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只有易芸进来,顾温瑶抬眸朝门口方向看过去,“嫂嫂呢?”
易芸低头放托盘,“大娘子跟胡大夫说完话好像就回去了。”
顾温瑶原本挺直朝外的看的腰背,瞬间塌了下来,只低头靠在凭几上垂下长睫,唇瓣抿了又抿。
顾温瑶捏着手指指尖,侧眸朝床边撩了一眼。
边月还在揉手腕,嘟囔了一句,“挥鞭武枪都没有伺候你喝一碗粥累。”
顾温瑶眉眼弯弯,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怪谁呢。”
顾温瑶懒洋洋的往凭几上扭身一趴,夜里吃人的妖精似的,幽幽看向边月,“左右嫂嫂也不过来,那你哄我喝药吧,是你说要好好照顾我的,你可不能反悔。”
边月坐在矮凳上,闻言脑袋往下一磕贴在床边床单上,“要不我还是回京吧,我觉得赵叔肯定想我了,还有还有——”
边月想起什么,又撑着床沿抬起头说,“我还给那想骗我的小狐狸留了药铺的地址,万一她有事寻我呢,你来山庄避暑不就是为了这事吗,我回京城帮你促进一下呗,好过我在这儿被你折……被你烦。”
“折磨的磨”刚到嘴边,边月顶着顾温瑶温柔含笑的眸子,一本正经及时改口。
顾温瑶想了想,京中春水有孕的事情,她爹跟她哥哥应该已经知道,可这事一晌午都过去了,至今没有消息递过来,显然京中这父子俩的打算是对莫书清先瞒着这事。
“等我喝完药再走也行。”顾温瑶温柔挽留。
边月摇头,眼神坚定的像是要上战场,“我还是早些回去吧,药你自己记得喝。”
说完,边月就端起顾温瑶送她的大珍珠锦盒,起身要回去。
莫书清进来,边月出去,两人打了个照面。
莫书清同边月颔首,边月则抱着盒子说,“书清,我还有事急着回去,咱们回头京中再聚。”
莫书清目光落在边月怀里的盒子上,示意刘妈妈去送送边月,自己则抬脚进了屋。
她去而又返,惹得顾温瑶抬眼看过来,调调扬起,“嫂嫂不是回去歇息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来看你喝药了吗。”莫书清坐在床边。
那一方矮凳就在那儿,莫书清却抬手往后抚了下衣裙,坐在了紧挨着顾温瑶的床边。
莫书清看了看门外,又看顾温瑶,故意的,温声问,“珍珠都送出去了,边姑娘怎么连陪你喝个药的功夫都没有?”
“刚才边月的话嫂嫂不是也听到了吗,”顾温瑶靠在凭几上,笑盈盈说着阴阳怪气的话,“我喝药向来痛快,小时候没人陪着喝,如今自然也不需要。”
顾温瑶示意易芸将药碗端过来,“嫂嫂若是仅因为这碗汤药而来,那真是费心多虑了。”
药碗放在一旁的冰盆里降温,如今已经没什么热气,温度刚好。
顾温瑶端起碗,敬酒一般,朝莫书清自嘲一笑,随后面无表情将那酸涩苦腥融为一体的漆黑汤药,仰头喝完。
“我的这点小心思,嫂嫂不是看得很清楚吗。”药汁浓黑,染在顾温瑶的上唇上,变成妖冶的黑红色。
顾温瑶将空碗递给易芸,端起茶碗清水漱口,声音同往常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音调轻轻,“就像我那间暗室,嫂嫂去过对吗?”
顾温瑶抬眼看莫书清。
清水浸湿唇瓣,可药汁到底味苦,使得顾温瑶说话时,眼尾都带着红痕。她嘴角牵起弧度,眼里却幽深无光,像是浸在刚才的那药碗里,满是苦涩。
莫书清掏出巾帕,伸手轻轻给顾温瑶擦拭嘴角水痕。
莫书清垂着眼,哪怕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尽管再克制,她的视线依旧不受控制的落在顾温瑶粉润的唇瓣上,“我又没说不愿意哄你喝药。”
她轻叹,没接顾温瑶的话茬,只是招手,示意刘妈妈将甜蜜饯拿过来。
她刚才折返回去,就是去拿这个的。
再不怕喝药的人,喝药时也是会觉得苦,而从小就娇气的顾温瑶,之所以不怕喝药,不是突然坚强了,只是因为知道莫书清已经离京,她身边不再有人会花心思哄她喝药。
瞧见裹满糖霜的蜜饯,顾温瑶唇瓣抿紧,却是垂着眼别开头,面朝里。
“瑶姑娘可是不喜欢这个口味的?”刘妈妈见顾温瑶不买账,便哄小孩一样耐心哄着,“可惜时间紧,只找到这些,口味不算多,您先凑合着吃,大娘子说了,等回京后亲自带您去挑选您喜欢的口味。”
她不说这话顾温瑶也没什么反应,她越说这话,顾温瑶的脸朝床里扭的更深。
“这……”刘妈妈看向莫书清。
莫书清擦干净手指,捏了一颗个头最饱满的蜜饯,探身递到顾温瑶嘴边,“张嘴。”
好一会儿,顾温瑶才低头缓缓含住蜜饯。
跟蜜饯一起,一同被顾温瑶唇瓣抿着的,还有莫书清的手指。
湿润又柔软的触感,惹得莫书清呼吸微顿凝滞,眸光闪烁轻颤。
许是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顾温瑶浓密卷长的眼睫蝴蝶振翅一般轻轻煽动,水润的眸子偷偷侧过来。
顾温瑶看向莫书清,小心翼翼又大胆肆意的打量莫书清的脸色。
莫书清看着她,呼吸轻轻,没有说话。
两人视线对上,空气似乎都热了起来。
顾温瑶眼睛弯了一下,舌头微动,迎着莫书清的目光,卷走粘在莫书清手指上面的糖霜似的,舌尖从莫书清的指腹上舔过。
甜蜜饯卷进口中,顾温瑶一侧的脸颊瞬间鼓起来,她虽坐在床上,却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如同躺在白云上,整个人都快活的飞了起来。
莫书清收回手指,巾帕裹着指腹,只觉得掌心滚烫手指湿润,浑身上下流动的血液都是燥热的。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顾温瑶却一连吃了三颗蜜饯。
刘妈妈高兴起来,跟莫书清说,“大娘子,看起来瑶姑娘还是喜欢这口。”
顾温瑶刚才是扭着头面朝里的,两人动作又在嘴里比较隐蔽,刘妈妈自然什么都没看到,如今就算见她俩气氛不对,最多也就以为她们忽然和好了而已。
顾温瑶闻言也顺着刘妈妈的视线盯着莫书清看,含含糊糊应,“嗯,挺喜欢,这口,的。”
莫书清,“……”
莫书清看她,顾温瑶却笑得乖巧无辜。
刘妈妈笑着道:“都是自家姐妹,吃了甜的心里可就不能留半点苦了。”
虽不知两人为何闹别扭,但刘妈妈如今对两人和好乐见其成。
顾温瑶手指搭在莫书清手腕上,指腹在她腕子脉搏处轻缓摩挲,歪着头软声慢语,“我同嫂嫂,自然是自家姐妹,对吗嫂嫂。”
莫书清,“…………”
莫书清难免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又想起刚才两人无言的举动以及现在顾温瑶的动作。
她们这样,算哪门子的自家姐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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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
◎“让我猜猜是谁在想嫂嫂呢?”◎
京中顾府。
“她当真有了身孕?”顾侯站在门外,面前头发花白的老头是管家从街上随意请来的一个大夫。
这事自然不能找御医,一是春水什么身份能劳烦顾侯特意拿牌子从宫里给她请个御医出来看诊,二是他跟莫书清的父亲同朝为官,请御医的话太过张扬。
顾侯虽不管后宅事,但心里拎得清清楚楚。
春水是个妾室,往后就算生下儿子撑破了天,也只会是顾舒枫身边的贵妾,连个侧室都别想。如今府上,莫书清才是顾舒枫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大娘子,现在莫书清入府一个多月还没跟顾舒枫圆房呢,妾室就先有了身孕,这往外可如何交代。
尤其是圣上有补偿莫家人的意思,近日朝堂上对莫颜鹤的态度最为明显,瞧着这意思,远在边疆的莫卿安想要回京也不是没有希望。
眼前这个情况,顾侯除非突然傻了,才会为了儿子的一个妾室不给亲家脸面。
只是,要是春水真的有了身孕,毕竟是他的嫡亲血脉又是顾舒枫的第一个孩子,总要留下来的。
留归留,但该瞒的也要瞒着,所以要想遮掩,还是街上寻来的大夫用起来更妥帖。
在顾侯面前,大夫弓着腰说话,眼睛都不敢抬,“回侯爷,里头那位姑娘的确有孕在身,今日可能因为受了惊吓脉象混乱,但依据草民多年把脉经验来看,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也就是莫书清进门后的事情。
顾侯开始头疼,抬手挥退大夫,沉着脸跟身旁管家说道:“你说说他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多大的人了一事无成,还总惹出一屁股麻烦让人给他擦。”
日子往前半个月还好说,莫书清进门之前的事情,旁人最多也就说两句顾舒枫混账。可春水偏偏是莫书清进门后才有的身孕,这就不是顾舒枫混账不混账的事儿了,这是不给莫书清脸面,想打莫家人的脸。
到时候大婚当日新郎不在妹妹替兄娶妻拜堂的事情连同妾室有孕一同抖落出来,顾舒枫这次的秋闱直接就可以不用考了。
品行有亏,不尊礼法,不敬文臣,如果顾舒枫不是他侯府的小侯爷,光这些,就足够他这辈子在京中官场上不见天日。
管家看了看屋里,朝前慢走两步,低头低声询问,“侯爷,要不要悄悄的?”
