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别,才是最好的选择。
“别走……”
转身时腕间突然一沉,应拭雪裹着兔子睡衣,发顶翘起两撮呆毛,整个人像只树袋熊挂在他的手臂上。
少年半睁着水雾朦胧的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地扫过他的手臂,嘟囔着把脸埋进他的袖口。
商言呼吸一滞。
带着灼热体温地重量突然压过来,应拭雪不知何时把他拽到床边,两条细白的腿缠住他的腰,温热的吐息喷在颈侧:
“陪我睡……”
指尖还无意识地揪着商言的衣领,睡梦中皱着眉,像怕人跑掉的幼兽。
“松手。”
商言声音哑得厉害,喉结上下滚动试图抽回手臂,却被抱得更紧。
应拭雪迷迷糊糊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发间牛奶的的甜香与商言身上冷冽的檀香纠缠在一起,在狭小的床铺上蒸腾缠绕。
商言低头时,正好撞进应拭雪湿漉漉的小鹿眼,应拭雪歪着头,睫毛还沾着困意凝成的水珠,红通通的鼻尖蹭过他的下巴:
“毒理报告说你没有中毒,有我在,你以后也不会中毒,所有的病痛都会绕你而行……”
你这一生都会平安喜乐。
商言陡然回想起了前世,这人也是在自己眼前,这样信誓旦旦地承诺,应拭雪是难得的天才,更是为了爱放弃一切的疯子,他也践行了对自己的承诺,研究出了他身体里毒药的解药,甚至拿他自己的身体试药。
当他把解药递到自己手上时,脸上也是挂着蠢到家的甜笑,商言身边从来不缺为他卖命的人,他也自认为别人为他奉上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但在接到应拭雪被杀的电话时,他鬼使神差地跑了出去,到后来他也记不清看到应拭雪尸体的想法了,只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人如其名,这个聒噪的笨蛋也化作一捧雪被吹走了。
心脏仿佛被柔软的爪子狠狠挠了一下,商言轻叹一声,任由人拽着躺进被窝。
应拭雪立刻像只小章鱼缠上来,鼻尖贴着他的心口,嘟囔着细语,没两分钟就发出均匀的呼吸。
阳光爬上应拭雪泛红的耳垂,商言伸手拂开他额前的碎发,他俯身,唇却在距离发烫脸颊一寸的地方顿住。
手机屏幕在温暖的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来,屏幕上是商语冰的名字。
商言沉默片刻,怀里的人,正抱着他的腰,无意识地往热源蹭了蹭。
他和应拭雪并非一路人,对方是乖乖学生,他们的生活本来就不该有交集,他重生回来找凶手复仇的人生轨迹,也不应该为他偏离。
门轻轻合上,檀香也一并散去,好像他根本没有来过一样,昨夜只是一个旋旎的梦而已。
车窗外,小雪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声响。
商言慢条斯理地扣着羊绒西装的银扣,在后视镜里与商语冰投来的目光短暂相撞。
他垂眸轻笑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敛进了那双黑曜色的眸子里。
商语冰攥紧方向盘,是他主动找特助接下了来接父亲的工作,他害怕商言真的不要他了,于是抓紧一切能和父亲相处的机会。
但是父亲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回家,这是重视家庭的父亲绝对不会做的。
是他们做错事了,还是外面真的有狗了?
商语冰刻意压低的声音裹着冰碴:
“父亲昨晚一晚上没回家,我和三弟都很担心,如果父亲是有公务要处理,可以交给我和三弟,如果是来找这位极负盛名的天才医生来看病,不如直接把他请到家里来,免得父亲生着病还奔波。”
说着,商语冰抬手就想碰上商言的额头,试探对方是否还发热,却被商言躲开,那手就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商言听出了长子的试探,漫不经心的尾音飘在空气中:
“处理些私事。”
“纽约的那个项目,做的很不错。”
这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却让商语冰的心里鼓鼓涨涨的,脸上也燃起了热意,胸也不由得挺直了些,他就知道自己永远都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
喉间的质问生生地卡在了原地,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在他准备和商言一起回家时,楼房得窗户突然被打开,雪片裹着应拭雪甜腻的嗓音倾泻而下:
“商言!你的戒指掉了!”
应拭雪半个身子探出阳台,雪白的围巾在风雪里扬起,像朵倔强绽放的白玫瑰。
他鼻尖冻得通红,却固执地朝楼下挥手:
“我不会放弃的!”
和前世如出一辙的疯子。
商言冷淡的腹诽,镜子里映出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商语冰看着那张向来冷淡的面容泛起暖意,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更刺目的是,商言如昙花一现般的笑意,落在他眼底像带着蛊惑的钩子。
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几乎要冲破理智——明明自己才是商言名义上的家人,为什么连嫉妒都要藏在公事公办的话语下?
而那个雪中肆意示爱的浪荡少年,却能轻易地引起父亲地注意。
“汉江路666号。”
得到了crush地址,应拭雪欢呼着缩回了身子,兔子睡衣的尾巴,一跳一跳。
商言扯了扯突然勒紧的领带,盯着雪中蹦蹦跳跳的一小团。
突然觉得这个总把“喜欢”写在脸上的小麻烦,好像比预想中更难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