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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醒来的时候,连书晏已经将她送到了医师的药馆中。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身上插满了银针。

她盯了连书晏片刻,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怎么了?存慧呢?”

“还想着存慧呢?”连书晏敲了一下她的头,“殿下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

宋元安抬了一下手,被连书晏按下,“别动。”

旁边须发皆白的长胡子医师正在慢悠悠地收起她身上的银针,连书晏介绍道:“这是镇上的医者,真虚道人。”

这附近山林以多才要与热泉闻名,山谷中的小镇与村落世世代代行医为生。

宋元安打量着真虚道人,他应当是信教的人,身着蓝色道袍,脸上的皱纹与发白的须发无不彰显他行医经验老道。

真虚道人捋须,“吾已驱针活血,逼出姑娘体内寒气,姑娘可以前往药泉泡浴,温养五脏。”

“多谢。”连书晏想要扶起宋元安,将她背在自己的身后。

宋元安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干脆任由他摆弄自己。

山间的早晨清凉,透着丝丝寒意,连书晏让侍从给宋元安围上斗篷,这才出发。

药泉距离小镇有几里的距离,不远,但是连书晏带着宋元安,出行不便,还是选择坐马车。

上车时,宋元安又问了一句,“存慧怎么办?”

连书晏轻轻地拍着她,“没事,乳娘们都在照顾她呢,没事的。”

第86章 药浴要治病啦

医师用针催发她体内的寒气,宋元安很快就感觉到寒冷,用斗篷裹紧自己。

“冷……”她低低地发出痛苦地嘤咛。

连书晏抱紧她,往她怀中塞了个暖水袋,再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她,“好受一些了吗?”

宋元安点点头,但是她很快就发现,她自己体质特殊,但是连书晏是个正常人,他陪她一起捂着,就不会难受吗。

意识到这点的她微微侧过头,“你可以不用抱着我。”

连书晏却道:“到了。”

……

绕过树林的这遮蔽,药泉在山间冒出,热气升腾成白雾,恍若步入仙境。

泉水清澈,底部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水声潺潺,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连书晏将她抱下马车,沿着山阶步步走下山泉。

解开她的斗篷,只留下最里面的单衣。

在触碰到泉水的瞬间,连书晏停了下来。

宋元安问:“怎么了?”

“殿下,待会可能会有些难受,”连书晏垂下眼眸,说道,“殿下要是受不了了,就抱住我好不好?”

宋元安还在疑惑不解,连书晏下一步就踏入药泉,以手舀起一勺水,洒在宋元安的手腕上。

药泉的温度触及她冰冷的血肉,产生强烈的冲击,对于宋元安而言,这感觉就宛如火舌上她的皮肤,她疼得瞬间缩手。

“对不起了,殿下。”连书晏神色一黯,抱着她没入泉水中。

“疼!”

宋元安立刻清醒过来,她感觉到自己好像突然被熊熊烈火包围,四面的温水沸腾起来,她瞪大眼睛,拼命拍打着水面,想要往岸上游去。

连书晏立刻按住她的四肢,将她禁锢在水中。

肌肤紧贴,他好似囚笼,让她无法动弹。

剧烈的疼痛摧残她的意识,眼泪一滴一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因为病痛而哭出来了。

她伸手抓着连书晏的后背,“求求你,你放我上去,你放我上去好不好?”

连书晏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亲吻她的眼角,这是一种安抚,也是一种拒绝。

他自然知道宋元安这时候有多么难受,药泉药性炙热凶猛,强行侵入她体内,驱赶她体内寒气,她现在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的鱼,忍受炭火的摧残。

加上她现在中毒,身体虚弱,就更加难以承受。

连书晏好不容易找到能够将她带到这个地方来,还有一步之遥,就能治好她的病,即便知道她此刻痛苦万分,连书晏也绝对不可能放她离开。

他伸手搂紧她,向更深的水潭里走去,热泉上白雾拂面而来,遮挡住视线。

长发宛如浓稠的墨在水池子铺散开来,涟漪一圈圈拨开。

宛如剥皮抽筋的痛苦愈发剧烈,宋元安捶打着连书晏,“不治了,让我走!我要离开!”

连书晏靠在她的耳边低语,“殿下,你就甘心让二殿下坐在皇位上胡作非为吗?”

“你死了,谁能制衡二殿下和四殿下?”

宋元安顿时停止挣扎。

连书晏果然还是懂她的人,一句话就戳中了她的心窝,她不能死,她更不想看着两个姐姐骑在自己头上。

她要活下去。

下一刻,连书晏感觉身侧一痛。

他俯身看去,宋元安低头咬住了他的锁骨,像是泄愤一样,湿漉漉的双眼中写满了恨意。

血丝在清澈的泉水中飘散。

她下嘴真狠。

连书晏愣了片刻,随后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放软了,“如果拿我泄愤能让殿下好受些,那殿下请便。”

……

一个时辰之后,第一日的药浴总算结束了,宋元安最后疼得昏了过去。

连书晏抱着她往回赶,先到医馆中,让医师把脉。

医师说,第一次清除的寒气大概十之五六,第二次再折半,还需十日左右,大概才能将寒气清完,之后便能服药解毒了。

医师就着宋元安的身体情况,给她开了药方,“明日药浴之后再来,还需调整药方。”

连书晏接过药方,让人去寻找药材,带着宋元安回了旅馆。

一进门,乳娘连忙过来,“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小小姐从你们出门以后,就一直在哭,谁哄都不听。”

“是吗?”

连书晏替宋元安盖好被子,往外走去,“喂过奶了吗?”

“已经喂了一遍,还是哭,不像是是饿了。”

刚走进厢房,就听见摇篮前传来一阵啼哭声,乳娘抱也不不管用,只能将她放在摇篮里轻轻地晃着。

连书晏伸手将小丫头抱起来,她立刻就噤声了,眨巴眨巴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看着他。

连书晏碰了碰她的鼻子,“你还会演戏是吧?只会张着嗓子嗷,眼泪都没掉出来,有你这么骗人的吗?”