他手贴在肚子的位置上,寓意明显。
既然春水有孕对顾家名声不好,又容易惹得莫书清跟莫家不快,那不如趁这事还没闹大,甚至连知道的人都不多的时候,提前把麻烦处理了就是。
顾侯皱眉,虽一语未发,但明显不赞同他这个提议。
管家最是懂他,瞬间了然,将手放下,慢条斯理的改口,“那就悄悄的养着,等月份大了,甚至临盆生产时,再把这事告诉大娘子就是。”
届时木已成舟瓜熟蒂落,莫书清只能接受。
那时春水肚子大了孩子都要生了,莫书清如果狠心让春水堕胎,万一闹出一尸两命,莫书清自己会落下个善妒毒妇的名声,莫家在京中文人里的口碑也会一落千丈。
莫书清要是个孝顺的女儿,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莫家,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这事。
反正孩子已经生下来,顾家目的达成,事情自然变得简单起来。
管家见顾侯默许他的提议,就知道这个法子说到了侯爷的心坎上,便继续温声说:“虽委屈了大娘子一段时日,但等春水生产后,去母留子,将孩子抱给大娘子抚养就是。”
管家垂着眼,“咱家大娘子守礼端庄最是孝顺,到时候为了顾莫两家的名声好,定能容下这个孩子。”
要么是跟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管家呢,顾侯眼底露出满意神色,微微点头,“只得这般做了,毕竟也是条生命。”
管家应,“是。”
顾侯想起什么,抬起下巴,碍于阳光微微眯眼,朝京中郊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掸着衣袖双手背在身后,风轻云淡的说着:
“这事瞒紧了,不要让任何人朝外走漏风声。以前如何也就算了,但这事由我做主,要是有不听话的仆从想从中谋点什么,就直接杀了吧。”
管家听完这话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顾侯话里的意思。
顾家后院这些年来是由二姑娘顾温瑶管着的,她手下的人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将内宅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的回禀她,更有一切其他院里的下人,为了点好处往外对她露消息。
管家看向顾侯,明知故问,“侯爷这是怕瑶姑娘对大娘子说此事?”
管家逻辑自洽,缓缓点头,“也是,瑶姑娘跟大娘子到底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两人关系虽中断几年,可我瞧着这些日子她们处的还可以。”
顾侯笑了下,侧眸看管家,眼底是上位者对于权势的掌控,以及不容手下人忤逆的强势,“你别小看了温瑶,情分跟野心比起来,值得几两金。”
顾侯说道:“上次大夫人的事情,除了她作茧自缚蠢得没边以外,谁能保证没有人背后推动?这些年温瑶一直握着管家权,从来不给旁人沾手的机会,如今怎么莫书清才进门,她就将办宴的事情全权交出去了?”
“新妇进门是个口子,让大夫人看见了机会,温瑶瞧得分明,索性借机算计大夫人一把,揭露她跟吴家的那点事情,让她无颜留在京中。”
管家愣怔,“瑶姑娘不过十六……”
“她八岁时就能察觉到大夫人换了她屋里的香,何况如今都十六了,”顾侯背在身后的双手缓慢收紧,嘶了一声,“现在想想,她那时候是不是以身如局故意掉池子里。”
与其日日夜夜防着有人害自己,不如索性赌一把大的,闹的满京皆知,最好是以性命去赌,让明家出面保她,这样日后才能少去很多麻烦。
不得不说,如果这般去想顾温瑶,顾侯倒是觉得她这个法子虽自损八百,但结果总算是好的。
毕竟从那之后,京中谁人不知顾温瑶的名字。
明氏之女,一个早早就死了母亲、在侯府里并不显眼的孤女,瞬间成为所有人都关注的焦点。往后她在侯府要是有点什么事情,旁人都会多想三分。
“她倒是比她生母聪明很多,至少表现的无害又体弱,”顾侯感慨一句,想起什么,不由低头整理袖筒,“可惜,是个女孩。”
顾侯叹息,声音里满是遗憾,“她要是个儿子,我何至于这般日日因舒枫无能无用而发愁。”
管家垂着眼,低声道:“可瑶姑娘是商贾女明氏的孩子。”
听到这话,顾侯顿了顿,放下袖筒,耸动肩膀活动一二,“也是,这么一想,她要是个儿子,我如今怕是更要发愁了。”
顾侯转过身,只用余光扫了眼屋里,“这十个月里伺候好她,她想要什么尽管许下就是,只要别太拎不清身份就行。”
“要不还是关在小院里呢?”管家建议。
顾侯摇头,“那样也就太明显了,温瑶她们只是去山庄避暑又不是不回来,你关她一时也就罢了,还能关她十个月?一切如常,让她少去温瑶跟书清面前晃悠就行。”
“过了夏季,往后的日子只会一日冷过一日,她又偏瘦,到时候秋衣棉服穿起来,六七个月份前,光从体型上应该瞧不出来。”
“回头你亲自去趟山庄,就说是皇上赏了荔枝,送去给她们尝尝,别的事情一概不说。”
管家懂了,这是让他去探探顾温瑶的口风,看看她有没有提前知晓这事,“大夫人那边?”
