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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招工 没有你裴二郎,我还睡不上火炕?

今儿没下雨,天有点阴,降温了冷飕飕的。

裴长青决定加快盘炕的速度,因为天一冷,和泥上冻就没法再干活儿了。

即便可以在屋里和泥,但是屋顶的烟囱却没法烤火。

他预计能干到小雪节气,那时候若是大降温就只能停工。

来年就没这么好赚钱了。

天气转暖火炕不刚需是一个,竞争者多是另外一个。

现在那些有经验有技术的泥瓦匠肯定都躲着悄悄苦练技术呢,来年基本也就练好了。

如果他们都一天一两银子也行,但是肯定有那种工贼,为了跟有钱人投诚表示我便宜,一天三四百文就干。

那么很快这个价格就会降下来,所以他要抓紧赚这一波钱!

每天都不能浪费。

今儿裴大民裴大根领着裴大柱继续去陶族长家,裴长青则带着王大、高木头、裴铁牛以及张本力去镇上。

剩下那点儿院墙让大伯他们几个早晚的帮帮工就行。

他感觉还是缺人手,不是缺人,是缺好手儿,能直接上手或者培训一下就变熟练工的那种。

他要求高,把村里大部分男人都筛选过滤掉了。

回头得请熟人介绍几个可用的人。

今儿裴长青还借调了旺财。

裴铁牛带着旺财继续给禚元杰屋里盘炕砌墙,还有两天,足够的。

王大带着高木头去给禚家另外房间开屋顶砌烟囱。

他则带着张本力去给陈氏屋里开顶砌烟囱,手把手教。

两人配合一天开屋顶砌烟囱绰绰有余,像他和王大熟练的还能砌一截烟道呢。

张本力性格温和脾气不急躁,平时疼媳妇儿,爱说话但是不撩骚,学东西也快。

他比王大聪明,吃亏在没有木匠基础。

“二郎,我回家晚上练练锯木头。”二郎家现在正好做家具,他晚上就去加加班,帮忙锯那些小点的板子和木条。

裴长青:“是该练练,尽快上手。”

他们这样多线开工,也是让张木匠等人开了眼。

陈氏略有些不乐意,觉得裴二郎不尊重自己。

之前你给婆母盘炕加上宋三是五个人,一天五百文。

现在你就来俩人砌烟囱,明天又来俩人盘炕砌墙的。

这里外里不就俩人?俩人一天五百文?

这么俩人,你能把活儿干好吗?

当然,她不会直接抱怨,而是问问宋管事儿,暗示宋管事在不伤和气的时候点点裴二郎或者宋三。

宋管事劝她,“大娘子,裴二郎说三天,其实就是为了让大家觉得一天八百文不贵。他这样多面开工,是想抽人去县城盘炕。听说好运来大掌柜给一两银子一天呢。”

有钱赚,人家有那个能耐赚,当然不会放过啊。

您甭管人家几个人,干几天,怎么干,人家给你把火炕盘好不漏就成。

陈氏有些惊讶,没想到真有人花三两银子找裴长青盘炕。

她叹了口气,“这些人就是不守规矩,贸然进了生意场可别坏了规矩才好,到时候肯定连累我们宋家,出了事儿怕是得让公婆帮忙善后呢。”

宋管事安慰道:“大娘子不必多虑,我看那裴二郎自己有成算,即便真出事儿也是他自己的生意,咱宋家不必掺和的。”

以老太太的习惯,无利不起早,回报不大不可能掺和。

郑氏对此意见更大,跑来跟陈氏说,“这裴二郎和老三真是打的好主意呢,就这么俩人一天五百文,我可不干。”

陈氏瞥了她一眼,“弟妹不必生气,我跟老三说让裴二郎给我屋砌完就去你屋,老三说后面排了十几家呢不给你弄,你不用亏这个钱。”

郑氏:“…………”

她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

不给我盘炕,是什么好事儿?

哼,想以此拿捏我呢?

难道你不给我盘炕,我就睡不上热乎的火炕?

离了你张屠户,我还得吃带毛猪不成?

她道:“我偏不信,我去请张瓦匠给我盘。”

张瓦匠看了这些日子,早该会了。

毕竟是盖大宅子的瓦匠,岂会拿捏不住小小的火炕?

郑氏领着婆子亲自去请张瓦匠。

确实,张瓦匠最近正召集徒弟们苦练技术呢。

他们先在自家厢房练手,争取做得比裴长青更好!

最低也不能比他差。

然后他们发现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他们得请个熟练的木匠过来帮工。

其次,还得弄明白火炕的构造。

烟道和火炉、烟囱连接的窍门。

张瓦匠毕竟有着多年经验,给人盖房子自然也会盖灶屋、砌锅灶、烟囱什么的,要说开屋顶砌烟囱也不是不行。

但是他要面子,生怕做不到裴二郎那样不漏烟不漏雨,虽然也能弥补,可如果给东家干活儿不能一次成功实在是丢面儿。

再者,他发现自己的活儿没有裴二郎的漂亮。

这也让他气短。

所以他憋在家里练习,想来年一鸣惊人,压过裴二郎。

郑氏:“张大伯,你给我家盖的房子,火炕肯定也能做。我不想跟他们挤,我还是信你,你带俩徒弟帮我盘一盘呗?”

张瓦匠虽然不服气裴长青,但是他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二娘子,不是我不帮衬,实在是丢人,我老儿还没琢磨透亮,等我琢磨透亮了保管第一个给你盘,不收钱。”

郑氏笑道:“那可多谢张伯,那你能不能早点儿啊,这眼瞅着天儿越来越冷了嘛。”

她看张瓦匠家西厢屋顶的烟囱,笑道:“张伯就是谦虚,这不是已经砌了嘛。”

张瓦匠:“丢人,这个不够好,还得再琢磨琢磨。”

这烟囱它……漏雨,烟道炕面还漏烟,而且烟囱也丑丑的不够服帖漂亮。

他大儿子兼大徒弟张大忍不住了,“爹,你就是谦虚。”

这得耽误多少活儿,少挣多少钱呢?

一天八百文啊!

他们不要那么多,都是镇上邻居,一天五百就行。

镇上谁家没请他们干过活儿?

还能抢不过裴二郎?

他对郑氏道:“二娘子我给你盘,你是第一家,我不收钱,你回头给我多说说好话就成。”

张瓦匠阻拦他,他根本不听。

郑氏想他四十出头,也是多年瓦匠,手艺不错,自然相信,“不给钱哪行呢,你一天七十的工钱还得给。”

张大笑道:“成,就这么着,我带三个师弟去,他们一天四十文就成。”

他要给裴二郎的手下看看,他们只有25,30文,自己却给师弟们40文。

趁早别跟着裴二郎了,跟着他吧。

张瓦匠看儿子那志得意满的样子,知道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儿子不愿意听话了。

本来也是,不管当儿子还是当徒弟总要出师,一直被老父亲压着谁也不舒服。

且让他去试试吧,万一……儿子手艺比自己好,就成了呢?

于是郑氏得意洋洋地领着张大几个回去大张旗鼓地开工了。

反正她也提前准备了材料的。

宋福瑞得到消息立刻跟裴长青说。

裴长青压根儿不介意,“正常,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别的瓦匠很快就能琢磨明白。咱不管他们,只管把手头的活儿做好。”

明儿他和王大又能给两家开屋顶砌烟囱,只要他们做好,后面的活儿就又快又轻松。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要求主家把青砖土坯石灰等备好搬到院子里去,如果放得老远让他们自己搬运,那对不起,得给往后排,先给方便的人家盘。

即便你说可以多算两天工,我们也不耽误这个功夫,不能为两天钱坏了口碑。

傍晚时分裴长青他们陆续回到家里。

陶族长家的布局跟高里正家差不多,所以裴大柱三人使使劲今儿就把炕给盘好了。

明儿他们会一起去镇上。

裴长青又给他们开个小会,交换一下意见,总结一下经验,看看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

王大肯定要当队长,高木头也差不多,张本力还得再练两次。

裴铁牛身体问题,裴长青禁止他从事危险工种,不让上房。

裴大民和裴大根也得再练练开屋顶砌烟囱的手艺,这兄弟俩问题有点复杂,裴长青反而更看好裴大柱当队长。

天冷,沈宁熬了一锅姜汤,一人一碗给他们喝掉。

煮过的姜也不浪费,捞出来明儿做菜再放进去就吃掉了。

这时候高里正和高老大、高三郎也回来了。

高里正要和沈宁说事儿,就让俩儿子先回家跟陶氏说一声。

沈宁让高里正赶紧上炕热乎,又给端了一大碗姜茶,加块糖进去。

高里正先啜了几口热姜茶,暖暖身子,笑道:“阿宁,腌白菜也大受欢迎呀,大家都要。现在做一波,冬白菜收了再做一波,够他们吃到来年春天的。”

他亲身体会,腌白菜、酸萝卜、腐乳这些小菜比大鱼大肉更勾人。

这么说吧,他不是顿顿要吃大鱼大肉,但是甭管早中午只要吃饭都想就点小菜。

所以这三样小菜都很受欢迎。

他喜滋滋地告诉沈宁这一趟老顾客又给介绍了三家新客户。

靳老爹给介绍了东山寺的生意,以后给他们提供豆制品做素斋。

东山寺的进货量不小,尤其赶上什么庙会的话素斋销量暴增。

他们目前的客户都是这样老带新介绍来的,根本没用自己费劲推广。

这时候熟人经济更好用。

沈宁将这些信息都分门别类记下来,“里正伯放心,我会根据客户情况增加生产。”

看来现有人手又不够了,她得再从村里找几个勤快干净不多嘴多舌的妇女。

另外天冷起来,也不能在外面做活儿,得搬到屋里来。

谭家那三间屋子正合用。

她得再去跟人家说说,给租金也行。

另外也要裴长青给那边屋里盘上锅灶和火炕,这样冬天才能取暖。

高里正:“阿宁,这些都要的,你只管安排。我把这一次拿到的货款都放你这里,需要添置什么你只管花。”

最初投入的资金都是他出的,后来货款一笔笔回来,再投入就是这些钱。

隔两次,他和沈宁也能分一笔。

他又解释张氏和三婶儿为什么没回来。

他们前儿去的县城,昨儿张氏和三婶儿带着卤素鸡以及腐乳、腌白菜等试吃样品又跑了另外一家青楼。

她们在青楼泡了一天,不但拿下了这家青楼的订单,还从一个姑娘的恩客那里谈下邱家酒坊的单子。

另外她通过一位叫云香的姑娘认识了县城绣坊的少东家。

今儿要跟人家谈生意,她们就没回来。

张氏打算在县城多呆阵子,多开发一些客户。

“你这个堂嫂是真能耐,以前没看出来。”

以前没看出来裴二郎和阿宁这么能耐,也没看出来张氏那么能耐。

沈宁笑道:“我大嫂很厉害的,小时候就立志要当挑货娘。”

高里正好奇道:“阿宁,张氏说你给她和三婶儿做了培训,她才那么厉害的,你到底给她们培训?什么了”

他也想培训培训。

沈宁笑道:“也没做什么培训,纯粹是我大嫂有这个销售天赋。”

之前她给大嫂、三婶儿、四婶儿几个都做过培训,四婶儿毫无感觉,三婶儿听得云里雾里,只有张氏听进去了,还灵感迸发,好像受到了洗礼一样,不断跟她请教问题,发散思路。

她最初去县里只能通过靳老板接触暖香楼,但是青楼就不能带来生意吗?

县城不是还有另外一家添香楼吗?

人家都有素鸡吃,你家能没有呀?

保不齐人家为了素鸡都去那家不来你家呢?

人家楼里的姐儿都有素鸡吃,你家没有能行吗?

姐儿不得闹情绪啊?

再者青楼里那么多姐儿,得认识多少金主儿?

来青楼消费的能有穷人吗?

除了个别穷酸文人,大部分都是富家老爷和子弟吧?

她交好几个姐儿,让姐儿给介绍顾客,也是一个好思路啊。

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名声。

她长得又不好看,皮肤粗糙黑黄,衣着寒酸,进了青楼一看就是粗使婆子,来这里寻欢的谁也不会眼瞎不是?

再说了,背靠里正和豆腐娘子,谁敢说她闲话?

说她闲话的,阿宁一律不收他家老豆腐,谁敢啊?

县里也有尼姑庵,那边儿善男信女也多,平时去吃素斋的也不少。

这不就是他们豆制品了吗?

城里还有那么多铺子,那么多大户人家,张氏都想跑跑。

自打跟着靳老板逛过青楼,她的思路打开,再也不害臊了。

不过她和三婶儿也忙不过来。

毕竟三婶儿年纪大,身体没那么好,思路也没那么活跃,很多时候跟不上她的思维,没法配合。

张氏让高里正告诉沈宁,她需要助手!

让沈宁物色几个合适的,培训一下跟着高里正去县里给她帮忙。

张氏这两次跟着高里正跑销售,约莫也有点感觉。

她需要年轻点的、嘴皮子利索的、身体好的、性格温和却有韧劲儿的、人品好不嚼舌头、不小心眼儿算计的。

当然,要模样周正却普通的,绝对不能漂亮。

这年头女的一漂亮,再抛头露面出入各种场合,很容易走歪。

即便自己不歪也容易惹祸,被某个老男人看上啥的也麻烦。

沈宁听得很为张氏高兴,“成,我明儿就帮她物色,多找几个给她带带。”

满村这么多妇女呢,要选几个助手还是很轻松的。

高里正:“这事儿交给你我放心。”

他老婆子虽然一把年纪有经验,会雇人干农活儿,但是也没做过生意,于妇女能力这块不是很了解。

沈宁又问张氏几个住哪里,是不是得在城里租个小院儿。

高里正:“我闺女和女婿在城里有个小院儿,他们平时不住,我去的时候才过去住两天。就让她们住那里,自己家的房子住着放心,那里平时有个婆子负责做饭洒扫,也方便。”

沈宁:“那不能白住,我们交食宿费。要是里正伯的就算了,毕竟是霍家的,也不好让高姐姐难做。”

高里正自信道:“放心吧,我还能和你客气说虚话?那是有把握的。我给了饭钱的,住宿钱就免了,等咱有了钱肯定要租个大点的院子,自己人去城里也方便。”

张氏和三婶儿没回来,沈宁这边儿去镇上送货的人选也得另外安排。

这个倒是没问题,沈宁平时收豆腐啥的也没少观察村里的妇女。

现在差不多种完麦子,找个男人也行。

冬天冷,男人更抗冻。

说话的时候裴母又给高里正端上来一盘煎饼果子,家里有什么就包什么,铲成三段,吃起来方便。

高里正和沈宁熟了也不忌讳,一边吃一边说话,吃掉一块才惊讶道:“哎呀,怪好吃的,和之前的煎饼不一个口感呢?”

沈宁笑道:“之前的煎饼是烫面儿,干煎饼,这个是面糊糊摊的,要厚一点,还打了鸡蛋吃着更软乎,这都是里正伯你家的鸡蛋。”

沈宁家没养鸡,就从高里正家买蛋吃。

高里正就给她成本价,沈宁不肯占便宜又多加一点,反正不让人亏钱。

买他家的鸡蛋比自己养鸡划算,沈宁觉得占了便宜。

高里正:“真好吃,你别说,我一早或者一晚的到了县里,又累又饿又冷又困,要是有这么个热乎乎的煎饼果子,我真买。”

他看了看,估计道:“加这些东西卖八文,指定有人买。”

沈宁:“若是在府城和京城,肯定不错,县城还是差点。”

县城打工族没那么有钱。

有钱老爷们也不太一早一晚的又累又饿又困。

关键现在整个社会的消费水平不行,小吃摊儿赚的就是辛苦钱。

即便现代人口多,推车子卖煎饼果子能赚钱,也并不能发财,还是赚辛苦钱。

古代更如此。

当然肯定比种地的庄户人强,在大城市一年赚个二十两出头还是可以的。

高里正:“饭馆儿里肯定行。回头教给常老板他们,他们卖货栈码头苦力吃食,量大管饱,不少赚。”

卖给他们甚至不用加鸡蛋,就卷着素鸡油豆腐和腌白菜就行,卖四五文。

这么一大个,足够他们吃饱的。

不知不觉高里正吃饱了,还打了个饱嗝,“阿宁,我和你商量个事儿,我这里也打算再添几个人儿。”

沈宁点头:“里正伯你说。”

高里正:“我大舅兄家的孙子,叫陶启明,小伙子有劲儿勤快,为人开朗,性情稳重,不闹事不嘴碎。我先带他几天,回头让他去邻县试试。”

原本他寻思先从熟人入手,再由熟人一波波介绍,半年差不多能把县城拿下来。

他没去想自己开铺子零售的事儿,因为县城有好几家酱菜铺子,主卖酱油、酱料、酱菜、豆制品等,他们再开没有优势,不如就发货给张老板和其他酱菜铺子。

这一次张老板也给他介绍了一家酱菜铺子,进货量不小。

他算着县城零售差不多就这样了。

现在既然张氏带人跑县城,他寻思自己去开发一下邻县。

当然不是两眼一抹黑贸然开发,还是熟人介绍。

这一次除了寺庙和酱菜铺子另外一个就是东南边成安县的曹家船帮。

跑船帮的三餐不定,基本都是窝头就咸菜。

豆腐娘子的腐乳、腌白菜、卤素鸡、油豆腐等很合他们口味,当然还要配上那个煎饼。

煎饼比砸破头的窝头好吃多了。

不过因为距离远,高里正出于安全考虑,把油豆腐剔除了。

这东西他们想吃可以自己炸或者从县城进货。

现在县城那几家豆腐坊除了素鸡还没做出来,油豆腐和腐竹、豆皮笋都有了。

因为沈宁和高里正这边定价不高,所以老主顾一个都没流失,而且还带着另外三家豆腐坊也定了合理的价格。

原本依着他们,油豆腐咋不得十五文一斤?