小丫头似乎有点尴尬,一动不动装死,咕噜咕噜地吹着泡泡。

连书晏换了几个姿势抱,在屋里逗了她半天,终于听见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抱着她坐到窗前,笑道:“我还治不了你?”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一大一小齐齐回头。

宋元安披着斗篷扶着门框走进来,她醒来后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外面的世界对于她而言也不像从前那般彻骨寒冷,说明药泉的罪没白受。

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就找连书晏,听说他在旁边逗孩子,于是就直奔厢房而来。

“看,是娘亲。”连书晏想摆弄个小玩偶一样摆弄着怀里的小人。

出行在外,宋元安和连书晏以孩子的爹娘自居,实际上,他们两人除了真生了这个娃娃以外,和这个孩子的亲爹亲娘也没什么不一样。

这个小娃娃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是他们两人在照料。

宋元安昏迷前就是在陪着孩子,去药浴时也一直惦记着她,现在看她好端端的没什么事,也就放下心来,“她喝奶了吗?”

“喝过了,”连书晏雕花窗边的八仙椅让给她,孩子放在她的膝盖上,让她们两人都可以被阳光笼罩,“乳娘算着时辰喂的,不会让她饿着。”

“那殿下呢?”连书晏问,“殿下喝药了吗?”

他离开的时候吩咐人将药煎好放在炉子上温着,以便宋元安醒来时候可以喝。

“已经喝过了。”

“乖乖,”宋元安五指在阳光下分外白皙,吸引着孩子的注意,“要多喝奶,会喝奶的小娃娃才能快高长大。”

柔软的光圈笼罩在两人身上,窗外常青藤的倒影落在两人以外。

连书晏托腮凝视着宋元安的眼睛,察觉到里面闪过金色的碎光,很温和。

“其实……”

连书晏说道:“这样就挺好的。”

宋元安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以前说,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我觉得,有小存慧就很好了。”

小存慧打了个哈欠,根本听不懂这两人在交谈些什么。

宋元安敏锐捕捉到了什么:“你不想和我要孩子?”

连书晏哑了一下,轻轻地拉住孩子的小手,缓缓说道:“殿下,你应该知道,女子生儿育女,本来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也有不幸者,诸如三殿下,年纪轻轻就死在了产床上,我知道殿下喜欢孩子,但是我更心疼殿下,殿下已经有了存慧,她也可以是我和殿下的孩子,我不希望殿下再去经历这些。”

他脑海中闪过上一世御医口中的许多话,宋元安的身体是从他们孩子出生那一刻开始逐渐败落的。

宋元安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搂着孩子不说话。

连书晏知道劝不动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当天夜里,他穿上黑色披风,只身一人来到医馆里。

黑暗中,医师坐在烛火边翻看医术,头都没抬就问道:“为何而来?”

连书晏走到他的身边,问道:“有没有可以令男子绝育的方法?”

……

次日前往药浴的时候,宋元安有些恍惚。

其实连书晏不提还好,连书晏提起孩子的事情,她就总会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夜里也睡不好。

她虽然喜欢孩子,但是和连书晏生个孩子仿佛就是一个执念,挥之不去。

好像只有这样,才会弥补她曾经缺失的遗憾,找回她曾经丢掉的那个孩子。

她体内的寒气已经清出了一部分,今日走进药浴池的时候,灼热感比昨夜要消退了不少。

因为精神不振,下池子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

连书晏连忙上前握紧她的手,似乎害怕她溜走,“殿下,你若是不坚持下去,前一天的努力就要前功净弃了。”

“我知道。”

宋元安将身子浸透在温泉之中。

日复一日地药浴,宋元安的身体渐渐恢复,从最开始泡在水中宛如火烤到最后她体内寒气驱散,泡进水中时,已经和泡普通温泉没什么不一样了。

药泉温养她的五脏六腑,滋润着她的肌肤,她夜里梳妆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皮肤,竟是宛如婴儿般细腻光洁。

只不过,在发生这些变化的同时,她又在反反复复地做着那些梦。

其实,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这些梦境,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或许是她的前世。

她从破碎的梦境中不断拼凑着记忆画面。

第87章 认真你想要,就来争取

洛阳城小郡主的百日宴闹得沸沸扬扬。

人们震惊于四皇女都野心,更胆寒她的无情,争夺妹妹的孩子,还拒绝母子相见。

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如果以后登基称帝,那将会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所以,京中有人悄悄找到宋元安。

洛阳城的皇女就只剩下两个了,一时间,许多人来投奔宋元安,图谋对抗宋澜。

宋元安知道这是个机会,事实上,她还是没想要和宋澜抢些什么,她只是想要通过联合各方在朝廷上朝宋澜施压,夺回自己的孩子。

自从生下孩子的那日,她就没有休息过,连书晏时常会看见她房间灯烛长明,她面见大臣,处理文书,咳嗽声响彻房梁。

随之改变的,是连书晏对她的态度。

以前明明是对她爱理不理,口口声声说着讨厌孩子,可是后来,孩子被抢走的时候,他第一个拦在前面,这些天无论她忙到多晚,他都一直跟在她身边。

宋元安没有心力去管他,直接找到他问道:“你想不想回楚国,我可以设计让你假死回去?”

