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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养猪场臭烘烘的,田氏又哑巴了。

于是不得不认命地继续收白菜。

庄户人肚饱最重要,所以种菜也主要种白菜萝卜瓜菜这种出数儿的,那些叶子菜也就种种速生青菜,其他芹菜芫荽菠菜这种一大锅出不来一盘的统统不种。

所以深秋初冬的收白菜也方便。

二蛋却高兴得很,早上他收完豆子,珍珠就送他两大串卤素鸡,还允许他吃一串,拿回家一串。

如今他爹和后娘被里正骂过,也不敢再对他太明显,见他拿东西回家给弟弟妹妹吃,后娘也高兴。

虽然觉得给串素鸡不如两文钱,可她知道二蛋说了不算,顶多自己嘀咕一句沈宁精明。

这会儿田氏蔫头耷脑地跟二蛋一起收白菜,二蛋借了哑巴的梆子在村里梆梆敲,“里正爷爷和豆腐娘子又收白菜啦,一文两斤,每家限卖五棵,多的可以卖七棵,不能再多了。”

庄户人不重吃菜,恨不得把所有土地都种庄稼填肚子。

能种白菜的都是家境略好点,劳力也宽裕的。

沈宁也怕村里人把白菜都卖了,冬天不吃菜就吃盐巴煮豆腐也受不住。

还是要发动四外村的力量。

很快就有豆腐村的百姓往四面村里去通知,“豆腐娘子收白菜啊,一文两斤,每家限卖七棵。不要都卖了,冬天没菜吃孩子要哭的。”

一棵大白菜抱团结实的能有七八斤,这会儿的小点也有五六斤,七棵也有三四十斤了。

附近的村民又沸腾了,虽然只能卖十几二十文,可这也是钱啊。

菜贩子来收白菜,一文三斤,甚至还想四斤,黑着呢。

得亏他们没卖给菜贩子,没想到豆腐娘子连这个也收。

之前卖了黄豆懊恼不已的,这会儿赶紧去收拾大白菜。

种秋白菜的现在还没抱结实,不过也不急,因为豆腐娘子冬天还收呢。

那边儿忙白菜,沈宁这边儿也开始烧水秃噜鸡。

不等傍晚裴长青几个带着小鹤年回来。

小鹤年今儿穿着新鞋子,走路都格外带劲。

进村他就听见小珍珠和二蛋的吆喝声,“交白菜的往这边儿来,都别急,明儿再交也一样,一会儿看不清了,给你们称错斤两就不好啦。”

小鹤年唇角微勾,昨晚上二蛋还胆怯怯地不敢开口,怎么这会儿说话又流利胆儿又大呢?

这是被珍珠训出来了?

他蹬蹬跑回家,先跟娘和奶等人打招呼,然后把书包放在卧室固定的地方,又换上厚草鞋这才跑出去找珍珠和二蛋。

跑到门外他注意到家里来人了,又退回来看看,“娘?”

沈宁笑道:“县城大酒楼的麦掌柜过来进货,看到你爹的火炕又要请他们去盘炕,在新屋那里等你爹呢。”

小鹤年哦了一声,不跑了,迈着读书人的稳重步伐,一步步地去新房那边儿。

他和小少爷在一起,耳濡目染也学了大家公子的风度,很有礼数地跟麦掌柜见礼。

麦掌柜却不因为他是孩子就轻视他,也郑重见礼,“小公子。”

小鹤年笑道:“我还没正式启蒙呢,只是跟着师兄读书,麦掌柜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阿年就好。”

麦掌柜从善如流。

瞅着小鹤年,他又觉得豆腐娘子真不简单,瞅瞅养的这孩子,又俊俏又干净还懂礼数。

小小年纪,一点不比大家公子差。

他暗暗断言,豆腐娘子和成阳县这些商户是不一样的。

虽然表面没有底蕴,但是豆腐娘子家给人一种书香门第的感觉。

还不像没落大户的感觉,反而像贫穷贵公子脚踏实地,一步步登上高处的意思。

那么将来,豆腐娘子家的成就绝对不是成阳县这些商户能比的。

麦掌柜突然很期待,很想看到那一天,看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他和小鹤年聊几句,又说到了裴父的红席。

方才他们几个正看裴父处理篾子呢,这会儿拿刀刮瓤子了。

小厮觉得新奇,还上手帮忙,结果刚上手差点被篾子划个口子。

“看老丈做的轻轻松松,我还以为很简单,不曾想这么危险。”

裴父笑道:“你没做惯,做惯就好了。”

虽然是小厮,可也细皮嫩肉的,哪里是做粗活儿的?

那婆子倒是能上手,还觉得怪好玩儿的,也不闲着,就动手帮忙。

大掌柜带她来跟豆腐娘子套近乎的,结果压根儿没用上她。

她都不好意思,正好干点活儿。

小鹤年给麦掌柜介绍了不少炕席的好处,平整、美观、低调、有田园风等等,可以用来装潢酒楼客栈,给客人营造别样韵味。

给麦掌柜说得连连点头。

小小年纪,口齿如此好。

裴长青一行人过来,先跟裴父打招呼,待裴父介绍麦掌柜又认识一下。

寒暄两句,裴长青道:“麦掌柜屋里聊,我回去洗个手换件衣服。”

麦掌柜笑道:“二郎你先收拾,我看看令尊做活儿。”

裴长青先回屋跟沈宁说几句话,洗手洗脚换衣裳。

沈宁特意在砂锅里给他温了水,免得他回来直接凉水洗脚。

外面天光还亮着,裴长青就去跟麦掌柜商量火炕的事儿。

高木头和王大回来也没走,而是去帮王木匠他们干活儿。

王木匠现在干活儿那叫一个带劲。

一天天的他虽然不咋吱声,可他都看在眼里。

县城大酒楼的大掌柜!

他在县城做过那么多活儿,也没资格去大酒楼吃顿饭,那里开销太大,吃不起。

做活儿的东家也不会请他去那里吃,所以他只无数次路过,却没进去过。

但是他早就见过麦掌柜好几次了,在酒楼的麦掌柜穿着绸缎衣裳,甭提多气派了。

今儿穿着棉布的,瞅着很朴素,但是手上的玉戒指、帽子上的玉一看也不是便宜货。

他都跑来豆腐娘子家进货,还要火炕,你就说豆腐娘子和裴二郎厉不厉害吧!

他在县城也给人做过活儿,可没这本事呢。

啧啧,好在他老了老了眼神儿好,傍上裴二郎这么个能耐人。

裴长青陪着麦掌柜进屋看了看,聊了聊火炕的构思,告诉对方没烟囱的屋子改烟道有哪些隐患,让对方心中有数。

虽然他确保认真仔细,尽量不会漏烟漏雨,但是手工做活儿不是精密仪器,偶尔的还是会有问题。

不过都能补救,不是大问题。

怕的就是城里有些人傲慢,脾气大,看到一点问题就跳脚,不好沟通。

麦掌柜不存在这个问题,他完全理解。

裴长青就没问题了,他道:“明儿我先给妹夫把炕盘好,安排一下,过三四天就能去县里瞧瞧。”

麦掌柜笑道:“二郎只管放心,绝对不让你白跑。我麦某介绍的活儿起码够你忙活一阵子的。”

裴长青一听却犹豫了,忙活一阵子?

那他岂不是不能天天回家抱媳妇儿了?

当然裴总还是理智的,他需要赚钱,多攒点钱,这样才能放心脱产读书。

否则他媳妇儿觉得这也贵那也贵,到现在还没舍得买新菜刀、鏊子、植物油,新房那里也得安两口新铁锅呢。

他多接点活儿,冬天赚一笔,就能缓缓。

“麦掌柜,我们去县城盘炕一天一吊钱,一两银子也可以。甭管我们带几个人,保证连撬砖、平地、砌墙、改烟道、开屋顶、砌烟囱、盘炕、砌火炉或者锅灶在内,三天完工,超出的时间不用算钱。当然,需要你们提供住处、柴火以及清水,粮食我们可以自带。”

他说的是规则的屋子,如果是造型奇特的那得另算。

售后自然也说了,不过是一百到120文。

城里住宿贵,自然要对方提供。

伙食他们可以自带,背上两袋子磨好的粮食,再带上一坛子腐乳腌白菜的,要补充营养还可以带一小坛子腌鸡蛋。

麦掌柜笑道:“咱们开着酒楼饭馆,哪里能让你们自己带粮食?我们自然要管饭的。”

他要和豆腐娘子长期合作,自然不差这点粮食。

酒楼每日里浪费的饭菜都不知凡几呢。

他和柳大爷聊过,知道裴长青给宋家是五百文一天,但是给别家就是八百文了。

那么去县城一吊钱也合理,况且人家限制了三天时间,后续还每年给修缮呢。

晚上沈宁做了红烧鸡块,里面也加了素鸡,主要是人多,加上素鸡更出数,大家多吃几块。

小厮和婆子就不肯上桌了,坐着小板凳在旁边吃的。

这是人家的习惯,沈宁也没说什么。

虽然沈宁做的红烧鸡块很香,不过麦掌柜也没多吃,他更爱吃红烧素鸡加腌白菜、腐乳以及酸萝卜。

他吃得脆生生的,有一种回到年轻好牙口的时候,吃得身心愉悦。

高里正张罗着和麦掌柜、裴长青以及裴父喝了几杯酒,都是黄酒,也没多少度数,沈宁和裴母也跟着喝了。

小珍珠也好奇地尝了尝,最后觉得酸溜溜的不好喝,就拉倒了。

沈宁是不拘着孩子尝东西的,尝过才会知道不好吃呀。

若是不让她尝,她指定觉得那是好东西,否则为什么大人都喝,偏偏不给她喝?

尝了就死心了呗。

麦掌柜瞧得很是服气,这位豆腐娘子不只会做生意,会把控人心,连教导孩子都有独到之处呀。

说实在的他真想多逗留几日,多跟豆腐娘子和裴二郎交流交流心得,可惜酒楼很忙,不给他那么多时间。

他依依不舍地告辞,“沈娘子,改日一定和裴二郎去酒楼坐坐。”

沈宁笑着应了,“有机会的。”

明儿高里正就去县里送货,所以麦掌柜也没带什么货,就带了几斤素鸡、油豆皮、油豆腐,一小坛腌白菜、一小坛腐乳外加几张煎饼。

这是沈宁给的回礼。

小厮把马车里挂的灯笼拿出来点上,扶着麦掌柜上车。

麦掌柜婉拒了裴长青送去镇上的提议,坐着马车走了。

送走麦掌柜以后,天早黑透了,沈宁和裴长青却还要忙。

高里正也闲不着,明儿要去送货,今晚上就得装车。

很快张氏、三婶儿以及高里正大儿子三儿子就过来帮忙。

高里正大手笔,点着几盏灯笼,里面是猪油做的蜡烛。

这一趟加上好运来的货,一车拉不下,他们得去两辆车。

以前都是赶骡车,现在得加一辆牛车。

牛虽然负重大,但是脚程慢,所以他们得早点出发。

大不了带着被子,躺车上睡呗。

高里正依旧叮嘱大家带好柴刀长棍啥的,以防万一。

他有里正身份保护,而且本县治安不错,一般没问题,但是保不齐遇到个疯子、疯狗啥的呢。

出门在外,必须保护自己。

小鹤年拿着沈宁的账本,去帮高里正他们装车记账,小珍珠帮忙牵着牲口。

现在没人敢小瞧小鹤年,因为他记账比高里正还快呢,算得又对又快,识字还多。

晚上裴长青让裴大民和裴大根把哑巴、高木头和张本力也叫来,他们要开个小会。

另外他把裴大伯、三叔、四叔和裴大柱也叫上。

等人来的间歇,裴长青问裴大柱:“大哥,麦子种啥样了?”

现在当地家家户户忙种麦,因为没有牲口所以都靠人力翻地,这是很大的工作量。

没有牲口大部分人家没那个条件精耕细作,只侍弄力所能及的,剩下的直接开沟撒种。

今年翻这亩,明年翻那亩,家里土地有限,三四年也就轮一遍。

如此冬天也能把害虫冻死。

平时雨后勤锄地也能碎土坷垃、细化土地。

没有多少农家肥,靠的是轮作、休耕来恢复地力,顶多撒草木灰和自家攒的那点粪肥。

裴大柱估摸了一下,“再翻两天就浸种了。”

他也没有把田地都翻一遍,也是遵循裴二郎以前翻地的规律轮流的。

他也着急,因为种地一天21文,跟着二郎盘炕一天和泥的20文,砌墙盘炕的至少25,像王大现在有30。

听二郎的意思还会给他们涨呢。

他也想跟着盘炕。

但是爹娘说了,答应给二郎种地就得好好种,不能糊弄,更不能挑三拣四,瞅着盘炕好就要盘炕。

现在她和张氏都在阿宁那里干活赚钱,大柱帮忙种地,大伯和二柱带着俩小子负责自家的田地,张氏带着几个丫头负责推磨做豆制品。

一家子除了最小的孙子还不能干活儿,可以说都在干活儿赚钱了。

他们要知足。

以前别说十天半个月去割二两肉吃,就是鸡蛋都不舍的吃俩。

现在他们赚钱,每天都有五十来文的进项!

这……就那些老手艺人他也没得这个赚法儿啊。

毕竟手艺能学,活儿却不是天天有的。

他们却能跟着阿宁和二郎天天干。

天天干活儿,天天赚钱,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发家致富的节奏啊。

还挑啥?

赚了钱,他们家也换了一盘大点的石磨,如今三婶儿四婶儿家也都跟着二郎阿宁赚钱,不再分大房给里正家做豆制品的豆子了。

裴大伯和大娘都觉得以前做梦不敢想的日子,现在让他们给过上了。

真是阿宁和二郎有能耐有良心啊,愿意带着他们赚钱。

人家二郎和阿宁有良心,他们能没有吗?

处处尽量替人考虑到才行。

所以即便裴大柱有想法,却也没说过想盘火炕,依然老老实实种地。

裴长青:“这样,我另外从村里找俩人帮几天工,你先跟着我练练盘火炕。不过一开始要从和泥开始,一天二十文。”

其实裴大柱会和泥,也会砌墙,但是手艺总归没现在的裴大民他们好。

他有点木匠基础,练一练上手很快,加上勤快爱琢磨,上限肯定比裴大民和裴大根他们高。

裴大柱都愣了,好一会儿才惊喜道:“二郎,让我也跟着盘火炕?”

裴长青:“对,大哥你会点木匠活儿,以后咱需要。”

裴大柱高兴傻了一样,哈哈笑起来。

裴大伯不悦地瞪他一眼,让他稳重些,还有你是不是太高兴了?

你这么高兴,是不是说明你之前不乐意种地呀啦?

二郎就是厚道,都不多想的,要给别人都得不乐意。

裴大柱也意识到,又赶紧给裴长青解释。

裴长青笑道:“没什么,这是正常的,你们要是不想多赚钱我才奇怪呢。”

哑巴听不见,但是他会察言观色,而且略略会看点口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裴长青的嘴巴。

虽然哑巴听不见,但是裴长青从来没轻视或者忽略他,开会都叫他在场。

听不懂没关系,现在大家和他相处久了,也能理解他的意思,会打几个手势。

另外不是还有小鹤年这个翻译么?

虽然不能丝滑沟通,但是比别人强一些。

能理解三四成吧。

裴长青:“今儿县城大酒楼的麦掌柜来了,要我们去县城帮忙盘炕。”

众人激动了。

裴长青等他们激动两分钟,才抬手虚压了压,示意他们不要太激动。

“我寻思着咱龙庙镇才开始,也不能丢下,那边本家带亲戚的也能盘上百来个炕呢。”

众人纷纷说是的。

裴长青:“这几天我带着王大,他已经学会开屋顶砌烟囱了,能组建一支分队。”

众人又激动了。

那就能同时给两家干活儿赚钱了啊,速度更快。

裴长青笑道:“不止,我和王大负责开屋顶砌烟囱,你们也可以撬砖平地盘炕砌墙,咱们可以同时给几家做活儿。”

“啊!对呀对啊!还是二郎好算计。”

“咱们就是脑子不够数。”

裴长青:“但是,几家同时开工赚钱快,压力也大。一忙会不会急?一急会不会乱?一乱就出错。给人干活儿出错还好说,总能补救,万一咱自己手忙脚乱摔着磕着呢?”