毕竟是油炸的呀,油多贵呢!

曹家船帮定了不少素鸡、油豆皮、腐乳和腌白菜。

从成阳县去成安县可以坐船从莲河一路南下,比去其他地方方便,所以高里正想试试。

沈宁诚恳道:“里正伯,从咱们这里往县城发货就很费时间了,如果再往成安县就太远。”

高里正:“咱走船运……”

没等说完,他自己先冷静了,对呀,冬天可以,那暖和天呢?

素鸡也是豆制品,天热会馊会发黏发霉的。

他一拍脑袋,笑道:“我被你大堂嫂刺激的只想多拉拢几个客户了,忘记这茬儿了。”

沈宁笑道:“也不是不可行,等咱们规模再大点,去县城租房子开作坊,再去成安县开分作坊就是了。”

这样可以解决运输问题。

高里正一拍大腿,“我咋没想到这茬儿,哎,年纪大了这脑子就是古板。”

沈宁:“里正伯这是恋家,故土难离嘛,麦掌柜说他们东家在府城也有酒楼,却还是更爱在成阳呆着。”

家在哪里,自然更爱在哪里呆着。

不过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去成阳县和成安县开作坊,所以沈宁又给高里正提了一个更可行的建议。

不如就把成安县那边的代理给曹家,让他们大批进货,去了成安县直接发给别家。

这钱他们和曹家一起赚就好。

一个县城的销量总归有限,一个代理商也够了。

最关键的一点儿,沈宁跟高里正强调,再过阵子应该就有人能模仿出素鸡了。

毕竟不是什么复杂的技术。

等别人也卖素鸡的时候他们只能把握住成阳县的老客户,可把握不住成安县。

人家肯定会有自己常合作的豆腐坊。

她一直有这个心理准备,也提醒高里正做好准备,免得以后人家仿造出来,自家销量下降会难受。

高里正连连颔首,“阿宁,还得是你啊。这做小本生意,人人都能试试,可要想做大做长久,还是要有脑子、远见和魄力。”

他自愧不如。

沈宁笑道:“里正伯不要灰心,咱来日方长,生意一点点地做,不贪快,不冒进,稳打稳扎,钱自然会越赚越多的。”

这样风险小,不会亏钱,也不会惹麻烦。

高里正被沈宁一点,心思立刻通透了,“那就按你说的来。我带带启明,让他以后专门和曹家对接。”

沈宁笑道:“当然可以呀。”

她相信高里正的眼光,他选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和她一样,不可靠或者没练出来也不会单独放出去。

外面裴长青听着他们聊完正事儿,开始话家常儿了,就进来和高里正打招呼。

高里正摸着胡子在炕上晃了晃,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欢喜道:“二郎呀,这火炕睡得舒坦不?”

他走头一天就想睡的,老婆子非说还没晒利索,再等等。

估摸着他走那天晚上老婆子就睡上了。

也不知道等等他,他还没捞着睡呢。

等二郎去县里,高低得给闺女家盘俩炕。

聊了一会儿火炕的舒服劲儿,裴长青也请高里正帮忙寻摸人手。

“里正伯,陶族长那边儿肯定有瓦工活儿不错的吧?能直接上手的,最好有点木匠或者石匠基础。”

庄户人三十左右的基本都帮亲朋和邻居家盖过房子,砌墙这种活儿差不多都会,锻炼一下就是熟手。

若是格外手巧聪慧,二十出头也可以。

不过裴长青不是很爱要二十左右的,最好超过二十五。

他需要人手,自己村挑不出更多,就想在其他村物色。

陌生村子不行,最好熟人推荐,他就想问问童大久和陶族长。

童大久他们家有树林,三十来岁的汉子都能锯木头,有些还会点木匠活儿。

陶族长他们村比较富裕,他寻思这种熟手肯定不缺。

高里正笑道:“二郎你可问着了,我跟荷花沟儿熟。我大舅兄有俩本家侄子,手艺不错,性子也好,学过两天石头活儿,木匠活儿也会点儿。当然,你觉得合用就留下,不合用别强求,不能因为我介绍的就将就。”

裴长青笑道:“多谢里正伯,我晓得了。”

话虽如此,裴长青对这种兄弟还是比较警惕的。

这种兄弟去了新单位肯定要抱团儿的。

裴大民和裴大根就是这种情况。

他俩跟着裴长青干活儿,一直都是一起来一起走,谁也不能悄悄表现,给裴长青送东西也是俩人一起送,裴长青给他们什么也是两人平分,工钱自然也一样,学的活儿也没差。

外人会说这俩人感情真好,跟亲兄弟一样。

裴长青说他们的兄弟情肯定是真的,但是也有其他的东西。

如果外人欺负他们当中一个,那另外一个肯定上去拼命。

但是如果裴长青要提拔其中一个,一个多赚钱,另外一个少赚?那不行。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我们是兄弟,我不能让人欺负你,但是你也不能比我过得更好。

最好咱俩都一样。

一旦谁生出我想不一样的心思,那兄弟情就会慢慢破裂。

裴长青看得很透,从来没把这俩人拆开过。

但是他俩也没跟外人起过冲突,甚至从不眼红王大赚钱多。似乎就兄弟俩自己维持心照不宣的平衡就行。

可如果把他们放到王大或者高木头的队里,裴长青也不放心。

他俩会抱团。

他们只无条件听裴长青的话,对自家长辈也会尊重,却不会真心服气外人。

古代宗族观念中,自家爷们儿有矛盾,关起门来解决,不是还有长辈讲理吗?

和外人就不行。

毕竟自己组建的只是建筑队,不是有过命交情的突击队,陌生的成年人想交心不容易。

这就是裴长青把裴大柱带上的缘故,让他和两人组一支小分队就很合适。

估计陶家这俩也差不多。

这种人好管也不好管,端看你怎么用。

用好了就是自己人,用不好就是矛盾根源。

当然裴长青也不怕。

他前世身边多的是这种人。

建筑队、装修队,到处都是师徒组合、老乡帮、兄弟啥的,那都是抱团排外的。

他都能使唤得明明白白。

他当即表示俩人有点少,让陶族长再给引荐个,最好三个,四个也行。

高里正笑道:“成,我让老二晚上跑一趟儿荷花沟儿,明早上带他们过来。”

等高里正走后,沈宁他们吃过饭,裴长青又去找裴三叔。

让他去一趟童大久家,让童大久介绍三个有点木工活儿又会砌墙的汉子过来。

一开始每天二十,刚起步都一样,合用就涨到25,然后30甚至更多。

这也是给三叔人情,让他在童大舅面前更能挺起腰杆子来。

可不是么?

裴三叔现在去大舅兄家,大舅兄都不拉着他干活儿了,而是拉着他吃卤素鸡喝小酒儿。

嘿嘿,就很有面子。

裴三叔也是着急的人,反正老婆子也没在家,他索性提根棍子趁夜去了小童庄。

【作者有话说】

郑氏:你等我睡火炕的。

第82章 受挫 没什么,只是小小滑铁卢罢了

童大久正检查儿媳妇泡的豆子呢。

沈宁让三婶儿把压豆腐、豆干、千张、揭油豆皮的手艺都教给他了,后来又把素烧鹅、油豆腐以及做红烧素鸡、卤素鸡的方子教给他。

虽然没教做素鸡的方子,但是童大久隔几天也打发小子来买一趟。

沈宁就让顾氏把那些品相差点的低价给他,四文一斤,内部价。

童大久高兴得很,每天都要吃两串素鸡,再嘬两杯小酒儿,别提多乐呵。

他家开了豆腐坊,他也不贪心,就跟豆腐娘子学,一斤豆子赚二两就好。

一斤十六两呢,他就赚二两,不贪心吧?

虽然他们村不少人也学会做豆腐,但还有人从他家换。

反正每天能换出去三四十斤。

积少成多,这他也挺满意。

毕竟以前想这好事儿还没呢。

现在他对妹婿可亲热了,以前也亲热,但是亲热里也得带点优越感、说教什么的。

现在就是夸,夸裴二郎、夸豆腐娘子、夸小珍珠和小鹤年,连沈宁家大白鹅都能夸。

这会儿见着裴三叔晚上上门,给他吓一跳,寻思家里有啥坏事儿呢。

裴三叔喘口气,先咕咚喝一碗温水,“大哥,没事儿啊,你别害怕。是这样,二郎不是带人盘炕嘛,他说想招人手,看看你能不能推荐几个中用的后生,不要太年轻的,最好25到40,会砌墙,人要勤快肯干,老实服管教不乱嚼舌头啥的。”

童大久张了张嘴吧,“啊?这好事儿呢?”

哎呀,裴二郎仁义啊,这好事儿都想着他呢!

他立刻道:“咱家你二侄子,还有他两个侄子一个叔伯兄弟,都行。”

介绍人干活儿这种事儿,他们都有经验,宁缺毋滥,必须介绍勤快本分的,但凡不本分偷懒耍滑那都不行的。

出去是丢他们的脸,是伤亲戚情分,除非以后不想处了,否则没人会介绍烂人过去。

当然,如果有合适的人,他们更乐意多介绍。

谁不盼着自家孩子有个好活儿干啊?,

童大久让孙子赶紧去把二叔还有其他人喊来。

他不直接把自己看中的几人挑出来,免得他们骄傲,得让他们觉得机会来之不易,自己不努力其他人就要顶上去。

很快七八个年龄不一的汉子就挤到童大久的屋子里,把他原本有点冷的房间挤得热气腾腾的。

童大久先摆出大家长的架子,很严肃地强调了一下童家的脸面、亲戚情分等,给小辈儿们吓得噤若寒蝉。

还以为发生啥大事,要给谁除族了呢。

结果最后童大久笑呵呵地说裴二郎要招人干活儿。

小样儿,不得镇住你们?

众人立刻激动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都快种完麦子了,大部分人还没找到活儿,一冬天除了编席啥的就是猫冬。

编席也换不成钱,顶多自家用或者送亲朋。

一冬天的力气那真是浪费啊,想想就心疼。

总琢磨着从哪里赚点钱。

正挖门盗洞找活儿干呢,突然听到裴二郎招人,那还有个不激动的?

童大久:“要三四个手艺好的,会砌墙还会点木工基础的,你们自己说谁去。”

给自家盖过房子或者给亲朋家盖房子练出手艺的立刻自信举手。

大部分没那个手艺和自信,毕竟这是去城里给人干活儿,手艺不到家是要砸锅的,丢人事小,指不定得赔钱呢。

最后出列的和童大久看好的一致。

他笑道:“妹夫,你瞅瞅,这四个都很不错。”

虽然裴二郎说三个,可干啥不得有点余头啊。

他送四个去给裴二郎选,要是都选上更好,选不上退一个回来呗。

大家伙儿也没意见。

裴三叔现在也了解裴长青的脾气,只要好用他肯定留,不好用肯定退回来,不会委屈。

他就同意了。

选好人,童大久就留他住一宿,明儿一早吃过饭再回。

一早,沈宁一家正吃饭呢,裴三叔和高老二就带着人来了。

童家四人,陶家也来了四人。

陶启明是跟着高里正的,另外三个是跟着裴二郎的。

陶族长听高老二转述就明白怎么回事。

当初裴二郎带着裴家三兄弟,他就知道这是一支小队,现在估计想让陶家这边也组一直小队。

他倒是想多扒拉俩,可惜只扒拉出一个不错的。

给裴二郎介绍人,宁缺毋滥,坚决不选可能给他丢人的。

裴长青信任陶族长和童大舅,也没面试,就跟他们打个招呼,问问吃饭没。

几人都说吃过了。

裴长青就让他们互相认识一下,然后去那边儿跟张本力一起锯木头。

王木匠现在带着王二锯板子,还要联系两个有经验的木匠过来,今儿会晚点到。

他那些板子木头的裴长青都有数,知道要怎么处理。

既试试这几个人的木工基础,又让他们锻炼锻炼。

不需要会做木匠活儿,只需要会锯木头。

不是简单锯断就好,要互相配合,锯得又快又合用。

童家几个没问题,当初裴长青从童家买的檩木就是他们负责锯断的。

陶家几个可能略差点。

张本力昨天晚上和今儿早上也过来练习呢,看到他们过来难免有危机感,越发认真。

陶家和童家几兄弟初来乍到自然要跟老员工搞好关系,大家一团和气,简单聊聊就一起干活儿。

都是奔着能长期跟着裴二郎干活儿的,即便有点脾气也都会收起来,两好嘎一好,自然相处融洽。

待王木匠领着王大王二过来,看到裴长青家多了那么些汉子,也瞬间有了危机感。

他小声叮嘱王大:“老大,你可好好干啊。”

王大:“爹,我好好干着呢,二郎每天都夸我。”

不是夸干得漂亮,就是夸速度又快了,还让大家都跟他学如何既注意安全又能快速做活儿。

他每天都美滋滋的。

王木匠看儿子那样儿就放心了。

他跟裴长青道:“有俩木匠,都四十出头,有力气有手艺,顶不错。”

那自然比他差点儿,但是力气比他大,他能使唤拿捏他们。

裴长青笑道:“多谢王伯,这俩人就归你带着。”

王木匠:“好嘞!”

果如他所料。

裴二郎真是体贴人儿!

今儿都要去镇上,所以队伍规模很是壮观。

为了避免引起镇上巡逻人员的警惕,裴长青让他们分开走。

他先给他们分了组。

裴大柱、裴大民、裴大根一组。

王大、裴铁牛一组,陶家二兄弟跟组学习。

高木头、张本力一组,童家二兄弟跟组学习。

裴长青带着另外三人。

临走前裴长青简单讲了几句话,“大家都互相认识了吧?”

众人点头,互相看看,眼神打个招呼,笑笑。

裴长青:“我再次强调最重要的一点,注意安全,但凡蔑视安全规范的,一经发现立刻退出。”

众人回应:“知道啦!”

裴长青:“干活儿以我的要求为标准,不能随意更改,除非你先跟我证明确实有效。活儿以干好为主,没把握就不要加速,慢慢来,三天时间足够。

另外,大家注意团结,互相配合。”

众人表示知道。

小珍珠躲在一边看,冲着他们握拳,“加油哦!”

众人不懂加油什么意思,却也跟她学样握拳。

裴长青:“出发。”

到了镇上,裴长青就给每组分派了活儿。

去禚家的、宋家的、徐家医馆以及陈记粮店的。

这些都是交了定钱且备好材料的,必须先安排。

裴长青发现陶族长和童大舅都是办实事的,介绍的汉子真的不错。

他们从和泥做起,要了解黄土和石灰的配比,还得了解黄土和麦糠的配比,不同的泥浆有不同的用途,不能混淆。

和泥过关还要学盘炕,先搭炕体里面的火道。

火道不能直肠子通到底,否则热量直接从灶膛跑到烟道去了,炕里留不下什么。

也不能有死路,导致炕面受热不均匀,炕头烫人炕尾炕帮没什么感觉的情况。

要让那两米宽,三四米长的火炕每一处都能被热量光顾到。

如果在室内炕体中间开炉口生火的话,更容易将整个炕面烧热,但是这样不够安全,睡着不能添煤炭和木炭,容易中毒,同时烧柴火的时候会把炕沿甚至被子熏黑。

最好的自然还是砌在隔壁。

如此就需要精心规划火道布局。

裴长青利用数学和物理知识,自己计算最优解,这不是其他瓦匠能比的。

即便几十年经验的老瓦匠也没有这个水平。

裴长青直接把火道的布局教给队员。

“看着麻烦,只要掌握我说的口诀,盘一次就会了,下一次自己就能盘。”

外人看他炕体里面像迷宫,模仿都费劲,但是只要听他说了窍门就会发现按规律摆就行,不需要死记硬背。

裴长青一个火道就把陶家童家众兄弟给折服了。

学会了!

裴二郎能耐!

当然他们也向裴长青证明了自己不是废物,他们服从命令听指挥,学得快,勤快肯干,砌墙的活儿都做得不错。

有木匠基础的也很突出。

裴长青非常满意!

直接说第二天就给他们涨到25文。

众人也高兴得很,才一天就给涨工钱,裴二郎仁义!

