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宫的宴会厅被数百盏宫灯照得如同白昼。穹顶垂下的水晶灯,此刻缠满了明黄色的流苏,灯影落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上,晃得人眼晕。长案上并排放着青花瓷碗与银制伏特加壶,汉人厨子做的松鼠鳜鱼旁边,摆着斯拉夫主妇拿手的红菜头汤,酸香混着糖醋味在暖阁里弥漫。
张嫣端坐在朱由校边上的紫檀木椅上,凤袍的十二章纹在灯光下流转着金线。她刚接过宫女递来的暖手炉,就见朱由校大步流星走进来,玄色龙袍上还沾着雪粒。“看这宴席还合心意么?特意让他们炖了南京的鸭血粉丝汤。”
阶下的官员们纷纷起身行礼。左边站着穿绯色官袍的汉臣,以前阁老卢象升和史可法为首;右边的斯拉夫籍官员穿着绣金的皮袍,以基辅公爵阿尔塔蒙·谢尔盖耶维奇·马特维耶夫、秋明公爵伊万·伊里奇·米洛斯拉夫斯基和朱由校的小秘书瓦西里·耶维奇·戈利岑为主。瓦西里捧着个银托盘,里面盛着刚猎来的紫貂,要献给皇后做围脖。他们的家眷们聚在角落,穿旗袍的汉女正教斯拉夫贵妇用象牙筷夹松子,逗得孩子们咯咯直笑。
“娘娘快看,那不是庄妃么?” 段纯贵妃指着门口,声音里带着笑意。
布木布泰穿着石青色旗装,领口镶着白狐毛,正牵着个穿虎头鞋的孩童。那孩子扎着棕角,额前留着一小撮头发,正是刚满三岁的朱慈焱。他手里攥着块蜜饯,圆滚滚的身子在地毯上跌跌撞撞,看见皇后就挣脱母亲的手,迈着小短腿扑过去,却被裙摆绊倒在台阶下。
“慢点跑。” 皇后笑着俯身将他抱起,鼻尖蹭到他冻得通红的脸颊,“焱儿都长这么高了,知道我是谁吗?”
朱慈焱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小手揪住皇后凤袍上的珍珠穗子:“母、母后,焱儿给您带了礼物。” 他从怀里掏出个用红绳系着的松果,松果上还沾着松针,“这是儿臣亲自在雪地里捡的呢!”
满殿的人都笑了。朱由校走过来,将孩子举到肩头,虎头鞋在他玄色朝服上蹭出两道白痕:“这小子随朕,去年在乌拉尔山猎熊,就敢抢侍卫的火枪。” 布木布泰红着脸上前谢恩,却被皇后拉住手:“都是一家人,何须多礼?快坐下暖暖身子。这些年让你一个人照顾陛下起居辛苦了。”
布木布泰连忙低声笑着的回道:“臣妾不敢言苦,倒是听说皇后身体抱恙,还万里迢迢的过来寻夫,想必未来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呢。”
张嫣摆了摆手,“那些史官们别把哀家写成妖后就成。”众妃闻言,无不是掩嘴微笑。她们可是非常清楚,皇后下达懿旨之后,朝野反响有多大。
斯拉夫籍官员的女儿们好奇地围着朱慈焱,伸手想摸他虎头帽上的绒球。朱慈焱却举起松果要跟她们换蜜饼,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跑回母亲身边,捧来装满黑面包和酸黄瓜的银盘。斯拉夫人趁机教她们说汉语:“这叫‘分享’,咱们大明的孩子都懂这个。”
宴席上的歌舞正酣。汉人乐师弹着琵琶,斯拉夫的哥萨克歌手唱起《伏尔加河纤夫曲》,曲调被改编得轻快了许多。卢象升的混血小女儿卢英娘穿着粉袄,跟着旋律转圈,裙摆扫过伊万诺夫家公子的皮靴,那金发男孩竟学着汉人礼节作揖,逗得他母亲直抹笑泪。很快,她的舞姿就将朱慈焱给吸引了过去。
布木布泰正专心地给皇后剥着松子,突然听到朱慈焱的一声怒喝:“混蛋,快放开你的脏手!”这声音犹如平地惊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