他面色严肃起来。

原本喜笑颜开的众人立刻鸦雀无声,也认真想了想,点头,“二郎说得对。”

裴长青:“我要求咱们不管同时给几家干活儿,你们只专注当下手头的活儿。比如我今儿让你盘炕,你就把炕盘好,其他的不管。干好手头的活儿,才能去干另外的活儿。”

众人纷纷保证,“二郎放心,我们肯定听你的。”

当初二郎从吴家屋顶掉下来,那惨状他们记忆犹新呢。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裴长青:“无论什么时候我最大的要求就是安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把质量做好。”

强调完安全,裴长青又开始安排后续。

“明儿我带着王大几个把福瑞屋里的炕盘好,后天王大就带着铁牛、高叔加上福瑞去禚家盘炕,我带着大哥、二哥和三哥去荷花沟儿给陶族长家盘炕。”

他对裴大民和裴大根道:“二哥四哥,你们多带带大哥,尽快让他把瓦工活儿熟练起来。”

让别人带,裴大柱可能不好意思怕耽误人家功夫,别人也未必没想法。

自家兄弟就好一些。

而且裴大柱能自己琢磨学点木工活儿,瓦工活儿自然也快的。

裴大民和裴大根当然乐意。

裴大根十岁的时候娘没了,四叔带着一儿一女俩拖油瓶,也不容易再娶。

那两年都靠大伯娘和三婶儿帮衬。

后来大伯娘和三婶儿又帮四叔张罗了续弦,也就是现在的四婶儿,裴大根兄妹俩才能过上顿顿热乎饭的日子。

所以他和裴大柱二柱裴大民几个感情非常好。

裴长青又对有点发呆的张本力笑道:“张哥,我家院墙还没完工,但是活儿也不多了,白天你多受累,早晚的我大伯三叔四叔会来帮忙,再有两天也就完工了,回头儿你跟我去县城。”

张本力原本还担心自己不是裴家人,会被裴二郎冷落呢,没想到要带他去县里。

他立刻精神一振,响亮道:“好!二郎,你放心,我保管干得齐整的。”

裴大伯和三叔四叔也表态,“二郎你放心吧,这两天就能给你家把院墙围起来。”

因为是土坯院墙,围起来不算结束,还得结顶,也用黄泥麦草、茅草之类的给盖上,这样可以保护墙壁,延缓雨水渗透,延长寿命。

说起来土坯砖砌墙不如夯土结实,但是家里有换来的那么多土坯砖不用就浪费了。

而且夯土需要略干的黄土,他们这里的泥土含水分比较大,需要晒过才能夯土,也麻烦的。

裴长青:“回头我还得给后院挖个地窖,也顺便带着你们练练手,都学一学,以后咱们去给人家盘炕、盖房啥的,地窖八成也要的。”

大家伙儿更激动了。

二郎要带他们盖房!

这可是大活儿!

几个月的工钱有了!

裴长青又强调一下各人的工钱。

大家之前的工钱是30、25,现在越来越熟练,王大涨到35,因为他能开屋顶砌烟囱,其他人也涨到30。

包括张本力和裴铁牛。

裴大柱因为新入职,先二十文,盘完陶族长家的争取涨到25文。

裴长青带人是很快的。

这也和他会挑人有关,一开始就挑听话、踏实肯干、有耐心、不浮躁的人。

可以手不巧,但是一定要服从指挥,不能耍小聪明,更不能满腹牢骚。

因为他只需要他们做基础的夯地基、砌墙、抹墙、上梁等工作,没有高深的技术,

那种眼珠子咕噜乱转,精明外露的,裴长青从来不要。

这就从根子上保证了队伍的纯洁性,杜绝了惹祸根源。

要是有个大聪明,不服从指挥,去了大户人家乱转乱看乱说的,那就不是赔钱了事,很可能连累所有人。

裴长青接外面火炕的活儿,一天五百、七百、八百文的也没有瞒着高木头和王大他们。

高木头几个并没有眼红,只觉得裴二郎那么聪明能干,赚钱理所当然。

他们以前找活儿干都费劲,一天20都乐意,24就烧高香,跟着二郎一天25就很满足,现在又涨到三十,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儿呢。

眼红?

眼红啥?

你是比二郎聪明,还是比二郎能干?

地主请短工收庄稼,一天顶多给24文,难道还要把粮食分给你?

老板开铺子,一天赚一笸箩钱,难道还分给伙计?

他们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成裴二郎的帮工,拿工钱,而不是分红。

拿分红的是合伙人,比如高里正和阿宁。

他们自认不配,打开头儿就没那个想法。

当然,除了他们有自知之明,也有裴长青主动筛选以及有意引导的结果。

这些人别说没有分红的想法,连“我跟着裴二郎学会了手艺,我出去单干”的想法也没有。

自己有手艺就能出去单干?

并不能!

人家就认二郎,不会随便用你。

不信去镇上问问,如果没有二郎在前面顶着,他们去给人家盘炕人家要不?

别说一天五百文,一天一百文也不会用。

是压根儿就不会让你盘,谁知道你行不行?

万一给我们把房子弄坏了呢?你个泥腿子家无二两银,赔都赔不起。

即便有泥瓦工的活儿找你,一天也就25文拉倒。

可人家镇上也有泥瓦工,又不可能找你,你只能在乡下帮人盖房子砌墙,根本找不到外面的活儿。

有手艺不算本事,能把手艺变成钱才叫厉害。

他们只有跟着二郎才有活儿干,有钱赚。

他们想得很明白,所以压根儿不会生二心。

而裴长青待他们也真诚,给工钱爽快,教手艺毫无保留,主打一个我要你们快速上手。

即便裴铁牛是哑巴,不好沟通,裴长青教他手艺也是手把手的,做错了就领着一遍遍练,直到练会练熟为止。

这些人回忆起来都是跟着裴长青一起学手艺、干活儿的美好时光,压根儿没龃龉,自然就不会生二心。

他们只会越发崇拜和依赖。

裴长青:“我要求你们尽快都能开屋顶砌烟囱,到时候都能带分队。”

他以后要给人盖房子,就这几个人可不好使。

豆腐村这么多汉子呢,把听话还肯干的拉出来培训培训,都能上岗。

“二郎,你放心,我们会快点学会的。”汉子们热情高涨。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下子。

没存文,所以加更只能随缘,看情况。(づ ̄ 3 ̄)づ

第77章 裴总赚钱 竞争对手就是最强的宣传

第二日一早,沈宁又去村头敲梆子。

很快村头几个妇女就聚拢来。

沈宁:“今儿开始送老豆腐要切成小方块,做腐乳用的,大小你们都知道。”

妇女们道:“豆腐娘子你放心,我们晓得呢。”

沈宁又道:“我还需要俩妇女来帮忙劈白菜,一天15文,谁家有空闲劳力的过来帮工。”

腌白菜得把老帮子劈掉,老根砍掉,还得砍成两半清洗干净,然后晾一晾加盐杀水,杀个一两天再腌制,这样更加脆甜。

若是直接腌,杀水不够,到时候全是杀出来的水,口感差很多。

妇女们没有争抢,而是一起思考商量,“让来顺娘去吧,她家地少,种完麦子了。”

来顺娘守寡多年,辛辛苦苦拉扯俩儿子和一个闺女。

如今大儿子十六岁,闺女13岁,小儿子10岁,都是能帮衬干活儿的年纪了。

几个孩子也孝顺,大儿子是下地主力,闺女和小儿子也去帮忙,让他们娘在家做饭。

现在小儿子帮忙推磨点豆腐。

眼瞅着大儿子该说亲了,可家里这么穷也没人愿意跟。

闺女就想早点给自己定门亲事,赚了彩礼给大哥娶媳妇儿。

来顺娘不乐意,说这样急火火的找不到好人家,净是些占便宜的。

来顺也不想这样,说他已经长大了,现在豆腐娘子又教了手艺,他们慢慢地能攒出彩礼的。

如今他家闺女和小子就能在家压豆腐,来顺娘就可以去砍白菜。

来顺自己去侍弄那几亩地就行。

除了来顺娘,她们又推荐刘大脚。

她公婆生病,为了治病卖了两亩地还拖欠不少饥荒,现在佃高里正家的地。

刘大脚生了一副大脚板,整天赤脚连草鞋都不穿,据说蒺藜都扎不透她脚上的厚茧子。

也就天冷了她才会穿草鞋。

这两户离沈宁家有点远,她不了解,但是她相信村头这几个妇女。

毕竟合作久了,彼此了解脾性。

她笑道:“你们介绍的人我顶信得过,指定勤快又干净。”

妇女们得了沈宁夸,那叫一个高兴。

“那可不么,我们必须得给豆腐娘子介绍好人儿啊,但凡不合格的我们都不介绍。”

“反正自打豆腐娘子教俺们做豆腐以来,咱村男女老少的可爱干净了。每天洗脸洗手洗脚,隔几天洗一次头,点豆腐都得用布包着头发。”

手指甲得剪短,用热水泡得干干净净,断然不能黑黢黢的给豆腐娘子送豆腐。

那她不要!

那些不爱讲卫生的老爷们儿,以前甭管女人怎么喊都不爱洗脚洗手。

现在女人们有豆腐娘子撑腰,理直气壮要求他们讲卫生,不讲卫生就大声斥责,“别连累我们丢人受穷!”

男人们为了赚钱,为了面子,为了不被全村笑话脏汉子,乖乖地去洗,还得用草木灰泡泡搓搓,冲得干干净净才行。

现在别说个人卫生,村卫生都好得很,再也没人随地大小便了。

憋不住随便去谁家茅厕解决一下也行,这是攒粪呢,没人不乐意。

安排完,沈宁就先回家忙活。

很快张寡妇和刘大脚就一起过来。

见了沈宁她们俩还有点拘束,以前送豆腐都是跟着大家伙儿,今儿还是第一次单独和豆腐娘子说话呢。

你说都是庄户人儿,人家豆腐娘子咋这么白净呢?

当然细看手上还是有茧子的,可人家生得就是俊俏。

在她们眼里沈宁就跟发光似的。

明明天才蒙蒙亮,日头还没出来呢。

沈宁也没说什么训诫的话,只叮嘱:“小心刀,砍慢点不怕,一定注意安全。”

这活儿不累,砍砍也快,依然是15文一天。

俩妇女瞬间更感动了。

豆腐娘子就是厚道呀,只关心她们安全呢。

“豆腐娘子你放心,俺们指定小心呢。”

必须做得又快又好。

沈宁就让她们跟着四婶儿和顾氏去忙了。

今儿不等傍晚,下午日头老高呢裴长青他们就给宋福瑞把炕盘好了。

宋福瑞的房间比宋母的房间小很多,一间房的开间盘炕就太小,裴长青给换了个方向。

不像宋母屋里那样把炕盘在南窗下占据一整个开间,而是放在山墙那里,占据整个进深。

那炕就是山墙那么长,两米宽。

宋福瑞不到一米八,两米宽的炕足够他睡的。

这个造型依然可以把卧室的南窗囊括进来,就在炕的一侧,白天照样能晒到阳光的。

只是原本的小三间现在就要变成大两间的布局。

炕前面贴着房门砌墙,然后按一个门洞,装两扇门。

卧室出去就是另外空间,不需要再隔断,直接把其他家具摆到对面山墙就好。

如此布局更宽敞也更方便。

宋福瑞和裴云甚是喜欢。

之前三个小房间,虽然没有墙壁隔断,但是那些木格子也憋憋屈屈的。

现在这么一改就敞亮多了!

禚元杰过来参观,连声赞叹,“福瑞,你二舅兄有几把刷子啊。”

宋福瑞:“如何,我没骗你吧?”

禚元杰连连点头,对裴长青拱手,“二舅兄,明儿去我家?”

裴长青点头,“明天我王大哥带人先去你家,我带人去荷花沟儿亲戚家帮忙开屋顶砌烟囱,后日来镇上。”

虽然不是裴长青亲力亲为,禚元杰却不觉得有何问题。

很多人带了徒弟,就是徒弟出力,师父只需把关即可。

禚元杰笑道:“那我给岳丈家也排个队。”

宋福瑞:“元杰,你岳丈排在我大嫂后面。”

宋福瑞对大哥大嫂还是很敬重的。

既然大嫂说想要火炕,那自然得先给她盘。

至于二嫂?

你找张瓦匠去!

禚元杰表示理解。

外面又传来张瓦匠的声音,催着裴二郎泼水试试烟囱漏不漏雨。

宋福瑞翻了个白眼,“烦人!”

禚元杰小声道:“你二嫂打发人去给他通风报信的,我小厮瞅见了。”

若是别人家的这种事儿,禚元杰才不嚼舌头呢,但是宋福瑞的事儿他就要说。

不说不是好兄弟。

宋福瑞:“我猜到了。别人都夸我二舅兄厉害,就她阴阳怪气,接着张老头儿就来了。”

不是她找来的才怪呢。

裴长青一行人就去了宋母的正院儿,进行烟囱泼水实验。

为了表示自己没作弊,裴长青也懒得再爬高,直接让宋家人自己上去泼水。

张瓦匠:“我来!”

宋母也在呢,知道张瓦匠今儿要来泼水验证,她也好奇,特意早点回来观看。

她忙拦着,“让个小子上去就成,你一把年纪的再抻着腰。”

张瓦匠就吩咐自己徒弟踩着梯子上墙,也不用上房顶,免得给踩秃了。

直接踩着院墙用长柄勺子就能往烟囱根部泼水。

裴长青提醒他:“泼水别敲密封处的泥呀。”

那徒弟对裴长青怒目而视,嫌弃裴长青质疑自己的人品。

他接连泼了半桶水。

张瓦匠站在屋内烟道处,死死瞪着屋顶的位置,就想看有没有水渗下来。

窗外檐下,水哗哗地往下淌,那架势起码是个瓢泼大雨。

张瓦匠:“急雨不漏,最怕密雨,那么两三天一直下一直泡着,保不齐就漏了。”

宋福瑞不服气了,“那样的大雨,不漏的人家少吧?就没有烟囱的地方也得漏呢。”

屋脊处最容易漏,还有瓦片滑动处也漏。

张瓦匠倒是没再坚持,“够了,目前看确实没漏,不知道下大雨时间久了如何。”

反正就是不承认裴长青的能力。

但是即便他没明确承认,结果却也证明了一件事——裴二郎可以改烟道、盘火炕、不漏雨不漏烟!

成了!

镇上其他来看热闹的人家纷纷道:“宋三郎,跟你二舅兄说说,我们家也要盘火炕。”

“咱们虽然不是亲戚,却也是朋友,都是一个镇上的给俺们便宜些。”

宋福瑞:“最便宜就是八百,三天包完工,以后每年帮忙修缮,顶多一百。你们就看这成果,值不值?”

众人纷纷道:“那确实值当。”

这都是镇上开铺子的商户,有钱,并不在乎一天多那三百文。

冬天冻得哆哆嗦嗦和这点钱相比,那自然还是花钱买舒服好。

有钱不为了自己舒服,那他们赚钱是为啥的?

张瓦匠看自己没让裴二郎没脸,反而给他长了名气,让有钱人都找他盘火炕,又气得不轻。

他跟宋母招呼一声,撅哒撅哒走了。

郑氏也挺郁闷的,原本想让老三二舅兄丢丑,结果却成全了人家的名声。

这下好了,她反而免费帮人宣传,真是……亏大了。

见婆婆对火炕的成果满意,她也对宋福瑞道:“老三,我排大嫂后面。”

宋福瑞压着得意,“哟,二嫂不好意思呀,你排晚了,后面还有好多家呢。”

就不给你屋里盘炕!

你想排队?

年后都轮不到你!

郑氏气得脸色都变了,她才不信这么两天能排好多家,肯定是故意不给她盘。

宋福瑞:“二哥,天色还早,要不我们去街上逛逛?”

给岳父岳母买点东西啥的。

裴长青:“没空,咱先给后续盘炕的排排队,收收定钱,要这几日就把料备好的。”

宋福瑞:“二哥,还是你有成算,我这就去招呼他们。”

郑氏听见他叫裴长青二哥,越发来气,自己有亲二哥,你管别人叫二哥?

那是你哪门子二哥?

裴长青和宋福瑞根本没空搭理她。

宋福瑞已经在前院儿给人登记了,“一个个来,先交三成定钱,这几天必须备好料呀。”

傍晚禚元杰跑来感谢他和裴长青,长揖到地,“二舅兄,真是感激万分呀。”

因为裴长青给人盘炕,大家伙儿争相排队,去他家买建材,一下子给他家带来好多生意。

而他最近一直对火炕感兴趣,盯着裴长青盘火炕,没出去花天酒地。

他爹娘都大感意外,给他好一个夸,夸他有正事儿,结识有用的朋友,还给家里带生意等等。

以往他爹娘对他一副又爱又恨又无奈的样子,他习惯了也就那样儿,可今儿看到他们老泪纵横,一副他果然不是烂泥、果然是大器晚成的欣喜若狂的样子,可给他惊呆得不行。

原来他们对他期待这么高的吗?