裴长青他们忙碌的时候,郑氏屋里也早就开工了。

张大几个信心满满,不就是盘炕砌墙,开屋顶砌烟囱?

他可以的!

裴长青他们干活儿的时候并不拒绝别人参观,所以他和爹去看过的。

他特意仔细观察了炕体结构、里面的火道、后面的烟道等细节,他自信可以做好。

只是实操的时候有出入。

当初觉得记住裴长青他们是怎么盘炕的了,现在实际操作发现有点乱,这道墙这样,那道是放左边还是右边?是前面还是后面?

他没去过北方,没见过火炕,也没盘过火炕,只看了样子却不理解热量传递的原理,就有些麻爪。

但是没关系,咱自信!

他自信满满地指挥师弟们盘火炕,自己则带人开屋顶砌烟囱。

他会比裴长青个后生慢?

笑话!

裴长青要三天,他两天绝对完工!

为了抢在裴长青头里完工,他早来晚归,裴长青他们下午收工回家他们还在忙碌。

很奢侈地点了好几个蜡烛灯笼。

裴长青趁机教育自己的队员,“可以早一点开工,但是绝对不能夜里加班儿。光线昏暗,不是伤到自己就是做错活儿,得不偿失。”

众人纷纷答应。

裴长青的队员有小童庄和荷花沟儿的,他们离龙庙镇有点距离,自然要早点收工。

他们先拐到铁匠铺那边儿,把阿年和珍珠预订的铁锅铁刀取了。

付钱的时候裴长青感觉那汉子盯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裴长青不是喜欢闲聊的,尤其他和铁匠铺也没什么生意往来,还得去接珍珠阿年回家了。

目送几个汉子背着锅推着车离去,铁匠铺汉子默默地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裴二郎你造吗?

曾屠户说你闺女是蚂蚱精,我瞅着像螳螂精。

她那天居然想让我给打两把细长的小刀。

裴长青一行人来到书肆后院门口,敲门,跟应门的老苍头说一声就进院儿了。

早上人少且铺子里没顾客,他们直接把阿年和珍珠送到前院门口,傍晚这会儿书肆不少抄书买书的学子,他们又一身泥灰的自然不去前门妨碍人生意。

之前小少爷特意跟裴长青说过,让他们来了直接进院儿,不要在外面等。

毕竟阿年和珍珠收拾一下也得有一会儿呢。

王大等人进了院门也不乱走,就在廊下规矩地坐着,只让裴长青一个人进去。

裴长青顺着回廊往前面书肆去,快靠近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做咆哮声。

“荒唐,荒唐,这不是读书科举应有的态度!这是歪门邪道,这叫走捷径!读书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必须跟着先生认认真真地把四书五经吃透,而不是琢磨什么算筹算珠鬼拼音的!”

裴长青皱眉,这什么牛鬼蛇神大放厥词?

“五弟,不要激动,阿恒和阿年琢磨的这拼音,对于初初启蒙的学生来说,确实事半功倍……”这是谢掌柜的声音。

“雕虫小技尔,难登大雅之堂!古往今来,有几个大学士琢磨过这种歪门邪道?”

“《大学》说‘师者匠心,止于至善’,我看不见五叔的善在哪里。唐昌黎先生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五叔既不能解惑,还暴躁压制,有失为师的风度。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却看不见五叔的谦虚在哪里。春秋学子也讲究‘礼乐射,御书数’,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只讲做官的学问?天下几人能做官?五叔不也只是一介布衣?”

书肆二楼,小少爷的声音冷淡又犀利,连先生都不叫了。

在他看来谢炽不配为师。

“你、你——目无尊长!”谢炽气得胡子乱飞,眼珠子要瞪出,简直气疯了。

谢掌柜赶紧给他劝下去,“来来来,我这里新得了几本孤本,先给你一睹为快,你不是为这个来的吗?”

他强行把谢炽给拉走了。

待谢炽走后,小少爷撇嘴,对小鹤年道:“瞧,先生早就说过,这世上大多数都是庸人、俗人,他们不配与我等为伍!”

小鹤年都震惊了,这半天他一个字都没敢说。

他虽然聪慧,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虽然跟着小少爷涨了见识,可毕竟只是一个农家穷小子,等待来年带着束脩去成阳县人都仰慕的聚文学堂去启蒙。

在他心目中,聚文学堂的先生是非常高大的,是他敬仰不已,要努力学习的那种人。

结果今儿师兄竟然把聚文学堂的先生骂得……嘿嘿,差点像吴童生那样脑溢血。

脑溢血是娘说的。

小鹤年对某些先生瞬间祛魅了。

他当然和师兄更亲啦!

上次娘娘庙里师兄就对这个谢先生非常不喜了,这一次师兄特意说找章先生一起研究拼音,不要谢先生参与。

没想到事情赶巧儿,他和师兄读书之余正在琢磨这个拼音呢,谢先生突然来了。

听见以后蹬蹬窜上楼,对着他们就一通说教

师兄不服气,就顶了两句,瞬间把谢先生惹恼了,开始大加训斥。

然后师兄也不尊重他了,直接骂回去。

师兄虽然只比自己大一岁,可是他好博学!

他说的昌黎先生,自己只会“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师兄却知道《师说》啦,估计别的也知道。

啊啊啊啊啊,他也要多读书,也要做博学的人!

这样以后甭管谁跳出来对他们逼逼赖赖,他也能小手一背,云淡风轻地给对方气脑溢血!

小少爷原本懊恼自己竟然被谢炽气得失去了涵养,若是先生知道该说养气功夫不到家就会容易动怒,动怒就伤身伤情,是帮敌人伤害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他一扭头就对上小鹤年崇拜的眼神儿,不禁莞尔,“阿年?”

小鹤年猛点头,学着小珍珠的样子握拳,“师兄,厉害!”

他很想说奥利给的。

但是感觉师兄肯定听不懂,还要追问,又要解释,麻烦。

小少爷笑起来,这才扭头看看外面,“裴叔叔该来接你们了。珍珠呢?”

小鹤年指了指隔壁楼下某个位置,“她和阿鹏在静室比赛打坐呢,看谁能耐得住性子不动。”

小珍珠虽然尊重阿鹏,也很崇拜他,觉得他好厉害,但是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就天然畏惧不敢挑战。

她整天梦想赢过阿鹏。

打架肯定不行,就站桩,也不行,就打坐。

阿鹏知她性子跳脱,也多加引导,每天花半个时辰跟她练习打坐。

两人对坐,谁也不说话不动,看谁先耐不住。

小珍珠一开始连半刻钟都坚持不住。

她自己打坐反而没事儿,一旦和人家比试,她就想动。

她先偷偷睁眼瞧,见阿鹏微微合眸,她就开始玩轮流眨眼游戏。

她寻思后面要改比赛规则,必须睁眼,然后看谁先说话,笑也算说话。

她指定能给阿鹏逗笑。

她一会儿对眼,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翻白眼的,就不信谁能顶得住。

阿鹏一边跟她比赛,还一心二用听着楼上动静。

听着小少爷和谢炽吵架,给谢炽气得跳脚。

小珍珠只能约莫听见动静,但是又听不清楚,她只能听见谢炽哇哇大叫,小少爷分贝正常就听不见,她以为有人吵架,想听又听不清就着急,又怕输给阿鹏便不能动,便侧耳倾听。

最后自然还是输了。

阿鹏施施然起身,“珍珠,要再接再厉。”

小珍珠:“下一次我必须超过你!”

她蹬蹬跑去看八卦了。

一出门先看到了院子里的裴长青,惊喜道:“爹,你来啦?”

裴长青笑了笑,“嗯。”

小珍珠立刻把看热闹的事儿忘了,又跑去找小鹤年,“阿年,爹来了,可以回家啦。”

小少爷起身,和他们一起下楼。

谢掌柜已经给谢炽哄住。

谢炽原本就是听说谢掌柜又进了两本新书,特意过来一睹为快的。

谢掌柜出来安抚小少爷和阿年。

他发现俩孩子神情自若,不像生气的样子,不禁暗自佩服。

瞧这俩孩子,不愧是萧先生选中的,比谢炽更像读书人。

听见裴长青过来,他也一起出来聊几句。

他怕裴长青听见什么又没听全有所误会,便笑着解释,说是大家对学问有争论,没有吵架呢。

裴长青笑道:“我刚来,没听见什么。”

谢掌柜就放心了,对小少爷道:“阿恒,有些人古板老旧,接受新事物是很难的。”

拼音和珠算还不一样。

珠算学会以后对大家都有好处,不管做官还是操持庶务,都有大用处。

拼音呢,只对启蒙初学者有用,对于谢炽这种已经学有所成的就没用,甚至对大部分读书人都没用。

小少爷已经快速想通了,因为先生之前就写信说过这类事儿,他笑道:“我知道,暂时不会去请教先生们,我们自己琢磨就好。”

裴长青也不多问,只跟谢掌柜和小少爷告辞,领着阿年和小珍珠回家。

那两口锅是捆了十几匝麻绳的,为了不影响俩孩子坐车,王大几个已经给背起来。

望着裴长青一行人离去,小少爷对谢掌柜道:“我要给先生写信,三叔你给我作证,是谢炽先辱我的,我骂他属于盛怒之下的反击。”

谢掌柜憋着笑,“放心吧,即便你打了他,萧先生也会维护你的,萧先生是你的先生。”

小少爷暗自得意,自然!

面上却一本正经道:“那还是要解释的,免得谢炽恶人先告状!”

再说他不尊师重道,贪玩不务正业什么的,给先生告状就算,万一给爷爷他们告状就烦人了。

他果断先告状!

路上小鹤年跟裴长青聊起谢炽的事儿,“爹,我以为先生都很厉害,聚文学堂和柳家洼不一样,肯定更厉害。”

裴长青垂眸看他,知道这孩子对老师有滤镜,他道:“先生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和认知的局限。咱不能因为身份抬高美化他的德行,也不能因为身份来贬低。”

很多人对某个职业、某个身份有滤镜,不由自主地美化,就以为那个群体没坏人,都是完人,不允许别人说他们不好,更不允许他们表现出普通人的人性需求。

这本身就偏执,不承认人性的多样化和复杂性,不能辩证发展的观点看世界。

小珍珠:“大伯也是先生!”

一针见血。

小鹤年嘴角抽了抽,对呀,他以为所有先生都是萧先生那样高尚,殊不知还有大伯那样的呢?

裴长青再次启发道:“某个群体、某种身份的人给你的印象不是你自己的印象,是别人想让你有什么印象,给你做了什么宣传,你才会有那种印象。”

读书人掌握国家权柄,掌控话语权,自然宣传读书人的真善美、高贵高尚,宣传士农工商。

如果商人掌握经济命脉,扼住权力的咽喉,自然就掌握了话语权,到时候他们就是慈善家、促进世界经济大同,盘活全球经济。

小鹤年若有所思,“所以眼见为实,想了解谁,就要接近谁,自己观察研究才行。”

裴长青:“是的,有时候眼见也不为实,比如县令大人破案,案子扑朔迷离,眼见不为实,就得拨开迷雾才能知道真相。”

小珍珠又有话说,“以前别人都说大娘是好人,孝顺公婆,知书达理,说娘是泼妇!哼!这些人眼见不为实,都被骗了!”

曾经被骗的裴大柱几个默默落后两步。

小鹤年哈哈笑起来,不管多复杂的问题,在珍珠那里都特别简单。

是呀,那些看似深奥的东西,深入浅出的话,不就那么回事儿么?

他甚至隐隐约约能理解谢炽为什么那么反对拼音了。

那些读书的人,无论有没有拼音都无所谓,他们本身就天天跟着先生学习。

拼音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拼音只对初学者有用。

尤其那些既没钱拜师又没时间天天上学读书的穷孩子,如果有拼音帮助,他们就能自学识字。

当然,拼音只能教他们识字,没法教他们考功名,要想科举还得花大钱拜师才行。

但是他们学了识字,就能去城里找活儿干啊,当伙计都比不识字的多几文工钱呢。

小鹤年决定了,要把拼音研究明白,然后教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娘不是说她需要识字的伙计,尤其是卖货的伙计吗?

他可以教给他们啊!

“爹,娘今儿在家给张大娘选助手呢,咱快回去看看选了几个,我可以帮他们做培训。”

他明儿不去书肆。

小珍珠:“哎呀,爷爷和大爷爷他们的地窨子今儿也就挖好了吧,快点,我要去地窨子玩儿。”

小珍珠对张氏的助手没什么兴趣。

裴长青回家没看到媳妇儿的身影,平时她都在东院儿忙的,就问裴母,“娘,阿宁呢?”

裴母正做晚饭呢,小声道:“炕上呢。”

阿宁这会儿一般不会躺的,除非不舒服。

裴长青心下着急,大步往屋里去,“阿宁,不舒服了?”

沈宁大字型平躺在炕上,手脚摊平,像条咸鱼。

裴长青俯身趴过来,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怎么了?”

肯定不是婆媳矛盾。

难道是和干活儿的妇女闹意见?

应该不至于。

阿宁不会干那傻事儿。

沈宁幽幽叹息,“我跟里正伯放大话,这两天就给大嫂找助手,结果……撸了光头,一个没找着。哎,没什么,只是小小滑铁卢罢了。”

裴长青亲亲她,“让我听听是谁有钱都不要赚呢?”

【作者有话说】

哎呀,不小心又双更了呢,求个营养液吧。么么哒[红心][撒花]

第83章 女孩子【2025元旦快乐!】 姐姐妹妹站出来

其实找过来干活儿的妇女还是非常顺利的。

男人们陆续种完麦子,他们也想来找活儿干。

不过沈宁倾向于找妇女。

因为做豆制品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妇女们都能胜任。

让她们做活儿,就能提高她们在家里的地位,公婆高看,男人不敢随便打骂,儿子也更敬重。

找干活儿的妇女不难,都是操持家务的好手,农忙也跟着下地,再苦再累的活儿都能干。

一个个为了赚钱也顶勤快、干净。

再挑选嘴严不爱嚼舌头的,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些人归大伯娘和四婶儿管。

大伯娘是有威信的,毕竟辈分大,且为人公道,又愿意帮助妯娌小辈啥的,得大家尊重。

四婶儿虽然学技术不行,在管人安排活儿这方面倒有点天分。

沈宁忙,裴母又要给家里做棉鞋、棉衣,还得给裴父那边掌眼帮衬,还要留意裴端家的动静,就没太多精力关注豆腐坊,四婶儿就凸显出来了。

沈宁现在着意培养四婶儿的管理能力。

是给张氏物色常住县城的助手遇到了问题。

招工的时候沈宁都是先考虑自家人的。

大伯娘和三婶儿家的女儿早就出嫁,只四婶儿有个十六岁的女儿石榴,孙辈女孩子还小,最大的大丫才十岁。

其他几家倒是有十四五左右的女孩子,年纪正当时。

沈宁觉得古代十四五、十五六的女孩子最是手巧、思维活跃适合学东西,所以首选她们。

她就跟大伯娘、四婶儿等人商量。

四婶儿当然乐意闺女跟着张氏卖货赚钱,但是石榴却不乐意。

石榴被她养得有点娇气,正是相亲嫁人的年纪,自己不想抛头露脸。

大伯娘去和另外几家说,让他们家闺女到沈宁这里来培训,跟着张氏去县城赚钱,也遇到阻力。

要说来沈宁这里干活儿,她们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可一听说要去外地,她们都沉默了。

父母不乐意,女孩子也不想去。

大伯娘和四婶儿是地道的古代人,还是当娘的,自然懂她们的心思。

她俩也很理解,就给沈宁分析:“阿宁,你也别生她们的气,她们不是不配合你,实在是害怕。”

这年代未婚女孩子尤其十四五、十五六,正谈婚论嫁呢,只要家里有父亲兄弟顶着不饿肚子,基本都不出来抛头露面。

顶多就是在家里做饭、纺织什么的。

即便她们和父母不介意,她们未来的公婆、男人却很介意。

若是被人非议,扣上不守妇道的恶名,那就难找婆家,只能降低要求嫁给不如自家的。

可即便降低要求,男方一开始不说,待婚后就开始挑刺儿,冷言冷语是好的,甚至会打媳妇儿。

虽然不是每个男人和婆婆都这样恶毒,可谁也不敢赌自己遇到的不是,所以婚前人人都得注意。

沈宁点头:“确实。”

她理解,原主不就是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么?

未婚夫自己不小心淹死了,回头婆家打上门骂她克夫!

害得原主找不到婆家,只能降低要求嫁给裴二郎那么个扶兄魔,最后还是被男人连累死的。

那不嫁不行吗?