宋元安以前宠着他,却也提防着她,可她现在只是一个母亲,除了自己的孩子,她没办法在别人身上花费心思,包括防范连书晏,她已经不在乎他会不会闹事了。

何况她此时集中力气应对宋澜,身后的连书晏就是她的弱点。

但是连书晏沉默不语。

将他囚禁在此他不乐意,让他回去他也不高兴。

他真的很难哄。

连书晏说:“等你将孩子夺回来我再走,起码有个人能陪你。”

只不过,宋元安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就功亏一篑。

——不久后很普通的一天,四皇女府传来孩子得了肺热的消息,所有的御医都被传召进了皇女府。

但孩子没有救回来。

她离世的时候,才一岁不到。

宋元安又是哭着从梦中醒来。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梦里的宋澜不知悔改的面孔在她眼前闪过,在自己一声声质问中,依然高傲不愿意低头道歉。

“谁知道她身体这么弱,才多吹了会风,就高烧不退。”

“那个忘记关窗的乳娘本宫已经杀了,也算为她报仇,你不是想要她吗?孩子还给你。”

她匆忙离开,留下一个小小的灵柩,她没有心思去追赶宋澜,只是扑上去打开装着孩子尸身的棺木。

映入眼帘的是她的女儿,还是那么小一个,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安安静静的模样,好像只是睡着了。

她如遭雷劈,满世界空白一片。

……

宋元安裹着被褥滚落在地上,头痛欲裂,她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孩子,是宋澜害死的!

她紧紧抓住被褥,十指快要抓出血来,青丝凌乱垂落,双眼红得滴血。

侍从连忙将她扶起,“殿下,你没事吧?”

……

药馆里。

白胡子医师给连书晏凿好了药,给他用油纸包好,“这包是你的。”

“这包是殿下的,解药,昨日堪脉,

殿下已经完全恢复,可以用解药了。”

“多谢。”连书晏应声答了一句,正要转身离开,忽然间意识到,他在外面从未说过宋元安的身份,也都只是小心称呼宋元安为“小姐”,那这位医者又是从哪里得知宋元安的身份?

他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超脱,不染纤尘的白衣老者。

他坐在窗牖前,山间云雾飘然而至,清风煽动翩然衣角,仿佛下一刻,他就要羽化登仙。

“因果皆有缘法,你曾经跟随我十年,怎么还是堪不破?”

老者抚须,不紧不慢地说道。

连书晏惊诧回头,“仙人……”

他开口的瞬间,药师摆摆手,“回去吧。”

“明日不必来找我了,我以后都不在这里来。你我缘尽,不必再相见。”

连书晏了然,俯身跪拜。

前世的他为了求一个能让她生的缘法,离开洛阳城后,一路颠沛流离,终于来到了这个他从未涉足过的世外桃源小镇。

那时候的老者,是镇上的神医,道法深厚,算得上个半仙了。

医馆里人来人往,他还没开口,就被他以“不医死疾”拒绝了。

他离开宋元安的时候,她已经时日无多,可是他不敢相信她已经亡故,只当老者骗他。

他根本不敢想,如果知道她已经不在了,他是否能够按照她所期望地那样活下去。

所以他只能自欺欺人,骗自己她还安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也是像今日这样跪在老者面前,求他救宋元安。

老者见他固执,便将他留下来和他修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他的药馆里默默替他做事,可终究没有看破感情。

终于,老者告诉他,让他过些日子再来,带着他想要医治的人来。

等下一次见面,他会替她医治。

连书晏欣喜若狂,次日便出了药谷,日夜兼程地回到洛阳,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见面。

那时候的他没有想到,到了再见那日,已是隔世。

……

宋元安靠坐在床上,捧着一杯热茶。喝口茶缓缓,努力将梦中画面驱散。

她不能再想,要是她再想起她那个未满周岁就夭亡的孩子,她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现在就冲回洛阳城去将宋澜给撕了。

“殿下。”侍从的声音将她带了回来。

“嗯?”

“郎君一刻钟前去了药馆,刚才回来。”侍从禀告道。

宋元安差点忘了,她可是让人盯着连书晏的,这人无论去哪里,都得和她报告。

“以后不用盯着他了,他不会跑的。”

去个药馆而已,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禀告的小侍女却有些难言于口:“可是…可是郎君他……”

听她说完,宋元安心一惊:“……什么药?”

……

旅馆里的小厨房。

此时,一男子正在厨房内噗嗤噗嗤地生火煮药,满脸灶灰,桌上两个油纸包已经拆开了一个。

正是连书晏。

宋元安现在正在休息,显然,连书晏煎的不是她那一份。

药壶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沸水,连书晏估摸着时辰,抬手去揭瓦盖,忽然间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将滚烫的药壶打下去。

瓷片和浓黑药汤碎了一地。

“连书晏!”宋元安的眼睛要冒火,药浴十日后,她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和正常人差不多了,加上毒素被压制,她把连书晏拽起来,根本就不是事。

“我告诉你,你那东西要是不能用了,你这个人也没必要存在了!”

连书晏有些心虚地缩手:“殿下怎么来了?”

宋元安狐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汤药,“你喝了吗?”

“没有。”

连书晏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不知道他们和殿下说了什么,但是这药只是不能生养,不影响那方面的事情,我还是会可以伺候好殿下的。”

“呵……”

宋元安冷笑一声,“我告诉你,要是你这里出了任何差池,让我的阿霜无法来到这个世界,我就……”

听到“阿霜”两个字,连书晏又问:“殿下又想起来了,想起多少了?”

“全部。”

宋元安揪着他走在前面,好像提起一只脏兮兮狸花猫,回到厢房。

连书晏稍稍惊讶片刻,但自从知道她可以渐渐窥探从前的记忆画面后,连书晏明白,想起全部是迟早的事。

宋元安脸色红润,不像从前那样苍白,好像浴火重生了一样,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连书晏还没看过她健康的模样,现在的她比从前还要美丽,双颊泛着微粉,活色生香,举止投足间带着一种诱人的妩媚。

连书晏盯着她的侧脸端详片刻,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宋元安扯着他进了房间,兴许是在某些思想上和他不谋而合,推他上床后就开始扯他的衣服……脱衣服?

连书晏瞬间清醒。

“等等…殿下!”