也就是虞氏。
“瞒着,”顾侯不耐烦,“说给她听有何用,她那个脑子,三两句就能被人套出话,平增变故。”
“至于舒枫,”顾侯倒是斟酌了一下,最后决定,“抽个时间让他回来一趟吧,我把这事告诉他,希望他看在自己已经成家且有了孩子的份上,能稍微成长一二,在这次秋闱中好好表现,争取得个名次。”
管家低头,“是。”
顾侯丝毫没有进去探望春水的意思,他能站在这儿说半天的话,还是看在这是顾舒枫第一个孩子的份上,如今交代完便抬脚离开,“前些日子明家送来的茶叶倒是不错,我拿些出去访友。”
这茶喝上味道极好,他甚至都觉得喝完神清气爽灵台清明,浑身都是劲儿,只是可能茶叶的劲儿大,夜里总是多梦,清晨也略显乏力。
顾侯想着,以后这茶也就早上起床后提神时喝喝,傍晚就不喝了。
他越走越远,独留管家站在院子里。
管家不方便进女眷屋里,只站在窗边跟春水说话,“侯爷吩咐了,让娘子好好养着,过两日便让小侯爷回来探望您。侯爷宽厚仁善,希望娘子也能安分守己,莫要做不必要的事情,不然惹出麻烦总是不好的。”
他怕春水听不明白,特意举了例子,“娘子别不把这话当回事,京中有户人家,妾室有孕后去正妻面前耀武扬威,最后人跟孩子都没保住。侯爷跟小侯爷可不希望娘子落得这个下场。”
管家话音落下半响,屋里都没有动静。
管家只得又问,“娘子?”
屋中,春水脸色苍白靠坐在床上,被褥盖到小腹处,明明身处夏季又盖着被子,可这会儿却觉得掌心冰凉。
见管家询问,只得颔首低头,轻声回,“春水知道了。”
眼见着窗边人影晃动管家作势离开,春水双手攥紧腰间被褥,连忙问道:“陈叔,小侯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她在人前的形象素来如此,巴着小侯爷生活,就跟那地里的菟丝花一样。
外头管家自然也没起疑,只道:“具体日子不清楚,但小侯爷明日有场李家内部的小测要考,想来就算回来,最快也要后日。”
“后日啊。”春水垂着眼睫,视线落在自己小腹上。
管家又问,“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我就先回前院了。”
春水微微摇头,想到管家瞧不见,这才开口出声,“谢谢陈叔,没事了。”
管家离开后没多久,丫鬟从外头进来,手中托盘里端着滋补的汤药,“娘子,这是坐胎药,您要趁热喝。”
丫鬟边放托盘边高兴的说,“还有,得知您有孕,管家特意让人给咱们院里支了个小厨房,还从大厨房那儿拨了两个厨子过来,往后您想吃什么,咱们自己院里就能做了。”
春水闻言眼睛微亮,抱着几分希望,小心翼翼询问,“侯爷对外说我有喜的事情了吗?”
丫鬟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如今娘子您暂代瑶姑娘管着家,就是在小院里设个小厨房而已,旁人不会起疑的,您别担心。”
春水丝毫不担心别人起疑心,她担心的是别人不起疑心。
侯爷越不对外说她有孕的事情,她将来越容易悄无声息的消失。
春水咬紧唇瓣,遮住眼底的挣扎,手指攥着被褥,最后轻声说,“你帮我去药铺跑一趟。”
春水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一根寻常青玉簪,玉质一般但做工精细,是春水最喜欢的、也是她身上比较值钱的簪子了。
她将簪子递给丫鬟,示意她,“将这个留给那位救了我的姑娘,就说要是她不嫌弃,过两日我身体好一些,亲自做了糕点过去道谢。”
丫鬟双手捧着簪子,下意识往桌上的妆奁看过去,疑惑着,“娘子,近日其他几房不是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吗,您为何不从那里面挑一件?”
什么金簪白玉簪玛瑙簪都有,不比这支青玉的更值钱更能彰显感恩的心意?
春水唇色苍白,微微笑笑,“这支就好。”
若是对方有心,这支簪子比其余簪子更有用。
因为在对方眼里,这是她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丫鬟闻言退下,带着簪子按着春水的吩咐,到了先前的药铺。
可惜那位马鞭姑娘不在。
瞧见丫鬟进来探头探脑四处张望,手里握着东西像是在找什么人,药铺老板立马给伙计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边府管家赵叔从后院出来。
“姑娘可是在找我家的月姑娘?”赵叔上前询问。
“原来姑娘姓月。”丫鬟一顿,缓缓点头,说明来意将簪子送出去。
赵叔也不纠正边月的姓氏,收起簪子,脸上带着得体温和的笑意:
“等我家姑娘回来,我自会同她说这事,到时候你就瞧这药铺两边挂着的灯笼,上面的字如果变成‘月’,那就说明我家姑娘在这儿,你们尽管进来就是。”
约定了相见的暗号,丫鬟这才放心回去交差。
赵叔本以为边月见到顾温瑶,怎么也得留在山庄那边玩上几天再回来,结果天色刚刚擦黑,边月就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好像后面有妖怪在追一样,半刻都不敢停留。
“瑶姑娘没留您住下?”药铺后院,赵叔边拴马,边抬头看天。
自从边月说要用这个药铺,赵叔就跟掌柜的打过招呼了,出了钱在这后院里租了两间屋,留边月过来时落脚歇息用。
边月摇头摆手,喘了口气说,“她拼命留我住下,然后——”
赵叔看过来。
边月木着脸,“我拼命拒绝了。”
赵叔,“……”
这便是所谓的“过命”的姐妹情吗。
边月单手插腰抚着胸口调整气息,“赵叔你不知道,几年不见,她更磨人了。我这个人糙的很,怕伺候不好她。”
“与其在那儿被她折腾,”边月笑呵呵说,“不如回来躲躲,还能清闲一二。”
她想起什么,往前几步,手搭在大黑马的马背上,看向赵叔,试探着问,“我救的那个姑娘,她有没有让人回来找我?”
天色微黑,头顶无月,院里灯笼又挂在别处,赵叔闻言看过来,只能看到边月清澈明亮的一双眼眸,未染俗尘,质朴干净,比月还亮。
赵叔双手搭在小腹前面,反倒是问边月,“你是希望她来了,还是希望她没来?”
边月顿住,给大黑马顺鬃毛的手指都停了一瞬。
因为是药铺后院,近日天气又不错,因此晒了满院的药草,如今夜色弥漫,视力降低时别的感官最为明显,可能因为这个原因,院里带着点药草的苦味。
边月手指做耙,转过脸,认真给大黑马顺毛,“来跟不来,都行。”
赵叔深深看了看边月,“可惜,来了。”
他低头将袖筒里的玉簪掏出来递给边月,“那姑娘使丫鬟过来,说把这个送你,还说如果你不介意,过两日她会亲自前来同你道谢。我跟那丫鬟以灯笼为约,答应了这事。”
边月单手接过那玉簪,微微抬起举过头顶,像是想对着月光看清楚这玉簪的内里材质。
可惜恰逢月底,天上无月。
边月笑了,将玉簪随意往上一抛,又张开五指,准确无误的抓握住簪身,“还是来了啊。”
边月撇嘴,“赵叔,你说你看人怎么这么准呢,每一个你说不值得救的人,当真是不值得。”
她低头捻着簪子,玉体清凉,皱起眉头,有些懊恼,“我怎么就不长教训呢。”
被边月这么夸赞,赵叔没有半分高兴的神色,只问:“那姑娘打算怎么处理?像以往那般,使了银钱,将他\她们送走?”