他抱着宋福瑞,“兄弟,咱们都感谢二舅兄呀。”

宋福瑞用力挣出来,“哎呀,你别这么肉麻,快回去准备材料,木板、桐油、生漆也别落下,都要准备足了。”

青砖土坯石灰是肯定不会少的,最近他们禚家车队源源不断地往镇上运。

宋母又去宋福瑞的房间欣赏了一遍,越看越满意,对裴云夸道:“你二哥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不死板,有想法,是干大事儿的。”

裴云现在已经习惯婆母时不时就夸二哥二嫂了。

只要能入她的眼,她就特别和气亲切,真真的自己人。

裴云适时拿出一双新鞋子,“娘,你整天往铺子布庄跑,鞋子磨得快,我特意给你做了一双新鞋。”

宋母以往为了不让裴云回娘家,可让她做了不少针线活儿。

肉眼可见的,裴云的针线活儿从粗糙难看到越来越精致。

最初宋母是绝对不会穿她做的鞋子,难看还不舒服,后来还让好的绣娘过来教了几天,没想到裴云学得倒快

现在都能当师傅了。

这双鞋子也是花了心思的,并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也没有绣花,而是石青色的鞋面,掐了大红色的一圈边儿,沉稳庄重又不会过于压抑,反而透着一股朝气和力量。

鞋面和其他鞋子差不多,但是鞋底却见巧思。

这时候大部分都是麻鞋、棉布鞋、绸缎鞋、皮革靴/鞋,再就是木屐、草鞋。

除了军人的鞋子和战靴为了固定皮子会用铆钉,普通人的鞋子基本就是正常材料。

不管什么材料,鞋底最不耐磨。

有钱人骑马骑驴坐车坐轿还好点,走路多了就费鞋。

宋母要跑铺子和布庄,远距离坐马车,但是在镇上或者庄子里基本都是走路的,顶多坐软轿。

她的鞋子比较费,尤其鞋底不抗磨损。

以往试过往鞋底包软木,虽然结实点,但是脚感不好,走路多了磨脚。

三儿媳做的这双鞋不一样,鞋底不是包软木,也不是普通绣花鞋那样薄薄的两层鞋底,而是用包了白边儿的袼褙纳的千层底,厚墩墩的,为了结实耐磨,最下那层不是布袼褙而是牛皮底。

一层袼褙有两枚铜钱厚,这鞋底瞅着有六层厚,还加了皮革底。

要想扎透可得费老鼻子劲了。

再看这密密麻麻的针脚,看得出费了很大的功夫。

宋母不由得看裴云也真顺眼一点,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了两分,“你费心了,做很长时间吧?”

裴云:“主要是攒碎布头打袼褙费时间,攒够了我就裁好糊边儿纳鞋底了。”

因为要纳鞋底,自然费了不少功夫,她从好些天前就开始准备的。

宋母摩挲着厚实的鞋底,“这扎得很费劲吧?”

估计手上都得不少窟窿。

裴云:“娘,没有的,我用锥子攮的呢,用大粗针穿着苘麻捻的麻绳纳鞋底。”

宋母:“苘麻?”

她开布庄自然知道,即便织麻布,大家也是用苎麻,可没人用苘麻。

苘麻是野生麻,顶多庄户人割了劈麻搓绳子用。

裴云自小生长在乡下,知道不同麻的特性,“娘,织布用苎麻,纳鞋底用这个苘麻最好,这个麻结实耐磨,又纳得密密麻麻的,鞋子就扛穿。”

宋母微微颔首,“有道理,看得出你花了心思。这样吧,拨几个针线婆子给你,多领一些现成的袼褙,你领着她们做一些这种鞋底,回头做成各色鞋子年底送大主顾。”

裴云惊喜不已,声音都有点颤抖,“娘,让我领着?”

宋母:“怎么,你领不了?”

裴云用力点头,“我能领。”

宋母:“你没读过书,也不懂算账管账,是该学点手艺。”

她想的是大儿媳管账管人行,以后布庄、铺子什么的肯定大半传给大房,而老二负责棉花那块儿,也能跟大房和布庄配合。

以前就老三不务正业,两口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现在看老三帮他二舅兄宣传火炕,嘴皮子倒是利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或许是天生的?

随她?

老三媳妇儿学个手艺,以后管个铺子也行,和老大老二也不冲突。

这样老大老二也照顾照顾。

宋母欣赏完火炕,当场换上裴云做的鞋子,穿着走了走确实舒服。

脚跟好像还比脚掌略厚点呢,走路就得劲儿,不会总觉得往后栽似的。

她脸上笑意更深,“确实好,你有心了,好好干。”

裴云猛点头,“谢娘夸奖,我会好好干的。”

宋母出去,又看到宋福瑞跑过来。

宋福瑞:“娘,咱给二舅兄先结账呗,他家也等着使钱呢。”

宋母如今对老三两口子满意,自然不会回绝。

“去跟你大嫂说吧。”

原本像他们这种人家,找人干活儿不是干完立刻结账的,因为要走账所以得等四五日,先付七成,剩下三成过个月再来领。

不过裴长青是亲家,宋母愿意破例,大不了先从她的私账上扣。

毕竟裴二郎家里也盖房子,肯定急用钱嘛。

她可是非常体贴的人。

她又去见了裴长青,夸他火炕盘得好,烟囱既漂亮又不漏,确实好活计。

“孩子二舅只管放心,镇上这些都是熟人,我让人挨家打个招呼,他们盘火炕给钱也会痛快的。”

虽然不用她打招呼,裴长青已经通过实物证明了自己,还有张瓦匠给加成,别人已经抢着排队盘火炕了。

不过裴长青还是感谢她,且让宋母感觉他是真心实意感激的。

宋母留饭,裴长青照旧婉拒,只说家里活儿多,得回去收拾院墙。

宋母自然不强求。

宋福瑞给裴长青领了钱。

整整干了六天,裴长青拿到三吊钱。

他直接数了140文用麻绳穿着递给旺财。

使唤旺财干了六天小工,旺财表现很积极,没有不乐意,也没有抱怨。

裴长青觉得值20一天,多的20文是奖金。

顺利完工,没出事故,没出岔子,应该奖励。

旺财没想到自己还有钱,都愣住了,“二舅爷、我、我还有钱?”

裴长青:“你干活儿了,干得不赖,自然要发工钱。”

旺财冷落裴父有错,但是他已经受到惩罚,也道了歉。

裴长青并不会揪着不放,赏罚分明也是做包工头的原则嘛。

旺财扑通就跪下了,“给二舅爷磕头。”

裴长青也没不让他磕,这些小厮就是当奴才培养的,他们习惯下跪。

你不让他下跪,他就无所适从。

他让旺财起来,他们收拾东西要去接阿年回家了。

旺财泪汪汪的,二舅爷真是好人,三爷真是好人。

这几天他给二舅爷干活儿,宋家的事儿就得让人帮忙。

人家当然不无偿帮,是要他给工钱抵的。

而他这几天给二舅爷帮忙,没管宋家的活儿,大娘子只怕要扣他工钱呢。

他知道大娘子不高兴他在三爷跟前献殷勤。

他也没抱怨,因为他通过这事儿知道捧高踩低的下场了,就当花钱买教训,以后再不这样。

如今二舅爷给了工钱,比他的工钱还多呢。

他不但没亏,还赚了。

裴长青没给宋福瑞,一是宋福瑞不差这点钱,或者说这点钱对他没用,他需要从其他方面收获。

宋福瑞的收获当然不小。

不过裴长青心里也有一本账,给宋福瑞算着介绍费呢,以后宋福瑞需要钱,他就会拿出来。

现在不需要告诉他,免得他飘。

王大和高木头瞧着裴长青给旺财发工钱不但不嫉妒,反而越发佩服,跟着二郎只管出力干活儿,不需要操心别的,更不用拍马屁。

只要你用心干活儿,二郎都看在眼里。

对一个外人都如此,对他们自己人更不会差的。

裴长青跟宋母和宋福瑞一家告辞。

裴云知道他们新房已经晾干了,“二哥,你们哪天搬家啊,我们去帮忙。”

裴长青:“先搬过去睡觉,家什儿都没好呢。”

宋母闻言,问了一句,“宝儿二舅,你们何时暖房请客?”

裴长青:“估计得过阵子,看我媳妇儿的意思。”

沈宁之前想推广素鸡等新菜,所以想着暖房请客,没想到高里正那么给力,直接打开县城的餐饮界销路,而龙庙镇这边受小少爷的帮衬,也轻松打开局面。

龙庙镇的销路她归功于小少爷,并没记在宋母头上,尽管是她介绍了禚家。

可没有小少爷,宋母也不会这么积极。

因为这些她的暖房宴就不重要了,自然也就没那么着急。

她甚至不想办,请自家亲朋吃顿饭拉倒。

不过高里正的意思还是要办,要当成客户见面会来办,毕竟靳老板、张老板等人对豆腐娘子可好奇了,可想一见呢。

沈宁就说那等等吧,至于具体时间再说,现在没准备好呢。

宋母笑道:“届时记得通知一声,我肯定要去的。”

陈氏和郑氏惊讶地看着宋母,婆母竟然要去裴家参加暖房宴?

真是给裴家脸面啊。

陈氏突然有点后悔没第一天给裴父道歉,同时心里有些不舒服。

婆母让给裴二郎结工钱,一天都不压,甚至说可以走她私账。

真是给大面子。

她娘家给棉花都要压几天货款呢。

再者婆婆竟然让拨几个婆子去给裴云打下手,怎么的,这是要培养裴云以后管铺子?

她越发不舒服,几个婆子,2-9个都算几个。

她决定给裴云拨俩过去拉倒。

问就是天冷了,要做棉鞋,抽不出人手。

郑氏更是嫉妒得不行,老三家的……要抖起来了啊。

她急得一直给大嫂使眼色,大嫂,你想想办法,不能让老三家的抖起来。

裴长青答应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受宠若惊的。

倒是裴云有点受宠若惊,不习惯婆母对她娘家那么亲切。

宝儿见舅舅要走,立刻抓住裴长青的衣摆,“二舅二舅,姥爷这几天怎么不来陪我玩儿了?我要去找哥哥姐姐玩儿。”

他听说二舅家的火炕能睡人,而他家的火炕刚盘好,不能碰,他非常想碰,爹娘又偏不让他碰。

他就非常着急!

他要去二舅家和哥哥姐姐睡火炕!

裴云:“宝儿,明儿娘和你去。”

宝儿嘟嘴,不乐意。

宋母笑道:“宝儿想去找哥哥姐姐玩儿,那就去吧。”她对裴云前所未有的慈和,“老三媳妇这么些日子也没回娘家住过,也该多回去住住,亲戚离得近就是方便。”

这下裴云真的受宠若惊了。

这是头一回。

不过她暂时不去住,她刚领了带人做鞋子的活儿,当然得集中精力做这个。

明儿大嫂拨人给她,还得准备材料,怎么也得一天,她正好回娘家看看。

主要是跟爹娘和二嫂报喜,让他们也为自己高兴高兴。

宋福瑞也舍不得媳妇儿自己住娘家,那他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不行不行。

裴长青倒是不拒绝带外甥回去,正好阿年过于成熟,让他和弟弟多玩玩。

他给宝儿抱起来,“走吧。”

裴云要给宝儿收拾东西。

裴长青:“你不是明儿过去么,一晚上也不用收拾什么。”

说完就扛着宝儿走了。

宝儿趴在裴长青宽阔的背上,学着珍珠姐姐的样子对着宋母和爹娘就飞吻,“么么、么么……奶,爹娘,我去姥儿家,别想我啊。”

宋福瑞摆手,快走吧,不待想的。

裴云:“乖宝儿,明儿娘就去找你。”

回到村里,天也擦黑了。

裴长青让几人先来家里,他把工钱给分一下。

给宋母盘炕高木头还是25文一天,王大30一天,给宋福瑞盘炕各涨了5文,暂时就这样定下。

另外顺利完工没出事故没出差错,高木头奖励25文,王大30文。

昨晚上裴长青就说过王大会是队长,所以高木头没有任何意见。

人家开屋顶、砌烟囱,要爬高,技术要求也高,没什么好攀比的。

高木头拿了190文,王大拿了225文。

才六天就拿到这些钱,两人说不高兴是假的。

高木头虽然不爱说话,却不代表不会来事儿,该感谢的时候他一点不含糊。

他跟裴长青道谢,让以后有活儿只管喊他。

王大原本就崇拜裴长青,这会儿越发崇拜了

他不爱说话是怕说错惹麻烦、被人笑话,这会儿就自己人,他一点不怕说错,一叠声地跟裴长青道谢。

“嘿嘿,二郎,谢谢你呀,你能耐还仁义,俺要跟你一辈子。”

王木匠瞅着自己傻乎乎的大儿子有些没眼看,你明儿又不是不来,在这里黏黏糊糊干嘛?

没看裴二郎都要烦你了吗?

裴长青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明儿开始你就是第一分队的队长。”

早上虽然说过让王大负责开屋顶砌烟囱,给涨五文工钱,却没说队长的事儿。

现在一说,王大瞬间晕陶陶得路都不会走了。

队长?

他?

他还能当队长?

不是做梦吧?

他凭啥啊?

王木匠实在看不过眼,抬手往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给我醒醒。”

王大这才傻笑着挠挠头,“二郎,没别的,俺这辈子就跟着你好好干,你让俺干啥就干啥!”

王木匠赶紧打断他的话,跟裴长青汇报木匠活儿的进度。

新屋两个房门、一个屋门,一个大门,一个小后院门,都已经做好。

明儿开始刷桐油。

家里还有一点桐油,但是不够了,得多买些回来。

生漆会让皮肤过敏,发痒溃烂,所以一般木匠不爱用。

裴长青自然懂这个,所以他的檩木、家具、门窗都刷熟桐油。

虽然熟桐油会形成一层硬膜,淡化掉木板的纹路,但是自家现在还不到讲究美观的时候,防水防腐防潮防晒防虫最重要。

没看那些买不起桐油的人家,那木板门四角都是烂的,门板是裂的,窗户更不用说,甚至房梁都开裂、虫蛀。

不说别人家,就说谭家这个屋子好了。

如果后续他们继续用这个屋子,他的想办法加固房梁、灌桐油除虫呢。

刷熟桐油和刷漆一样,不是一蹴而就的,要刷一遍,等干,然后再刷一遍,如此来个三四遍。

当然这是条件宽裕的人家,不宽裕的一两遍,或者不用。

如果是生漆,那干的速度非常非常慢,所以还是熟桐油好点。

刷油的空档,王木匠又要做其他家具。

裴长青根据家里的需要预订了大中小三张炕桌,甭管当饭桌、书桌还是裁缝桌,都可以。

一张高腿八仙桌,放在堂屋用的,可以做供桌,等夏天热起来不在炕上吃饭,在堂屋或者搬到院子里都行。

还需要做三个炕柜,他和阿宁一个,阿年暂时和珍珠一个,爹娘一个。

等孩子大点,要再添置一个。

王木匠觉得裴二郎真奢侈。

除了这些,他还要做一个放堂屋的饭橱,样子是裴二郎自己画的,款式简洁大方又……有点奇怪,没有花里胡哨不实用的东西,一点都不浪费人工和木板,但是有一些从未见过的设计在里面。

王木匠感觉裴二郎给他打开了饭橱的新思路。

除此之外,裴二郎还要两个大衣柜,立式的,要求宽敞,可以把衣服挂起来的那种。

王木匠忍不住吐槽,你统共就那么两件粗布衣裳,有啥好挂的?

不过东家要,那他就做。

木头肯定不够,还得裴二郎去买阴干好的木头,最好买锯匠解好的板子。

他虽然也能做锯匠的活儿,但是吧,把木头锯解成木板是相当累的,他一把年纪有点吃力,需要人搭把手。

可大儿子要跟着裴二郎去盘火炕呢,没功夫帮他解木板。

那要不就让老二过来免费帮几天工,帮他锯木板?

他跟裴长青说了缺木头的事儿。

裴长青:“这两天就把木头送过来,阴干好的。”

他也不去禚家买板子,而是让高木头帮忙从附近买陈年木头,他之前帮高里正家买过,了解行情。

主要是禚家卖的基本是贵的好板子,他做普通家具不用那么讲究,用榆木、榉木、杨木再搭配些香椿木、香樟木就行。

香椿木防腐可以做橱柜,香樟木防虫可以做背板底板。

而榆木榉木做家具主体,杨木可以做辅料。

普通木头买人家锯好的板子不划算,附加的费用比自己请木匠锯板子要贵。

裴长青觉得王木匠还可以深度压榨一下,另外王二那货自小学木匠,基本功还是有的,锯个木头做个普通家具有什么不行的?

顶多一天三十文,就让他又锯又刨又凿的,很划算。

王木匠:“锯木板有点费劲,我让老二过来帮几天工,不用给他工钱,管饭就成。”

裴长青笑道:“王伯,只要正经干活儿就要给钱,咋能不给工钱呢?先一天25,看看效果,要是可以就涨到三十。”

以前他没钱不说这大话,现在找他盘火炕的都排长队了,赚不完的钱,自然不差这点儿。

王木匠高兴得眉开眼笑,“二郎大方,那我回头把老二带来锯木板。”

裴长青:“王伯如果有相熟的木匠,可以再喊两个来帮忙,争取早点做完。”

他新房现在只有光溜溜的墙壁和火炕,想快点把家具做好。

他可以自己找木匠,不过得花时间考察手艺,还容易养蛊,让王木匠和新来的斗心眼儿。

不如把人情给到王木匠,让他自己找人,这样他们也能齐心干活儿。

冬天没法和泥盘炕,却可以做木匠活儿。

那些盘了火炕的人家,炕上肯定想要炕柜、炕桌什么的。

他以后帮人盖房子,也需要木匠分队。

王木匠手艺和人品都不错,可以拉一支木匠小队。

王木匠闻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激动。

他是个老人精儿,怎么可能不知道裴长青的意思?

裴二郎这是让他笼络几个木匠,以后盖房子还用他呢!

诶呀,他就说裴二郎这人仁义吧!

不枉他每天全心全意给裴二郎干活儿!