那还真不行。

一是世俗的眼光容不得女孩子不嫁人。

若是谁家闺女晚嫁或者不嫁,别人就会嚼舌头她有恶疾要么她父兄不好。

现在的人都活在人情社会里,谁也脱不开别人的指指点点,自然受不了。

二是最重要的点,朝廷不允许。

本朝建国初为了休养生息增加人口颁布了一项政令:未满十五周岁女子不交丁税,年满十五周岁不嫁人者三倍丁税,嫁人者只交正常丁税。

后来人口增多,十五岁放宽到十六、十七岁,如今放宽到十八岁。

这时候的人习惯婚配,不觉得被强迫有什么不对,沈宁这个穿越者就非常不适。

迫于现实,她想找健康伶俐女孩子当销售员的计划失败。

大伯娘和四婶儿几个也帮她出主意。

“那要不就找媳妇们?”

“太年轻的好像也不行,结婚十来年的,不是怀孕就是奶孩子,根本走不开。”

这年代没有避孕措施,所有妇女从嫁人就开始生,直到生不出为止。

所以她们很多人一辈子来不了几天月经,因为一直在怀孕、哺乳。

这种媳妇即便没怀孕没奶孩子,但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只怕也脱不开身去外地。

有些家庭,离了娘就停摆了。

所以只能找超过35岁的。

但是这些妇女还有一个大问题,你让她们在村里干活儿可以,要让她们做销售?

即便原本看着嘴皮子叭叭很会说、特别会搞串联八卦的也哑火了。

她们除了扎堆嚼八卦,不敢去城里张嘴卖东西,被人盯着一打量那可吓死她们,难为死她们了。

不只是她们,男人也是啊,不信你问问跟着裴二郎干活儿的那些男的,要是没有裴二郎,他们能去镇上找到活儿吗?

一个羞耻心就够她们跨几个月的,毕竟像张氏这样的少见,人家是天赋。

这还得学识字算账呢,更不可能。

除非长期培训、耳濡目染。

可沈宁这里要的急,没时间一年两年地培训。

最后沈宁撸了光头,一个也没给张氏选着。

晚饭她都没力气做,躺炕上琢磨呢。

大伯娘和四婶儿几个见没帮上忙也很抱歉,但是没辙儿,只能默默地去做活儿。

而裴长青都不用听沈宁解释,一听她选人撸光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侧身躺在沈宁旁边,把她搂进怀里安抚。

他知道沈宁不是因为选不到人难受,而是因为个人理念与社会格格不入而产生的无力感。

她代入了周围那些妇女以及原主被压迫、被伤害的事实,陷入了共情的情绪里,觉得窒息。

原主本来是一个乐观能干的女孩子,先是被婆家用克夫的恶名迫害,又被世俗难嫁的恶名绑架,再被夫权胁迫,而她屡次反抗屡次失败,最后绝望至极。

那种绝望的情绪,肯定会传递给穿到她身上的阿宁。

裴二郎个混蛋造的孽,却让他的阿宁承受了。

裴长青心疼万分。

他轻声道:“要不,咱把年龄段往下往上捋捋。”

沈宁:“怎么捋?”

裴长青:“十五六的女孩子不行,八/九岁到十一二岁总可以吧?”

十三就大了。

“嗯,还有妇女,三十几不方便,那就四十几。像娘三婶儿她们这个年纪,家里有儿媳当家,已经不是非她们不可,能自由离家。虽然大部分可能腿脚不利索、脑子开始僵化,但是只要她还利索、还不僵化、还能学新东西,那肯定有天分,你一点就透。她们都很聪明,不用特别培训,而且个个精力旺盛,都是大器晚成的好料子。那……不是很多七旬老太创业成功的么?这会儿自然也有这样的老太太。”

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肯定要培训一下,但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学东西也快。

老太太只要合格的就和张氏差不多,简单培训就能上岗。

沈宁的眼睛亮起来,“对啊。不过这些大娘会不会太精明,大嫂拿捏不住?”

但凡这样的老婆子八成都有王婆那种手段。

裴长青:“怎么会?她再精明她能飞天遁地?还不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作坊是你的,她能做什么?把咱们方子拿出去自己做?自己揽客户?贪墨银钱?只要她户籍和家人在村里她就生不出二心,反而更能认清现实,感激你给风烛残年的她一个机会。大嫂拿捏不住不要紧,只要你能拿捏住就行。”

他和沈宁的思维不太一样,沈宁是和平为主,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好大家互相尊重。

裴长青是能用的我就用,用不了我再说别的,不怕有问题,只要他能把控就好。

没人可以让员工百分百满意,也没人可以让员工都团结,他们私底下如何蛐蛐都没关系,只要做任务的时候大家互相配合就行。

如果张氏拿捏不住销售员,那很好办,让这个销售员单出来另起炉灶,业绩依然在公司内。

为了回馈张氏,她的业绩第一年可以抽成多少给张氏。

阿宁就是太善良,太人性化,太有同理心,能共情别人的情绪。

简单说就是太把这些人当人了。

这种凉薄的话他绝对不会跟阿宁说呢,才不会让阿宁觉得他没人情味儿呢。

他表现得可厚道,对员工们可真诚了,都是当兄弟处的。

他就是典型的“说话甜,手段硬,心肠狠”,别人背叛他也不会难过,只会想办法报复回去,然后解散队伍回头再来。

当然,最初他就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只是以防万一。

阿宁就不是这样,阿宁会难过,会共情,会内耗,会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不,不是你不够好,是他们吃里扒外!

不值得你信任!

裴长青把这辈子所有的温柔和善良都给了他的爱人,温声细语地安慰她,帮她出主意。

很快,沈宁跳下炕,“我宣布,采纳裴老师的意见,发展小学生!

小学生学东西最快!

小学生最好哄!

小学生拯救世界!”

去看裴父他们挖地窨子的小鹤年和小珍珠正好进来,听见沈宁说什么小学生拯救世界的,都一脸迷糊。

“奶,我娘说什么呢?”

裴母笑道:“满村都是人,你娘却找不到合用的,眼气呢。你爹说找小孩子,你娘觉得可以,你们这个年纪叫小学生?”

小鹤年懂了,他和小珍珠往西间去。

俩孩子站在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瞅,小珍珠:“爹,娘?”

沈宁已经满血复活,对小鹤年和小珍珠道:“宝贝,来,给娘帮忙。”

俩崽儿立刻哒哒地跟上了。

于是豆腐村村头又敲响了梆子声。

妇女们纷纷出来问:“豆腐娘子,有什么吩咐?”

沈宁笑道:“我要招去县城常住的帮手,跟着我三婶儿和大嫂卖货,要八/九岁到十二的女孩子,四十来岁到五十出头的婆婆,只要身体好,能说会道胆子大的都可以。”

妇女们立刻叽叽呱呱地讨论起来。

她们约莫听说了白天豆腐娘子从本家找十五六岁女孩子没成的事儿,各人心里还有些嘀咕呢。

她们感激豆腐娘子带她们赚钱,也想回馈,但是……没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

那些不心疼闺女的倒是无所谓,能跟着豆腐娘子赚钱,即便坏了名声也是闺女去婆家被磋磨,跟娘家没啥关系。

但是只要心疼闺女的就犯难。

这要是让自己做啥,那绝对没二话,可牵扯到闺女的亲事就难办。

这会儿她们见豆腐娘子无奈之下只能找小丫头和老婆子,又很是内疚,纷纷道:“豆腐娘子,我闺女今年十五岁,正好能干活儿,让她去呗?”

见有人带头,其他妇女也开始说自己闺女或者孙女。

沈宁笑道:“婶子嫂子们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不过她们都要相亲嫁人的年纪,还是在家帮忙吧,家里也需要继续找人干活儿呢。”

妇女们见豆腐娘子如此体谅大家,越发不好意思。

沈宁反而要宽慰她们。

“多推荐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再有能说会道不怕事儿的婆婆,都只管大胆地来。”

沈宁只让人推荐小丫头,毕竟丫头还小嘛,害羞,基本不敢毛遂自荐的。

但是四五十岁的妇女有这个意思的就得主动来,还等人推荐或者她去请?

那她可不要。

她要的是亲和力,而不是跟她摆架子。

通知完沈宁就先回家了,小鹤年和小珍珠去找二蛋。

二蛋现在在村里可有地位了,他不是帮衬田氏收黄豆和白菜么?

即便他只是帮忙的,在大人眼里他都是能耐人。

大人都觉得他能耐,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俩崽儿去找二蛋招呼小孩子们发通知,先给他们洗洗脑,勾搭勾搭,免得回头他们爹娘有意他们却胆小怕事,不敢报名。

当然,沈宁说了要以自己想去敢去为第一选人标准。

如果家长想赚钱,孩子却没那个意思,那大家都别扭,不好。

吃过饭,沈宁就暂时丢开这事儿,跟着俩崽儿去参观裴父他们编席的地窨子。

地窨子在之前晒场的位置。

裴长青太忙,裴父也不用他动手,就让他给设计一下。

裴父和裴大伯、三叔四叔加上另外几个老头子一起修的,人多力量大,裴长青那边儿剩下的材料也还够,一天半就修好了。

地窨子就是挖个深约一米多的长方形土坑,然后把底下夯平,再支起木柱,架起梁架搭上椽子,盖上草帘子草席子糊上黄泥,保暖挡风、挡雨雪等。

刚搭好,还没正式开工,只在墙根放了几捆已经压软、刮干净的篾子。

编席需要潮湿的环境,这样才能保持篾片的柔韧,所以地窨子里很潮湿,有一股湿漉漉的泥土味道。

沈宁不是很了解编席的事儿,前世小时候只记得爷爷会编带花的席,至于地窨子还是什么的,她没什么印象了

那时候关注点不在这上面。

她有点担心:“爹,会不会太潮了?”

裴父:“没事,都是这样干活儿的。”

他让沈宁别担心,“这几天俺们先试试手,几个人一起开工,三四天就能把咱家的炕席编好,后面俺们就给麦掌柜编席了。”

沈宁点点头,“行,爹你多注意,累了就歇息。”

裴父笑道:“二郎媳妇你放心吧,我现在地都不下,可闲得慌呢,半点都累不着。”

他这会儿胸腔子里都鼓动着热血呢,感觉自己也是个有用的人!

只要能帮上二郎两口子,给阿年挣读书的钱、给珍珠攒嫁妆,再累他也不觉得累。

以前他赚不来一个铜板,怕阿年没书读,还想让裴端支援银钱。

现在发现自己居然也能赚钱,靠啥裴端啊,他自己挣不是更快更香?

他们从地窨子里出来,又帮裴长青装锅。

天色黯淡,为了方便干活儿,裴长青在小锅灶里拢了一堆火,他打算把新买的一口锅暂时装在原本的锅框里。

之前的锅搬到新屋去了。

沈宁:“以后越来越冷,灶房这里主要做熏货,蒸煮的还是在屋里。”

现在做素鸡、腐乳、腌白菜啥的都在东边三间屋子里了。

沈宁一家除了把被褥衣服和日用品搬走,其他的基本留在这里,正好给妇女们干活儿用。

累了的还能去铺了草垫子的木板床上休息一下。

裴长青:“那把专门做熏货的锅装上,新买的两口锅回头装到东屋里?”

东屋里没有锅灶和火炕,还得现加。

砌锅灶容易,盘炕加砌烟道开屋顶加烟囱有点麻烦。

主要是谭家这屋子不行,未必扛得起开屋顶,即便能开屋顶,又未必扛得住烟囱。

怕把那一块压塌。

他简单跟沈宁沟通一下。

沈宁想了想,“这屋这么破,也不讲究多齐整好看了,安全牢固第一。咱给把房梁加固一下,再砌俩锅灶,砌两盘炕,那烟道不用往屋顶走,就……”她指了指,“从后窗行不?”

裴长青笑起来。

沈宁有点不好意思,悄悄伸手拧他腰,笑什么笑。

裴长青哎呀一声,“媳妇儿,我高兴你帮忙出主意呢。我这叫专业灯下黑,只往屋顶考虑了,没多想。别人家的屋子不行,但是这屋子真可以。”

后窗本身就不大,直接砌烟道出去,在屋后砌一道比屋顶高点的小烟囱就行。

因为屋子开间窄,火炕也像宋福瑞屋里那样直接占据一整面山墙的跨度,这样锅灶开在南窗边儿,烟道砌在北窗根儿,整个炕面也能暖和。

当然,炕不大,窄窄的一盘,也就竖着睡俩人,可不能像其他大炕睡好几个。

不过锅灶按在炕边儿,以后要煮素鸡什么的,屋里白气缭绕,湿漉漉的,估计也没法睡人。

只能当干活儿的屋子。

要不是这屋子脆弱,裴长青不敢动墙,他就直接在墙上开个洞,然后把烟道砌在山墙外面了。

这样炕还是在南墙下,结构和他们新房一样。

可惜,不敢,怕给整塌了。

被沈宁这么一说,思路打开,他决定在东间西间各盘一条窄炕,砌一个锅灶。

这样天冷了妇女们可以在屋里干活儿。

裴父闻言,问道:“二郎,我也会盘火炕砌锅灶,你那么忙,要不还是我跟你大伯他们弄吧。”

二郎现在一天八百文呢,裴父可不想耽误儿子功夫。

这屋要求没那么高,漏点烟也不打紧,再糊泥呗。

不开屋顶也不会漏雨。

裴母也道:“对呀,让你爹和你大伯他们弄吧,别耽误二郎功夫了。”

沈宁也同意。

裴长青:“成,那爹你们试试。”

裴父自信道:“你放心吧,地窨子我们不是盖得好好的吗?你大伯他们给你和泥砌墙都好好的。”

要这样裴长青就把里正给的那口做熏货的锅装在了外面草棚子里,新锅留着装东屋了。

裴母:“二郎,不行呢,新锅得装咱屋一口,把那个大铁鏊子换下来。”

冬天要烧炕,锅里得添水,这大铁鏊子要是不烙饼可不烧它。

她打算好了,以后烙饼就在墙根支几块土坯砖就好,方便省事。

屋里锅灶还是得装锅。

裴长青看沈宁。

沈宁笑道:“娘说得对,我都忘了。”

主要是现在裴母做饭,沈宁满脑子都是招工,压根儿没往那里考虑。

裴父又去和泥,裴长青把铁鏊子拿下来,把新锅装上,用黄泥糊住。

小鹤年和小珍珠也跟进跟出地帮忙。

小鹤年一边干活儿一边随时拆解汉字读音,看到什么拆什么,黄、泥、锅、灶,但凡这会儿接触的词字都拆一拆。

他和师兄决定了,只要拆解的够多,他们就可以找出规律。

沈宁瞧着也时不时帮忙点一点,小珍珠再捣乱中激发一点灵感,小鹤年便收获颇丰。

他对沈宁道:“娘,你这几天没再做梦吗?”

沈宁:“好像做了吧?”

小鹤年:“做还是没做啊?”

沈宁:“做了,没都记住。”

小鹤年:“那记住的你告诉我呗。娘,回头你不是要给人培训么,我可以帮忙的。”

沈宁:“你等等啊,我真记得俩窍门儿呢。”

小鹤年:“……”

他娘什么时候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入夜,豆腐村的村民都得到豆腐娘子要招女孩子和老婆子去县城给张氏帮工的消息了。

张寡妇自打在沈宁那里帮工以后,一天能赚15文,有时候她不要钱要粮食。

自然要粗粮,小米、高粱、豆子都可以。

豆子可以做豆腐,小米高粱就磨面做煎饼。

现在村里人都跟着豆腐娘子学做煎饼吃,比豆饭可好吃好消化。

有她干活儿补贴,家里的口粮就宽裕,她也舍得吃饱了。

若是不吃饱,哪里有力气给豆腐娘子干活儿?

干不动活儿,人家凭啥用你?

所以她不但要吃饱,还得过段时间也稍微改善一下,给自己和孩子们加点营养。

大儿子已经种完麦子,这几天也闲不住又去翻来年的地。

张寡妇给他钱,让他去买了二两肉。

二两真的没多少,但是熬了油,添水炖豆腐那也是美味啊。

最后汤都一滴不剩地喝掉,都是营养呢。

香蒲今年13岁,年纪不大,已经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

她问张寡妇:“娘,豆腐娘子招工去县里干活儿,说要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你咋不推荐我呢?”

张寡妇:“没,人家8岁到12的,娘听着你不合适。”

香蒲不乐意,“娘,你是不是怕我出去干活儿丢人,不好找婆家,故意不跟豆腐娘子说呢?”

她整天在家干活儿原本不知道这消息的,二蛋不是招呼小孩子开会么?

他弟弟就听说了,回来就告诉姐姐。

张寡妇:“哪能呢,豆腐娘子对咱这样好,她需要人,我咋可能捂着不说?实在是没要咱,人家一开始要十四五的,你小了,后来要12以内的,你又大了。”

香蒲这才笑起来,“那我要去,我周岁才11呢。”

当地习惯,七月往后的生日就退两岁算周岁。

张寡妇面有犹豫,比起赚钱,她当然更在意闺女。

闺女13了,这两年就要相看人家定亲的,若是出去岂不是要耽误?

再说万一被人嚼舌头……倒不是怕本村,本村碍于豆腐娘子谁也不会说的,但是闺女找婆家一般不在本村找,都要去外村的。

谁知道外村会说啥?