边月摇头,“这个不行,这人阿瑶留着有用。何况她既然主动入局,那我陪她玩一玩呗。反正已经回了京城,我试试能不能借机长出心眼。”
赵叔,“……”
指望边月自己长出心眼,还不如指望她问顾温瑶借两个。
赵叔想劝两句,毕竟以身入局可不明智,到时候万一身陷局中,谁还能分清自己是下棋人还是颗棋子,就算聪明如顾温瑶,至今不还是留下一身顽疾。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边月高高兴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
鸡蛋大小的珍珠。
赵叔笑了,“瑶姑娘又给您留了好东西。”
边月开心起来,眉眼有些得意,腰背就这么挺直,“那是自然。”
顾温瑶可是她救过的人里面,她最不后悔的一个!
边月掌心晃动珍珠,在赵叔面前显摆得瑟,“说是特意留给我的,独一份呢。”
眼见着她又自信膨胀起来,赵叔眼皮抽动,不由微微扬眉,适时点醒她,“哦~这珍珠的个头一看就不是寻常珍珠,应当是江南明家送来的。不过我觉得明家送珍珠不可能只送一颗。”
他慢悠悠道,“我记得前年吧,瑶姑娘给您送的大珍珠还有三颗呢,怎么今年就一颗了呢?”
边月嘴角笑容慢慢消失,开始盯着珍珠看。
赵叔戳着边月的心,“所以剩下的几颗去哪儿了?”
边月深呼吸,缓慢握紧珍珠,咬牙念叨,“顾、温、瑶!”
赵管家见边月这副模样,脸上挂起了笑。
而被边月“挂念”的顾温瑶,这会儿正巧低头打了个喷嚏。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陈管家目露关心。
顾温瑶坐在正厅主位上,闻言笑着说,“晌午前边月来了,我同她骑马惊出一身冷汗,在床上躺、一下午以为好些了,谁知还是受了凉。”
她看向陈管家*身后的一箱子荔枝,“劳烦陈叔特意跑一趟。”
陈管家侧眸看打开的箱子,下面放着冰块,上面铺满红皮荔枝,有些还带着叶子,瞧着甚是新鲜,“是侯爷让我送来的,您跟夫人不在府里,侯爷嘴上不说但心里甚是挂念,这才让我别耽搁,赶紧将东西送来。”
顾温瑶示意易芸拿两颗过来,剥皮尝了一颗,微微颔首,“是清甜。”
她照例询问一句,“府里内宅一切如常吧?”
前厅是陈管家管着,所以顾温瑶只问了后院,算是极为信任陈管家的能力,给足了他脸面。
陈管家神情也很是放松,“如常,沿着您在时的规矩,由春水娘子看着,还算井井有条。”
陈管家主动提到了春水,还以为顾温瑶会多问几句,谁知她吃完荔枝又遮住口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一会儿的功夫,她打了好几次喷嚏。
陈管家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怕是又病了,心下彻底松了口气,“姑娘,还是让胡大夫来瞧瞧呢?”
“也好。”顾温瑶神情奄奄,勉强撑着精神,让人送陈管家出门。
陈管家前脚刚走,莫书清后脚就进来了。
莫书清先是看了眼满箱荔枝,随后走到顾温瑶面前,抬手,将手背轻轻贴在顾温瑶额头上,“我在外面就听见了喷嚏声。”
额头温度正常,不是起烧。
莫书清垂眼看顾温瑶,嘴角挑起笑意,半打趣她,“定是边月刚回京就在念叨你,思念隔着距离,只能以喷嚏的方式被呈现出来。”
顾温瑶抬脸看莫书清,食指勾着莫书清腰间的带子,轻轻扯了一下,“嫂嫂若是这般说,那我这些年一次喷嚏都没打过,难道是嫂嫂一次都没想过我?”
顾温瑶皱起鼻子,半真半假委屈,“那我可真要伤心了。”
她松开莫书清的腰带,手指抵着鼻尖,又低头打了一次喷嚏。
莫书清这才真皱起眉,低头询问,“当真是冻着了?”
眼见着她要弯腰凑近了看,顾温瑶这才笑盈盈抬头看她,眉眼弯弯眼眸晶亮,俏皮的将手指抬起,抵在莫书清鼻前。
辛辣的味道瞬间传来。
莫书清顿了顿,偏开头打了个喷嚏。
顾温瑶开怀笑起来。
她手指抬起,食指弯曲,坐直身子,用手在莫书清鼻尖前轻轻碰了一下。
莫书清顿时又是一个喷嚏,“……”
眼见顾温瑶越玩越开心,莫书清只得伸手攥住顾温瑶的手腕,让她不要再调皮。
“让我猜猜是谁在想嫂嫂呢?”顾温瑶眼波流转,抬起脸,高处烛光映下来,眼底光亮晃眼。
莫书清垂眼看过去,只觉得顾温瑶眼神溺人。
尤其是顾温瑶微微起身凑过来,唇瓣贴了下她的耳垂,低声说,“原来是我在想嫂嫂啊。”
莫书清的呼吸连同心跳,就这么乱了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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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评论区了,边月跟春水不是官配副cp啊,但里头有些复杂,如果你们不喜欢,下次我章节上标一下
另外,我可能准备双开(风停了雨停了我觉得我身体又行了)
所以《大小姐》跟《哑巴新娘》你们想先看哪个!
第37章 037
◎“嫂嫂就不怕我刚才真的亲上去。”◎
顾温瑶刚吃过荔枝,靠过来时,呼吸之间都带着荔枝的清香甜味。莫书清握着顾温瑶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却没阻拦顾温瑶的动作。
温热的气息喷拂在耳廓上,似有温润的触感在耳垂上轻轻贴了一下。
莫书清胸口心跳犹如擂鼓,喉头都是紧的。
顾温瑶一手被莫书清攥着,一手撑着椅子扶手,半坐半起的仰头靠近莫书清。浓黑卷长的长睫垂下,鼻尖几乎是蹭着莫书清冰凉的玉质耳饰往下,若即若离的滑过眼前这冷白纤细的脖颈。
顾温瑶感受着手腕上收紧的力道,嗓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愉快,低低的轻声问,“我的这份思念,嫂嫂感受到了几分?”
顾温瑶没有更亲昵的举动,只是眼眸视线落在莫书清衣襟下的锁骨处,再慢慢撩起眼尾去看莫书清的脸色,缓缓跟她垂下的目光对上。
盛夏时节,又是山庄别苑,夜里安静下来,似乎只有燥热的微风浮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若是处在京城,这般时辰,定能听到打更人吆喝的声音。
顾温瑶长睫落下微微偏头,鼻尖几乎擦着莫书清的鼻尖蹭过,四片柔软的唇瓣距离相贴重叠只差短短一指距离,顾温瑶却突然停了下来。
“嫂嫂,”顾温瑶掀开眼睫望向莫书清,眼底带着明晃晃的得逞笑意,悠悠吐气问她,“我常年住在京城不懂别处的习俗跟规矩,莫非在岭南,妹妹这样时,姐姐是可以不用躲开的?”