他拉住自己的衣裳,他的绝子汤还没喝,不可以在现在……

宋元安使劲扯他的腰带,“本宫就只是看看是不是真的没问题,又不真的动你,别表现得跟个贞洁烈夫一样,我是你的夫人……别动,我就只是看看!”

她那宛如色鬼般垂涎欲滴的眼神,鬼才相信她只是看看不动手。

痊愈的宋元安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连书晏要制服她,比以前要费力。带着记忆的宋元安也不是随随便便撩拨几句就会害羞到逃跑的小姑娘。

连书晏一动不动,也不敢动,外面的侍从都听命于宋元安,只要宋元安想,她可以让外面的人进来将他捆好再下手。

比起那种羞辱的姿势,连书晏还是想要选择一个体面的方式。

宋元安眼光悠悠地看着他,好似一种挑衅,垂落的青丝如琴弦般缠绕他的心脏,无风而动,发出微弱的颤音。

连书晏终于是按耐不住,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声音微微哑了,“殿下是认真的吗?”

宋元安捧着他的脸,“你说呢?”

“想要当我的夫君,可是要拿出点真本事来,”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脖子走向往下滑,“你不要以为,本宫身边会缺男人。”

“这个世界上,想要做我正夫的人不在少数,你想要,就来争取。”

连书晏眼里的光明显变了,正夫之位,是他上辈子终其一生都没有获得的东西,对于他而言诱惑性十足。

他渐渐松开了些,身上的衣裳滑落,“那殿下,要说话算数。”

第88章 吸引力他天生会被这种生命力所吸引。……

深夜,完事后的宋元安泡浴完毕,坐在雕花窗前,对着月色喝茶。

小存慧已经睡熟了,乳娘抱着她在隔壁睡了。

明日就要宋元安喝解药,也不知道解毒需要多长时间,趁现在头脑还清醒,她需要好好规划一下。

她以手指为笔,沾着茶水在桌上画画,勾勒出十三州地图。

从蜀州出去,回到洛阳的必经之路,是荆州。

荆州,是上一世裴家人作乱的地方。

上一世从她登基到她死,裴家人一直阴魂不散缠绕着她。

为了哄连书晏,她放走裴望舒、裴源等人,原以为这些人不是楚国皇族,而且国君尚在洛阳充当人质,他们没办法兴风作浪。

没想到他们连连书晏都不顾了。借助江左地势聚众谋反,宛如一把匕首一样插在宋元安心口。

“殿下还没有休息吗?”宋元安听见有人在喊她,连书晏靠在她的肩膀上,“殿下在做什么?”

宋元安抬手将桌上的水渍擦干净,回头问道:“你还记得郗麟吗?”

连书晏愣了一下,“你提他做什么?”

昔日楚国的大司马,与裴氏斗得你死我活的,后来反向倒戈投降大魏的也是他,没有他,女帝还不一定拿得下楚国。

可是女帝对待降臣太差,没有给他封赏,而是继续让他镇守荆州,于是在宋元安登基皇位未稳的时候,这人和曾经的仇家联合在一起,反了。

宋元安若有所思,“他未来可是你楚国的忠臣呀,他听不听这个国君的话,你能不能游说他让他把荆州交给我。”

连书晏弹了一下宋元安脑袋,“你在做梦。”

空手套荆州,小命不要了?

宋元安却一脸认真地拉住他,弯唇道:“没有开玩笑,不过还需要郎君配合,我们骗一下这位楚国大司马。”

……

次日,一行人离开小镇。

服药以后的宋元安一路昏昏沉沉,解药需要时间,等药物发散至少要十日后,可是宋元安等不及

了。

她将存慧留在了小镇上,她不想让陈清蕴发现存慧存在,等洛阳城平安后,再将她接回来。

可宋元安此行并没有往洛阳而去,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荆州的治所,江陵。

遥望层城,丹楼如霞。

江陵城的红色梁柱紧密排布,阳光下整整齐齐,焕然一新。

抵达江陵那天,宋元安体内药物已经发散得差不多了,她一刻没有停留,亮出名帖,请求拜见荆州刺史,曾经楚国的大司马——郗麟。

说起郗麟,宋元安与他还曾有过一面之缘,虽然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此时京中女帝崩逝的消息还没有外传,宋元安是大魏皇女,郗麟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于是,郗麟特地设宴招待宋元安。

江左富庶,宴会上亦是一副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的景象。

酒过三巡,郗麟带着荆州官员礼貌性地与她寒暄后,目光总是忍不住往宋元安身侧瞟去。

宋元安笑着,“使君对郎君感兴趣?”

郗麟笑笑,“臣下与郎君毕竟是故人,故人重逢,难免有些神伤。”

宋元安饮下一杯酒,“那你们就慢慢叙旧,本宫累了,要先回驿站休息。”

说着,便起身离席。

她脸色有些发热,扶着侍女离开。

刚走没多久,路上马车就被人拦住了,宋元安掀起车帘,有一黑衣人挡在面前,“殿下。”

连书晏被郗麟带到了内室。

郗麟脸色严肃,跪在他面前,用的却是旧时的称呼,“微臣拜见陛下。”

宋元安说得对,连书晏这个亡国之君的名号,在这些旧臣眼中还是挺值钱的。

连书晏抬头,“不用遵循旧制,我如今已不是楚君,此番相见,是我说服殿下,有一事相托。”

“何事?”

连书晏道:“洛阳城的事,大魏女帝已亡故,使君手眼通天,怎么可能不知道?”

郗麟卖了个关子:“微臣不知。”

连书晏懒得和他打太极,快速将二皇女谋反的事情复述一遍,道:“殿下来荆州,本就是属意借兵平乱,派我前来与大司马交涉。”

“但此刻亦是我大楚复国良机,还请大司马帮忙将水搅浑,别说是从前楚国的旧地,哪怕是整个大魏,也尽在手中。”

他称呼郗麟为“大司马”,这是郗麟从前楚国的官职。

郗麟问道:“陛下为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连书晏说道:“卿久居荆州,却被中央朝廷打压,只要背负楚国旧臣的身份,便一日不得翻身,再要遵循魏国习俗,大人尚未成婚,若是遥想将来一日被赐婚女子,兵权被夺,一辈子相妻教子,大人甘心吗?”