他老脸笑开花儿,“好嘞,裴二郎你放心,我保管找手艺好的。”

等王木匠父子离开以后,裴长青把剩下的钱交给沈宁。

这一趟他带回来宋家给的2445文,另外还有六家交的定钱,4320文。

路上都是王大用鸡公车推着的,扛着可有点分量呢。

这六家交定钱是因为这几天就能备到料,备不到的裴长青不收,让他们不着急。

沈宁都惊呆了,果然知识就是金钱啊。

关键裴长青这个不需要什么本钱,对方自己准备材料,他就带人去干活儿。

纯赚!

“哈哈,哈哈哈哈,”沈宁扑倒钱箱子上,笑成个孩子。

我要买两口大铁锅,要买大铁鏊子做煎饼果子,要做腐乳猪蹄,要买新菜刀,要……

第78章 睡新房 这热乎乎的火炕啊,多少年没睡这么舒服了

裴母也高兴,为儿子媳妇高兴,为珍珠和阿年高兴。

有这样能干的爹娘,阿年以后读书不愁,还能给珍珠攒嫁妆。

她对没给闺女置办嫁妆耿耿于怀,要不宋家咋那么瞧不起阿云呢?

沈宁吧唧亲了裴长青一口,“二哥真能干!”

裴长青刚想跟媳妇儿腻歪一下,就见三颗乌溜溜的脑袋从门框处排上来。

底下是宝儿,第二颗是阿年,第三颗自然是珍珠了。

他咳嗽一声,“爹换了衣服就来吃饭。”

也挺晚的了。

小珍珠忽闪着越发漂亮的大眼睛,嘿嘿奸笑,“爹,你好厉害呀,赚大钱了乃~”

裴长青唇角勾了勾,这丫头真是被阿宁说得透透儿的,一万个心眼子都在脸上挂着。

沈宁给裴长青拿了衣服,让他换上赶紧出来吃饭。

她朝三个孩子道:“吃饭了。”

小珍珠:“娘,爹赚钱,那我和阿年有没有份儿啊?”

她对了对手指,“见面不分一半,也分一点点吧?”

阿年虽然克制,却也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宁,很期待。

沈宁想了想,“你俩不小了,的确应该有零花钱。”

小珍珠猛点头,“对呀对啊,我想请阿鹏师兄吃点零嘴啥的,感谢他。”

她跟小鹤年学,叫阿鹏师兄了。

反正都是他们自封的。

阿年也点头,他也想请师兄吃点啥,让师兄知道他有钱,别总想变着法儿的送他东西。

比如师兄想送他砚台,还想送他衣服鞋子,说什么自己穿有点小了。

阿年都婉拒了。

他时刻谨记爹娘的话“咱和人交朋友,是因为情投意合,不是因为人家有钱。咱穿着草鞋和穿皮靴的人交往也不自卑,因为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穿布鞋皮鞋的。读书更是咱自己的事儿,不能指望人家送东西。咱不能让物质熏染了咱们的友谊,要和朋友平等相交。”

他觉得这句话特别好,所以也跟师兄和谢掌柜分享了。

他们觉得娘说得对,就没非要补贴他什么了。

他也和他们处得更加坦然。

他虽然没有砚台,但是现在爹娘赚钱,他是可以买的。

他买个180的就好,谢掌柜给他打个折扣,160就够,如果是瑕疵品,可能120就够了。

嘿嘿,现在他和谢掌柜顶熟呢,是自己人。

沈宁想了想,“你们衣食住行读书的费用,当然要家里出的,以后每周,嗯,每十天,给你们五文零花儿,随便花。”

给现代人瞅瞅,五文好干啥啊,有啥好花的。

这时候可了不得,毕竟大人也没五文的零花儿呢。

宝儿还不懂钱的重要,也不知道二舅赚了大钱,就是被姐姐撺掇着起哄而已。

但是看姐姐哥哥那么稀罕钱,他也想要。

小珍珠立刻道:“宝儿,你管你爹要零花儿,他一个月五十呢。你要十文肯定可以的。”

宝儿:“那我明儿就要。”

沈宁还是给他五文揣兜里,毕竟哥哥姐姐都有,他没有会失落的。

宝儿立刻高兴地捂着口袋,跟姥儿和姥爷显摆。

小鹤年摇头失笑,爱信不信,这钱不等半夜就会被珍珠哄走。

沈宁又给裴母一些钱,“娘,你之前雇人雇得很好,这一次还是你去办吧。”

裴母笑起来,“那不还是你跟高里正的交情么,要不人家陶氏咋可能那么上心呢?我这一次还找她,她家雇人种地有经验。”

裴父没有任何意义,他并不会嫉妒儿媳妇找老婆子不找他,毕竟老大家的地可是老婆子雇的人呢,比他可能耐多了。

他就盘算编席的事儿,寻思找谁来帮工合适,得赶紧给二郎家把两领炕席编好,然后给麦掌柜赶货。

宝儿顾不得吃饭要去看火炕。

他刚来的时候就着嘎吱嘎吱的腌白菜吃了沈宁做的卤素鸡和香干,已经饱了。

“二舅妈,我晚上可以去睡大炕吗?我想睡大炕。”

沈宁:“可以啊,晚上咱们就去睡。这边儿让大白它们看门。”

两只大鹅带着俩小鹅还是很给力的。

大人们吃完饭也赶紧收拾一下,火炕好了就等不及,都不想睡木板床了。

裴母对裴父道:“你去把被褥拿过来,以后也搁这里睡。”

裴父还不好意思。

裴母:“你怕啥?你平时不也搁这里干活儿吃饭?二郎和阿宁都习惯了,老大两口子也不敢说啥。”

裴父小声道:“我寻思着,老大两口子别不给我口粮啥的。”

裴母自信满满,“他们敢?放心吧,那地都是你管着呢,收多少庄稼还不是你说了算?他们不给,你就把粮食先扣下。”

她都想好了,来年继续让大儿子出钱雇人种地,再不让老头子下地了。

敢不听话,她照样抽他!

看他怕不怕!

裴父惊讶地看着裴母,老婆子厉害啊,以前他咋没看出她这么有心眼儿呢?

别说,兴许二郎和阿年就随她呢,反正自己没这些心眼子。

裴父就果真回家把被褥和自己那点私人物品扛过来。

裴端和吴秀娥压根儿没注意,毕竟夫妻俩现在置气呢。

粗使婆子帮他把铺盖卷收拾一下,还恭喜他呢,“大叔去二郎家住以后可享福了。”

裴父笑了笑,“辛苦你。”

他扛着铺盖卷走进茫茫夜色,却一点都不凄惶,反而充满希望。

晚上沈宁和裴长青也张罗搬去睡火炕呢。

火炕早就干了,墙皮和地面以及锅灶慢一些,现在也干透了。

今儿裴母小火烘了大半天去潮气,现在炕面热乎乎的正好睡。

新房只有光溜溜的墙壁和火炕,没有一样家具,看着空荡荡的。

沈宁笑道:“这是顶配极简风了吧?”

裴长青:“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光溜溜的,沈宁却很喜欢。

普通人搬家不就是这样么?

今儿买张桌子,明儿买个柜子,后日买个锅。

随着过日子添置心仪的碗盘、可心的抱枕、温馨的摆设。

慢慢地,空荡的屋子越住越挤,家什儿却越攒越多。

最后就是破家值万贯啦。

她甚至想等有钱了就买很多刀纸,把墙都糊上墙纸,然后买颜料自己画好看的墙纸。

炕上除了炕柜,也要做几个大抱枕,软乎乎的,靠上去就想陷进去。

等糊好了窗户,还可以剪红红的窗花贴上,什么喜鹊登梅、石榴桃儿啥的。

等家具到位,要买几个造型拙朴的罐子放在窗台、桌面上,隔几天就换一把花草。

这个季节就插两支芦苇、两支高低的香蒲、两支高粱穗、野花椒、红红的野枸杞,那也是定好看的。

等春暖花开,就插各种野花野草,什么水红蓼、水芹、野百合、野菊花的。

有了花草,灰扑扑的屋子就有了亮色。

沈宁和裴长青在这里憧憬,裴母和裴父则领着孩子们往炕上铺暄软崭新的麦草。

新炕席还没编好,暂时用晒席顶替。

铺上席子再铺上被褥。

小珍珠和宝儿、小鹤年三个往炕上一滚。

“哇,二舅家的新炕好软乎,好舒服啊!”

“喂,新房子,我是珍珠,是你的主人,你听见没!”

“……”

新屋子没有家具,只有墙壁和火炕,光溜溜的回音特别重。

他们一说话就有颤嗡嗡的回音。

小珍珠和宝儿不懂,特别好奇,立刻哇啦唔啊地喊起来,回声就一阵阵荡漾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玩。”

“滚来……滚去!”

裴母提醒:“滚滚就行,不要蹦啊,小心把炕蹦塌了,给你们漏下去变成三个黑泥鳅。”

宝儿原本正要蹦呢,闻言立刻乖乖躺下继续滚了。

他可不想变黑泥鳅。

珍珠趴在炕上,两只小手托着下巴,两只小脚丫翘起来晃呀晃的,“宝儿,我爹给你家盘炕都没赚钱,真是白做工。”

宝儿不懂,“是吗?没赚钱?那还分咱们零花钱?”

珍珠:“对呀,所以呢?”

宝儿想了想,“那我回去跟我奶说说,让她多给二舅工钱。”

裴父忙道:“可不兴这么说呀,你二舅以后给别家盘炕就赚钱了,没事的。”

宝儿高兴地滚了滚,“哦哦哦,二舅赚钱啦。以后还给我零花钱。”

珍珠:“宝儿,你数不清楚有几个钱,我帮你收着。”

宝儿:“我有五个,哥哥教我数了,我记住了。”

珍珠:“……”

这孩子咋这么难骗呢?

小鹤年就偷笑。

沈宁和裴长青睡西间,把东间给裴父裴母和孩子们睡。

裴母还不习惯,因为东间是主屋,是给当家的睡的,他们现在是二郎和阿宁当家。

沈宁却不管那一套,“我们习惯睡西间,你们就睡东间吧。”

原本裴长青想把东间炕上做个隔断,沈宁说不用,冬天先这样。

来年夏天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要盖两间屋子,到时候珍珠和阿年一人一间。

毕竟一盘炕,中间做了隔断,看起来怪怪的,也不方便孩子们玩耍。

裴长青向来听媳妇儿的,就这样了。

现在也确实没必要。

毕竟珍珠和阿年似乎还没有男女之别,尤其珍珠,没那么早熟。

她全部的心眼子都用在吃喝以及习武和玩上了。

东间,裴父和宝儿一个被窝,裴母搂着珍珠睡,小鹤年自己一个被窝。

宝儿脱了衣服睡下,突然爬起来,“我要和哥哥一个被窝。”

然后光着小屁屁钻进小鹤年的被窝里。

小鹤年吓得够呛,“你不尿床吧?”

宝儿嘿嘿笑,“做梦找尿壶就尿床,不做梦就不尿。”

小鹤年:“奶!”

裴母也笑,让裴父把她刷干净的一个破罐子拿过来,晚上给宝儿接尿。

小珍珠嗤嗤笑,“是不是我娘的花盆?”

裴母:“当然不是,这是你四奶家的。”

隔壁裴长青和沈宁听着孩子们叽叽呱呱的声音越来越稀,越来越低,慢慢地,屋子里就一片静谧。

沈宁小声道:“真有你说的那么隔音?”

裴长青:“试试呗。”

沈宁被他粗糙的大手摩挲得痒痒,想躲,却被捞进怀里箍住。

她小声央求,“明儿还得早起收拾东西呢,你也得去荷花沟儿盘炕。”

裴长青声音低沉暗哑,“耽误不了。”

深秋的风吹在窗外挂的草帘子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屋里也响动着暧昧的声音。

夜渐渐地深了。

第二日沈宁还是起来晚了一会儿。

不过有宝儿在东间做伴儿,倒是也没啥。

主要也不是很晚,还不到早饭时间呢。

她在火炕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睡得真是舒坦啊。

火炕比木板床舒服多了,而且不会嘎吱嘎吱出响动。

沈宁起身下地,隔壁裴母正给宝儿穿衣服呢。

裴母见沈宁起来,笑道:“阿宁呀,这火炕真舒服,我和你爹从来没睡这么舒坦过。胳膊腿儿都能摊平了,老腰也能烙一烙,那叫一个熨帖呢。”

沈宁笑道:“我也是。炕席底下铺了厚厚的麦草也软乎,睡得可香了。”

练功回来的小珍珠诧异道:“怎么,就我没睡好吗?昨儿搬家又累又兴奋,我一晚上都没睡着,今早都起晚了。”

小鹤年惊讶地看着她,你躺下一会儿就呼呼了,哪里来的一晚上没睡着?

自打小珍珠跟阿鹏练功以后,晚上睡眠质量那叫一个高。

经常打坐吐纳都没结束呢,她就小身子往旁边一栽歪,睡得人事不省。

也不能说人事不省,人家还知道自己盖上被子呢。

你就说这睡眠质量多好吧。

外面裴父和裴大伯、三叔四叔商量编席的事儿。

裴大伯说把几家的秫秸都凑过来,找村里老人儿帮忙挑选合用的,再刮掉叶子。

裴三叔说不够,最好把全村不用的都归拢起来,全挑选出来放着备用,要是客人要的多四外村的也收,让他们自己挑选好送过来。

四叔:“我知道几个编活儿手艺好的,把他们叫过来试试,要是行就让他们跟着二哥干。”

他们也想跟着二郎出去盘火炕,不过儿子基本都出去了,没男劳力侍弄土地也不行,他们得留家里。

空里帮裴父编席也行。

像刮叶子、撸桩子、压篾子、刮篾子等活儿,就雇那些老人儿干儿。

编席需要找身体还成,手艺也好的。

镇上和县里有专门的篾匠,不过乡下不讲究这个。

篾匠活儿和瓦匠活儿一样,庄户人多少的都会点。

谁家不得编几个筐子、草垫子、草帘子、草苫子、晒席啥的?

笆斗要求高,编不来,普通的编活儿还是要的。

什么都请人做,那不得搭人情给东西吗?

自己能做的当然要自己做。

几个老兄弟合计一番,说出几个人名儿,都是编活儿还行的。

裴大伯:“高大嘴不行,这人年轻时候就嘴碎。现在二郎家这一摊儿那一摊儿的,都是赚钱营生,谁知道他眼不眼红,会不会给乱说?”

做编活儿不错的高大嘴不知道自己因为嘴硬生生错失了长期赚钱的活计。

他们把全村老头儿和半大老头儿都扒拉一遍,要人品手艺过得去,还要能出来做活儿的。

那还真没几个。

这年代庄户人大多不长寿,六七十还能干活儿的老头儿不多,尤其手艺不错的就更少。

最后他们定下五个。

裴大伯:“吃过早饭后,我让虎头去喊他们一声,过来给他们开个会,问问乐不乐意。”

他们现在也跟裴长青学会开会了。

裴三叔:“那还有个不乐意?”

这年头庄户人要想赚现钱多难呢。

就算他编活儿手艺好,也很难变成现钱。

出去找活儿又找不到。

就给人家种地,一天不也才20文出头儿?

你个老头子编席哪有人家出力气大?

再说找你来编席,至少忙活一冬天呢,这可是长期赚钱的活儿。

这年头能找到长期赚钱的活儿,多不容易啊。

裴父问过沈宁,怎么给编席的人算工钱。

沈宁没考虑卖价多少,只考虑村里人做编活儿的现状。

他们自己出秫秸,自己编席,顶多能卖四五十文,大部分还卖不掉。

现在不用他们出材料,只负责编席,不需要按天算工钱。

一领席从拿到篾片到完工,要求最多六天,一共给60的工钱,一个人干一个人得,俩人完成俩人得。

当然,根据席子尺寸工钱有出入,按实际情况来。

商量好,裴父就去通知那五个人早饭后过来开会。

顺便跟村里人说一声,让他们把秫秸挑一挑,适合编席的留着,到时候送到二郎家来。

裴父没沈宁那个胆子,不敢在村里张嘴喊,只敢跟相熟的老头子说,再让他们帮忙告诉村里人。

“亲戚家有的也可以送,要送品相好的,给县里编席呢,卖相不好人家不要。”裴父没经验,基本有啥说啥,给人解释得明明白白。

“二哥,你现在也能耐啦,还给县里编席呢?”老头子们纷纷围拢来,恭维裴父。

裴父老脸通红,摆手道:“别、别埋汰我了,我能耐啥啊,是我们儿媳妇,县里掌柜来订货,看到我们二郎的火炕就想盘炕,又想要炕席。”

众老头儿们纷纷捧着裴父。

自打裴端考上童生,隔着这么多年,众老头儿们又开始吹捧裴父了。

虽然裴长青和沈宁又是盖房子盘火炕又是做豆腐的,但那是他们厉害,裴父没有什么展示。

这会儿却是裴父要领着人编席,老头子们自然要奉承,说不定自己也能跟着编席呢?