莫书清,“……”
顾温瑶视线下移,目光犹如实感一般,似手指一样,从莫书清的眉心沿着鼻梁落在鼻尖,最后往下抵在莫书清的下唇中间,反复摩挲揉摁,恨不得用眼神撬开她的唇搅进去。
顾温瑶轻叹,“嫂嫂就不怕我刚才真的亲上去。”
一句话,问得莫书清眼睫轻煽落下遮住眼底异样情绪,微微偏头别开视线,不看顾温瑶。
莫书清的手指松开顾温瑶的手腕,顾温瑶也就顺势重新坐回椅子里。
两人距离瞬间拉开,方才那股粘稠火热的气氛随着夏季夜风慢慢散去,本来凝滞稀薄的空气重新流动顺畅起来。
顾温瑶歪着头看莫书清,脸上带着半真半假让人分辨不清的笑意,眼睛滴溜溜的围着莫书清转。
她嫂嫂一言不语,却红了耳朵脖颈,几乎被她若即若离碰过的地方都像是染了粉红胭脂,围着那一处慢慢晕染开。
顾温瑶指尖痒痒的,后悔自己刚才没有真的吻过去。
莫书清却是端起茶盏,不是送入口中,而是盏口倾斜,将茶水缓慢倒出浸湿手中巾帕,然后对着顾温瑶左手伸出,掌心朝上,声音平静,“手伸过来。”
顾温瑶不明所以,却听话的将指尖慢慢搭进莫书清的掌心里。
莫书清拿着巾帕,细细擦拭顾温瑶涂了胡椒粉的手指,“怎么突然扮病了。”
顾温瑶目光往下,落在莫书清给她擦拭指尖的动作上,遗憾道:“我也不想用这个法子,可惜晌午的不适好的太快,而陈管家又来的太慢,只得用这个方法。”
顾温瑶不老实,手指搭在莫书清掌心里,还要翘起食指轻点莫书清掌心,抬起眼睛朝上看,慢慢悠悠的感慨,“定是嫂嫂照顾我照顾的太好了,这才没将不适拖到晚上。”
莫书清闻言看向顾温瑶,“哦?阿瑶这是怪我管着你了?”
顾温瑶笑起来,“自然不敢。”
顾温瑶老老实实跟莫书清解释,“陈管家踏着夜色也要来山庄,必然不可能是专门给我送荔枝的,多半是要探探我的口风,看我是不是已经知道春水有孕的事情。”
“自姑母一事之后,我那爹爹啊,怕是已经对我生出防备。”
“他既想要我明家的财力,又不想给我明家该有的权力,这才娶了我娘亲又不想她生出男孩。”
“……我出生时,他必然很高兴。我娘亲离世时,他也不见得真难过,毕竟他想要得到的都有了。”
说到底,顾舒枫一口一个商贾女便是被顾侯耳熏目染带出来的,顾侯对于商贾的态度虽然在他自己身上表现的不明显,但却在亲儿子顾舒枫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明家再有钱,不过是低贱的商贾出身,怎敢往上肖想更多。
所以明家女嫁给侯爷,可以给她平妻的身份,但不可以给她儿子小侯爷的地位。
顾温瑶嘴角翘起,眼神有些放空,“我身上的血,好像天生便是脏的,里面流淌着金钱的俗气市侩,不似我那哥哥,流淌着让顾家引以为傲的纯正权贵血液,矜贵高尚。”
顾温瑶胸口堵着郁气,人却是笑的,但话说出口时,又带着凉意,“他拿我当金库的钥匙,我也想拿他当踮脚的硬石。”
莫书清抬脸看顾温瑶,烛火下,贪婪权力的少女沐浴在柔和的烛光里,眼底的野心跟欲望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尽数表露,比在温泉池里还要明显。
顾温瑶注意到莫书清的视线,却不闪不躲,只是搭在莫书清掌心里的手指张开,悄无声息的握紧莫书清的手,柔声轻唤,“嫂嫂在想什么?”
一连两次,莫书清都没有对她这“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想法劝诫半个字。
可莫书清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遵循的便是忠君忠父的教导,她这样的念头,跟莫书清被输入的理念相悖。
顾温瑶脸上挂着轻柔温和的笑意,手指却攥紧莫书清的手,手背上薄薄的一层皮下,青筋都显了出来。
莫书清视线落在自己的掌心里。
顾温瑶虽然没明说,但这个动作已经表现的很明显。
她怕自己跑了似的,手指为束,缠着她,不准她后退,气势强盛又蛮横,却又虚张声势的让人心疼。
莫书清眼里带出笑意,长睫垂下,另只手的手指隔着湿润的巾帕,挨个捏了捏揉了揉顾温瑶的五指指腹,缓声轻声道:
“我在想,这个巾帕,阿瑶要不要也洗完了再给我?”
莫书清话音刚落下,原本握着她手掌的手指猛地收紧,随后下意识松开就要往后抽离。
像极了长物狩猎时缠住对方,结果惊觉危险,迅速撤离扭头逃窜一般。
莫书清早有准备,一把攥紧顾温瑶的指尖,像是抓住长物的尾巴不容反抗,目光顺着顾温瑶的手背手臂往上,缓慢抬眼看她。
两人气场瞬间翻转。
本来强势的顾温瑶顷刻之间,被压在了下方,动弹不得。
顾温瑶眼底闪过一瞬的慌乱,粉润柔软的唇瓣抿紧,身体无意识绷紧僵直,扬脸定定的望着莫书清,胸口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心脏却跳的极快。
莫书清突然提起这个,说明她去过自己的暗室。
在赏荷宴那日,莫书清就进去过,且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顾温瑶唇瓣张张合合,眼神闪躲起来,试探着抽了抽手指,自然抽不出来。
顾温瑶觉得自己不该慌,她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莫书清应该懂她的意思,而且她连谋权都敢当面对着莫书清说,那点小小的癖好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可顶着莫书清的视线,顾温瑶还是无地自容的想逃。
像是她最阴私最不能见光的一面,陡然被人揭开暴晒在了烈日之下,那人偏偏又是她最在意的莫书清。
见顾温瑶脸色慢慢苍白,莫书清不由心底轻叹。这便是她白天床边不接顾温瑶话茬的原因。
莫书清拇指指腹轻揉顾温瑶绷紧僵硬的手背,“阿瑶,你我即便殊途,依旧同归。”
她连那间暗室都能接受,那顾温瑶身上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接受的?
顾温瑶闻言怔怔地看着莫书清,人却慢慢放松下来。
也是,嫂嫂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清冷无尘,也会布局谋划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对于她贪权并不意外。
只是嫂嫂在看见她暗室的那一瞬间,在想什么,又是什么感受。
惊诧?疑惑?平静?
亦或是,反感恶心?
顾温瑶眸光轻闪,慢慢低下头望着莫书清遮掩在裙摆下的鞋尖,任由莫书清钳制着她的手,半响儿没有言语。
顾温瑶脑袋里所有思绪跟情绪都乱麻似的缠在一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不管她怎么代入跟揣摩,都猜不到莫书清当时的反应。
直到顾温瑶余光瞥见莫书清朝着她,往前迈了一步。
鞋尖探出裙摆,又随着裙摆晃动荡起的涟漪,慢慢隐在衣裙之下。
顾温瑶人木木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莫书清此举的含义,直到莫书清弯腰低头,随后有轻柔的触感落在她头顶发髻上。
似蜻蜓点水,轻盈到险些让人察觉不到。
顾温瑶眸光轻晃,心脏像是猛地跌进温泉池里,咚的一声之后,又慢慢被温热泉水托浮包裹着飘了起来。
顾温瑶呼吸轻轻,连头都没敢抬,只是下意识握紧莫书清的手掌。
头顶声音似轻喃,“你又怎么知道我会躲开?”