在大魏,成婚之后的男子就不能干政,哪怕可以,也是只能出任虚职,更没办法执掌兵权。所以,历来女帝想要剥夺一个男臣的职位,要做的往往就是给他赐婚就行了。

郗麟的脸色动容,终于露出了微笑,“那陛下想要怎么做?”

“起兵,跟随宋元安进京勤王,借五皇女之手,先杀二皇女,再杀五皇女,再杀洛京权贵,放出楚国俘虏,今后大魏江山,尽在你我之手。”

连书晏的劝说无疑是很诱人的,连书晏提供声望,郗麟提供兵力,一呼百应,出兵的理由都有了。若是他们成功夺权,还不是郗麟掌控天下。

连书晏了解这位自己曾经的臣子,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将自己的野心显露在外。

在连书晏的劝说下,郗麟很快就召见宋元安,商议动兵事宜。

夜里。

驿站里,连书晏替宋元安揉着肩膀,她最近经常低头看书写字,胳膊有点酸。

她已经和陈清蕴取得联系,陈清蕴没有让她失望,在壶关活捉谢澜,现在正在等候宋元安回来,再出兵洛阳。

宋元安告知了他自己回去的时间,只不过隐瞒了自己在荆州借兵的过程。

最后,她让陈清蕴留宋澜一条命,她要亲自杀她。

“殿下比从前更信任我了。”连书晏忽然喃喃道,“今日我与郗麟交谈,殿下没有派人跟着我,殿下不害怕我和他说些别的话吗?”

宋元安回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阿晏,你告诉我,你真的还在想复国吗?”

连书晏愣了一下。

“如果我当年嫁给你,我就是楚国皇后,抛弃大魏的一切,和你大概生几个孩子,然后相伴终老,”宋元安掐了掐他的脸,微笑着问道:“你会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连书晏笑了,“殿下在试探我吗?”

宋元安轻轻抵住他的唇,“我知道,你不会的,因为你爱我,你不会与我为敌,何况,更重要的是——”

“楚国的旧部,不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你现在数一下,你们皇族还有几个兄弟?连氏一族子息衰微,就算复国,也是裴氏复国,未来楚国也是裴氏的天下,经历上一世,郎君聪慧,早该看清了。”

宋元安说得没错,连书晏也忍不住笑了,楚国在他父皇离世的时候,早就不是连氏的天下的,上一世裴家人造反拥立的天子不姓连,而是裴。

他这个天子,再也没有任何复国的理由。

“那我也告诉殿下,其实我是真的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能够娶你做我的皇后,与你举案齐眉,共度余生,没有如今这般多阴谋诡计,也不问世事,可是……”

连书晏盯着她的眼睛,欺身吻了上去,“我喜欢现在的殿下。”

运筹帷幄的她,心机谋算的她,喜欢看她暗算别人时胜卷在握的模样。

即便体弱多病,仍然生机勃发,他天生会被这种生命力所吸引。如果她只是他的皇后,那他就再也看不到如今日这般耀眼的她。

这一路走来,虽然遇到的波折会更多,但也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一生之中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冥冥中的注定,没有什么可惜的。

深夜,窗柩上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血乳相融,莺歌燕舞。

窗外的幽昙悄然盛开,探出美丽的花蕊,银白色的花瓣柔软细腻。

……

次日,宋元安借助郗麟手中的十万兵力,挥师北上攻向洛阳城。

郗麟被任命为副将。

两个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打算,暂时合作,兵峰直达洛阳。

此时,淑贵君调动的三万大军已经抵达,还有兵力分散各州,宋元安当即下令包围洛阳城,切断他们的支援。

她其实用了点小心思,就是她给陈清蕴送信时故意拖延了一下,这就导致,陈清蕴会错估她回到洛阳的时间,行军速度会减缓。

所以宋元安要在陈清蕴回到洛阳之前先占领洛阳。

……

另一边,陈清蕴也收到了信。

与信一起的,还有密探的消息。

好消息是,宋元安活着回来了。

坏消息,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雏鸟羽翼丰满,想要自己飞了?”陈清蕴看着笼子内的金丝雀,轻笑一声。

下令道:“让清蘅回来,撤出洛阳,她既然想一个人回洛阳,那就回去吧,迟早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他用金丝逗弄着笼中的雀鸟,心情似乎还不错。

第89章 回到洛阳屯兵洛水

洛阳北面,环绕着北邙山。

早秋季节,山间林木镀上了一层金色,溪水淙淙。

山麓南边低洼处有一块平地,洛阳事变后,陈清蘅带兵驻扎在这里,充当先锋,以备应和兄长,联手攻城。

裴望舒带着陈家族人逃出洛阳城后,来到这里,与他汇合。

听说陈清蕴来信了,裴望舒连忙掀起帘子进来,“他说什么了?”

自从帮助陈家人逃亡,裴望舒在裴家的地位水涨船高,陈家族老都认可了这位主母,她身边的侍女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看管着她,她也能自由出入陈家帐营。

陈清蘅烧了信件,抬头就看见她。

很显然,他不喜欢这个女人,见面就不住讽刺道:“嫂子怀有身孕,不在帐内好好休息,到这里来干什么?”

裴望舒摸了摸自己

平坦的小腹,假装怀孕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现在陈家人都认为她肚子里有陈清蕴的孩子。

然而陈清蘅与兄长联络过,他是知晓真相的,听到他这么说,裴望舒真想给他翻个白眼。

但是现在陈家是他主事,她也就只能放软了语气,“我想知道夫君有没有给我来信。”

陈清蘅道:“没有,不过我们明天就可以拔营,你很快可以和你夫君见面了。”

“为什么?”