裴父老实解释还得去那五户人家谈编席,就先走,“你们把秫秸送到二郎家,价钱问我们儿媳妇啊。”

秫秸有用,不过平时都是自用或者给亲朋凑,要换钱却不容易。

这还是头一次呢。

“快点快点,赶紧回家收拾,让孩子选选给豆腐娘子家送去。”

“豆腐娘子家真是大好人啊,又收豆腐又收白菜的,现在连没人要的秫秸都花钱收。”

“可不么,都好好挑挑啊,带虫眼的,太细的可别给人夹里面。”

家里沈宁也喊了裴长青过来商量要添置的东西,等他后日去禚家的时候顺便买就行。

裴长青:“给阿年钱,让他今儿去镇上定,有现货的让王大他们带回来,没有的回头我去取。”

早一天给新房把家什儿置办上,他媳妇儿就能早乐呵一天。

裴长青就愿意看沈宁乐呵的样子。

自打没收养孩子俩人出车祸穿越后,裴长青就觉得只要阿宁喜欢的事儿,能早点让她乐呵那就不要晚。

之前他没赚到钱,不能大采购,现在咱有钱了,必须买。

尽快!

沈宁的购买清单早就列好了。

东院儿的锅灶不动,以后还要用呢,新屋这里额外添置两口大铁锅。

一面铸铁鏊子。

两把新菜刀。

五斤猪板油。

五到八个猪蹄子。

还要给阿年买一块砚台,再买两支毛笔,两块墨锭。

买两刀中夹纸,天冷了,家里也得糊窗户。

熟桐油二十斤。

这么一算,小二两银子了。

沈宁赶紧又划掉几样。

他们要给建筑工结算盖房子的工钱,还要支付赊的木头钱。

算了,麦掌柜送的文房四宝直接拿来用好了。

裴长青看她纠结得秀眉都拧起来,揽上她的腰,“想买什么就买,这几天给陶族长和禚家盘完炕又有进项,另外桐油不用付钱,直接从尾款里扣就好。”

她和高里正的钱不能随便动,得再投资,他赚的可以随便花。

沈宁想想也是,反正铁锅这些也不是一次买回来的,先付定钱,过几天再去拿。

那时候裴长青又有进项了。

哎呀她这里回款好慢,腐乳还没好,鸭蛋鸡蛋也得等个月,腌白菜都得等十几天呢。

幸亏素鸡这些回款快,但是又要付工钱又要买豆子白菜啥的,赚了又花出去。

吃过早饭很快王大父子三人过来。

这一次王二肉眼可见的稳重起来,不像之前那么轻浮。

这段日子大哥一直跟着裴二郎赚钱,爹也给裴二郎家做木匠活儿,只有他在家里给大娘婶子的做小家什儿。

他感受到了差距。

他起初挺不平衡的,明明自己做活儿比大哥好,凭啥不让他去?

他娘就叹气,他小妹不客气地怼他,“二哥,我从来没听大哥抱怨啥,只听他夸裴二郎仁义,豆腐娘子做饭好吃。”

他爹骂他,骂多了他耳朵也疲,他娘叹气劝他,可他自小受宠,总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自然也听不进去。

媳妇儿就更别说了,一个男人甭管自己多窝囊,他都想从媳妇儿孩子身上找优越感。

更何况他会木匠活儿,媳妇儿就在家做饭推磨带孩子呢。

小妹不一样。

小妹比他小八/九岁,从小跟着他长大的。

爹娘疼小妹,他和大哥也疼。

原本他以为自己和小妹关系更好,哪里知道她却刺了他。

也是他被裴二郎嫌弃,心里愤愤不平,少不得日思夜想。

想多了,总归也会往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他痛定思痛,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他又回想第一次去裴二郎家干活儿,大哥吃完饭就去修檩木,他却在人家院子里溜溜达达,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要点评两句的轻浮样子。

猛然间,他觉得好丢人啊。

人家裴二郎和豆腐娘子还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人一旦有了羞耻心,就会时时刻刻为过去的蠢事懊恼。

越想越丢人。

就在这时,爹说裴二郎让他去帮忙锯木板、做木匠活儿。

王二真的惊呆了,裴二郎还用他呢?

不嫌弃他?

他跟爹赌咒发誓自己肯定会好好干。

“裴二郎,你放心,我指定不给你耽误活儿。”王二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都泛酸。

裴长青拍拍他的肩膀:“跟着王伯好好学手艺。”

他并不嘱咐什么,王木匠人品过得去,肯定会督促王二的,不需要自己多说。

他带着裴大柱、裴大民和裴大根几个去陶族长家盘炕。

王大则带着高木头、裴铁牛,用鸡公车推着小鹤年和小珍珠,加上另外一大袋子铜钱。

小珍珠兴奋地眉飞色舞,小鹤年却一脸呆滞。

他娘真是……不同凡响,就敢给他这一袋子钱,让他和珍珠去镇上铺子买东西。

他爹娘看来不只是被判官换了脑子,只怕还换了个比心脏还大的胆子呢。

裴母也用小布袋拎上一袋子叮叮当当的铜钱去高里正家,请陶氏帮忙雇俩人给二郎家把麦子种完。

还是一天24文,不管饭。

陶氏正在堂屋美滋滋地往火炉里添煤炭呢。

煤炭是女婿那边帮忙买的。

这煤炭真是怪哈,烧火还得先泼水,可比柴火耐烧多了。

她把燎壶坐上,里面一直有热水,她泡茶、洗脸、洗脚都方便,还顺便放几个栗子芋头上去,一会儿给孩子们当零嘴儿。

看裴母跟着田氏进来,她高兴地挽着裴母的手,拉着她往炕上坐,“大妹子,你来。哎呀,这个火炕真真的好东西啊,睡得我呀,甭提多香了,你家盘得早,早两天就睡了吧?”

昨儿一早高里正去县里送货了,现在还没回来。

他家的火炕这几天加晾待小火烘干的,昨晚上陶氏觉着能睡了。

她也不管老头子没在家,自己先享受上了。

按照裴长青说的铺上厚厚的麦草,然后铺上席子,睡着可软和呢。

可惜她家的火炕有点大,晒席都小一大圈。

她索性铺了两张晒席,然后铺上大棉被。

给炕烧得热乎乎的,临睡前再铲上两铲子煤,都不用汤婆子和火炉,她就盖着一床被子,一晚上都热乎。

再也不冻脚冻脸了。

这一晚上给她舒服得呀,连梦都是香甜的。

自打上了年纪以后,多少年没睡这么香了。

她也是憋得慌,老头子不在家,她也不好跟儿子儿媳显摆,毕竟他们没睡上啊。

所以见着裴母这个也有炕的,难免激动得找共鸣了。

裴母笑道:“巧了,我们也是昨晚上睡的。以前那不是墙不干嘛,二郎不让睡,说潮气大伤身体。”

陶氏见裴母也睡了,就放心痛快地跟她畅聊火炕的舒服之处。

她说得眉飞色舞,给下面的田氏委屈得不行。

她也冷啊!

她也想要啊!

昨晚上她想跟婆婆一起睡,婆婆非说儿媳妇哪能睡公爹的炕?

不让她来。

呜呜呜呜。

嫉妒死她了!

她说自己屋也要盘炕,娘说人家裴二郎给镇上盘炕一天八百文,给咱家那实在是亏了的人情价儿,得大房自己出钱,公中可不管。

啊啊啊啊,委屈死她了,娘不疼她了,姨母也不疼她了。

田氏委屈嫉妒,裴母则嘴巴都合不拢了。

唉吆喂,要不说里正家家底厚呢?

瞅瞅,人家这会儿就烧煤炭了。

裴母都不知道煤炭木炭是啥,还是沈宁给科普的呢。

瞅瞅哈,这还没进十月呢,陶氏就跟过冬一样了。

哎呀,咱不嫉妒,咱二郎和阿宁多能干呀,火炕和豆腐都是他们弄的,以后咱家也烧煤啥的。

陶氏拉着她又问:“一早我听见有人说二郎他爹找人编席呢?”

裴母点点头,就把麦掌柜定炕席的事儿说了。

陶氏:“哎呀,我还想买两张炕席呢,就是不好耽误给人家交货。”

她可以不用便宜,就按照麦掌柜的价格来。

本身裴二郎给他们盘炕,老头子还觉得给他一天八十文挺高的,美滋滋地跟她显摆帮二郎提价儿。

结果人家转身去镇上就能五百甚至更多。

听高木头说了以后,老头子立马就想给二郎补钱。

她给拦住了。

不是舍不得,而是这是二郎给他们的人情。

这说明在二郎心里,咱比宋家还亲呢。

你乐不乐?

以后啥时候补不行?非得可丁可卯地补上去?

老头子乐得大牙差点笑掉。

自己人好,自己人妙,嘿嘿。

裴母笑道:“这有啥的?他爹说了先让这几个熟悉熟悉,过两天还得雇俩来呢。你把秫秸准备好了送过去,出几天工钱,他们就给你编了。”

顶多自家不赚钱。

她相信儿媳妇不会跟里正算这个。

陶氏笑道:“只出工钱哪行,咋也得让人赚点。比县城便宜个十文二十文的,我就顶乐呵的。”

说笑几句,裴母就说雇人的事儿。

陶氏满口答应,“放心吧,指定给你找勤快老实的,绝对不会偷懒更不会偷一个麦粒儿。”

她笑道:“咱村以及周围五六里内村里的汉子,谁勤快老实不偷吃,谁偷奸耍滑拿东家粮食的,我门儿清呢。”

裴母笑道:“就是知道你能耐,特意找你呐。要不像俺们家以前那条件儿,上哪里知道这些去?”

这就是阿宁和二郎说的人脉。

要不是跟高里正交好,他们家就算有点钱,想找人干活儿都得挨个试试,不打两年交道你都不知道谁好使谁不好使。

裴母直接把钱给陶氏,就让她给安排了。

陶氏:“麦种够不?不够的话跟我说,我今年可挑了好麦种呢,产量比往年高两成。”

裴母一听来了兴致,“二郎家也留了,就是产量肯定不如你家高,要是大姐你家麦种有多的,那给我二郎家换几十斤?”

多了也不敢开口,毕竟麦子珍贵,人家那么多地呢。

陶氏:“有的有的,给你换八十斤。”

裴母道谢。

各家五月收麦晒干以后先留最好的当麦种,剩下的再交税,余粮才考虑吃或者卖钱换粗粮。

粮种就是农户的命根子,除非大荒之年谁也不许动。

当初沈宁卖的是额外的,麦种都收在一个大缸里呢。

分家就直接根据田地分了。

这会儿陶氏也不忙别的,先招呼田氏给裴母称麦种。

称好了直接抬到鸡公车上。

自打沈宁家有了鸡公车,高里正看着眼热,立刻找木匠也做了两辆。

别说,在养猪场和养鸡场推粪推啥的,鸡公车比木板车好用。

独轮不占地方,一点道儿就能过去。

陶氏又让田氏给裴母送过去,再把换好的麦子推回来。

田氏老大不乐意的,她一早起来收豆子,白天空里还负责收白菜。

这又给沈宁家当劳力推麦子。

她咋那么命苦呢?

路上碰到吴秀娥。

吴秀娥下意识就想扭头装没看见,裴母和田氏都没放过她。

田氏寻思你也太舒服了吧?

不用伺候婆婆,还使唤上婆子了。

我家都没下人使唤呢。

原本的同盟现在因为嫉妒破裂了。

田氏大声喊:“童生娘子,哪儿去啊?我帮你婆母把麦种送家去。”

提醒她,咋滴,你没看到你婆母吗?不问候?

老娘现在天天被你弟妹祸害,哪哪儿都找不到人撒气!

裴母也大声开口,“老大家的,你没看着我是咋滴?去哪儿?”

裴母其实心里有点发虚,但是珍珠和阿年说了,你只管大声,你大声对方就害怕。

果然吴秀娥就瑟缩一下,比她还心虚。

裴母就更硬气了,“这两天就要种麦子了,你家里麦种用簸箕扇了秕子没?赶紧拿出来扇扇,浸一晚上就能种了。”

老大家雇了俩人翻地呢,现在绝对可以种麦子了。

大街上被婆母这样喊,吴秀娥心里怨恨却不敢顶嘴,忙说知道呢,一会儿就回家弄。

裴母:“当回事儿啊,别什么都不管甩清闲。雇个婆子她能处处替你想吗?你爹娘公婆还没用上婆子呢,你倒是先享受上了。来年记得拿钱继续雇那俩人种地,你爹年纪大了,可没精神和力气种地。”

吴秀娥气个倒仰,没精神和力气种地?

我看精神和力气都用在给裴二郎家干活儿了吧?

裴父一大早就在村里找老头子编席、收秫秸,吴秀娥家左邻右舍也跟着激动,她想不知道都难。

最可气的是她都不知道老头子昨晚扛着铺盖卷去了老二家,还以为他一早下地去了呢。

还是听邻居说编席才想找老头子问,结果没见着人,听婆子说才知道。

咋滴,这以后不用大房养了呗?

有本事你别吃大房一粒粮食!

吴秀娥气得不行,就想去村里找裴父,看看他卖席赚多少钱。

卖席的钱应该给大房!

哪里知道没找到裴父先碰到婆母和田氏。

她俩怎么一起!

真是要命!

裴母不知道吴秀娥这一通打算,训完也不等吴秀娥回话就催着田氏推车赶紧走。

她那个爽啊,感觉自己浑身热血沸腾,走路都带风。

田氏却很无语。

宝儿在家等他娘过来,见姥儿领着人推车过来,他对沈宁道:“舅母,我姥儿买了个媳妇子回来。”

沈宁扭头一看,哎呀,别说,婆母不知道打了鸡血还是怎的,昂首挺胸的,把旁边的田氏衬得跟她丫鬟似的。

婆母这是捡钱了还是又去骂吴秀娥了?

第79章 蚂蚱精 雨打烟囱,经得起考验

裴母跟沈宁说一声,“你里正大娘给咱换了八十斤麦种,她家产量更高。”

沈宁笑着跟田氏道谢,没告诉裴母不是人家产量高,是人家地里有肥,还有牲口耕地,产量比咱高五成是正常的。

而且人家不用休耕那么久呢。

不过裴母这么高兴,沈宁不做扫兴精,也跟着夸。

沈宁已经把家里活儿安排好,这会儿帮着裴母给田氏装了麦子,也没称重,就把田氏的袋子装回原样即可。

这一袋子差不多就是八十斤,用习惯了都有数。

她又给田氏一大碗腌白菜,让拿回去吃。

田氏撇嘴,才不稀罕!

手却接过去放在车上,说了声推着鸡公车走了。

天杀的,她还得回去收白菜!

恰好二蛋又在街上大声喊她:“田大娘,收白菜啦!”

田氏:“烦死了!”

上午大家正忙着,裴云坐马车过来了。

宋福瑞跟着王大去禚家盘炕呢,没来。

赶车的是旺财,他眉飞色舞的,因为从今儿开始他跟着三爷和三娘子了。

宋母说老三两口子跟前也没个使唤人,就给裴云拨几个婆子过去听使唤做鞋子,又给宋福瑞拨一个小厮使唤。

裴云要回娘家,宋福瑞就让旺财赶车。

马车停下,旺财利索地从车辕上拿下板凳,让裴云踩着。

那服务意识就甭提了。

沈宁让他把马卸下来,牵到一边去喂草料喝水。

旺财忙活完,一进屋就扑通跪下,给裴母磕头,又赔罪道歉的。

裴母吓一跳,虽然有教训大儿子两口子锻炼的勇气,可对外人却没那个胆气。

甭管读书人说什么士农工商,说什么贱籍、奴籍的,普通庄户人哪里懂这个?

在他们看来,谁都比自己厉害,谁都比自己高贵。

即便那些大户人家的奴仆,也不是自己能比的。

裴母赶紧给他扯起来,“你这个后生,咋动不动就跪地磕头。”

宝儿比姥儿和娘有当主子的意识,“他是旺财,是咱家的小厮。”

裴母:“我可不管小厮不小厮的,跟着女婿和闺女那就是自家人,以后可不行这样。”

旺财又再三认错,这才觉得好受点,起身又去找裴父了。

裴大伯等人下地去了,裴父这会儿领着新召集的几个老头子在那里说编席的事儿呢。

旺财看得有些懵,这又是瘸腿又是侏儒又是大扁嘴的,凑齐这样歪瓜裂枣的人也不容易。

随即他又暗暗掐自己一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以貌取人呢。

回头再打一顿板子就老实了。

他过去给裴父行礼,叫亲家老爷,说他以后跟着三爷和三娘子。

裴父也不会说什么话,比裴母现在可差远,就说好,挺好,让他以后别那样,来家就跟自己家一样,踏实点就行。

旺财就勤快地帮裴父干活儿。

裴父这活儿他哪干得了?