香蒲瞅她娘的神色就知道娘的心思,指定又担心这个呢,她道:“娘,咱可不能犯糊涂呀?你说豆腐娘子这么厉害,这么一个好人,教咱们做豆腐做煎饼,连里正伯都夸,听说县城大掌柜都特意来找她,她会故意害我们吗?”

张寡妇忙道:“可不能乱说,豆腐娘子大好人,咋会害人?俺们也没人这么想。”

香蒲:“那就不怕了,豆腐娘子肯定有盘算的,不可能让跟着她的女孩子嫁不出去。指不定,我要是跟着她,她以后给我找个更好的人家呢。”

她虽然是少女,却一点都不害羞。

张寡妇倒是害臊了,拍她一巴掌,“你个不知羞的丫头。”

香蒲:“我吃好了,我明儿就去跟豆腐娘子报名。”

张寡妇点点头,“行,去吧。”

同样的情况也在王木匠家上演。

王木匠最近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大儿子跟着裴二郎盘炕,他和二儿子帮忙做家具,裴二郎还让他另外找了俩木匠过来帮忙。

这俩人一个今儿上午过来,一个下午过来。

他学着裴二郎的样子给他们讲了几句,告诉他们裴二郎何许人,有什么能耐,再告诉他们裴二郎不但领人盘炕,还要带人盖房子,干不完的活儿。

跟着他,有钱赚!

把两人勾搭得心痒痒,越发想跟着裴二郎长期干活儿,他才说试用几日,一天四十文,过几日给裴二郎检查,如果裴二郎觉得好就留下。

工钱涨到五十文,同时以后有活儿也让他们一起干。

那俩木匠别提多感激他啦。

他也过了一把除父亲、师父之外的瘾头。

今儿裴长青回来,都没问他那俩木匠如何,也没去看他们干活儿咋样,摆明是一切交给他,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他岂能不骄傲?

人家裴二郎信任自己,自己当然也得对得起人家。

所以他把是否留用权交给裴二郎,让这俩木匠知道裴二郎才是老大。

他一高兴免不得要喝两盅小酒儿,再顺便说教说教俩儿子,吹吹牛、夸夸裴二郎、豆腐娘子。

他闺女杏梅对豆腐娘子特别好奇,就不断地问他们豆腐娘子如何如何。

王木匠顺着话头就说了很多,把今儿豆腐娘子招人去县城卖货的消息说了。

“哎,那不就是招伙计嘛,要是说招小子,喊一嗓子谁家不得争着抢着去?豆腐娘子非要招女伙计,那能好招吗?”

杏梅忍不住又问细节,去做什么等等。

王木匠说得兴起。

杏梅突然道:“爹,我想去试试。”

王木匠:“豆腐娘子哪哪儿都好,就是太想拉拔这些婆娘了,她要是……啥?梅子,你说啥?”

杏梅:“爹,我说我想去豆腐娘子那里试试”

王木匠瞬间跳起来,“梅子,可不行呀,你是大姑娘了,要相婆家的,哪能干这个?”

王母也赶紧劝闺女,“这要是让你婆家知道了……”

杏梅:“爹、娘,我是去帮豆腐娘子卖货,又不是去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婆家知道了也该高兴才对,咋还当丢人事儿呢?”

王木匠和王母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说那些吓人的话。

杏梅是个孝顺闺女,倒是没非得叛逆得我不听我就要,而是沉默了。

老两口便以为闺女被说服了,松口气。

老婆子捶了王木匠一下,让他以后说话注意点儿。

王大对妹妹要去做伙计的事儿支持,他觉得跟着二郎或者豆腐娘子,那就是顶幸福的事儿。

王二却很抗拒,他和爹娘一个心思,另外还有一点小心思:妹妹也去赚钱,好像显得他最没用一样。

第二日一早,沈宁先去东屋开门。

大伯娘四婶儿几个陆续过来。

她们现在不负责做饭,早饭前都要过来忙一气儿再回家吃饭,之后再来。

她们先跟沈宁反馈自家女孩子的态度。

张氏俩儿子大,俩闺女还小。

赵氏俩闺女,大丫10岁,二丫八岁.

顾氏闺女8岁,胆子小,不敢出门,就算了。

大丫二丫却是大伯娘不想她们去,不是舍不得,是怕她们不听话给张氏惹麻烦。

二丫虽然小,却最冲,有主意,整天跟赵氏斗智斗勇。

大丫原本老实胆怯,也被她带的敢跟亲娘回嘴。

虽然赵氏多有不对,可毕竟是亲娘,大伯娘就觉得这俩丫头不好管教,在家还行,出去怕惹是非。

要跟人家客人呛呛起来,那还了得?

二丫咋可能被大伯娘摁住?

她必须去,怕自己分量不够就扯上大丫一起,说什么“信豆腐娘子有肉吃,我们要去县里吃肉!”

大伯娘让她们气得不轻,“让你们去干活儿,不是吃肉的。”

二丫可是信豆腐娘子有肉吃的发起人,现在满村半大孩子都跟着信。

之前赚钱轮不上她,现在好容易轮上了,还想不让她去?

没门儿!

大伯娘跟沈宁吐槽俩孙女,沈宁听得直乐,“二丫这么敢说呢?行,让她俩过来我给培训培训。”

她平时忙着干活儿,除了自己俩孩子根本没空哄孩子,所以对大丫二丫也不了解。

唯一的印象是每次她去送东西,赵氏好像都在骂二丫,她就觉得赵氏重男轻女呀,大丫二丫可怜啥的。

此时二丫拉着大丫正躲地窨子那边儿瞅呢。

平时她们是不敢来这边儿探头探脑的,今儿事关自己能否吃上肉,当然得来瞅瞅。

听见沈宁说让来,二丫生怕奶反对,立刻拉着大丫就往外冲,“豆腐娘子,我去!我姐姐去!”

到了沈宁跟前,也不知道俩丫头是冲力太大还是脚滑,“扑通”就跪下了。

沈宁:“……”

她赶紧给俩丫头拉起来,“你俩要叫我二婶,不是豆腐娘子。”

二丫紧张得手心出汗,“二婶娘子,我要去,我要去当卖货的伙计!”

大一点赚了工钱,就能自己买肉吃!

沈宁笑道:“我怎么听着你奶说,你是为了吃肉才要去的?那如果县里没有肉呢?”

二丫:“一开始没肉不要紧,我们多卖钱,有钱就有肉了呗!”

沈宁微微收敛了笑意,又问:“若是别人要给你肉吃呢,你可要跟着走?”

二丫惊讶地看着她,大声道:“二婶,我又不是傻子,我咋可能跟别人走?我是要吃咱家的肉,可不吃外人的肉。”

沈宁笑起来,点点头:“好,二婶肯定让你们吃上肉。一开始不敢保证,等以后天天吃顿顿吃,直到你们腻歪为止。”

二丫一张晒得黑红的小脸瞬间亮起来,红烧肉、腐乳猪蹄、红烧鸡块、水煮肉片、锅包肉、炸里脊、灌香肠……排着队朝她嘴巴飞过来,等着她张嘴吃呢。

这些肉当然不是她凭空知道的,是珍珠听沈宁说,又跟二蛋显摆,二蛋给别的孩子显摆。

二丫对吃的,尤其是肉,记得牢牢的。

大丫十岁,知道害臊了,小脸通红,低着头都不敢看沈宁。

在她眼里沈宁和张氏顾氏不一样,沈宁和里正爷爷一样,像个官儿。

沈宁对大伯娘几个欢喜道:“有她俩就顶好几个了。”

应急的有俩就够,其他的慢慢招,慢慢培训,不急。

【作者有话说】

没有避孕措施的年代好恐怖,女人要么在怀孕,要么在奶孩子,要么绝经了,要么难产死了……[害怕]

感谢党感谢祖国感谢科技进步[红心]

【宝子们,元旦快乐!这一章大家留言发红包哈!】

第84章 乡村学习班 真当谁都能盘火炕呢?

这时候小珍珠跑得热气腾腾的回来,小鹤年也在沙坑那边儿练完大字,揉着手腕过来。

他俩还小,不知道睡懒觉的好处,一点懒觉也不睡的。

小珍珠看看大丫二丫,叫了姐姐,大声道:“姐姐,你们要是去卖货,得跟着阿年学识字。不识字就是睁眼瞎,进城两眼一抹黑儿,要是人家骗你,你都不知道。回头人家写个条子给你,你也不认识,那就要亏钱啦。”

嘿嘿,咋可能只有她学识字?

学识字多烦人呢。

必须一起烦!

小鹤年也点点头:“对,要会看账本、记账,帮大娘记着价格和账目,记着客户的喜好嫌恶什么的。”

这些当然得识字。

大丫有点退缩,她不会呀?

二丫脑子里那一长串排队的大肉越发闪亮,她大声道:“可以的,我和姐姐都可以学识字的!”

她们俩推磨、点豆腐都会,学识字又不累,有啥不能的?

为了吃肉,那是必须的。

现在家里虽然五六天也改善一下,但是一次就买二两肉,一大家子呢一人吃不到一块肉丁。

奶都是给熬了油炖豆腐,顶多喝油汤有香味儿。

可哪有大口吃肉好?

她也想像珍珠和阿年那样大口吃肉,不用只分半碗菜汤!

豆腐娘子大方,只要她和姐姐做得好,指定给她们吃的。

识字?

小意思。

沈宁笑着对小鹤年道:“阿年,麻烦你先教姐姐们拼音和数字。学会数字就可以学简单的算术,学会拼音就可以学识字啦。回头我编一份员工手册,你帮我写下来标上拼音,她们就可以自学啦。”

任务有点艰巨,小鹤年却丝毫没有抗拒,反而很高兴可以帮娘的忙。

昨晚上娘又告诉他元音、辅音的分类,一下子解决大问题,让他瞬间思路清晰,之前和师兄纠结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今早上娘又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完整的26个字母。

之前他和师兄也研究出几个,现在彻底完整了!

要不是得帮娘的忙,他真想晌午跑去镇上和师兄分享呢。

没关系,奶说好饭不怕晚,后日再分享也可以的。

他当即招呼大丫二丫去新屋那边,小珍珠也跟上去看热闹。

面试过大丫二丫以后,沈宁那点惆怅瞬间烟消云散。

即便大部分适婚少女们被压迫着,但是总有小女孩子是向往自由的。

只要她们曾经走出去,就再也不会被束缚住。

即便以后会回来,也是不一样的存在了。

甭管几岁,只要合用就是人才!

她很看好大丫二丫。

想想庄户人张氏带着俩庄户孩子出去谈生意,三人口齿伶俐、思维敏捷、还读书识字,多带劲!

哑巴娘看得很是心热,她也有三个闺女,大的十四岁,小的八岁、五岁。

可惜大妹性格腼腆,见生人就紧张,二妹才八岁,别说跟珍珠比,就是比大丫二丫也差得远,连话都说不囫囵。

算了,铁牛能跟着二郎盘炕,自己跟着豆腐娘子做活儿,就够好的,不贪心。

沈宁又和大伯娘、四婶儿几个说腐乳的事儿,过几天腐乳和腌白菜就好了,今儿可以发货。

路上一天,再去客户家放两天就到最佳食用期了。

其实早两天也可以,但是她要求高,怕顾客馋嘴忍不住试吃又嫌弃味道不够好,影响口碑。

她领着她们检查、给坛子标记,能出货的就让陶启明他们装车。

今儿高里正他们又要往县里去。

原本一匹骡子一头牛要早一些,现在陶族长让陶启明赶了一辆大骡车来,他们就没那么赶。

很快张寡妇和刘大脚一起过来。

她俩早饭前不过来,但是会早吃饭早过来开工。

今儿同来的还有香蒲。

她一点都不忸怩,比她娘大方。

张寡妇还纠结怎么跟沈宁开口呢,香蒲已经上前给沈宁行礼,“豆腐娘子,我想跟着婶子卖货,你看成不?”

沈宁惊讶地看向她,这姑娘个子细高挑的,瞅着得十四五岁了,不待嫁吗?

张寡妇害臊,赶紧解释道:“娘子,她、她今年十三。”

一紧张连闺女说的周岁十一也忘了,半点不敢撒谎隐瞒。

沈宁笑起来,甭管十四五、十五六,只要闺女愿意来,她自然欢迎。

十三正好。

她看香蒲说话利索,声音响亮,不是那种害羞腼腆声音含糊在嗓子眼里的就已经喜欢了。

她正色道:“卖货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包括陌生男人,你十三岁了,过两年该嫁人,你不怕吗?”

香蒲摇头,犹豫一下,而后很坚定地道:“我更怕受穷。我更怕一家子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文钱,吃不饱饭,娶不起媳妇儿,抓不起药。”

比起名声、婆家啥的,她更怕这些。

即便以后真的没人敢娶她,她跟着豆腐娘子赚了钱,男人就没那么重要。

到时候她嫁个娶不到媳妇儿的病秧子不就好了?

她肯定能拿捏住他。

这话她当然不会说出来,怕给她娘吓死。

沈宁听了她这话便并不多问,女孩子有自驱力比什么都强,只道:“那你回去收拾行礼,今儿就跟着高里正去县里,到了那边儿听你张婶子的。”

不识字暂时没关系,张氏也不识字,不是照旧可以谈生意么,她先给张氏做助手就好。

等大丫二丫学会拼音和基本算术,就把她俩送过去,一边当助手,一边教张氏和香蒲。

香蒲清亮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儿,响亮道:“好嘞!这就去!”

如果能跟着大娘卖货,那她一天至少十五文工钱,这可比家里做豆腐千张赚得多。

毕竟全村供豆腐娘子这边儿呢,并不是每天每户都能送,是要轮流的。

去干活儿就能天天赚钱!

张寡妇赶紧回家,帮着闺女收拾一下铺盖。

家里穷,铺盖有限,兄弟几个一个被窝,娘儿几个一个被窝。

她顶多给香蒲收拾一条褥子出来,让她去那边儿和张氏或者三婶儿搭伙儿睡。

等大丫二丫去了,三个女孩子一个被窝也可以,省被褥的。

可惜香蒲没有新衣服,最好的一身也是带补丁的。

香蒲却没关系,“娘,豆腐娘子知道咱家啥情况,不会在意的。你没发现么,豆腐娘子至今还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呢,她之前还穿草鞋,最近才换上了布鞋。”

沈宁的布鞋也不是新的,鞋底是旧鞋子,鞋面是裴母新给缝上的。

张寡妇摸着闺女的脸,叮嘱道:“香蒲啊,你打小性子要强,手脚勤快,娘知道你去了外面肯定会抢着干活儿,就是你要多忍让,你婶子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别顶嘴,少说话多做事。”

香蒲虽然不完全同意娘的意思,但是却不顶嘴,免得还没走娘就担心。

她笑道:“娘,你瞧好儿吧,我指定不给你丢人。”

她背上自己寒酸的行李卷儿,一床破褥子,两件单薄的衣裳,毕竟棉衣这会儿已经上身了,脚上是一双鞋头补了好几层补丁的破布鞋。

怀揣着赚钱的梦想,她告别娘和兄弟,给豆腐娘子深深地鞠躬,然后爬上高里正的骡车。

她眼眶潮湿却胸膛火热,朝着张寡妇挥手,“娘,放心吧!”

张寡妇:“诶,娘放心着呢。里正叔啊,香蒲会烧火做饭,路上你只管指使她,别客气啊。”

高里正摆摆手:“都放心吧,走啦。”

他朝着沈宁笑了笑,是只有两人知道的小眼神儿——这一次发了好多腐乳腌白菜,要回一笔巨款啦!

王木匠瞅着有些眼热,他闺女也想去,但是不行,闺女大了要嫁人不能生事儿。

今儿小鹤年没去镇上,就在家里教大丫二丫学拼音和数字。

二蛋早上帮田氏收黄豆,时不时收收白菜,只要没事儿就跑到沈宁这里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但凡小鹤年在家,他就一定会过来学识字、算术。

小珍珠也被小鹤年要求和大丫二丫一起上课。

珍珠感觉失算了,但是又不好意思逃避。

她都习武了,就觉得比大丫二丫更要有担当,不能给豆腐娘子和裴二郎丢人。

他们在村里可是非常有面子的。

所以她也打起精神好好学。

大丫二丫没学过识字,甭管现在让她们学拼音还是数字,她们没有丝毫违和。

在白纸上作画,比在画作上擦除再作画容易得多。

阿年第一节课先教她们5个字母,不是死教死学,更不用死记硬背,而是利用了沈宁说的联想学习法,给这几个字母联想好记忆的意象。

他让二蛋分享了自己的记忆方法,又让大丫二丫做独属于她们自己的联想。

大丫:“a啊——,我小弟一哭就这样。”

别的孩子是哇哇大哭,她小弟是啊啊啊大哭。

大家就笑起来。

阿年:“这是发音,形状呢?”

做这个联想,并不是非得多准确,而是为了加深她们自己的印象,有助于她们记忆深刻。

这样就能迅速记住且不会忘。

而等记住以后,这些联想就没什么实质意义。

哪个常年人会说1像铅笔2像大鹅呢?

