顶一阵劲风,危机感从尾椎骨直窜到了太阳穴。
他心中一咯噔,扬声道:“哥莱瓦,俯冲!”
尤卢撒回身护住伊斯维尔,几乎就在下一秒,一束火焰呼啸而来,滚滚热浪贴着他们的头顶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