旺财又脱了外衣跑去帮张本力砌墙。

他小嘴叭叭儿地可给张本力唬得不轻,加上裴父说他会和泥,就让他帮忙了。

张本力:“那你仔细点儿,别弄脏了衣服。”

瞅瞅人家,一个小厮穿着棉布衣裳,可比自己这些庄户人体面多了。

屋里,裴云给沈宁和裴母说她要带婆子做鞋的事儿,“二嫂,你真厉害,不认识我婆婆却把她给看透了。我这几天点灯熬油地把鞋子给她做好,趁着她自己去我们屋看火炕的时候给她,她果然喜欢。”

得亏陈氏郑氏不在,否则肯定得给她搅和,少不得要讽刺她。

裴母也为闺女高兴,“咱庄户人就是实在,你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以后你公婆留给你们俩铺子就是顶好的,多了你们也管不过来。”

裴云点头:“我也这么想的。二嫂说的对,我学好手艺,甭管有没有铺子都饿不着,我心就不慌。”

她还带了两张大袼褙,就是用碎布头加浆糊一层层糊起来,硬戳戳的,可以做鞋底、鞋面、衣服的硬领、帽沿等。

裴母:“哎呀,你咋才领了活儿就占便宜呢?快拿回去,我们可不要。”

这年代谁家有这么张袼褙也很了不起,普通农户得攒多少年才能攒下这些碎布头呢。

有时候好几家凑凑,今年凑给你,明年凑给我的,也就打两双鞋的袼褙。

裴云一下子就带来两大张,做十双大人的鞋都够了。

打袼褙还不只是碎布头的问题,还有浆糊呢,浆糊是把小麦粉用凉水搅和开,然后倒进锅里慢慢加温,烧开放凉就是浆糊。

农家糊春联、墙纸、封窗纸,都用这个。

裴云立刻道:“娘,二嫂,你们可不能那么想我。我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吗?这是我婆婆给的。我婆婆说拨几个婆子给我,陈氏就拨了俩。我婆婆知道也没再多拨人,却让多给了我几张袼褙,让我随便用,还让我给娘带两张,说冬天正好给家里人做棉鞋。”

沈宁笑道:“既如此,娘就收着吧。咱现在不是那光脚的泥腿子,走得起人情了。”

她也想提醒裴云,不是你婆婆突然良心发现对你们三房好了。

是你娘家突然有能耐,能给你当靠山了,她觉得咱配得上跟宋家走动了。

裴云听懂了,“二嫂,你们放心,我不说,但是我心里知道呢。我该孝敬孝敬,但是我知道啥才是对自己好。”

面上的事儿,说好话,多做活儿,她都没问题。

可以后要是关系三房和娘家的利益,她是不会为公婆妥协的。

她要为宝儿打算,而娘家才是她真正的靠山。

看她都懂,一点不糊涂,沈宁也不说什么,“想吃什么?咱们晌午做。”

宝儿:“腌白菜!给我奶带一坛子回去。”

沈宁笑道:“好,安排!”

现在宋母不禁止裴云回娘家,她就没以前那样来了便不想走,吃过晌饭还惦记着回家准备做鞋子呢,就跟裴母和沈宁告辞,带着宝儿坐车走了。

裴母很为闺女高兴,这都是二郎和阿宁的功劳啊。

要不是他俩变了,自家哪能这样越来越好呢?

保不齐现在她和老头子还在被吴秀娥欺负,老二两口一边被大房欺负一边打架呢。

想想以前的日子,虽然过去还不到三个月,可她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

这么一想,她越发浑身都是劲儿,“阿宁,你去忙你的,我把麦种扇扇,浸上,这两天就可以下麦种了。”

沈宁:“行,娘你悠着点,别累着。也不知道阿年和珍珠买东西咋样了。”

裴母:“有阿鹏跟着呢,肯定差不了。”

确实差不了,除了阿鹏还有小少爷呢。

早上那会儿王大他们用鸡公车推着小珍珠和小鹤年加一袋子钱送到书肆,然后就去禚家盘火炕。

阿鹏帮他们把钱拎到楼上,小少爷就盯着那一袋子钱发呆。

虽然萧先生和阿鹏带着他一路南下也会用铜钱付账,但是他们日常带的是银票和银子,在城里可以直接用碎银子,要下乡才会去钱庄兑换铜钱出来用。

所以他真的没见过这么一大袋子钱,叮叮当当估计得有一千多枚。

他咽了口唾沫,“你们这是?”

小珍珠乐得恁大的眼睛见牙不见眼,“我们昨晚上搬到新房睡火炕啦,但是那边没有锅,不好烧火,我娘就让我们来镇上买铁锅。”

小少爷这才松口气,他还以为这是阿年娘给他的谢礼呢。

他道:“你们知道怎么买吗?铁锅买多大?”

小鹤年点头:“知道的,我量过,我爹娘也说过。”

小少爷矜持地点头,“那咱们先读书,晌饭吃完饭溜达消食儿的时候一起去买。”

小珍珠响亮地说好。

小少爷:“珍珠,你早上已经练功过了吧?先和我们一起读半个时辰的书。”

小珍珠面露惊讶,“我?”

小少爷面色淡定,“对。做人要文武双全,既有智慧又有体魄,否则不是书呆子就是莽夫。”

其实是阿年拜托他,让他帮忙想办法带着珍珠读书。

珍珠特别会忽悠人,而且特别会哄骗爹娘。

在家里搂着娘的脖子说“娘,我今儿读书了,识了几个字,给你说说”,阿娘就特别高兴,搂着她又亲又夸的。

结果转身来到书肆,她就变了副样子,一副我要练功谁都别来打扰我的架势。

珍珠“哎呀”一声,扭头去找自己的师兄,可惜阿鹏躲开了。

小少爷:“珍珠,即便你看话本子,看故事,也得识字才行,否则就只能听别人说,人家就会糊弄你。”

上一次小少爷给他们讲了一个笑话,是一本小册子里的,但是那里面的字小珍珠大部分都不认识。

她又想知道还有什么笑话,就央求小少爷和小鹤年给她读。

小鹤年故意给她读错,她也不知道,后来小少爷给她读,她一下子就听出来啦。

好呀,阿年竟然敢糊弄她!

不过她质问阿年的时候阿年跟她道歉,又说了缘故,她就不生气了。

然后,继续让阿年给自己读。

阿年就可无语了。

他真是拿珍珠一点招儿也没的。

她要是二蛋那么好学就好了。

现在小少爷重提旧事,小珍珠哼了一声,“好吧好吧,为了看故事书,我也得学学识字。哼,等我学会识字,我一定要写一本笑话大全、故事大全,看谁还敢糊弄我!”

阿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珍珠,那我可相当期待。”

珍珠立刻欢喜地跑下去找师兄了。

吃过晌饭,他们跟谢掌柜说一声去逛街买东西。

谢掌柜要陪他们却被拒绝了,反正有阿鹏不远不近地跟着呢。

小珍珠一身草绿色的衣衫在前面打头阵,俩发包一颤一颤的,特别精神。

小少爷和小鹤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看着三个不大点儿的孩子站在高大的柜台前,卖货的汉子沉默了。

他扶着柜台努力低头瞅了瞅,“你们大人呢?”

小珍珠:“这位大叔,你不要瞧不起人哟,我们爹娘让我们来的。”

她正儿八经地拿出一张纸头,对着上面的字念叨:“三尺广口大铁锅两口!”

语气特别豪横。

念完踮脚抬头问汉子,“大叔,有现货吗?”

汉子被她那可爱样儿逗乐了,原本面瘫脸都不由得露出笑意,“木有,得等两天。”

小珍珠又念:“两尺……这么着比划。”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鏊子的直径,“大铁鏊子一个,我娘做煎饼的。”

汉子:“这个咱们叫饼铛,有俩现成的,三尺,你们要吗?”

大铁鏊子不是一块铁板,而是中间略高,四边矮一点有两指宽的这边,还有三只脚,可以支在土坯上架起来。

两尺的鏊子,因为厚重,也得110文呢。

三尺就要150文了。

小珍珠和小鹤年、小少爷嘀咕一下。

娘说两尺正好,这个比娘说的大好大一圈呢,不知道娘要不要。

小鹤年:“咱家锅框子就是三尺的,我看这个鏊子也行。”

小珍珠就说要,又问:“大叔,这现货能不能便宜点?”

汉子:“……给你便宜两文。”

买糖吃。

小珍珠压根儿不嫌弃,毕竟他们可是连摆路边摊儿赚一文半文都稀罕呢。

菜刀开好刃的,和铁铲子一样需要锻打,所以比较贵,一把50文,好一点的60文、八十文也有。

这下小珍珠不懂了,“为什么有三个价钱,是更大吗?”

她好讨厌做选择!

汉子:“不是。”

小珍珠:“更快吗?”

汉子:“更好用,耐用。”

80文的锻打多次,不但锋利,而且前薄后重,能拍蒜、能切肉皮、能剁小骨头。

小珍珠很好奇,想都看看,比较比较。

小鹤年和小少爷也互相交换意见。

这可太超出他们的知识范畴啦,谁也不懂。

小鹤年:“阿鹏那把短刀多少钱?”

小少爷:“几万钱?”

小鹤年嘴巴成了○形,这么一看菜刀相当便宜了。

他盘算一下,现在娘和爹都赚钱,爹给人盘炕回款还快,其实不差这三十文。

还是买把好的。

不等他说呢,小珍珠已经大声道:“给我来一把五十的,一把八十的,我们回家试试,看看八十的凭啥贵,五十的还有啥进步空间。”

菜刀有现成的样品。

不过汉子不敢给他们碰,“回头让你们大人一起来拿。”

小珍珠坚持要先看看。

汉子拗不过她,如果是大人他可能就不耐烦地呵斥了,但是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他甭管怎么努力板脸都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于是三小只在汉子的监督下,认真且近距离观摩了三种价格的铁刀。

小珍珠:“60的感觉更快,50的笨笨的,80的切东西好用。”

小少爷于做饭一窍不通。

小鹤年:“我感觉可以给娘买一把切菜的,再买一把厚一点的斩骨刀。”

他看书肆后厨的墙壁上就插着好几把刀把,有片刀,有斩骨刀,有剔骨刀,还有小刀,锤子,斧子什么的。

小珍珠很认真地带入沈宁模拟了一下,“娘会先肉疼一番,好贵啊,一把刀就够了,不需要两把,然后又说确实好用哈,家里确实需要一把这样的大刀,毕竟以后咱家有钱了,也要经常切肉剁肉的嘛。行,买了!”

小少爷惊讶地看着小珍珠,“珍珠你模仿人挺厉害呀。”

不但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连想法都能模仿。

小珍珠得意急了。

她就是人家夸她什么,她就越要把那方面做得更好,让人家更惊讶。

特别好强一孩子。

她果断给沈宁定了一把八十文的好刀,又定了一把斩骨刀。

她先付了鏊子的钱,让阿鹏扛着。

付其他定金的时候小珍珠不死心地大声问:“大叔,我一下子买这老些呢,是不是打个折啊?”

汉子不懂:“打什么?”

小珍珠:“就是便宜点。我娘说,她在你家买过大小铁锅和铁铲子,你给她便宜,还送了小刀片。今儿我们来买更多,是不是得更便宜?”

汉子:“……”

看出来你们是母女了。

汉子还没想好有什么能送的呢,小鹤年道:“师傅,你送我们一把锥子和几根针吧。”

他其实想给爹要一把新的刮胡刀,结果人家卖三十多文呢。

现在奶要给他们做棉鞋,正好需要锥子和大针。

汉子:“……”

你们知道针和锥子多难做吗?那也是需要钱的好吧?

小珍珠被小鹤年启发了,“大叔大叔,你再送我们几个小铁片片,我爷带人编席呢,要刮秫秸皮,还要刮秫秸瓤。”

把铁片一边磨锋利,然后包上厚厚的把手,拿着刮叶子。

刮瓤好像得用小刀?

那不如再要把小刀?

这要是大人,汉子保管给对方丢出去。

可这只是三个小孩子,又俊又乖又讨喜的孩子,哪里舍得啊。

汉子向来硬邦邦的心这会儿都软了,寻思有啥能送的,能送的就都送她吧。

于是三小只从铁匠铺出来就拎了一串叮叮当当的小铁片、小刀、锥子、针什么的小物件。

小珍珠乐得合不拢嘴,“哈哈,发了发了,娘指定乐开花。”

之前娘要了一个小刀片就高兴好久呢,现在看到这么多东西,还不得乐到过年?

买完铁家什儿他们又去肉铺买两斤肥肉,再买几个大猪蹄子。

沈宁觉得猪蹄肉少,价格却不便宜,不如直接买五花儿,但是小珍珠记着她说的腐乳猪蹄,宁愿不吃红烧肉也不吃水饺。

她说“娘,我长这么大,吃了五花肉和饺子,还没吃过腐乳猪蹄呐”。

沈宁哪里扛得住闺女撒娇?

安排!

五花肉可以不吃,饺子可以不包,腐乳猪蹄必须烧!

毕竟搬到新屋睡了嘛,得做顿肉菜庆祝庆祝。

普通人家不爱买猪蹄、排骨这种肉少价高的,但是有钱人喜欢吃,所以肉铺里好的肋排、猪蹄并不常有。

他们来的不巧,猪蹄被人预订了。

小珍珠漂亮的大眼里写满了失望,“哈?没有了?这么多猪肉没卖掉呢,怎么单单猪蹄被买走了?”

小少爷看向屠户,“聚文书肆定猪蹄了吗?有的话拿出来。”

曾屠户立刻懂了,怪道这小公子瞧着顶气派,原来是谢家小公子。

他也不管书铺还是别家了,直接端了一盆出来。

小珍珠瞳孔地震:“哈,你还说没有呢!”

曾屠户笑道:“小姑娘,人家预订了。你们小公子面子大,你先挑。”

回头他跟人说一声,人家都会理解的。

小珍珠就欢喜地挑了五个最大的猪蹄子。

小少爷犹豫一下,提醒她:“珍珠,前蹄虽然略小,但是肉多骨头少,适合红烧卤煮。后蹄大,肉少骨头多,皮薄胶质多适合炖蹄花儿汤。”

小珍珠和小鹤年惊讶地看着他,你也不会做饭呀,怎么懂这么多?

小少爷微微一笑,“书上看的。”

吃多了就有经验了嘛。

曾屠户也点头,“小公子说得对。”

小珍珠想了想,他们要做腐乳猪蹄,那就是红烧,便都换成小蹄子。

她用纤细的食指戳了戳,“你这个小蹄子,怪有讲究的呢。”

众人沉默一瞬。

小珍珠又剽悍地跟人砍价了。

她跟沈宁学的,单价不高的东西不要人便宜,而是让人送点搭头。

我买这么多猪蹄,你再送我块猪皮!送块没肉的骨头!

曾屠户被小珍珠忽悠得晕头晕脑,送,统统送。

除了一斤猪皮,还送了一块筒骨外带一截猪尾巴稍儿。

毕竟五个猪蹄也不便宜嘛,要94文呢。

等看到一身草绿的小姑娘笑哈哈地跑出去,曾屠户就觉得这是一只大蚂蚱精!

专会忽悠人。

待三小只叮叮当当回书肆的时候,路边儿一行少年惊讶地看着他们。

“那是……小谢公子吗?”

“是阿恒。”

“他真的领着一个乡下小子读书呀?”

“对呀,上次去娘娘庙就见过了。”

当中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面色愤愤,“他不和我玩,就是为了和一个泥腿子玩?过分!”

旁边少年听到他的抱怨,提醒道:“阿肃,不要如此说阿恒,他有自己的朋友,你也有自己的朋友,不是么?”

叫谢肃的孩子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他的朋友有什么好的!”

少年却约束他们,不许小孩子去捣乱,免得惹恼谢恒讨不到好。

这位小七公子现在瞅着一派云淡风轻,据说在家的时候很是跋扈,惹着他可没好果子吃。

谢肃却不以为然,他又不跟阿恒做对,他要教训那个小泥腿子!

禚家。

今儿虽然裴长青没来,但是宋福瑞带着王大、高木头、裴铁牛,外加宋福瑞,却也把活儿干得漂漂亮亮。

宋福瑞帮忙和泥,高木头和裴铁牛先配合王大开屋顶,处理干泥巴、椽子、砌烟囱。

大家配合有度,忙而不乱。

裴长青的要求是一个带一个,让他们尽快学会开屋顶砌烟囱。

王大和高木匠搭配也挺默契的。

俩男人都是话不多、踏实肯干的类型,因为专注学东西也快一些。

等高木匠学会,就可以再教裴铁牛,然后再带一个新人。

下午有点阴天,瞅着晚上可能下雨。

高木头提醒王大:“咱是不是得给盖一盖?”