这话是在回应她方才那句——
‘嫂嫂就不怕我刚才真的亲上去。’
顾温瑶唇瓣轻扯,慢慢抿起笑意,另只手抬起,搭在自己发髻上,抬眼昂头看莫书清。
今夜天上无月又无星,可能是因为都掉进了顾温瑶水润潮湿的眼睛里。
莫书清垂眸,忍了又忍,还是抬手,掌心轻轻覆盖住顾温瑶的眼睛,低头垂眼,说话时,唇几乎就贴在自己的手背上,“阿瑶……”
顾温瑶手指攥在莫书清的腰侧,指尖收紧揉皱布料,微微扬头,眼睛从莫书清的掌心里探出来,鼻尖蹭过莫书清的掌心,唇瓣印在莫书清的手心中,轻声回,“我知道。”
两人对视一笑,多余的话无需说。顾温瑶懂莫书清的克制跟对彼此身份的顾忌,莫书清纵容顾温瑶对她的贪婪跟这间接的一吻。
易芸从外面捧着锦盒进来时,莫书清已经隔着一张小小方桌,坐在顾温瑶身旁的椅子上,手指优雅缓慢的剥着荔枝壳,再将白嫩的果肉递到她自己的嘴里。
顾温瑶坐在边上托腮望着,看的眼馋,却又不是馋荔枝。
先前莫书清刚进来,顾温瑶就给易芸使了个眼神,易芸了然,这便回去将锦盒捧了过来。
迎着莫书清疑惑的目光,易芸在顾温瑶的示意下,上前几步当着莫书清的面,把锦盒打开。
里面盛放着四颗大珍珠。
莫书清微微扬眉,看向身旁的顾温瑶。
顾温瑶脸不红心不虚,笑盈盈说,“一共五颗,我怕嫂嫂不喜欢,这才只给嫂嫂留了四颗。嫂嫂看在我的面上,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听听这话,幸亏边月回去的早,不然这会儿得气得掀了两人中间的桌子。
时辰不早了,莫书清让刘妈妈进来,勉、为、其、难的收下珍珠,着刘妈妈捧上锦盒,主仆两人一起回自己的院子。
路上,刘妈妈笑呵呵的,“瑶姑娘待姑娘到底是与别人不同。”
自然不同。
莫书清捏着自己掌心,安安静静不应这话。
“只是,”刘妈妈愁起来,叹息着说,“这么大的珍珠,更是不好做饰品,不如跟那几颗紫珍珠放在一块儿先收起来呢?”
“不用,”莫书清却道:“摆在外面就好,束之高阁岂不是让明珠蒙尘,会浪费了阿瑶的一番心意。”
“啊?”刘妈妈看莫书清,是这样的吗?那之前的紫珍珠就不算明珠了?是因为个头不够大,还是因为不够独一份?
莫书清清咳一声,转移刘妈妈的注意力,“回去我写封书信,你明日一早就着人送回莫府。”
刘妈妈笑,“姑娘想家了?”
“也不全是,”莫书清视线落在锦盒上,轻声道:“有些事情,我需要提前跟母亲打个招呼。”
“还有,”莫书清笑了下,“那些‘遗忘’在岭南的信件,算算日子,也该‘送’到京城了吧。”
就算信里有不该让她看的东西,如今也都能看了。
【作者有话说】
莫母收到信:你,我,她……我就知道!
第38章 038
◎“哪家小姑子不是抱着嫂嫂抵足而眠?”◎
易芸隔着屏风拉开衣柜,在里面挑选里衣,身后净室里传来哗啦水声,是顾温瑶沐浴泡进木桶里的声音。
易芸皱眉,想往后看又止住目光,低柔的声音劝着,“姑娘若是出了汗,用巾子擦洗一遍就是,大夫说您身子还没好,不适宜这般泡澡。”
“适宜不适宜的,我不都泡进来了。”顾温瑶撩拨温水泼在肩颈上,仰头垂眼,眼睫被水汽打湿,一缕一缕凝着。
她心情极好语气都透着股轻快,“你总不能把我从桶里扯出去吧。”
易芸可不敢,只小声回嘴,“方才大娘子在的时候,您怎么不说您要泡澡的事情,您看她允不允许。”
顾温瑶闻言眸光晃动,仰着头抬着脸,手指轻抚自己修长的脖颈,食指指腹在锁骨处慢悠悠打转,垂着长睫轻咬下唇,眼底全是晚上莫书清隔着手背吻她的画面。
莫大姑娘清冷的容貌下是克制的火热,像是藏在冰里的火。
引得人忍不住敲碎冰勾出火,同她抱在一起焚成一团。
易芸没听到身后动静,以为姑娘不高兴了,正好回头往屏风后面去看,就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再次传来。
顾温瑶改成趴在浴桶边,乌黑长发披散身后,腰背以下的乌发被水打湿贴在腰上,发尾勾勒出她腰后的曼妙曲线隐入水里。
她一只手臂搭在桶沿上,一只手臂垂在桶外,胸口挤压着温热的木料,手指在木桶的桶壁外面打着转,连音调都跟着婉转期待,“姐姐疼我,就算是知道我不听话,最多凶我两句。”
她恨不得莫书清因为她不乖而狠狠的管教她一顿。
莫书清越是因为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不高兴,顾温瑶越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关心。
顾温瑶躺回桶里,五指拨弄身前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水面一圈一圈荡开像是荡到她心湖里。
好像唯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是被人在乎的。
她洗澡极少让人伺候,易芸挑选完里衣就将衣服放在屏风旁边的凳子上,只要顾温瑶从桶里出来,走到屏风旁边伸手就能拿到。
浅青色的半透明纱质长裙,里面是件银白色的肚兜跟遮到大腿腿根处的极短亵裤。
夏季闷热,这样穿凉爽些,何况即将入睡屋里又不会有外人,除了蛊惑人心以外没什么不妥。
易芸垂着眼伺候,视线根本不敢往上看。她家姑娘像条魅惑人心的青蛇,款步行走时腰胯随意摆动的那两下,都够好些狐媚子刻意学上半年了。
夜里燥热,多半要下雨。
顾温瑶坐在窗边椅子上,手里捏着细细的团扇扇柄轻轻扇着,任由易芸站在背后给她绞干头发。
安静之中,顾温瑶柔声问,“母亲今日来过吗?”
易芸顿了顿,才轻声回,“没有,夫人好像在跟其他几房的那几位在打牌,输输赢赢一天了。”
易芸心里替顾温瑶委屈,这么大的府邸全靠她家姑娘撑着,她虞氏作为侯府的侯夫人不管事情也就罢了,怎么连她家姑娘今日骑马受惊了都不过来关心一二。
自己有事情的时候一口一个“我女儿温瑶”,自己没事情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顾温瑶是谁。
连虞氏都这样,更何况其他几房。
这群人眼里顾温瑶不过是个管事的,是低贱的商贾女,而不是顾家金贵的大姑娘。说句让人寒心的话,这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心底根本没拿她家姑娘当成顾家人。
平时那大姑母顾氏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谁敢不去探望?
她家姑娘竟连吃里扒外的顾氏都比不得。
亏得姑娘对府里上下尽心尽力。
顾温瑶若有所思,“你着人将陈管家送来的荔枝给母亲送去。她那鹌鹑似的性子,听着点风吹草动必然不安,明日一早肯定会过来寻我,问我陈管家今夜说了什么,可是父亲那边有话吩咐。”
易芸颔首福礼,“是。”
易芸看着窗外的风,“姑娘回床上坐着吧,再通一遍发等发丝全干,便可以歇息了。”
顾温瑶还不想睡。
她仰头昂脸看身后的易芸,“我们去寻嫂嫂吧。”
易芸茫然低头看她,目露疑惑,“可是,可是这个时辰大娘子都该洗漱完睡觉了。”
顾温瑶笑得灿烂,“那岂不是更好。”
她到了就能直接睡在床上,连多余的等待都省了。
顾温瑶放下团扇,指挥易芸给她挑件外出的披风拿来穿上,抬手将兜帽戴好,“哪家小姑子难眠时不得抱着嫂嫂抵足而眠彻夜谈心。”
易芸,“……”
除了您跟大娘子,别人家的小姑子跟嫂嫂怕是都不会这样睡觉。
【作者有话说】
回来更新啦,但这本人设对我来说真的很有挑战性,所以,以后更新的可能会慢一点,但会好好把故事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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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深夜寂寞,我来陪嫂嫂睡觉如何?”◎
门被叩响,刘妈妈握着象牙梳,疑惑的回头看。
这个时辰了,能是谁来找她家姑娘?
