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她们不是想学命,是想抢笔杆子(1 / 2)

我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夜风穿廊而过,吹得灯笼轻晃,光影在青砖上碎成一片摇曳的金。

那句“我们也想学写命”落下来的时候,像一粒火种砸进干涸的油池,轰地一声,燃起了我心底压抑已久的火。

我没有动。

月光斜斜地洒在那几名宫女身上,她们围坐石阶,手中捧着那本已被翻得卷边的《宫规错漏录》。

纸页泛黄,字迹斑驳,可她们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是在读一本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尤其是那个开口的姑娘,抬起头望向命轮殿方向时,目光清澈,毫无怯懦。

那不是祈求,不是讨好,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觉醒——她终于明白了,原来笔也可以是刀,命也可以由自己来写。

我忽然懂了。

原主为何要用心头血祭阵,为何宁死也不毁掉铜镜,为何把最后一丝执念封进玉瓶。

她不是在等救世主。

她是在等接笔的人。

可当年无人敢伸出手。

如今,她们敢了。

我转身回寝殿,脚步很轻,心却重得像压着整座宫墙。

推开暗格,取出火种共感阵的拓本——那是我用命轮残纹与系统碎片逆向推演出来的简化模型,原本只为自救而设,如今却该让它落地生根。

指尖一划,撕下核心符文层。

只剩基础感知阵图,像是剥去利齿的蛇,只剩蜿蜒的骨。

“那就教。”我低声说,“但得先让他们知道,笔比刀更重。”

我没有禀报皇帝。

甚至没有知会任何妃嫔。

次日清晨,一道手令从我宫中发出:以“整理旧宫规”为由,召集二十名低阶宫人,每夜子时于偏殿集训,学习命理常识。

名义上是“查漏补缺”,实则是播火。

消息传得极快。

有人冷笑,说江妃这是借机培植私党;也有人说她疯了,竟敢让宫女碰禁忌之学。

可那些宫人还是来了,一个个低着头,脚步却坚定。

第一夜,灯火通明。

我站在案前,身后悬着一幅巨大的简化命轮图,线条干净,无咒无印,只有一圈圈如涟漪般的感知环。

“你们要学的,不是改命。”我声音不高,却穿透寂静,“是看见命。”

“看见那些被抹去的名字,听见那些被压下的哭声,记住那些被篡改的规则。”

“你们要学的,是如何用笔,把真实从谎言里挖出来。”

有人低头颤抖,有人眼眶发红,可没人退。

我分发拓本,每人一份,只准带笔,不准带纸出门。

第二日,范景轩派人送来一套铜尺。

黄铜打造,七寸长,刻度极细,边缘磨得温润。

传话的小太监恭敬道:“陛下说,娘娘教得太快,怕她们跟不上,量线用的,差一丝都不准。”

我接过铜尺,指尖抚过那精细的刻痕,忽然笑了。

他分明早就知情。

从我下令召集那刻起,他就知道了。

可他不说破,不干预,甚至不动声色地送来工具——这是默许,更是纵容。

他在给我留试错的空间。

帝王心深如海,可他对我的纵容,却浅得像一池春水,一眼望得到底。

第三夜,果然出事。

三人晕厥。

不是中毒,不是受袭,而是误触了拓本中残留的一丝执念——那是原主当年抄录冤魂名录时留下的情绪烙印,怨、痛、怒、惧,层层叠叠,藏在阵图缝隙里,像一根看不见的刺。

我早有准备。

安神香燃起,银针出袖,三指捻针,点穴封脉,轻轻松松将三人从意识深渊拉回。

其余宫人吓得脸色发白,有人想逃。

我没拦。

只当着她们的面,将三根银针并排插进香炉,青烟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檀苦。

“这不是术法。”我环视众人,声音冷而稳,“是心法。”

“你们手中的笔,写的不只是字,是情绪的重量。一个字偏了,可能就是一个人的一生错了。”

“所以,怕吗?”

静默中,一个小宫女站了出来。

她叫阿芜,才十四岁,昨夜值守时亲眼见同伴晕倒,吓得整晚没睡。

她红着眼眶,声音发抖:“娘娘……我、我昨夜梦见自己变成了废后……疯疯癫癫,在冷宫里写写画画,满墙都是血字……”

她说不下去了,跪在地上,肩膀耸动。

有人想劝,我抬手止住。

然后,我做了件谁也没想到的事——

我带她去了命轮殿。

深夜的命轮殿幽静如墓,唯有中央那枚玉瓶泛着微光,瓶底,还凝着一滴深褐色的血。

那是原主的血。

我抽出短刃,割开掌心,鲜血滴落,融入阵心。

灰雾升腾,记忆碎片浮现——

不是废后的癫狂,不是血腥的复仇。

而是原主伏案抄录的身影。

一盏孤灯,一叠纸,她手腕微颤,可笔尖始终稳如铁线。

她写下三百七十二个名字,每一个都标注籍贯、死因、涉案权贵。

小主,

写到第一百个时,她停了片刻,抬手轻抚佛龛前那尊小观音像,指尖温柔得像在碰孩子。

画面一转,她将《宫规错漏录》藏进墙缝前,回头看了眼窗外的月,低声说:“若有人看见,请替我接着写。”

阿芜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