王大:“对,二郎都说了,要是看到阴天,甭管下不下雨都得盖。”

他们还特意从禚家买了油布,能把烟囱整个包起来的那种。

不过禚家开着建材铺子呢,自然不需要用他们的,禚元杰一吩咐就有下人送来需要的油布。

傍晚差不多四点多他们就跟宋福瑞、禚元杰告辞。

如今他们也做熟了,又有四个人,三天时间很宽裕,自然没必要做到很晚。

禚元杰让人拎来两桶桐油,都是加工好了的。

一桶十二斤出头,两桶能有二十五斤。

他只收二十斤的钱。

零售一斤42-45文,批发卖36的,他这次给裴长青30文一斤。

不赚钱,就是带带的价格。

毕竟裴长青盘火炕间接给他家带来好多生意,除了青砖土坯石灰就是桐油和木板了。

他没说这是二十五斤,但是他相信裴二郎会知道的。

因为宋福瑞夸他二舅兄手上有准星,能掂量几斤几两。

多五斤,裴二郎肯定能掂量出来。

不说裴长青了,就是王大也能感觉出来。

禚元杰陪着宋福瑞给几人送走,回头就笑开花儿,“兄弟,我家这几天材料都卖断货,不停地往这边儿运,哈哈,比县城铺子卖得都多。”

宋福瑞:“我二舅兄过几天要去县里,县里又要多卖了。”

禚元杰敏感道:“哎呀,那估计要涨价了。我得跟爹说说,让他赶紧多囤桐油啥的,别到时候不够了。”

青砖石灰土坯啥的倒是无所谓,因为窑厂全年无休一直在烧,囤积了很多青砖。

石灰矿只要不采空了,就不会缺石灰,主要是运送费时间。

宋福瑞拍拍他的肩膀,“元杰,好好干啊,跟定我二舅兄以后多的是好处呢。”

他二舅兄还要给人盖房子,就照他那套理念,以后这些大户人家估计更愿意找他盖。

这么说吧,二舅兄可以用更少的钱,让屋子里不返潮,让院子里不积水,这一点很多人家都做不到。

那些一下雨就在院子里养鱼的,每年都得头疼俩月呢。

他得意地邀请禚元杰一起去看他的火炕。

禚元杰:“你家又没干,不能睡。”

宋福瑞:“我二哥说了,可以小火烘烘,咱去点火试试。”

裴长青警告他了,不能着急贪快,大火会让炕面裂开的。

烟道以及砖缝也是,如果没有经过充分自由地收缩干透,而是靠猛火烤干,那就会让砖缝间的泥浆骤然收缩,会导致砖与砖之间拔缝,那就漏烟了。

但是小火就没问题。

可小火也就烘烘炉子,根本烘不到炕,更烘不到烟道。

禚元杰又不傻,自然能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不去。

他要去爹和大哥跟前卖好儿,多捞点好处。

裴长青给带来这么多生意,那自己不得分两成啊?

他想开个胭脂水粉铺子,嘿嘿。

宋福瑞跑回家,“阿云,宝儿,我回来了。”

宝儿不在家,去她奶院儿里玩了,顺便在那边吃饭。

虽然宋福瑞很稀罕儿子,但是隔三差五的儿子不在跟前儿也挺好,他可以和媳妇儿腻歪。

但是这会儿家里多了俩婆子,他……没的腻歪了。

俩婆子却很有眼力见儿,“三娘子,时候不早了,看不清针脚儿做活儿伤眼,婆子先回了,明儿再来。”

裴云笑着送她们出去,回来见宋福瑞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乐呵呢。

她笑道:“捡钱了?”

宋福瑞得意道:“今儿又有八户来排队盘火炕。我瞅着二舅兄得忙晕头,能赚不少钱。”

裴云:“娘和二嫂还说呢,多亏你介绍人盘火炕,二哥才接那么多活儿。”

宋福瑞不要二舅兄给他分红,就为这朵夸奖的小红花儿。

主要媳妇儿和二舅兄岳母他们夸他,他就觉得哎呀,这么累还挺值得。

最近他跟着盘火炕,和泥抛砖都专业了,胳膊和腿上也练出结实的肌肉。

这让他感觉非常有力量,人也挺拔自信很多。

这时候外面下起雨来。

起初淅淅沥沥的,后来渐渐传来雨打瓦片的沙沙声。

宋福瑞:“哎呀,又让二舅兄算着了,得亏给元杰把烟囱盖了,要不刚砌好的烟囱这么淋一宿肯定得漏。”

裴云也高兴,“二哥现在做事真是靠谱得很,比那些四五十的掌柜不差啥。”

郑氏和张瓦匠等人也在看这场雨,盼着下大点,如此正好检验裴二郎的烟囱漏不漏!

郑氏一会儿去宋母院儿里瞅瞅,一会儿又打发丫头去问问老太太房间漏没漏雨。

可惜她盼了一晚上人家也没漏。

王大几个走在路上,还没到家就落了雨。

幸亏他们带了雨布。

这种雨布就是用铜钱厚的粗棉布浸泡桐油,三浸三晾得来的。

防水防雨很好,也是做油布伞的材料。

这可是裴长青之前斥巨资买的呢,就怕砌烟囱半途下大雨把人家屋顶给泡坏。

阴天下雨的时候用这个罩着,边缘糊上黄泥,那就没问题了。

他们把油布交给小珍珠和小鹤年披着,汉子们自己戴上斗笠,快步往豆腐村赶。

等他们到家,正好裴长青和裴大柱几个也回来。

一见面王大就主动跟裴长青汇报:“二郎,我们给禚家盖好油布了,没问题。”

裴长青笑道:“我想到了,你们做事都稳妥,肯定没问题的。”

王大高兴得呀,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王木匠又悄悄捅咕他一下,让他稳重点。

王二瞅着大哥那得意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从小大家夸他聪明伶俐,大哥笨笨的,结果现在大哥却得意起来了,他反而灰溜溜的。

裴长青也没落下他,戴着斗笠去看了看本村和周边村子新送来的几根木头。

这是高老二帮他联系,又用驴车给拉过来的。

王木匠已经领着王二剥了树皮,修了树瘤以及枝丫,还拉好了墨线,明儿就开始锯板子了。

锯木板需要的技术很高,尤其需要扯大锯的俩人配合默契,必须把板子锯的一样厚薄。

他今儿可把老二好好叮嘱了一番。

裴长青笑道:“王伯,现在干活儿麻利很多啊。”

王木匠:“那肯定不能给二郎你拖后腿儿呀。”

裴长青看了王二一眼,“照这样,锯完板子也能一起做家具了。”

王二心里说我不稀罕他夸我,我才不像大哥那么上赶着,可听到裴长青夸他,他也笑得瞬间不值钱起来。

不枉他今儿埋头撅腚地干活儿,都没偷懒。

裴大柱看着外面的雨丝,虽然不大,但是秋雨经常下两三天不歇,“二郎,要是明儿还下雨怎么办?”

裴长青:“东家都有数,阴天就会把土坯和石灰搬到仓房去,咱们盘炕砌墙在室内,到时候在屋里撬砖空出泥地来和泥也一样。收拾完以后,再给东家处理一下,把地砖铺好就行。”

只要保证烟囱盖好,其他都是小意思。

大家就放心了。

王木匠带着俩儿子告辞。

再不告辞他怕丢人,老大老二那俩眼珠子一门儿往灶房瞅,怕不是想留下吃炖猪蹄?

虽然他也想,但是你醒醒,人家这一大家子人呢,哪有你吃的份儿?

咱家伙食也不差!

如今父子三人都赚钱,老婆子还在家里纺纱织布,小闺女也自己做嫁衣不用花钱。

他们家在乡下算有钱人好吧,会吃不起几个猪蹄?

回家就炒盘子鸡蛋吃!

果断告辞。

因为下雨天冷,沈宁让妇女们也早点下班回家。

她们从早忙到晚,个个很勤快,天气不好早点收工也是应该的。

小珍珠和小鹤年跟爹娘汇报买东西的过程,顺便报账。

带了多少钱,付了多少定钱,买了哪些东西,还要了什么赠品。

小珍珠一样样往桌上摆,可给裴母乐得不行。

一会儿一哎呀,一会儿一惊喜。

“锥子,大粗针!珍珠,阿年,你们可真能耐啊,咱家就缺这个呢!”

一会儿裴父又呀起来,还有给他们刮皮刮瓤准备的铁片和小刀呢?

这俩孩子,真是顶大用,多少大人也要不来这些东西啊。

至少裴父觉得自己就不行。

沈宁看着大鏊子笑逐颜开,“哇,鏊子,我的梦中情鏊,摊煎饼的神器!”

听说俩孩子给自己定了两把昂贵的菜刀,沈宁果然先肉疼两句,“小孩子买东西果然不看价格”,随后又高兴,“咱家可太需要两把好菜刀了,你们真会买!以后就得让你们帮忙买东西,尤其我想买又舍不得的。”

前世她如果碰到想买又舍不得花钱的就让裴长青给买,好像钱不从自己手里出去就不那么心疼一样。

她给珍珠和阿年一顿好夸,母女俩又一顿么么哒。

小鹤年虽然也想和爹娘么么哒,但是——太羞耻了啊!

还是算了!

裴长青垂眸瞅瞅儿子,大手胡撸一下儿子的头顶,“干得不错!”

小鹤年立刻笑起来,“爹我原本想给你要个刮胡刀的,人家卖三十文呢,回头你自己买吧。”

既然人家不送,他就没自作主张,怕买了不合适的。

他发现裴长青的刮胡刀不快了,整天都要用磨刀石磨一磨。

要是不小心,还容易刮破出血呢。

裴长青被他说得心里一暖,笑道:“明儿爹就去订把新的。”

他又去检查桐油,质量一如既往的好,也发现禚家多给了几斤。

之前刷檩木的时候他买过两桶,一桶用完一桶还有一点,这些木桶是要回收的,他掂过重量。

王大说一斤三十文,那禚家给的相当便宜了。

这个人情,他记下了,明儿跟禚家致谢。

【作者有话说】

小珍珠今儿穿了新衣服,草绿色的袄子,草绿色的裤子,草绿色的鞋子,还掐着黄边儿,嗯,头上还有俩布包,也是草绿色掐黄边儿。

宋母:咦,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有钱也没审美,都不讲究个搭配。

第80章 腐乳炖猪蹄儿 朝廷接手珠算研究,咱们来研究拼音吧

沈宁去灶房处理猪蹄儿。

下着小雨,外面冷飕飕的,草棚子不保暖。

裴长青果断和裴父把大铁锅拆到屋里去,装在东间给老人孩子那屋烧炕。

又暂时把大铁鏊子装在西间。

回头要换铁锅的,所以不用密封。

沈宁在东间做腐乳猪蹄,裴母就在西间锅灶摊煎饼。

俩崽儿一边儿一个帮忙烧火。

因为斩骨刀还没拿到,小珍珠让曾屠户帮忙把猪蹄斩块了。

沈宁直接把猪蹄块和几块猪皮、猪尾巴冷水下锅煮开,撇掉浮沫。

这时候猪肉都吃粗粮,没有添加剂,身体里也没那么多脏东西。

把腐乳、腐乳汁以及豆瓣酱调配的料汁倒进去,加上一块饴糖,再加黄酒、葱姜。

要搁之前沈宁都舍不得加姜葱,现在自己囤了三十斤姜,做腌白菜又收了一些,用起来就没那么抠搜。

大火烧开转小火炖。

两个锅灶烧火,屋里很快就暖烘烘的,不只是炕上热乎,堂屋都暖和。

阴天下雨,屋里光线晦暗,但是灶间火光照耀,倒是也能照亮。

一家子就坐在桌前聊天,笑声不断,合着猪蹄儿的香气从门窗飘出去。

此时,不只是裴家就连合村大人都不知道的豆腐娘娘教的小教徒们正在村口一边嗅着飘来的香气一边祈祷。

这群半大孩子都戴着斗笠和草帽,一个个用力嗅着鼻子。

“这一次味道不一样!”

“比红烧肉更香!”

“听说是猪蹄!”

“我不信,猪蹄子整天踩猪粪,怎么可能这么香?”

除非给我尝尝。

“笨啊,豆腐娘子肯定洗干净了啊,猪大肠都喷香呢。”

最馋那个叫蒜头的孩子跪到土地庙跟前,“豆腐娘子,请你保佑我娘也做顿肉吃吧!”

其他孩子见状立刻跪了一排,丝毫不管地上湿哒哒的,吃肉的心无比虔诚。

新加入的孩子还不了解,问道:“管用吗?”

“当然管用,没看二丫他们拜得从几个月改善一次到十天一次,现在五六天就改善了吗?”

蒜头:“我家以前俩月吃不上一次蒸鸡蛋,现在十天吃一次!我要吃肉!”

大伯娘、三婶儿以及四婶儿家孩子是最虔诚的“拜豆腐娘子有肉吃”的崽儿。

因为沈宁总换花样做吃食,做了就往那三家送。

大伯娘几家也不好意思总白吃,十天里也改善一次,现在赚钱多五六天的就改善一次。

要给沈宁还礼嘛。

小孩子又不懂那么多,他们就觉得这是自己拜豆腐娘子的功劳。

自然越发虔诚啦。

没爹娘啥事儿,嘿。

偏生小孩子只跟小孩子分享,还叮嘱不许告诉大人和大孩子,说出去就不管用,一辈子没肉吃。

那还了得?

所以他们不但不告诉大人和大孩子,连有肉吃的孩子也不能告诉。

比如高进禄那种,够让人嫉妒的,还告诉你,好让你吃更多肉?

你做梦呢。

自然的,小珍珠和小鹤年也不知道。

而沈宁现在搁村里收豆腐、千张什么的,村里人都跟着赚点,多少的十天半个月也稍稍改善一下。

大方的买二两肉,舍不得的就蒸俩自家的鸡蛋呗。

甭管怎么说,那也是改善了。

这下好了,孩子们更觉自己是大功臣。

每天必做的事儿就是去豆腐娘子家附近写福字,给豆腐娘子祈福,顺便拜豆腐娘子保佑他家吃肉!

他们每天傍晚必做的功课就是猜豆腐娘子家吃什么。

如果没有特别的味道,就是家常饭,如果有霸道的香气冲天而来,那就是吃好饭!

趁着这个时候祈祷格外有用,豆腐娘子似乎能感应到,会让他们娘隔天也改善改善!

今儿豆腐娘子家吃了喷香的猪蹄儿,那自家也得做点好吃的吧?

嘿嘿。

期待!

沈宁家晚上这顿饭香得呀。

那油汪汪、橙红油亮的猪蹄,夹起来颤巍巍的要落不落,泛着独特的肉香,让人口水直流。

小珍珠啊呜一口,“哎呀,这个皮好好吃,又糯又弹,什么弹来着?”

小鹤年吃了一口连筋带皮的猪蹄,哇,香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Q弹,弹牙,又香又鲜!娘,真好吃!比书肆后厨做的猪蹄还好吃!”

书肆的伙食很好,基本每天都有肉鱼虾之类的,猪蹄排骨红烧肉也常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鹤年觉得就是没有娘做的好吃。

可能像书里说的,母亲的味道,那是一种七老八十也难忘的情怀。

虽然他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娘做的就是更好吃。

他分析可能因为别的大厨甭管做什么都只是做饭,而娘给他们做好吃的时候还融入了她对家人的爱。

她总是笑微微的,哼着歌儿,做出来的饭菜就格外好吃。

小珍珠把裴母新摊的煎饼展开,“哇,好大一张,比以前的还大好多!明儿我们要给师兄们显摆显摆。”

她往煎饼上放猪蹄、腌白菜、酸萝卜,再放一点葱丝、腐乳,卷起来,两只小手握不过来,裴母就帮她托着。

小珍珠啊呜一大口,又香又糯又脆,猪蹄的咸香混着腌白菜和酸萝卜的酸甜,简直太好吃了!

“嗯嗯,香!”

小鹤年:“娘,我给师兄留一碗,明天带去给他尝尝吧。”

沈宁:“我留了呢,明一早给你们带的。”

小鹤年和小珍珠放学那会儿邀请过小少爷和阿鹏,说下雨夜里冷,问他们要不要来吃炖猪蹄,顺便晚上睡自家火炕。

小少爷很矜持,说不方便夜宿,就婉拒了。

小珍珠没当回事,人家说不来就是不来。

小鹤年却看出师兄眼中的挣扎和纠结,就是明明很想来,但是又要矜持,而且下雨不方便留宿之类的。

小鹤年知道师兄有点洁癖的,可能怕来乡下睡觉如厕不方便。

自然也就不强求。

明儿给师兄带一碗尝尝,他一定会吃得睁大眼睛,用一种惊艳又夸赞的语气说:“阿年,你阿娘做饭真好吃!比后厨做的好吃多了!”

嘿嘿,得意!

外面凄风冷雨,屋里热气腾腾,香气喷薄,一家子其乐融融。

冷风嗖嗖,裴长青和裴父把窗户上的草帘子挂下来,拿土坯在窗台上压实了。

还是要糊窗户的,草帘子透风。

现在能对付,冬天就不行了。

裴母把两张袼褙拿出来,正好一个窗户一张,先钉在窗户里面,可挡风呢。

封上袼褙,屋里就暖和多了。

再把灶膛填上两根木柴让其慢慢自燃,那热乎气能延续到后半夜去。

吃得太饱不能立刻睡觉,一家子就聚在东间炕上说话。

裴父说说招人编席的事儿,裴母说下雨也挺好正好种麦子呢。

小鹤年又把珠算拿出来给爹娘等人说说,看看能不能启发新灵感。

小珍珠则教大家睡前打坐吐纳,可以睡得更香。

沈宁推推裴长青,“二哥,还不睡,你背两页书?”

裴长青:“……”

如此温馨甜蜜的时刻,他要学习?

沈宁笑道:“看,咱儿子闺女多勤奋好学,你也可以的。”

裴长青认命地掏出自己的论语,其实他没有偷懒,得空就看两页,几天里也背一篇。

有些不认识的字他还问阿年和沈宁。

如果阿年和沈宁都不认识,阿年就去书肆问谢掌柜和小少爷,回来再告诉裴长青。

裴长青就给标上拼音。

这会儿被小鹤年看到了。

小鹤年:“爹,这是什么?”

正一心二用一边背书一边盘算哪天去县城的裴长青:“……”

他和媳妇儿的马甲是不是穿不住了?