端坐在梳妆台铜镜前的莫书清闭了闭眼,语气无奈,隐约透着纵容,“去开门吧。”
刘妈妈只得放下梳子,抬脚往门边走,“谁啊?”
门外,顾温瑶拢着颈边披风,“是我。”
她柔柔开口,“嫂嫂开门,是我舒枫。”
刘妈妈,“……”
一听就是瑶姑娘的音调,就这还假装小侯爷顾舒枫呢。
要不是近日来瑶姑娘跟她家姑娘关系好,刘妈妈都要怀疑顾温瑶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挤兑她家姑娘成亲后连小侯爷的面都见不到。
刘妈妈从里面拉开门,“夜里起风了,瑶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说话间就让开了身子,可不敢把顾温瑶堵在门口不让她进来。
顾温瑶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这副身子弱不经风,眼尾吊向莫书清的方向,抬手抵唇轻轻低低咳了两声,“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便来不得了?”
她刚咳过,就算是半真半假,嗓音也带着些哑,柔柔的透着委屈低落。
莫书清透过铜镜朝后看,顾温瑶的眸子短暂望过来一眼,冲她轻咬唇瓣,又别开视线垂下眼睫。
莫书清眸光轻晃,坐着没动,只拿了象牙梳,拢着身前的长发,将刘妈妈没梳完的继续梳着。
她没立马过去哄着她纵着她。
毕竟顾温瑶这个时辰披着披风过来,目的太明显了。
刘妈妈哪里知道顾温瑶为什么而来,生怕因为自己一句关心的话把这位娇气的主子得罪了,惹得对方甩袖就走,正要开口补救,就瞧见顾温瑶撩开披风,结结实实的坐在床边,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刘妈妈笑,扭头看梳妆台前的莫书清,见自家姑娘没发话,便拍了拍身上衣服,假装很忙,“那我去收拾收拾,洗漱完就睡了。”
今日守夜的丫鬟是清露,她本来伺候莫书清躺下就可以去休息了,如今顾温瑶突然过来,两人明显有话要说,她怎么能这么没有眼力见的赖在屋里。
她出去,易芸自然跟着出去。
门关上,易芸拉着守门的清露是隔壁耳房里坐着。
耳房遮风挡雨不说,除非姑娘摇铃铛唤她们,寻常也听不见屋里的动静。
等没了外人,莫书清也通完发放下梳子,侧眸看向床边的人,有些无奈,“阿瑶。”
顾温瑶柔柔弱弱的靠在床柱上,撩起眼睫看向莫书清,“嫂嫂不欢迎我?”
她长睫煽动,垂了下来,葱白细柔的手指拢着披风,“那晚上同我做的那些都是假的?可怜妹妹我当真了,如今见嫂嫂不耐,心都要碎了。”
莫书清起身走过来,安安静静的望着顾温瑶。
见她不说话,顾温瑶伸手拉她袖筒,得寸进尺的攥着她的衣袖摸到她的手腕上,微凉的手指又顺着那滑腻的腕子往下滑,勾着她的手指,软软撒娇,“嫂嫂陪陪我。”
莫书清本来有一堆话劝她回去,直到那比冷玉还凉的指尖塞进她的掌心里,顿时什么话都没了,改成握住她的手指替她暖着。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手拉着手就这么说话。
莫书清捏了捏她的手,叹息,“胡闹。”
顾温瑶,“要是胡闹能换来嫂嫂留我过夜,那也值得。”
她手指幽幽的往莫书清的腕子上爬,小蛇似的,想钻进她的袖筒里贴上她的肌肤。
顾温瑶自下往上抬眼,眸子里映着莫书清,粉润唇瓣蔷薇花似的轻启张合,“深夜寂寞,我来陪嫂嫂睡觉如何?”
“……”莫书清立马垂下眼不看顾温瑶,隔着袖筒握住顾温瑶的手指。
见她不理自己,顾温瑶这才收敛一二,怕她真将自己撵出去,连忙说道:“同嫂嫂说笑呢。”
她松开莫书清的手,老老实实坐好,“我今日本来要同边月一床睡的,谁知她急匆匆的回了城,也不知被什么吓着了。”
莫书清看顾温瑶,心道还不是被你吓的。
顾温瑶双手拢着披风,语气低低的,“我今日这般病着,母亲都没来看过我一眼,想来在这世上也没几个人真心疼我在乎我,夜一深又起了风,光是想想都睡不着。”
莫书清沉默不语,顾温瑶话还没说完她就抬脚朝被柜的方向走。
顾温瑶坐在后头,勾着头朝前看,音调不变,嘴里说着凄凄惨惨的话,实际上眼睛明亮。
因为莫书清打开柜门,从里面拿了个枕头。
见莫书清走过来,顾温瑶立马体贴懂事的从床头让开位置。
莫书清睨她。
她越过顾温瑶,将枕头并着放在一起,虽未言语,但行动上已经纵容默许顾温瑶留下来过夜。
顾温瑶昂脸看莫书清,乖巧的紧,“嫂嫂放心,我睡觉最老实了。”
说着她站起来将披风脱了下来,抬手挂到衣架上。
莫书清没想到她里头穿成这样,愣在床边,眼睛落在顾温瑶身上不是,不落在她身上又显得过于刻意避着。
顾温瑶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好身段,“穿着呢,嫂嫂在羞什么?”
她靠近,手指攀在莫书清肩上,唇瓣贴着莫书清的耳廓吐息,“温泉池里嫂嫂又不是没看见过,那时我可未着寸缕。”
跟泡温泉的时候比起来,她现在穿着可谓是保守严实了。
莫书清手搭在顾温瑶腰上。
顾温瑶眸光轻晃,诧异又兴奋的抬眼看莫书清,呼吸轻轻透着紧张跟期待,手指攥紧莫书清肩头的里衣,指尖隔着衣服轻轻抓了下她的肩。
莫书清垂眼,眼睫投下来的阴影正好遮住她眼底情绪,手环到顾温瑶腰后,轻轻拍一下,“躺好睡觉。”
说罢松开顾温瑶,走过去熄灯。
顾温瑶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唯有耳朵红红眼睫颤颤,虚拢了两下身上的轻纱裙,躺在了床里面。
莫书清剪灯芯剪了半天。
她不来,顾温瑶也没催促,像是心照不宣。
她在平息心情,对方也是。
等莫书清躺上来,顾温瑶侧身,抱着莫书清的手臂。
但也只是抱住手臂,再过火的举动就没了。
“真好,又能同姐姐同榻而眠,今夜定能安心睡个好觉。”顾温瑶声音轻轻,像是低喃。
今日她本来就不舒服,喝了药洗了澡,又跟莫书清演了一会儿逗了几句嘴,这会儿已经疲惫到躺下就睁不开眼睛。
她倒是想对莫书清做些什么,可脑袋刚沾上枕头就要昏迷过去,只得歇了作妖的心思,老老实实抱着莫书清的手臂睡觉。
嘴里含糊,“好梦。”
莫书清不知道顾温瑶睡得这么快,还严阵以待,以为要跟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她才肯老实乖顺。
如今侧眸瞧见顾温瑶真睡了过去,莫书清顿了顿,虽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
她抬手,指尖轻轻撩开顾温瑶脸颊上的碎发,露出她精致好看的脸蛋。
莫书清垂眼看,不知道看了多久,看到她自己回过神,收回目光改成望着床帐。
本以为顾温瑶借口同她躺到一个床上,会折腾到半夜不睡。
可如今两人真同被而眠,睡不着的那个人只有她。
莫书清迷迷糊糊,后半夜似乎才睡着。
她还没睡多久,就听见刘妈妈的声音,似乎在门外说着大娘子侯府夫人什么的。
莫书清心头一紧,直接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见她陡然醒来,顾温瑶款步过来,双手抱怀,靠在床柱上饶有兴趣的看她,笑盈盈的开口,“嫂嫂慌什么,母亲只是来寻我的,又不是来捉/奸的。”
莫书清,“……”
第40章 040
◎“阿瑶,人前不可以太过火。”◎
莫书清不知道顾温瑶什么时候醒的,半点动静都没听到,如今见她长发都挽好了,眼里露出些许疑惑。
“是嫂嫂睡得太沉了,”顾温瑶眉眼弯弯,慢悠悠俯底身子,长睫垂下,视线落在莫书清轻抿的唇瓣上,轻声询问,“嫂嫂昨夜何时睡得?”