小少爷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是还是会认真回答问题,他说:“宋元安已经抵达洛水了,洛阳城交给宋元安,兄长让我们走。”

宋元安驻扎洛水北岸,和陈清蘅所出的军营正好是洛阳城的一南一北。

陈家军平定北方大动干戈,宋元安成功借到荆州守军,陈清蕴当然要保存实力,将来用以压制宋元安。

裴望舒一惊,“既然她已经来了,为什么不派人和她交涉,先进洛阳者,自可多分一杯羹,为何要走,你怎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合作?”

其实如果在这里的是陈清蕴,大概率会采用裴望舒的意见,但是如果换成了陈清蘅,到时候没被宋元安吃干抹净算不错了。

不过陈清蘅思索片刻,临走前还是跟宋元安打了个招呼。

宋元安看着军帐外波光粼粼流淌向前的洛水河,忽然开口说道:“本宫愿指洛水为誓*,若是陈小公子愿意分兵攻城,尽绵薄之力,待到平贼之时,必加九锡,拜为三公。”

陈清蘅差点没把信给撕了,他就不该和宋元安扯这些有的没的。

次日一早,陈清蘅撤兵跟随陈清蕴回去,拔营而去。

连书晏想起来什么,找到宋元安:“你父亲还在陈清蘅营中,现在是个机会,不如领兵追赶,趁机救回来。”

宋元安摇头,“不可,现在还不能与陈家人交恶,何况,陈清蕴警觉,这么大个能够控制我的筹码,他肯定早转移了。”

听连书晏提到父亲,宋元安心绪复杂。

她从来不担心她父亲的性命安危,在洛阳事变后,陈清蘅逃出城调兵,将她父亲带走。

只要她还活着,她的父亲就还有利用价值,陈清蘅就不会杀他。

她是个很容易被威胁的人,陈清蕴拿着这张底牌,就不怕她不听话。

上一世,在她登基之前,她爹就已经去世了。

现在算算,时间已经不多了。

宋元安不想让他在最后的时光依然如囚犯般过得毫无尊严。

即便现在急着想要救人,但是宋元安仍然毫无办法。

感觉到宋元安情绪激动,连书晏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殿下,没事的,迟早会团聚的,我有一种预感,上一世的遗憾,在这辈子,都会圆满。”

宋元安站起身来,“既然他们已经走了,那我们也可以开始行动了。”

……

深夜,城楼守卫换班。

一处低矮的城墙下,两道黑色的身影闪过。

趁着城楼士兵换岗,防卫有所缺漏,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钢爪甩上城墙,卡在城墙上。

连书晏拉了拉绳子,“可以了,殿下上去吧。”

宋元安扯住绳子,确定已经卡稳了以后,缓缓往上爬。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微微颤动,其实年少时,她和所有的姐姐们一样,被要求文治武功样样精通,也练过一段时间的武。

只是后来因为身体孱弱,她再也没有办法做一下费力的动作,比如说——翻墙,像现在这样子。

失而复得的健康和偷鸡摸狗的快感充斥着头脑,她不仅仅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雀跃。

连书晏爬了上来,看到她还在傻乐,连忙按着她的头匍匐下去,眼神无奈地道:“殿下!”

兴许是因为刚刚恢复,她还有些虚弱,等她爬上去的时候,额头已经满是汗珠。

“殿下还有力气往下爬吗?”

“没有力气难道我还要跳下去?”

她在城墙上给连书晏打了个手势,两人用同样的方式翻下城墙,潜入夜色中去。

宋元安从来没有想过依靠郗麟攻城。

宋鱼涟掌控洛阳,却至今不敢发丧,说明她没有底气,她亲爹抓住一时机缘为她窃国,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会臣服于她。

当初宋鱼涟调动京城守军谋反,封锁洛阳城,最后弑君成功,并不是因为她的计谋有多高超,获得了多少人心。

人心不服,就连屋里镇压也压不过,真正掌管京畿一带兵权的武官都督,当朝尚武大将军荀蕙保持沉默中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真的中立吗?

——离开药谷前。

宋元安恢复记忆的第二天,就在床上盘问过连书晏,“说清楚,你这辈子是不是又和荀蕙搞在一起去了,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连书晏和荀蕙很早就认识了。

在当初楚国与魏国的交战之中,荀蕙随军出征,俘虏连书晏,一路护送连书晏抵达洛阳的,也是荀蕙。

上一世,荀蕙被连书晏气节折服,对这位亡国之君礼遇有加,如果不是宋元安提前将他要回了府里,他很有可能就会被荀蕙抢走。

忘了是什么时候,宋元安在宴会上撞见连书晏和荀蕙私下见面,她曾经和连书晏说过,“如果她对你不好,你没有地方去了,可以来找我,我收留你。”

宋元安能够逃出洛阳,连书晏肯定找了别人帮忙。宋元安之前猜不到那个人是谁,但是现在她百分百确定那个人就是荀蕙。

既然是她,那她的立场就从晦暗不明变得明朗起来。

如果说上一世连书晏和荀蕙有交集是因为感情,但是这一世更多的利益。

连书晏重生在他被俘虏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活着,回到洛阳,去见他,在她送自己离开洛阳后,让他整整记挂她整整十年。

所以面对前来俘虏他的军队,连书晏没有做任何抵抗。

然后他就看到了前来的荀蕙。

荀蕙这时候正是意气风发,可是不久之后,她就要经历被女帝算计,亲弟弟被侮辱,父亲被气死,家破人亡。

连书晏觉得,自己和她做个交易,告知她将会发生的事情,帮助她躲过灾祸,而荀蕙也要帮他做些别的事。

她本来并不相信女帝会卑鄙下作到利用一个男子,等到四皇女生辰宴,看到被下药的弟弟的时候,她才算是彻底相信了连书晏的话。

所以说,荀蕙最终答应宋元安愿意与宋澜联姻,更多是想要替她弟弟找个能够暂时躲避风波的借口。

荀蕙的确疼爱她这个弟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弟弟献祭出去。

等宋澜丑事爆发,她再顺利带着弟弟抽身而出。

荀蕙也很乐意和连书晏合作,连书晏也和她玩了些小心机,让她明白,最后登基的人,必然是宋元安。宋元安是天命之女。

只有靠在宋元安身边,荀家才能活下去,身为家主,她自然有考量。

深夜的洛阳城静悄悄的,宵禁以后,禁卫军执肃,平民百姓不得出行。

两人沿着小道鬼鬼祟祟,想到要去荀府,宋元安一声不吭,只顾着默默地往前走。

终于到了角门,宋元安轻轻地敲门,几声后,小门打开了一条细缝。

“殿下!”