大丫想了想,“像刚发芽的豆子。”

阿年点头:“很好。”

二丫:“这个a像小猪仔的蛋蛋。”

阿年老师、二蛋助教、珍珠班长齐齐沉默了。

二丫:“你们没见过吗?那个劁猪的来我家给小猪割蛋蛋,丢出来就这样一个,那个蛋蛋是可以吃的!劁猪匠说他都拿回家加点盐煮煮下酒喝。我都没尝过什么味儿呢。”

小鹤年和二蛋嘴角有点抽抽,他们虽然小,但是小孩子的信息是共通的。

村里来了劁猪匠,他们当然也知道是干啥的。

不知道也会问问大人,就有那促狭地故意吓唬他们,说小猪崽要被阉割,他们是小孩子也要小心被劁猪匠割了去,吓得他们见到劁猪匠就跑。

小鹤年冷酷道:“换一个!”

二丫想了想,笑道:“鸡蛋长出了小尾巴,朝着我游啊游呀,啊呜,跑到我嘴里来,真香!”

她忍不住问阿年:“阿年,你是怎么记的?”

小鹤年:“我不需要这个。”

他看娘写过读过,这个模样和发音就牢牢印在脑海里了。

二丫:“你好厉害呀。”

第二节课学数字,阿年直接教了0-10这11个数字,因为在他看来非常简单。

当然,他也没有强迫她们必须一堂课记住,第一节课就是领着她们读熟,顺口就能喊出来。

之后再联想记忆。

1,大丫说的是一根筷子,二丫说的是一根大棒骨。

前几天奶让爹买了根大棒骨,没肉,但是熬了一锅汤,煮了白菜豆腐,还是很香的,当然比不上肉。

第三节课继续学拼音,先复习第一节课的内容,看看她们记住多少,复习半堂课再学新的。

如此往复。

阿年打算两天就让她们把这些拼音记住,并且能会10以内的加减法。

在他看来这是非常非常简单的事情,毕竟他一会儿功夫就学会的。

简单的加减法他好像小时候听吴秀娥、裴端说就会了,自己举一反三,知道了加减法的规律。

知道规律以后,再大的加减法也就无师自通了。

他感觉大丫二丫不算聪明,或者说一般吧,还没二蛋学得快,但是她们有着和二蛋一样强烈的想要变好的欲望。

这使得她们很勤快、主动、听话。

几样加成下来,学得也不慢。

起码不像有些孩子教了转身就忘,你这里跟他说7-4=3,回头问他7-3=?他跟你说等于8。

当然,那种笨卡卡的孩子也不会积极主动跳出来说“我要去卖货”。

爹娘说过,勇气是人类最稀缺最美好的品德,它可以弥补不够聪明。

一个人再聪明、再会卖货,他没有勇气迈出村子,也只会跟人吹牛“我可会卖货了,我要是去保管比她卖得好”。

阿年自己是个有勇气的孩子,很小时候明知道大伯大哥不喜欢他读书识字,还是跟着偷学,自然也欣赏有勇气的人。

他对大丫二丫教得很用心,所以她俩进步也很快。

沈宁在窗外悄悄听了听,非常满意。

这时候陶族长又赶着牛车来送鸭蛋了,她赶紧带人去登记

之前的咸鸭蛋和松花蛋虽然还没好,但是沈宁一直关注着,知道肯定腌得不错,所以要继续做。

裴长青计划明天带人去县里找麦掌柜,所以今天就跟镇上诸家说清楚以后由王大负责这边的工程。

免得有人带节奏,说他接了活儿又不负责。

这几天他已经带着王大等人跟镇上证明了他们的能力。

他能做的活儿有限,大部分都是他们做的,而且王大、高木头几个也都能独立开屋顶砌烟囱,没出任何问题。

交定金的几家态度相当好,“裴二郎,我们相信你和你的人。”

当然立刻就有大聪明背后蛐蛐,“既然他能把王大那些人带出来,那张瓦匠就学不会了?咱先别交定钱了,我听人说张大给郑氏盘火炕只收正常工钱,不多收。”

“这样呀?那我也等等,说不定再过几天两百文就能盘火炕了。”

即便有这样的声音,裴长青也没管,更没降价。

因为这不只是工钱,还包括风险费用。

如果有安全、工程质量问题,都要从这个钱里赔付的。

他怎么可能让员工赔?

他们有几个钱赔?

当然,不出事故是最好的。

他计划留在镇上一共三组,王大和裴铁牛、高木头和张本力,裴大柱和裴大民裴大根。

旺财也涨到25文,依然是机动人员,帮忙和泥、传递消息等。

王大是分队长,负责技术问题。

宋福瑞是他的代理,负责跟雇主沟通、接订单收定金、收尾款等。

如果雇主有问题也可以找他。

童陶几个兄弟也分了组,童小枫、童小松和童树林一组。

陶家三兄弟一组。

童二狗跟着裴长青当副手。

以后基本就是这个组合。

重新分组以后工程进度翻倍。

雇主高兴,裴长青高兴,禚家也高兴,因为建材会卖得更多。

晌午裴长青在雇主家吃了饭,拿出自己这些日子画的家具图纸去找宋福瑞和禚元杰。

宋母屋里有合用的炕桌、矮柜什么的,禚元杰以及大部分人屋里没有。

回头炕上光溜溜的可不符合他们的身份和品味。

炕柜、炕桌和摆在地上的家具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要矮,得符合炕的尺寸,家具不要有尖锐角,最好都做成圆角。

禚元杰现在见到裴长青就跟小弟见了大哥一样,恭恭敬敬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富家少爷,裴长青只是一个庄户人,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捧着裴长青。

他怀疑是被宋福瑞带的。

宋福瑞现在言必称我二舅兄、我二舅兄多厉害给你带来好多生意、咱们多幸运等等,他也不由自主地对裴长青捧起来。

关键他现在的确因为裴长青受益,不但分了钱,还有望要个铺子管管。

看到裴长青拿出来的图纸,宋福瑞和禚元杰下意识就郑重起来。

宋福瑞:“二哥,这么好的东西你咋不先给我看?”

裴长青瞥了他一眼,“就是矮一点的普通柜子,你家不是有么?看什么?”

宋福瑞就笑,“我屋没有,嘿嘿。”

裴长青根据自己前世了解的古今中外家具知识,结合当地宋家禚家等的铺陈风格,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和发挥,设计了几款符合龙庙镇风格的炕柜炕桌。

虽然都是一个王朝,但是不同地区家具风格是不同的。

城市和城市、县城和乡镇之间都有流行上的细微差别。

如果掌握不好这个差别,就不容易卖货。

现代也是一样的,南北方差异、城乡差异、东西差异等,要想做一个好的设计师,就得掌握各地不同的风土民情和诉求。

裴长青就很好的掌握了这一点。

禚元杰看看裴长青的图纸,再听他描述,然后在自家那些家具上代入一下变化。

他惊讶的发现二舅兄好厉害!

二舅兄把他不喜欢的地方改了、把他觉得繁杂的装饰去除了、还增加了他想要而家具上没有的功能!

他怎么能这么善解人意?

比如这个炕柜,上面三个薄一些的抽屉,可以在炕上随手用的物件儿,如果讲究干净的愿意放文房四宝也没问题。

下面是对开门的柜子,主要放被褥,保证炕面整洁。

柜子后面用圆柱形细棍儿做成栅格,方便被褥透气。

柜子外面没有复杂的雕花、厚重大漆、繁杂的螺钿装饰等。

毕竟镇上、县城商户嘛,没有人家那些大家族那么奢侈。

需要彰显身份的同时还能节约一下,美其名曰咱喜欢简约。

奢侈的人家简约也是黄花梨,咱的简约就用便宜木头呗。

刷上桐油,那也沉稳大气。

这一屋子家具,足够彰显气派了。

不只是炕柜,还有配套的地面圆角柜,圆腿儿、圆角,看起来就温润可爱

打开柜门,里面空间布局合理,还能满足多方收纳需求。

帽子、袍子、裤子、配饰、鞋袜等都有很好的收纳。

禚元杰立刻爱上了,“二舅兄,我要这个、这一套我都要。”

裴长青:“图纸送你们,你们找木匠做……”

不等他说完,宋福瑞立刻道:“二哥,你家里不是请了好几个老木匠吗?不如帮我们做做好了。”

裴长青:“你们找木匠来,一天顶多六七十的工钱,找我贵,我还得赚钱呢。你们是自己人……”

禚元杰:“二舅兄,别呀,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自己人更得体谅自己人。我们自己找木匠,家家户户都要这么麻烦,不如就请二舅兄帮我们做好,我们愿意多出些钱。”

他家开铺子的自然知道,请个木匠来给他工钱还得管饭,若是路远还要住你家。

做张大点的桌子都得一天,这样一个炕柜估计两天做不起来。

院里住个陌生人进来,实在是不方便。

即便住下人房也诸多不便。

多出点钱买个方便、省事,合适的。

禚元杰之前虽然吊儿郎当没正事儿,但毕竟是商人之家,最懂花钱买时间、便利等的好处。

裴长青自然也懂这个道理,他做这个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养工人。

他要拉建筑队,自然得有手艺好的木匠、石匠。

没活儿的时候即便不赚钱也要给他们安排活儿,这样有活儿了他们才能以最好的状态出工。

当然,赚还是要赚的。

裴长青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即便不赚钱也得赚人心。

“元杰,那我就不另买木头锯板子了,直接从你家进板子,咱们互惠互利。”

互惠互利这个词很新鲜,禚元杰和宋福瑞都没听过。

这让他们更崇拜裴长青了。

瞅瞅,大家都是没读几天书的人,二舅兄听着就像饱读诗书的。

禚元杰保证道:“二舅兄只管放心,各种木头咱都有,我这就去跟大哥说给你备货。”

裴长青说了各种木板的数量,又道:“直接送去我家吧,让王木匠收货,货款回头让福瑞从盘炕的钱里付。”

宋福瑞是他的代理人,要帮他接火炕订单、收定金、尾款、负责售后等,结清以后这些钱就让他给沈宁。

他不能让阿宁付钱,看到那么一大笔钱阿宁的幸福感会↓↓↓的。

但是少往家拿点就没关系,赚得少那也赚了嘛。

哎,还是家底太薄,没钱啊。

要是像前世那样有花不完的钱,阿宁根本不会在意这点。

裴长青盘算着家里有三个木匠,先把他那套家具做完,桐油上好,拿俩炕柜来给宋福瑞和禚元杰当样品免费宣传。

现代找这样有身份和人脉的人宣传产品可贵呢,这会儿一文不出,爽。

回头把盘炕这些人家没有矮柜的全都做一遍。

基本上这个冬天那仨木匠就卖给他了。

裴长青又叮嘱禚元杰几句,引导他如何跟禚大哥说才能既承自己的人情又能主动给板子优惠,还得尽快发货,别耽误木匠干活儿。

禚元杰笑道:“二舅兄你放心,小弟保管办妥妥的。”

裴长青从他家拿板子和桐油,做越多家具他家就越赚钱啊。

当然要好好合作。

裴长青还要回去干活儿,就先走了。

宋管事到底也没点裴长青人少还收那些钱的事儿。

这是人家裴二郎的本事。

你要是瞅瞅他干活儿就知道了,怎么会有这么干脆利索的人?

看他干活儿是一种享受,跟大画家作画一样,没有一丝迟疑,每个动作衔接恰到好处,行云流水一般。

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就连他看你一眼,都是有目的的。

如果不是宋管事儿人精,他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因为裴长青这人,他若是对你没要求,他压根儿不会看你啊。

你看他就从来不正眼看二娘子,因为他根本不打算给二娘子盘炕。

所以宋管事默默地为大娘子叹息,本来多好的和解机会啊,你给亲家老爷道个歉就好,你偏不。

现在好了,估计二舅爷原本对老太太冷落裴家的不满转到你身上了。

他都怀疑老太太是故意的。

保不齐以后想和裴家更进一步了,就赖大儿媳以前拦着家里和老三媳妇娘家亲近呢。

哎,你瞅瞅,旺财现在那不值钱的样儿,跟着二舅爷屁颠屁颠的,心里哪还有大娘子?

他原本可是大娘子的人啊。

也是人家裴二郎会笼络人,即便对一个小厮也和颜悦色手把手教手艺,毫不藏私,更没有瞧不起人。

那还有个不对他死心塌地的?

别说旺财了,他这个管事儿都忍不住想靠近。

裴长青下午在别家手把手教童二狗开屋顶砌烟囱,傍晚就来陈氏这里验收童家三兄弟收尾儿的活儿。

主要是砌墙、盘炕、火炉。

他把火炕、墙壁、烟道、屋顶仔细检查一遍,点头夸道:“你们这活儿做得很漂亮,挺好,把屋子给人收拾一下,今儿就收工。”

裴长青看向宋管事儿。

没用他开口,宋管事儿立刻秒懂,上前表示自己验收过了,“二舅爷,一切没问题,小的这就汇报大娘子给您结款。”

陈氏已经从铺子回来,听完宋管事的汇报,道:“先不急,悟哥儿和蓉姐儿屋里都要。”

裴长青就在外面等着呢,他直截了当道:“实在是抱歉,若是其他人再要盘炕得往后稍稍,免得排队的人有意见。”

给你盘是看在福瑞的面子上,你儿子闺女关我什么事儿?

陈氏闻言胸口一窒。

她怀疑裴长青是故意的,报复她没跟裴父正儿八经道歉。

又怀疑裴长青贪财,嫌她给五百一天少,要去赚八百的。

可她自恃身份,不可能亲自质问或者挽留,只能咬牙记下。

有心不给结账,又怕闹得不好看,回头让婆婆说,那更没脸。

最后只得憋憋屈屈地给裴长青结账。

哎,她作为宋家大娘子,一直受丈夫敬重,公婆爱护,小叔子弟妹们敬重,何曾……这样憋屈过。

裴长青领了钱,这一次他要了五百钱和一两银子。

陈氏自然满足他了。

九十步都走了,不差这十步。

本来禚家也能结款,不过还要买他家的板子,到时候一起算。

这两天另外两家也能结款,到时候由宋福瑞代理。

裴长青拎着钱去跟其他小组会合。

他去看了看裴大柱那组。

这组开屋顶砌烟囱都是三人配合,干什么都是一起。

行吧。

收工集合的时候裴长青再跟众人简单聊聊。

这两日太阳时出时隐的,裴长青便问是不是都给雇主家把烟囱盖好了,得到确定答案就说回家。

宋福瑞带着旺财跑过来。

旺财这几天跟着他们干活儿,也不穿最好的衣服了,把最破的衣服拿出来穿,也是造得一身泥灰,却笑得很得意。

他现在拿两份工钱呢,二舅爷给的三爷也没收走,让他自己拿着。

宋福瑞:“二哥,你拒绝给我大嫂继续盘炕啦?”

裴长青语气轻松,“嗯,你也知道排队的人太多,让人久等不好。”

陈氏仗着是亲戚,就想直接使唤他,做梦比较快。

宋福瑞笑道:“对!”

他虽然敬重陈氏,但是多少的也有点不满。

娘都说给阿云几个婆子了,你就给俩?

你往自己手里划拉可不是这样的。

等裴长青一行人离开后,宋福瑞领着旺财回家。

路过二房的院子,就听见郑氏夸张的赞叹声,“张大哥,你就是谦虚,你看你盘的炕,多好啊,你看你砌的烟囱和火炉,多漂亮!这是我这几天见过最漂亮的烟囱和火炉。”

宋福瑞不是那种清高的,他喜欢凑热闹,尤其郑氏针对他和二舅兄,他更要过来知己知彼了。

你们能看我二舅兄盘炕,我咋不能看你们?

“二嫂,完工啦?哟,这烟囱和我二舅兄砌的咋一模一样呢?哟,这火炉也一样。以前我寻思我二舅兄砌的烟囱和火炉挺别致,跟以前的不一样,现在看,一样呀。”

他拖着调子,阴阳怪气。

张大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也臊得慌。

他只顾得跟裴长青比,结果就做了一样的。

自知理亏,都不能反驳。

因为瞭望塔的烟囱,本地确实是裴长青首创。

郑氏才不管呢,“老三,怎么的,眼热啊?我两天就盘好了,你们……三天。”她撇嘴拖调子的,也阴阳怪气

宋福瑞鼓掌,“挺好的,有没有烧火试试火道火炉啊,小点火试试烟没问题的。”

郑氏:“试就试,谁怕谁!”

张大欲言又止,想说没干,还是等等。

但是他也知道,干不干的不妨碍试试烟道,就灶房砌锅灶也要试试的。

郑氏就吩咐婆子拿柴火来点火

一把软和草点着丢进火炉里,再放几根树枝子。

瞬间,火苗吞噬树枝,烧得哔啵作响。

随着火焰燃烧,火炉里的烟气越积越多。

郑氏在院子里踮脚眺望,“出来没?出来了吧?哎,出来了,是吧?”