莫书清看她。
顾温瑶笑,“若是早眠不该睡得这般沉,还是说有我躺在身边嫂嫂心里踏实,这才睡到此时才醒?”
这两种可能,莫书清一种都没选,而是掀开被褥坐在床边,朝外头望过去,“母亲来了。”
顾温瑶直起腰,挑眉朝外看,“找我的,扰到嫂嫂了,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顾温瑶抬手将鬓角碎发挽到耳后,轻挪莲步就要出去。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晚来时的那件,抬手的时候,袖筒顺着小臂滑落,几乎一路漏到大臂。
莫书清,“……”
夜里她披着披风过来,仆从不多光线不好,这样穿没什么,可如今天光大亮,她穿成这样出去就有些不像话了。
莫书清下意识伸手,握住顾温瑶的手腕。
她坐着顾温瑶站着,目光正好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细腰白肤在青纱下若隐若现,像是开在烟雨天里的纯洁昙花,朦胧诱惑又干净圣洁。
莫书清皱眉抿唇,轻声道:“穿上我的衣服再出去。”
顾温瑶扭头回眸,视线往下落在莫书清的手指上,柔柔的说,“不好吧,我穿着嫂嫂的衣服出去像什么话,旁人该多想了。”
莫书清手指松开顾温瑶,改成轻扯她几乎透明的裙摆,抬脸瞧她,“你穿成这样出去,母亲肯定多想。”
莫书清扯裙子时,手指指尖无意间从她大腿的腿侧蹭过,顾温瑶眼睫轻颤,头皮都酥麻了一瞬,乖顺了不少,“那我听嫂嫂的。”
顾温瑶打开莫书清的衣柜,里头衣服众多,其中不乏有莫书清还没穿过的新衣服。
她食指蹭着衣服挨个滑过,最后在*一众衣服里,选了莫书清最常穿的那件。
顾温瑶穿好,探头出来,“嫂嫂。”
莫书清下意识抬眼看。
她比顾温瑶高一点,好像也比她瘦一些,因为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正好合体,穿在顾温瑶身上却胸紧腰松,裙摆盖在了她脚背上。
明明是一件衣服,可顾温瑶穿出了另样韵味,尤其是顾温瑶双手手掌贴着腰侧曲线往下滑动,嘀嘀咕咕说“好像该收点腰”,莫书清耳廓微热,莫名不敢多看。
两人收拾完出来的时候,虞氏已经坐在旁边的茶厅里等了半天。
她疑惑的看着顾温瑶,皱眉询问,“你怎么在这边睡的?”
顾温瑶抬手抵着鼻尖轻轻咳了两声,“昨日不舒服,夜里实在难眠,就来找嫂嫂说说话,时辰晚了懒得回去,便缠着嫂嫂跟她睡了一夜。”
虞氏看向莫书清。
莫书清清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点头。
顾温瑶笑盈盈坐下,“母亲大清早就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虞氏连忙放下茶盏,眼神闪烁,试探着开口,“我是听说昨天晚上陈管家来了?”
顾温瑶捏了块糕点,抿了一口,“是啊,来送荔枝。唔,荔枝我已经着人送去您院里,您没吃吗?”
虞氏自然吃了,就因为听说荔枝是陈管家送来的,她才着急忙慌来找顾温瑶,“你父亲可曾让陈管家带话?或是你哥哥那边有什么事情?”
顾温瑶想了想,缓缓摇头,“没啊,陈管家只说是新鲜荔枝,送来给您尝尝。”
她们母女俩你来我往说话的时候,莫书清就坐在顾温瑶对面端着茶盏抿茶。
几乎抬眼就能看见顾温瑶一派天真无害的单纯神情,可虞氏今日分明是她让人送了消息引来的。
莫书清垂眼品茶,就听见对面,“嫂嫂。”
莫书清抬头。
顾温瑶端着糕点递给易芸,示意易芸给她送来,“这个好吃,嫂嫂快尝尝。”
虞氏左看右看,笑意不真不假,“看见你们姑嫂感情这般好,我就放心了。”
虞氏斟酌了一下,试着说,“温瑶,咱们也出来好几日了,要不还是回京吧,京中独留春水一个妾室撑着府邸,我到底是不放心啊。”
主要是她怕京中的顾舒枫有什么事情,也怕自己带着一众人出来玩的时间长了,侯爷那边有意见。
一想到这两件事,她屁股坐在椅子上都坐不踏实。
顾温瑶又咳了两声,蹙眉看向虞氏,细声细气的说,“可昨天陈管家才说父亲让我在这儿好好养身体,别的不急,要是咱们现在就回京……”
虞氏立马笑着道:“既是侯爷的意思,自然是要听的,你是该好好养养身体。”
可能正儿八经打量了顾温瑶,虞氏才恍惚了一瞬,疑惑着,“你这衣服?”
顾温瑶看向莫书清。
莫书清开口,“我的,她昨夜来的晚您今早又来得急,她没来得急回去取衣服,便穿了我的。”
虞氏点头,“我就说瞧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既然侯爷那边没意见,她也就不用急着回京,心事一放下,虞氏长舒了口气,笑着道:“那你们姑嫂说话,我就先回去了。”
两人起身送她。
虞氏拉着顾温瑶的手,轻声叮嘱,“你哥哥不在,你嫂嫂这边辛苦你了。”
让顾温瑶稳住莫书清,免得莫书清往外乱说话,坏了她儿子的名声。
顾温瑶笑的越发好看,“母亲放心,嫂嫂这边有我呢。”
虞氏离开后,莫书清站在顾温瑶身边,侧眸看她,“你既不想让她早日回京,又何必将陈管家来过的事情告诉她?”
顾温瑶转身,面朝莫书清,“嫂嫂猜猜。”
莫书清睨她,掏出巾帕,抬手贴在顾温瑶嘴角,擦糕点碎屑,垂眼低声说,“阿瑶,人前不可以太过火。”
她这语气,听着像训斥,可低低的音又宠溺的很。
顾温瑶心尖轻颤,手指藤蔓似的攀上莫书清的手腕,“那嫂嫂多疼疼我,我就乖一点。”
莫书清另只手抬起,在顾温瑶的鼻梁上轻剐一下,微微笑,“不行,因为你惯会得寸进尺。”
说罢莫书清松开顾温瑶,准备将自己昨夜给母亲写好的信件,让下人今日送回京城。
顾温瑶小尾巴似的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