里面传来一声惊喜呼唤。

开门的人竟然是荀莘。

“你回来了,我等你……”

宋元安连忙

示意他噤声,然后小声提醒道:“我们进去再说话。”

……

另一边,得知宋元安抵达洛阳,就在城外守候,宫中的宋鱼涟急得摔碎了一只玉杯。

“怎么办?”宋鱼涟有些着急,连夜召见褚兰,“宋元安没死,你是怎么办事的?”

“还有,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不来上朝!”

褚兰被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她脸色沉静,严肃得发狠,和娃娃脸的外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等对方说完,褚兰缓缓开口:“不来朝会,殿下正可以革她们的职,然后以大不敬之罪杀了她们,和微臣说这些有什么用?”

宋鱼涟未正式登基,却召开朝会,当日以荀蕙为首的一众文武官员均未出席,沉默地表达着她们的态度。

——人心不服。

宋鱼涟听完褚兰的话,不可思议地道:“你疯了,她们都有兵,革她们的职?她们不先反过来杀了孤!”

褚兰道:“殿下德行既然不能让她们心悦诚服,武不能压制她们,为何还要做弑君?”

褚兰的话宛如一把刀扎在宋鱼涟心上,难受得厉害,她忍不住大喊大叫:“滚开,都给孤滚!那是你没用!”

她痛苦地捂住头,周围的人连忙围上前,“殿下?不好了,快叫御医!”

褚兰深吸一口气,在混乱中退了出来。

即便她嘲讽了宋鱼涟一遍,但是现在的事实是,既然不能武力镇压,还是得说服朝臣。

她们现在中立,就是在等。

洛阳城封锁,她们不知道宋元安已经到了城外,只知道她失踪。

所以她们等的是等失踪的宋元安的消息,还有北方平乱的陈清蕴。

宋元安兵临城下,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想办法让朝臣心悦诚服,心甘情愿来上朝。

褚兰心里想的,就只有分化瓦解四个字。

只要说服了带头的几个,就不怕下面的人不同意。

褚兰出了皇宫,就往荀家赶去。

第90章 计划想办法杀了褚兰

荀莘见了宋元安,明显很兴奋,“殿下,真的是你!”

“姐姐说你去了西蜀医病,半路却与侍从失联,我们这些天都在等着你的消息,我都快急死了,你现在还好吧?你的病好了吗?”

进了荀府,宋元安被荀莘一路带到了荀蕙的书房中。

取下了黑色斗篷,宋元安露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双眸倒映着烛火,格外明亮。

荀莘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健康时的模样,被她惊艳了一下。

不再随时需要披着厚实防风外衣,宋元安身形显露在外,在紧身黑衣的勾勒下,竟然是格外窈窕,还透露着一种他从前没有见过的妩媚,风姿绰约。

他这些天都在担心宋元安,估计是没少哭过,眼睛都有些红了,如今终于见了面,他凝视着宋元安,握在剑柄上的手微微颤抖。

宋元安还没开口回答,荀蕙就来了,见到宋元安,她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揉着眉心岛:“殿下可算回来了,我等你等很久了。”

当初荀蕙送她出城,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后来宋元安中途弃车逃跑,坠崖后生死不明。

荀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继续和二皇女周旋,坚持宋元安会活着回来。

四个人围坐在一桌,可以说得上是坦诚相待。

连书晏跪在宋元安的身边,安静地充当她的陪衬。

兴许是这个挂件样貌出众,太过惹眼,荀蕙总是情不自禁往他身上瞥去,等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眼神转过头来,冷不丁就说了一句:“殿下可要好好感谢你的郎君,是他救了你的命。”

“那是自然。”

宋元安在桌案下握紧连书晏的手,缓缓说道:“他今后,不再是我的郎君,而会是我的主君。”

说到这话,荀蕙旁边的荀莘眼眸颤了颤,犹豫着张口,欲言又止,他扫过二人私下握手的动作,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不仅是荀莘,就连荀蕙都被惊到了,她还真没想到宋元安竟然会娶一个身世如此复杂的男子,还是以正夫的身份。

兴许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荒谬,荀蕙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大魏未来的皇后,竟然是一个楚国人,殿下有没有想好,该怎么向天下万民交待?”