很快一股浓郁的黑烟从火炉口猛窜而出,夹着鲜红的火舌朝灶前的婆子面门扑来。

“啊——”婆子惨叫一声,额发被火舌舔中,立刻烧焦,发出一阵烧蛋白质的焦糊味道,同时滚烫的黑烟熏进她眼睛里,疼得她捂着眼睛冲出去,“水、快、水!”

一个瓦匠赶紧倒水给她冲洗眼睛。

一丝烟也没有从烟囱里袅袅升出来,全都从火炉口倒扑出来,呛得屋里黑烟滚滚。

张大面色如土。

郑氏尖叫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宋福瑞虽然还不能自己盘炕、开屋顶砌烟囱,但是他理论知识一堆,对火炕的结构也相当了解。

他道:“你这个……火道没盘好,把路堵死了,烟出不来,可不就倒扑回来?”

张大喃喃:“不可能。”

我是按照裴二郎的样子砌的。

宋福瑞怕被他们缠上,立刻跑了。

热闹看看就行,要是看人家出丑那就结仇啦。

郑氏声音尖锐:“张大哥,怎么回事?怎么办啊?”

张大的师弟道:“二娘子别担心,火道炕面太湿,干一干就好了。”

张大也希望如此。

然而他隐约觉得自己这是心存侥幸,因为可能真的没盘对。

宋福瑞不好当面嘲笑,但是又憋不住,他就领着旺财跑回自己院子。

“你帮我望风,有人来就喊啊。”

旺财把着院门儿,笑道:“三爷放心,小的眼神儿好使着呢。”

宋福瑞就跑回屋跟裴云幸灾乐祸郑氏找张大盘炕漏烟的事儿,他得意道:“真以为盘炕那么容易呢?”

要是容易,其他瓦匠怎么不一窝蜂涌上来?

人家是有自知之明!

【作者有话说】

该说不说的,裴长青得给郑氏封个红包。

——

第85章 老不羞 裴二郎,靠谱儿!

那俩婆子一到傍晚就主动告辞,绝对不在这里碍三爷眼。

没外人在,宝儿也去老太太院子玩儿了,宋福瑞说话就肆无忌惮。

裴云不喜欢幸灾乐祸,但是也为二哥高兴,“这是看花儿容易绣花儿难。”

她那个鞋底子不也有人说简单么,结果让她们做又做不出。

夫妻俩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外面突然传来旺财的声音,“三爷、三娘子,老爷子从县里回来了,老太太让你们过去呢。”

宋福瑞赶紧换外衣和裴云一起过去。

宋父多数时间都在县里呆着,不常回来,回来一次家里都挺重视的。

宋福瑞和裴云过去,进屋的时候看到两个打帘子的丫头挺脸生的。

一个娇羞腼腆,低着头露着一截雪白的脖子,不敢看人。

另一个俏丽大胆,抬着下巴微微歪头,一双眼睛提溜转着打量他。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那丫头朝他嫣然一笑,脆声道:“老爷,老太太,三爷和三娘子来了。”

宋福瑞翻了个白眼,牵着裴云的手进去了。

宝儿兴奋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爹,娘,快来,奶屋里的火炕可太舒服了,比二舅家的还大还舒服。”

现在天凉,火炕干得慢,宋母也让人小火烘了两天。

今儿彻底干透,墙上地面的潮气也没了,她就搬过来。

屋里,宋父正坐在炕上,跟前是一张炕桌,宋母坐在下手,正在看一本账目。

宝儿在炕上滚来滚去。

宋母房间宽敞,大炕就宽敞,即便放了炕柜也不拥挤。

宋父看到宋福瑞,难得露出笑脸,“老三,你二舅兄和嫂子如今不错。”

宋福瑞对父亲没有对宋母那么随意,跟裴云给宋父行礼,这才也脱鞋上炕坐了,跟宋父说话。

裴云并不上炕,请安之后就在炕前的杌子上落座,只要公婆不问就不吱声。

这时候陈氏和婆子端了卤素鸡、素烧鹅、油豆腐塞肉等菜进来,一一摆在炕桌上。

另外还烫了一壶酒,让他和宋母对饮两杯。

宋父夸道:“自打在靳老板那里吃了这红烧素鸡和卤素鸡,就断不了,啧啧,真是不错。”

宋母主动道:“这是豆腐娘子琢磨出来的。”她看了裴云一眼,特意强调,“是三儿媳娘家二嫂。”

宋父笑道:“亲家就是老实,以前咋不把这好东西拿出来呢?早些拿出来,早些造福咱们的胃口嘛。”

他以为以前是怕柳家,不敢拿出来。

宋母又让裴云去厨下要腐乳、腌白菜和酸萝卜来,都是沈宁给的回礼。

陈氏笑道:“弟妹坐着吧,我去,我对厨下比较熟。”

裴云也没坐下,而是跟着她出去了。

你哪里不熟呢?

这家都是你的。

宋父喝了半杯酒,就开始问宋福瑞关于裴二郎以及豆腐娘子的事儿。

“现在县城都在说,连好运来麦掌柜都对夫妻俩赞不绝口。咱们是亲家,我竟然还未见过。听说裴二郎在咱家盘炕,明儿我要和他喝两盅。”

宋福瑞小声道:“爹,我二舅兄明儿去县里给麦掌柜他们盘炕。”

宋父一愣,“啊,这么不巧啊,我还想见见呢。”

这阵子可听不少豆腐娘子和裴二郎的故事,什么被吴家欺负、分家、豆腐方子换房子、被诅咒等等。

听得他都很是感兴趣,闻所未闻嘛,没见过有人这样盖房子的。

更没见过有人这样大方,好手艺竟然不藏着掖着,说教就教。

原本都是宋母去县里找他的,今儿他特意从县里回来呢。

毕竟裴二郎和豆腐娘子是自己三儿媳的二哥二嫂,他这个亲家竟然没见过人家,对人家一点都不了解,而众老板们一直在聊他们,知道他和他们是亲家少不得又跟他打听。

他哪里知道啊?

能不急么?

很快陈氏带着裴云端了腐乳等小菜过来,其中有一道糟鱼,味道略腥。

门口那腼腆的丫头闻着刺鼻,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陈氏蹙眉,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低着头告罪。

炕上宋父笑道:“珍珠、翡翠,外面冷,你们也进来吧。”

宋福瑞和裴云脸色一变。

宋福瑞刚要说话,宋母瞥了他一眼,对宋父道:“这名儿不行,得立刻改了。”

宋父:“多好啊,怎么不行?”

宋母:“老三二舅兄家闺女叫珍珠,这样珠光宝气的名字,一个丫头哪里配。”

她神情冷淡,说得轻描淡写,语气却坚定,眼神透着股子厌恶。

若是过去宋父才不管,现在郑重点头,“这倒是,那叫什么……”

宋母瞥了那俩丫头一眼,一个温柔娇美,一个活泼娇俏。

她淡淡道:“她叫红花,她叫绿叶。”

温柔的叫红花,活泼的叫绿叶。

她故意的。

一直害羞腼腆的丫头身体微微轻颤。

活泼俏丽的那个也把原本抬着的下巴微微收回来,唇角撇了撇。

宋母一直没正眼瞧她们,又对宋父道:“老三现在帮他二舅兄代理火炕的事儿,做得很周到。”

宋父嗯了一声,干巴巴夸了两句,“不错。”

宋母:“我寻思着不如给老三也安排点活儿干。”

她也不问宋福瑞想干什么,直截了当道:“县城的铺子可以拨一间给他。”

宋父犹豫,看了宋福瑞一眼,“老三管得了吗?铺子一直是老大在管,他都上手了。”

宋母:“你手里不是还有俩?你年纪大了,也该多歇歇,别累着,让孩子们多跑跑。要不就把咱临街那个二进小院儿给老三,虽然不是十字大街,离着也不远,前面几间开个铺子,后面院子住人也方便。”

至于开什么。

看裴云那样可以开个裁缝铺,带几个婆子丫头做做衣服鞋子。

她看宋父还在犹豫,便道:“老三二舅兄去县里给人盘炕了,到时候也得有落脚的地方。这些年咱们忙,忽略了亲戚,如今走动起来,也得有点诚意。咱把院子给老三,他二舅兄也能去歇歇脚。我看那裴二郎和豆腐娘子都是仁义厚道的人,自然会领情记好儿的。”

宋父立刻笑道:“该当的,亲戚都是实在亲戚,是要帮衬。”

那处院子位置好,闹中取静,路程方便,原本他想……

算了,先给老三也行,回头遇到合适的再买两个。

宋母心下冷笑,给自己亲儿子有什么犹豫的?

还不舍得!

还得听见对裴二郎有用,能送人情才同意。

她心里恼火。

她觉得老夫老妻,她巴心巴肺为家里的生意操持,为儿孙们打算,为这个家好,那老头子肯定和她一样,家里人也肯定都体谅她的苦心。

结果呢?

老头子老了老了,玩这花头。

以前睡睡丫头、睡睡窑姐儿就算了,毕竟也没提开脸抬人儿之类的话,更没弄出崽子。

临了临了,一把年纪竟然要认真,还想瞒着她给俩小贱人置私产不成?

到底是夫妻多年,年轻时候也是蜜里调油过的,也曾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更是一起操持家里生意,风风雨雨携手度过,感情不可谓不深。

可再深的感情也会在另一方的背叛中一点点地消磨殆尽。

随着她年纪渐长,加上不断生孩子,脸上生出了皱纹和黄斑,容貌不再秀美,皮肤不再光滑饱满,男人的爱和甜言蜜语也就火速消失了。

第一次知道他睡丫头、逛窑子,她和其他女人一样伤心难过,感觉遭遇了背叛,但是又很快被迫接受现实——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男人可以花天酒地、男人可以睡妻子以外的女人。

她一边心痛一边难过一边坚强,把精力放到培养孩子和操持家里布庄上。

这么多年她也给出自己的底线——不要抬人儿、不要弄出崽子来抢她儿子的家业膈应她。

他也默契地遵守这条心照不宣的约定

于是这么多年,他们也相安无事,这个家也和睦稳定。

现在他老了老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竟然敢跟她玩这一招。

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跟第一次知道他竟然背着自己睡丫头的打击差不多吧。

他老了,糊涂了,她却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又惶恐的媳妇。

从前夫妻俩一起为孩子们打算。

让大儿子儿媳继承大部分家业,管铺子和布庄,让老二管棉花,老三贪玩管不了正经生意就分他俩铺子吃分红。

他也赞同,所以带着老大老二,逐渐把手上的生意给他们管。

可这一遭老头子回来她瞬间发现不对劲儿。

他对现在这俩丫头不一样,不知道是老了老了突然又有真情还是怎么的,竟然想拿她儿子的东西给别人!!!

岂有此理!

为了这个家好,老三她都没给什么,他居然要给外人?

难不成真想生个小杂种来跟她儿子抢家产?

宋母瞬间不能忍了。

但她不是没经验没阅历遇事只会发脾气的小媳妇,她如今对老头子也没什么情情爱爱。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当然是为儿孙打算。

她有三个成年儿子,好几个孙子孙女,哪个都比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重要!

如果需要争夺家产,那她将毫不客气、快准狠地抢到手!

这时候从前觉得难当大用的老三也重要起来。

别说什么一个丫头有啥好怕的,悄悄弄死之类的。

大庆律令,即便是权贵官宦人家也不能随意杀奴婢,即便是病死、意外死亡也得去官府报备,请官府派人审核。

普通人家,尤其商户之家,更严格。

宋母虽然有魄力,却也知道不能随便杀人,更没生出要杀人的念头。

正常人、一般人他就生不出这人是我对手,阻碍我,我就要杀了她的念头。

除非她被逼到绝地,又无力反抗,才会这样困兽斗。

但凡有出路有手段,她都不会这样极端。

宋母有儿有孙,地位稳固,想的就是拿捏住家业,老头子既然那么稀罕俩丫头那就早点颐养天年稀罕个够,家业都给儿子们管好了。

就算你个朽木老狗还能下种儿,生出来也没机会分家业。

老头子都多大年纪了,等他两腿一蹬,那孩子才多大?

给他往乡下一丢,谁会管商户家一个庶子吃不吃苦?那不是应该的吗?

宋母连给丫头弄流产啊、给孩子弄死什么的念头都没。

这年代大家都信鬼神报应,尤其宋母做生意、儿孙绕膝,更讲究个福报和报应。

她不会为了这点子事儿影响自己的福报,连累儿孙的。

今儿县城这院子她必得给老三要到手。

宋父沉默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拗不过宋母。

不说她生了五六个孩子,三个儿子都成年,老大老二还管着家里生意,她年轻时候就是他贤内助,帮着把家里的布庄做大做强。

如今布庄可是她说了算,他都没她说话好使。

“行叭。”他只能同意,又对宋福瑞笑道:“老三,爹娘从来也没想亏待你,以前不给你,是想让你无忧无虑多玩两年。既然你现在愿意担当了,那爹娘自然也会给你的。”

甭管他真心不真心,宋福瑞都高兴地接着,“谢谢爹娘,我得帮二舅兄接订单,临时走不开。这样吧,明儿让宋管事送阿云和宝儿去看看呗,顺便收拾收拾,再跟我二舅兄说说,让他们去那里住,正好让我二舅兄给参详参详适合开什么铺子。”

宋父:“……”

你小子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宋母对老三抢家产不拖后腿的行为很欣慰。

她不希望老三跟老大老二抢,但是老父亲手里还没分的,尤其还想分给外人的,那当然得抢。

也必须抢。

她道:“阿云,那俩婆子学的如何?”

裴云起身,回道:“娘,两位大娘学得好着呢。”

旁边的陈氏眉头微挑,虽然她不想把县城的院子给三房,毕竟原本都是她大房的,谁怕自己房产多呢?

尤其还是县城的,一处院子也一百五六到四百多两银钱呢。

一般人家哪敢想去城里买院子,就镇上都买不着呢。

也就他们这样的人家,做了近百年的买卖才攒下一些家底,才敢说一个儿子给一套县城的院子。

即便她不乐意,也不会蠢到在婆婆和公爹较劲的时候出言阻拦,那样的话婆母会直接厌弃她。

当然,她若是那样的性子,也不会受宋母看重。

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即便她和二房都有,就三房还没,可原本已经把这些家业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现在又分给三房,尤其裴云又要起来,她如何甘心?

在她看来甭管红花还是绿草的都不是大房的威胁,只有二房三房才是跟大房抢家产的人。

宋母扭头问外面:“二娘子呢,怎么还不来?”

陈氏面色一囧,却也不好当着公爹的面和婆婆咬耳朵,就小声把郑氏火炕没盘好,又是倒扑烟又是漏烟的事儿给说了。

宋母:“……”

宋父听得乐呵,笑道:“不比不知道,裴二郎真挺厉害,咱这个炕就好好的,一点没漏烟。”

他感受感受屁股下的热乎劲儿,对宋福瑞道:“回头让你二舅兄给咱县城也盘上火炕。”

宋福瑞也没拒绝,“成呀。”

他拿了一座院子,正高兴呢,自然不拒绝。

此时裴长青和沈宁正在商量呢。

裴长青带人去县城,起码得结冰下雪的时候回,时间不短。

毕竟一天一两银子,他得趁着这段时间赚够钱。

不可能给麦掌柜盘完炕就回来,肯定一边干活儿一边接新单子。

直到环境限制不能再干。

而来年,他会一边读书一边带人盖房子,盘炕这活儿就让其他瓦匠去做吧,想必他们也该研究出来了。

如果研究不出来,他甚至愿意收钱办个速成班,教教他们。

又能赚一笔。

沈宁:“你们吃饭是自己做还是对方管饭?一天一两银子再管三餐不可能吧?”

人家估计没这么大方。

裴长青笑道:“放心吧,有里正伯,还有宋家在县里,还有你们那么多餐饮界的客户,我们还能饿着不成?我会让麦掌柜帮忙赁处小院儿,再让雇主管一顿晌饭,早饭我们自己做,晚饭就从常老板或者哪里订劳工餐。”

货栈和码头那些汉子们吃的饭菜,便宜量大管饱,有少量荤腥。

比他们乡下人吃得已经好太多了。

他自然不会因为去城里就铺张,给工人吃馆子餐或者天天供肉菜。

比他们自家吃得好点就行。

沈宁也懂,“要不你们把鏊子背上,到时候让三婶儿给你们摊煎饼吃。”

他们一天天都出大力气呢,早上也没心思做什么饭。

不如每天摊煎饼,卷着豆腐、腌白菜啥的吃。

隔几天买两斤肥肉,熬出猪油,不管是抹饼还是煮汤喝都能补充油水。

而三婶儿现在也跟不上张氏的步伐,看来不适合做销售,留在城里没事儿自然得回来。

现在裴长青他们过去,正好让她给做段时间的饭。

裴长青笑道:“大老远的背着多重啊,再说了,家里还得用呢,我去那里再买个或者借个也行。”

沈宁又给他收拾衣服。

说实在的原主和裴二郎也没什么衣服。

这么多年也就一人一身棉衣,再有两件套在外面换洗的衣裳。

当然这也不错了,毕竟很多庄户人就两身衣裳,夏天穿单的,冬天絮上棉花穿棉的,破了补,实在不能补才会换新的。

也是裴二郎裴父原主以前能干,裴母还织布,否则都没这衣裳呢。

裴母这段时间不断给他们做鞋子,棉衣也拆洗加絮了棉花,裴长青和沈宁也穿上布鞋了。

当然他们的鞋底没千层底那么好,顶多三层,这样省袼褙,纳得快,底下再加缝一层草鞋底。

草鞋底磨差不多了就再换一双,反正自己做的,没什么成本。

知道二郎要去县里,裴父晚上就默默地编草鞋底,多编几双,让他带着换。

裴母也拆家里的破衣服啥的,把好布收拾出来给裴长青带上,万一衣服破了有布补。

他们干力气活儿的,不定什么时候衣服刮个口子、扯破什么的,要是没布补,在外面多麻烦啊。

小珍珠把自己攒的15文钱用一根麻绳系起来,打算给爹当压箱底。

压箱底是听二丫说的,说石榴姐要弄啥啥压箱底的。

她觉得爹出去干活儿,也得有压箱底儿。

小鹤年给爹剪裁装订了一本新账本。

以前爹和娘用一个,或者今儿一片纸,明儿一块石板的,还得娘给抄下来,他也帮忙抄过。

账本不会很大,可以放在爹的大口袋里。

娘教着奶在棉袄上片衣襟上缝了一个大口袋,用结实的麻布料,可以装不少东西呢,装个账本很轻松。

他们都有这样的口袋。

娘还给爹裤子上也缝了口袋,大腿外侧各一个,方便装小工具。

另外娘还让奶用麻袋给爹改装了俩好几层很结实的背包。

一个挎包,一个双肩包。

双肩包上面一条绳子,直接一抽就把口系紧了。

想想别人出门不是背个包袱就是背个褡裢,他爹却是双肩包加挎包,瞅着都很拉风。

他又把自己空里拿纸卷的炭笔也给爹装上一些。

纸当然不是好纸,而是书肆的废纸。

有些是学子们抄书抄坏扔掉的,有些是师兄扔掉的,还有师兄练字不要了的,他都给捡回来。

他一点不觉得丢人,还特意跟谢掌柜说如果有写坏的废纸别丢,都给他呢。

他拿回来糊墙、卷炭笔都是很好的。

时辰不早了,裴长青赶着俩崽儿赶紧去睡觉。

沈宁也道:“阿年,明儿一早大丫二丫姐还来找你学习呢。珍珠,你不是还得练功么?赶紧睡觉去。”

小珍珠撅着小嘴巴,对了对手指,小声嘟囔,“娘,你看哈,你和爹这屋的炕这么大。”

这么大,睡好几个人都能睡下。

她和阿年晚上想来睡。

沈宁受不得闺女撒娇,很想答应让他们来睡一宿。

裴长青冷酷地拒绝了,给俩崽儿一胳膊一个夹起来送到奶那屋去。

小珍珠皱着眉头控诉他,“爹,你无情、你冷酷!”

裴长青面无表情,淡淡道:“你无理取闹。”

小珍珠:“哼!不理你了!”

裴长青唇角微勾:“等爹回来,给你十文钱。”

小珍珠立刻笑起来,“二十!我就不生你气!”

裴长青:“成交。”

小鹤年:“……”

珍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财迷的?

他也想要!

俩崽儿说是舍不得爹娘,但是躺下就着,小珍珠的打坐功法都练不全。

临睡前,裴父提着棍子出去巡逻一圈。

西院儿的东院墙有道小门儿,直接去东院儿。

四只大鹅就在这边儿呢,听见他声音略躁动一下,觉察是自己人就没啊呦啊呦地叫唤。

瞅着阴天,怕下雨,裴父就把庄稼杆儿往草棚子里抱了几大抱,免得淋了明儿没的烧。

另外西院儿王木匠他们刨的木花儿他也收进棚子里,这东西烧火可好呢。

正收拾呢,小雨沙沙地落下来。

裴母在屋里小声唤他,“别折腾了,吹感冒可不是玩儿的,快回来吧。”

她早就把晒干的稻杆儿啥的用草苫子盖好了,只要不是大雨根本不怕,瞎忙叨啥呢。

裴父这才赶紧回屋,关门睡觉。

裴母小声道:“二郎明儿要去县里,得早睡,你在外面踢踢踏踏的,瞎忙叨,快睡吧。”

裴父:“我声音不大,吵不着他睡觉。”

裴母:“快睡吧,烦人。”

你年纪大了,就忘自己年轻的事儿了。

秋雨淅沥,开始很小,逐渐增大。

这样的雨夜白噪音格外催人好眠,沈宁一家睡得香甜。

郑氏就没那么舒服了。

之前火炕火道不顺,烟气倒扑就够她忙活的,张大保证一定会给她修好。

他们当即就把火炕的炕面扒了,打算重新盘里面的火道。

忙活到挺晚才收工。

郑氏胡乱吃了口饭,临睡前才猛然想起恍惚听婆子说老爷子回来了,老太太让她过去,但是她一门心思扑在火炕上,听过就忘。

她忍不住又埋怨,“你们咋不多叫两声?”

丫头婆子都不敢吭声,我们又不是没叫,是二娘子你骂人来着,说谁再叫就扇谁,我们没敢再叫。

郑氏又抱怨,“这要是大嫂屋里的人,拼着挨打也得提醒主子,一门心思为主子着想。”

算了算了,反正明儿再去也一样,就说屋里乱糟糟的自己崴了脚。

结果睡到凌晨时分,她突然听见“咣当”一声,吓得瞬间醒了。

东间盘炕,她搬到西间来睡的,虽然有隔墙,可动静太大她还是吓醒了。

听着像东间传来的,她瞬间脑补了几个恐怖故事。

她院儿里也就一个丫头两个婆子,为了避免丫头勾引男人,她一直让丫头晚上陪闺女睡,不到正屋来。

也不是什么勋贵之家,自然没那么讲究,也不会安排婆子在外面守夜值夜,晚上都是自己睡的。

她起身摸索着火折子,拔开盖子吹了吹,结果湿漉漉的受潮了,吹不着。

晚上那会儿他们拿了点灯笼来着,估计不知道哪个臭男人不惜乎,给她弄湿了。

她有心不管继续回床上睡觉,结果刚哆哆嗦嗦地躺下,东间又传来咚一声,这一次声音更大,还嗡嗡地带着回音。

郑氏立刻吓得睡意全无,大叫起来,“来人来人!”

很快她院儿里的丫头婆子以及儿子闺女都裹着棉衣跑过来,纷纷问她怎么了。

她指着东间:“有鬼!”

众人被她吓得俱是一咯噔,女儿更是扑进丫头怀里哭起来。

俩婆子终归年纪大,见识多点,平日里好好的哪里来的鬼?

她俩提着灯笼去东间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俩人也吓一跳,登时惊叫起来,“哎呀娘哎。”

就见屋顶烟囱的位置竟然开了天窗!

刚砌好的烟囱泥还软着呢,又没盖雨布,被细密的秋雨那么一泡直接软踏踏地倒了。

有些砖头堆在屋顶,有些直接坠入烟道。

郑氏听见的咚咚声就是这个。

烟道还带回音呢。

雨水顺着烟囱口落进来,把砌好的烟道都泡了,虽然没倒却也不容乐观。

而且扒开的火炕里已经积了一层水。

要多狼藉有多狼藉。

郑氏:“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婆子:“二娘子,要不去叫张瓦匠来?”

他儿子惹的祸,可不得他这个老子收拾?

可这大晚上的叫他来也没法儿开工啊,只得等天亮。

看这惨样,张大这单别说赚钱,那真是亏大了。

宋福瑞一早就听旺财过来说了。

他发现院子里有个使唤婆子或者小厮真挺好,至少自己不再消息滞后了。

如今有热闹他立刻知道。

“走走走,赶紧去找禚元杰,找他蹭早饭,阿云你帮我给爹娘说一声,昨晚上下雨我怕二舅兄的工程出事,得去巡逻巡逻。”他怕郑氏赖上他,让他找二舅兄的人给收拾屋子,赶紧躲出去。

郑氏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她并不是赖宋福瑞,而是想让宋福瑞找裴长青过来给她收拾。

“都是亲戚,他咋能不管?要不是他非说什么盘炕,我能盘吗?要不是他故意不给我盘炕,我能找张大吗?都赖他,他当然得给我收拾。”

她催着婆子丫头都赶紧去找宋福瑞。

可惜宋福瑞滑溜如泥鳅,在好几户人家串游呢,过去关心一下,“大婶儿/大叔,昨晚上雨有点大,你家屋顶漏没?要是漏了也甭怕,瓦匠队一会儿就来给您修缮。啊,没漏啊?哈哈,太好了,我就说嘛,我二舅兄的瓦匠队,那是非常靠谱的。”

雇主们纷纷道:“确实,裴二郎在与不在,一个样儿,我们就信他!”

【作者有话说】

宋父:我辛辛苦苦赚钱,挣下这偌大家业,老了老了,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我有个亲戚,在家种地,啥家业没有呢,也这么说,整天想让老婆伺候他,让儿女回来看他,哈哈哈哈哈。

第86章 城门官 宁愿多花钱,等到来年也找裴二郎他们!

裴云给公婆请了安,也是想早点带着宋管事儿和俩婆子去县里。

旺财要留下,得给王大他们帮忙呢。

她想早点出发,先去一趟儿裴庄,这样可以和二哥他们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

如今宋母对她特别大度,不但同意,还允许她把宝儿送去裴家跟哥哥姐姐亲近。

裴云自然乐不得。

裴庄。

四更天里雨就停了,裴长青一早就起来收拾,众人知道他要去县里今儿也早早地过来集合。

裴大伯三叔四叔几个也来了。

另外俩木匠也来了。

昨儿傍晚裴二郎已经面试过他们,夸他们活儿做得不错,让他们跟着王木匠好好干。

这就是长期留用他们的意思。

裴二郎还说,他从镇上接了木工活儿,足够他们忙到来年春天的,让他们踏实干。

当然踏实啦,天天有钱赚,能不踏实吗?

东家要去县里,他们自然也得来表现表现啊。

裴长青就在墙根儿那边儿给他们开会。

他先鼓励去镇上的三只小组。

他笑道:“既然要独挑大梁,那得涨涨工资。”

镇上七人立刻面露喜色,即便裴铁牛听不懂,但是他现在会看裴长青脸色。

王大涨到五十,这是乡下老瓦匠的工钱,可以带其他大小工独立接活儿的档次。

王大把他那双不大的眼睛都瞪圆了。

五十!!!

裴二郎给他五十!和爹一样的工钱!

他立刻扭头去看王木匠,神情骄傲无比。

王木匠也是又骄傲又激动,又嫌儿子端不住。

裴二郎提拔你,你可不能太轻浮,让人看笑话。

好在王大虽然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却努力板着面孔,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稳重可靠。

高木头、张本力、裴铁牛涨到四十。

裴长青特意给裴铁牛比划了一下,裴铁牛懂了,激动得手势都混乱了。

四十?他没看错裴二郎的手势吧?是比划了四根手指头吧?

他都忍不住要跑回家跟爹娘弟妹们分享了。

高木头和张本力也非常高兴,虽然比王大少十文,可人家技术更好,担责更大,应该的。

他们对裴铁牛涨工钱也没意见。

裴铁牛因为聋哑的关系,学技术反而更专注。

每当开工的时候,他一边忙手上的活儿,还会时不时关注一下同组其他人,随时准备和别人配合。

裴长青给裴大柱涨到三十。

裴大柱意外又不好意思,“二郎,我、不用涨吧,我先25就行。”

他是大哥,不能让二郎难做,要是给他涨,那新来的陶家童家兄弟不也得要涨?

人家比自己瓦工活儿可好呢。

他不好意思拿三十,觉得自己不够。

裴长青笑了笑:“大哥,你锯子用得好,能帮二哥四哥开屋顶,值这个钱。不过暂时先这样,过段时间再涨”

裴大柱:“这样就挺好,挺好的!”

以前他给柳家、里正家或者别人家干活儿最多就是24文,从来没超过25文。

现在都三十了!

他很满意,他不和别人比。

爹娘早就叮嘱他不要和别人比,不要给二郎压力,伤情分就不好了。

裴长青也给裴大民和裴大根从30涨到35。

两人有点意外,他们本以为自己比不上王大高木头,但是不会比张本力和裴铁牛差,那俩人都涨到四十,他们应该也一样。

毕竟张本力也是才出来盘炕的,比他俩还晚呢。

结果二郎就给他们35。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又能接受。

反正大哥才30,他俩35,也不错了。

裴长青看两人神态,这俩人有一瞬间分明有话要说,但是竟然又对视一眼莫名平静了。

情绪控制力倒是不错。

但是如果他俩学不会跟外人配合,不肯主动拆伙儿各自带队的话,那工钱不会超过35。

陶家和童家兄弟可以自己组小队,裴家不行。

他们是他的族人,是中坚力量,他要求他们都能独当一面。

以后每个人都带一支小队,而不是永远兄弟俩在这里搞什么不宣诸于口的平衡。

还得费一个裴大柱看着他们。

裴大柱只要再练两天基本也能涨到35,以后带队也能涨到40。

不过为了这支小队的平衡,他们三个都35也挺好。

这么高的工钱,哪个兄弟也不会苦,但是哪个也别想开路虎。

除非他们认识到问题所在,主动改变。

童家陶家几个也直接涨到25,这几个人也都服从指挥,能按部就班地做下来,并且不出错。

众人都非常满意,纷纷跟裴长青道谢,表示要好好干。

裴长青点点头,“成,龙庙镇小队先出发吧。”

王大、裴大柱、高木头、张本力、裴铁牛、裴大民、裴大根几人跟众人告辞,各自带上工具出发了。

王木匠瞅着大儿子并不壮硕的背影,骄傲得胸膛热辣辣的。

五十啊,完工一家还有奖金!

我滴个乖乖,裴二郎是真大方,真大方啊!

他得赶紧把炕柜炕桌做好,让宋三爷拿到镇上当样品,回头等禚家的木板到了他就带着儿子和俩木匠疯狂赶工!

必须把木匠小队长的职位坐稳当了。

王二看着大哥的背影,也是眼神热切。

现在大哥可是香饽饽了,爹娘捧,小妹夸,村里人捧。

他,又羡慕又酸溜溜的。

他也要好好干,也要这样!

是凭本事让人羡慕、夸,而不是靠耍嘴皮子、怪模怪样让人注意。

裴长青又跟王木匠四人说了几句,鼓励他们好好干。

王木匠保证道:“二郎,你放心吧,明儿我就让老大他们把炕柜抬到镇上去,在那边给他们组装起来,好好展示展示。”

裴长青笑道:“不着急,你们慢慢来,活儿是做不完的嘛。”

东家如此说,他们却不能如此听。

王木匠四人打了鸡血一般,决心更要好好干。

裴长青也给王木匠涨了工资,涨到五十五,另外俩木匠四十,王二三十。

王木匠没想到自己还能涨工资,而且比其他人都高一大截,瞬间又高兴又意气风发,金钱和心理的双重满足让他格外爽。

林木匠和贾木匠也很是激动,纷纷表态会好好干的。

至于童家陶家几个就不需要说什么,毕竟要一起去县里呢。

裴长青让他们歇一歇,喝碗热汤上上茅厕的,他去和家里人说说话儿。

主要是和媳妇儿说话,虽然昨晚上说了很多,可就要走了,还好些天不回来么。

没走他就开始想了。

自然没时间说悄悄话,因为还有俩崽儿黏糊着呢。

小鹤年主动道:“爹,你们把鸡公车推走,我和珍珠以后走着去书肆就行。”

娘给爹收拾了不少吃的,腌白菜、腐乳、腌萝卜还有咸鸭蛋麻酱鸡蛋啥的,都用坛子装着呢,背着多重啊。

沈宁笑道:“没关系,回头再做一辆。”

小珍珠:“哎呀,我要是有个空间就好了,就能跟着爹帮爹装东西了。”

沈宁:“……”

这孩子,昨晚上她和裴长青说悄悄说,说人家穿越有空间,他们咋啥也没有呢,要是有个空间就好了。

她还好一个意淫如果自己有空间就干啥干啥。

怎么的就让她给听去了?

还好她只听了空间没听见穿越。

看来自己还得注意,以后坚决不能说穿越、前世啥的词儿。

裴长青:“珍珠,你哪里学来的空间?”

小珍珠:“我没给你们讲过吗?我在阿恒那里看的书,上面的神仙都有芥子空间,我也要有一个!”

裴长青和沈宁不约而同吁了口气,过于紧张了,咱们的空间就是学人家的呢。

裴母把那些布和草鞋底都给捆起来,装进篓子里,一会儿放到鸡公车上。

沈宁又把早起来摊的煎饼给他们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