“本宫喜欢谁,想娶什么人,无需他人指摘,为君者,广施仁爱于民,教化万众,而不是按照他们的要求选出合乎他们心意的皇后,他们可以不接受阿晏的身份,但我也有别的办法,换身份,堵住悠悠众口,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宋元安深吸一口气,“荀大人,时间紧迫,还是先商议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吧,不要再议论这些无用的事情。”

荀蕙笑了,“好。”

她挥手,让心腹将京城的布防图拿上来。

羊皮纸图卷在眼前缓缓展开,荀蕙为司吏校尉,京城这一带的兵防要务,都由她来管,所以她也会有城墙的布防图。

宋鱼涟造反期间,她手里的中央禁军以及虎牢关一带的兵力,全都按兵不动。

“微臣与殿下坦诚以待,微臣告知殿下我手上的全部底牌,绝无欺瞒,微臣在洛阳城中仅仅只有两万人,剩下三万兵力在虎牢关,想要调配过来,恐怕需要一些时间,何况那里的兵力是用来威慑当地氐人部族的,若是调兵,氐人知晓京城有乱,可能会趁机行谋反之事。”

氐人是在虎牢关附近游牧为生的部族,虽臣服于大魏,但是向来很不安分,时不时就骚扰大魏一下,被一顿痛揍。

荀蕙手头军队除了保卫边防,还兼任武力威慑氐人部族,免得他们生乱。

虽然现在看起来,洛阳周边唯有荀蕙兵力最多,然而实际上只有她知道,她手头上很多人都需要固定在一个地方,无法挪动,免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魏内乱,却反倒被外族趁机窃取胜利果实。

“所以你现在就只剩下两万人能用?”宋元安握着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画出京城内的五个军营。

“没错。”荀蕙说道,“淑贵军已经调了其它州郡守军入京,京城内外有将近三四万兵力,兵力有所差距,我们还处于劣势,若是直接开战,我们并没有绝对胜算。”

宋元安因为中毒错过了最完美的时机。

宋鱼涟刚刚谋反的时候,淑贵君从外面调来的兵力尚未抵达,若是宋元安能够联合荀蕙以及陈清蘅连兵平乱,她现在已经是大魏的帝君了。

“况且,哪怕险胜,还要防备着即将归来的陈家人,他们手里还有四皇女,以及南边的三皇女,洛阳动乱,他们至今还没有动静。”

洛阳城似乎还不知道宋洛川的死讯,只以为她还在淮南养胎。

宋元安解释道:“我在路上与三姐相遇,三姐难产,一尸两命,不用担心南边。”

荀蕙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三姐与她腹中孩儿,已经……不在了。”

宋元安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难过。存慧其实还活着,只不过她不想让那个孩子太早被洛阳城里的众人知晓。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蜀中过得怎么样了,忽然有些想念她。

连书晏靠在宋元安的身边,微微蹭蹭她的胳膊,好似一直小猫儿,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

宋元安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正经点。

荀蕙对宋洛川没什么感情,听到这话后反而是松了口气,“还好,现在就剩下陈清蕴了,殿下若无完全把握将陈家连根拔起,还是要小心为上,他手上还有四皇女,虽然说是逆贼,但是终究是皇族血脉,若是有心经营,四皇女也一样可以做他的傀儡。”

陈家幽州的交战中,宋澜的姑姑被临阵斩杀,她手下的兵力溃散,她就宛如一只被折去双翼的鸟儿。现在比起宋元安,陈清蕴又多了一个选择。

宋澜似乎更适合当一个傀儡了,真不知道陈清蕴接

下来会怎么做?

宋元安凝视着地图,说道:“不——”

“我从来没打算要将陈清蕴赶尽杀绝,如果可以,我甚至觉得我能够容得下他,我和他,可以谈谈,无需走到动兵那一步。”

“你疯了!”荀蕙还没开口,荀莘就抢说道,“他当初可是骗了你的姐姐,你都忘了?”

“我没忘,”宋元安摇头,“只是,还有一些事情……”

还有一些事情,冲淡了她的爱恨。

她想起上一世,她失去孩子的时候,那是她这两辈子加起来最无助的时候。

洛阳城里很多人都同情着她,他们会为她发生,但是却没有人敢第一个站出来帮她。

她的精神很不好,时常会神情恍惚,在漫天大雪中听见孩子哭,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找不到孩子,精疲力尽地在大街上哭,眼泪都冻成冰霜。

有一天,她哭着哭着,头顶上多了一把伞,有人将后披风盖在她身上。

“起来,”那个男人握住她的手,他们两只手都那么冰冷,没有谁能温暖谁,“你不是想要孩子吗,那就站起来,把孩子夺回来。”

那个人就是陈清蕴。

那时候的陈家已经不是京城第一世家了,宋澜厌恶中原世家,洛阳城的世家被宋澜打压得很厉害,陈家更是被逼到了绝境。

陈清蕴在和陈清茹的家族内斗中落下了很严重的内伤,身体虚弱,和宋元安这个病秧子不相上下。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在他之后,陈家几乎再也没有人能够在四皇女都攻势下强撑下来。所以他找到了宋元安,和她合作,对于他来说,是为陈家赌一个未来,对于宋元安来说,无疑就是雪中送炭。

那天之后,她擦干了眼泪,拉拢朝臣,不择手段往上爬,夺权,夺回孩子。

在孩子死后,不择手段,为她复仇。

无论她曾经多憎恶陈清蕴,她到最后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是选择和他站在一起,并肩合作,以战友的身份走到了最后。

所以这一世,她也是一样,不愿意把陈清蕴逼到绝路,如果可以,他们可以和平相处。

“陈家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自有方法应对陈清蕴,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倾尽全力夺回洛阳。”

宋元安蘸着墨水,继续在牛皮纸上圈圈画画,“我想了个法子,可以让外面的军营里的士兵佯装攻城败逃,引宋鱼涟分兵出城,等城内的兵力减少,荀大人即可带兵猛攻皇城,擒贼先擒王。”

“只要宋鱼涟死了,那么这群乌合之众,便自然作鸟兽散。”

荀蕙思考片刻,表示这个计谋还算可以,还随口问了句,“殿下读过兵法?”

“看过两眼,这个方法最是保险,且‘斩首’行动消耗很小,只不过一个不确定因素在。”

“什么因素?”

“褚兰。”

宋元安说出了这个名字,“宋鱼涟手底下的人中,就这个褚兰心眼多,就怕她会识破我们的计谋,所以……若是能有什么办法让她和宋鱼涟离心,又或者是让她直接死掉就好了。”

话音刚落,忽然外面就有人来传话说:“大人,褚兰来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荀莘立刻按住剑,兴奋地道:“杀,还是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