不慌,只要我不承认,你看到再多证据也没用。

裴长青:“嗯,这个嘛,是你娘做梦梦到的。”

沈宁震惊脸,裴总,你这样甩锅好吗?

小鹤年已经看向沈宁了。

沈宁想了想,拼音好像比算盘口诀更好“研究”?

她道:“就以前你们不是发明了蝌蚪一样的123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做梦总梦到,不知道哪天晚上就梦到更像蝌蚪的符号了。”

她就把aoe这些写了几个,“有些记不清了,有些忘记念啥了。我就记得那个人说文字是可以用拼音速成的。”

她举了个例子,“论lun,语yv,孔kong,子、子是啥来着?”

小鹤年眨眨眼,“子,子一子?”

沈宁一拍巴掌,“对,不愧是阿年你呀,比娘厉害多了,娘梦到都忘记了,你没梦到都会。”

小鹤年:“……”

我哪里会了?就是根据你说的规律把这个字拆分一下呗?

他又学着用发音来拆解,“裴,扑诶配。”

小珍珠也凑过来,但是她对这种需要费脑子拆解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是热衷给小鹤年挑刺。

“扑,扑屋扑?”

小鹤年摇头,“不能是扑,否则那爬怎么拆?扑啊爬?批呢?扑一批?不对。”

小珍珠:“破诶裴,破屋扑,破啊爬……嗯,不会了。”

小鹤年眼睛一亮,“珍珠,你行呀。”

小珍珠哈哈大笑,“当然!我可行了!”

小鹤年就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拆。

“要是用娘梦到的蝌蚪文字代替这些发音,然后组合起来,加上不一样的调子,就很好记发音。虽然发音一样的字有很多,只知道发音也不行,不过这个发音可以帮助我们看书,如果书上标了发音,那即便不认识那个字也能读出来,这样就可以自学!对吧?”

他自言自语,自己跟自己问答,越说越激动。

“娘,你能把你记住的蝌蚪拼音都写下来吗?”

沈宁:“我、我想想啊。”

她又写了几个。

裴长青:“那什么,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回头多睡睡,兴许又能梦见几个呢。”

小鹤年眼睛亮亮的,“娘,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他把这张纸压在自己枕头边上,希望自己晚上也能梦到。

小珍珠:“我也要做梦。我梦到我坐着一个大花船,可好看了,阿年在城里给我买点心吃,哎呀,我都没吃着就醒了。”

裴母纳了一会儿鞋底,看阿年想睡,她也收拾一下准备睡觉。

没有更漏,其实这会儿还早呢,毕竟下午阴天,他们看不出真正的时间。

这会儿也就八点多。

但是黑乎乎的,又是刮风又是下雨,说十点也像。

裴长青和沈宁的生物钟在呢,回屋又奢侈地点灯看了会儿书,小声商量怎么梦见后续的字母。

秋雨打草帘,发出沙沙的白噪音,裴家人在暖烘烘的火炕上睡得格外香甜。

而龙庙镇上的小少爷,却睡不着。

听着冷雨打窗扇,他想起爷奶、爹娘、兄弟姊妹、先生、阿年和珍珠,想起很多人和很多事儿。

越想越睡不着,他便穿衣起身继续给先生写信。

萧先生走后他已经给先生写了好几封信,不过这时候山高路远书信难寄。

即便萧先生和成家有私交可以托人捎信,也并不容易。

比如他之前一直未曾收到先生的书信,前几日一下子收到六封。

大部分是先生在路上写的,写他对阿恒的挂念和关心,写他的殷殷叮咛。

最后这封格外厚,他已经反复看了好几遍。

先生给他批改了作业,夸他功课认真,做得很好,又让他不要只专注读书,也多出去走走,看看,和孩童们玩玩。

先生夸他爱思考,又让他不要想太多,小孩子想多了伤身。

先生先跟他话了好几页纸的家常儿,事无巨细地说,就和别人家的父母一样。

说尽了,才又夸阿年,说阿年是个好孩子,有天赋,只要加以培养以后定有远大前途,他们没看错他。

先生还夸了他们提的珠算,让他不要和谢炽那种鼠目寸光又故步自封、妒贤嫉能的人一般见识,只要朝廷不是这样的就行。

先生说他已经把珠算推给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很感兴趣,还亲自下令让皇家工匠赶制几副红木珠算,还召集工部、翰林院、国子监等不少人才成立了专门的珠算司研究算法,务必研究出比算筹更加简便快捷的方法来。

先生调侃这么复杂的算术,不该让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殚精竭虑,怕他们累得提前头秃,长不高。

最后先生说他很想念阿恒,希望阿恒在乡下和阿年珍珠能过得快乐。

快乐就好,不涉风雨,不惹尘埃。

最后的最后先生也给了他谜语的答案。

他给先生的信都在右下角用阿年他们发明的数字符号记录了页码,那是他给先生出的谜语。

先生的确是先生,一下子就猜到了。

还夸他们厉害,竟然能研究出前所未有的密语。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小神童。

先生又提醒他们,不要骄傲自负,以免伤仲永。

但是又鼓励他们可以继续研究,只是不要过于伤神。

他给先生写了十几页,先生也给他写了十几页的回信,也用了那个符号标注页码。

这么多内容,基本都是关心他生活和心情的,很少提及阿年。

所以他没好意思给阿年看先生的信。

他有点担心阿年会不舒服,毕竟珠算是阿年带来的,先生交给朝廷,就夸了阿年两句,没有夸上好几页,也没有说给什么表彰。

他怕阿年失望或者难过。

其实他现在不怕失去先生,也愿意先生多夸阿年和珍珠两页的,这样下一次他就可以拿出来跟他们一起读信。

他在信里写了很多阿年和珍珠以及他们的家的事儿,希望先生也多夸夸阿年和珍珠,这样下一次他就可以和他们一起读信。

他也把阿年和他爹娘研究的竖式运算写给先生,希望对朝廷研究珠算有帮助。

先生的信真的好长,他回了很长很长的信。

写得手都冻僵了。

外面一直在下雨,虽然不大,却透着沁骨的凉意。

阿鹏在屋里生了火盆,但是书肆这边的墙壁比京城的薄,门窗也没那么密封,所以屋里还是冷的。

听着雨声沥沥,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答应阿年的邀请去他家吃猪蹄睡火炕呢?

他还找了非常拙劣的借口,说什么不方便外宿,啊,真是蠢啊。

阿年还替他找补,说“书肆伙食好的很,每天都有肉鱼虾的,师兄也不馋猪蹄。我家虽然有热乎乎的火炕,可师兄从京城来的,对火炕也不新鲜,而且我家茅厕还没修好,是不方便。”

他后悔了,想去睡热乎乎的火炕,想吃香喷喷的炖猪蹄。

这时候阿鹏提醒他,“阿恒,夜深了,该上床睡觉了。否则明儿你和阿年读书该打瞌睡了。”

小少爷:“阿鹏,你是不是可想睡火炕吃腐乳猪蹄了?我还没吃过腐乳猪蹄呢。”

阿鹏轻笑,“明儿跟阿年说,下一次咱们带上猪蹄去做客。”

小少爷这才高兴一点,“好!”

第二日一早,小鹤年兴奋地宣布,“娘,爹,我也梦到那些符号了。”

他拿了炭笔唰唰把自己梦到的几个字母写下来。

实际不是他梦到的,而是他看了沈宁写的那些字母以后,满脑子都是怎么找规律,写法、读音,是不是有规律。

肯定要简单好写、好认好区分,还要读音单一能和其他发音拼成现有的字。

这么想着进入似睡非睡境地,灵感爆发,研究出几个字母来。

正洗脸的沈宁立刻拿着手巾进了东间,“我看看?”

小鹤年写的是她没写过的n,z、x、l。

沈宁惊呼,“阿年你好厉害,你写的是呢子西了!”

小鹤年:“……”

不,我并不知道读啥,我只是根据好写好认简单有效还不重复的原则设计的。

沈宁抱抱他,揉揉他的脑瓜儿,“这一晚上梦到这么多可不容易呢,别乱想了,好好歇歇。”

才七岁的孩子啊,又是想珠算又是想拼音字母的,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可别给脑袋累着。

小鹤年不但没累着,反而更兴奋,大脑活跃得很。

恨不得立刻去书肆跟师兄探讨。

先生们不能讨论珠算,这个发音总可以吧?

现在书本上也会注音,但是不用这种字母,而是用简单的字标注难字的发音。

那样虽然也可以,但是字的笔画多,写起来占地方,太乱,不如这个字母清爽简单。

而且对不识字的人来说,简单的字他也不认识啊。

如果有这个拼音,识字仿佛找到了捷径,能事半功倍。

而且,特别方便自学!

他来了兴致,早饭都一直在说这个。

小珍珠听得云里雾里,好没意思啊,还是煎饼果子好吃!!!

有了鏊子,沈宁早饭给家里做煎饼果子了。

小麦粉和小米粉混合,打入一个大鹅蛋,加上一点盐巴,搅和得没有面疙瘩。

等鏊子烧热,拿油擦子把鏊子擦一遍,舀上一勺面糊糊,拿一块薄薄的木板儿那么刮几圈,一勺面糊就变成好大一张煎饼。

再敲上一个鸡蛋,等边沿翘起来便用铲子铲一圈,趁煎饼没准备迅速翻过来,然后刷上自己调配的豆瓣酱和腐乳料汁,再放上卤素鸡、油豆皮丝、油豆腐、葱丝、腌白菜丝,腌萝卜丝,然后卷起来。

大饼,没有很多配菜,卷起来正好。

一人一个双手掐着啊呜一口,又脆又香。

小珍珠又开始提要求,“娘,什么时候也加薄脆、油炸果子、煎蛋、里脊、香肠啊?”

这都是以前沈宁随口说的,小珍珠记得可清楚呢。

沈宁笑道:“现在有鏊子,以后娘随时给你们做。过几天的,等咱交了腐乳大货又能分钱,娘就给你们炸,统统来一份!”

小珍珠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娘,再给我师兄和阿年师兄煎俩,给他们带过去。”

沈宁:“煎饼果子得现吃,凉了再热也不好了。”

小珍珠:“没关系的,师兄们不在乎。”

谁让他们昨儿不来的呢。

沈宁便又开始给他们煎。

裴母:“阿宁,我学会了,我来煎,你去吃。”

这么大的煎饼,她一个没吃完,给了老头子一半,老头子吃了一个半也饱了。

沈宁其实就是想做,自己连半个都吃不了。

刚才一边做,一边被裴长青投喂,也差不多饱了。

她给小少爷和阿鹏卷了一个腐乳猪蹄的,另外一个就是他们吃的这种。

给他们的一个饼打俩鸡蛋,奢侈一点。

她也没多做,两个铲开都尝尝就好,凉了再热也不好吃,没人尝两口拉倒。

昨夜下了一夜小雨,今早落叶枯草满地,气温更凉了。

一早竟然冻手。

小鹤年瞅瞅刚出锅的煎饼果子,到了镇上不会冷掉吧?

为了保持热度,沈宁用干净的小包袱把煎饼果子包起来,又卷了几层油布。

小鹤年想了想,直接把油布包裹揣进怀里,这样肯定不会凉的。

为了不让煎饼果子冷掉,小鹤年第一次很没眼力见儿地催正跟沈宁说话的裴长青:“爹,出发啦!”

小珍珠看见他往怀里揣煎饼果子,自己也要揣,却被小鹤年拒绝了

小珍珠:“爹!”

热乎乎的煎饼揣在怀里,就跟抱着小火炉一样,多热乎啊。

她也想揣。

裴长青:“……不行。”

小珍珠嘟嘴,“为什么阿年能揣,我就不行?”

裴长青:“你是女孩子,揣着不好看。”

小珍珠:“娘说我最好看,我不管穿什么,变成什么样子,都最好看!”

裴长青:“不行揣煎饼。”

小珍珠抱着胳膊生气了,不理睬他们,任凭小鹤年怎么逗她也不吭声

小鹤年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一枚大钱,她噘着的嘴才慢慢拉平。

小鹤年又塞一枚,她的嘴角就翘起来了。

原谅你啦!

她瞬间又灿烂起来,跟大家伙儿说说笑笑。

到了书肆门口,高木头给小鹤年抱下来,小珍珠却自己跳下来。

小珍珠拉着裴长青理论,凭啥给阿年揣煎饼不给她揣。

嘿嘿,希望爹也塞给她俩大钱。

小鹤年道别后匆匆往书肆跑。

小少爷正和阿鹏说话呢,就见小鹤年蹬蹬跑上楼来,肚子竟然鼓鼓囊囊的。

两人正诧异呢,就见小鹤年掀开衣襟一把扯出个冒热气儿的包袱,“我娘新做的煎饼果子,给你们尝尝。”

俩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小少爷瞬间眼睛酸酸的,眨眨,温声道:“你不怕烫的?”

小鹤年:“不烫,温呼呼的。”

小珍珠美滋滋地跑上来,她到底是跟爹也“讹”了两枚钱。

“哎呀,阿年,你今儿能耐了,比我跑得都快。”

等小少爷和阿鹏打开包袱,煎饼果子和腐乳猪蹄的香气瞬间四散开来。

小珍珠吞了口唾沫,她怎么又饿了呢?

楼下的谢掌柜和早起来抄书的书生们也闻到了。

谢掌柜:“珍珠,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小珍珠嘿嘿,“谢掌柜,你来尝尝。”

煎饼很大,每一个都被铲成三块,每块都挺大呢。

小少爷毫不犹豫,捧起一块煎饼啊呜一口。

里面是油亮喷香的猪蹄。

真香!

阿鹏比他厉害,一手一块,免得被谢掌柜抢了吃不到。

他还示意小鹤年给小少爷占一块卷腌白菜的。

谢掌柜也不挑,随便拿起一块就吃,“唔,真好吃!”

豆腐娘子咋这么会做好吃的?

真得把后厨送到豆腐娘子家练练手艺。

小鹤年表示你练不到的,后厨的手艺已经挺好,他只是不爱你而已,所以给你做的饭菜你吃起来就那样。

我家的饭菜是有爱的!

小珍珠和谢掌柜特别有话聊,一个自来熟,一个开铺子的舌灿莲花。

小少爷一边吃一边看着,心里又漫上一阵潮湿。

昨晚上他真的真的好后悔拒绝阿年的邀请,没吃到香喷喷的猪蹄,没睡上热乎乎的火炕,没感受到那温馨的家庭氛围。

嗯,现在吃到了。

真的很香,很香,就像他第一次跟着先生出门,路上嫌弃伙食粗糙不肯吃,闹绝食,先生就饿了他两天,那之后吃到的第一顿饭。

吃什么无所谓,吃什么都香甜。

他记住了那个感觉。

小鹤年看师兄大口吃煎饼果子,与有荣焉,他娘做饭就是香!

他提醒:“师兄,吃不完可以不吃了,你再尝尝卷菜的,里面有素鸡腌白菜萝卜,一咬可脆了。”

小少爷早饭胃口不佳,没吃两口,这会儿胃口大开,把猪蹄煎饼吃掉,再吃另外一块。

那边阿鹏已经吃完自己那份儿,又盯着谢掌柜那块。

谢掌柜赶紧拿在手里,“我下楼了,你们随意。”

小珍珠笑道:“过几天,等我娘大赚一笔钱,要给我们做全家福煎饼,你们要去吃吗?”

小少爷果断答应:“去。”

小鹤年惊讶地看着师兄,怎么我邀请你不去,珍珠一说你就去?

你偏心!

小珍珠又掰着手指头讲了半天全家福有什么,明明都是小少爷以前不稀罕吃的东西,偏生被她讲的食指大动,越听越馋。

“薄脆就是用油炸的面片,和面时候加了糖和鸡蛋的,炸出来一咬,那个酥脆,啧啧,绝了!”

小鹤年:“……”

你又没吃过。

小少爷吃完煎饼果子,仔细洗了手,又抽了两张信纸,对小鹤年道:“吃撑了,咱们下去溜达溜达,正好一起看看先生的信。先生夸你了,还把珠算推给朝廷,让那些学士、翰林和国子监的学生们研究。”

小鹤年满脸向往,他跟小少爷相处这些日子,也打听了县学、府学、国子监等的结构,那叫一个憧憬。

朝廷研究珠算!

太好了!

以后算术就不用算筹了,可以噼里啪啦打算盘。

娘和高爷爷做生意就更方便。

他压根儿没想过要奖励啊,萧先生应该多夸他什么的,满脑子都是太好了!

小少爷看他高兴得小舌头都露出来了,不见一点失落和愠怒,感觉自己还是不了解阿年,居然把他想成那些沽名钓誉的人了。

他以为阿年会在意第一人这个称呼,会想让先生跟朝廷要这个称号,这样以后阿年读书科举也会轻松很多。

他自己早慧,阿年也早慧,所以他们都是以一种介于成年人和孩童之间的思维交流,并不会觉得这样想有什么不对的。

若是大人听着就会发笑,俩七八岁的孩子在这里纠结大人的事儿?

哈哈,好好笑。

他们一起看萧先生的信,阿年一直惊呼连连,夸先生的字漂亮,潇洒飘逸又不失风骨,夸先生温柔,对师兄好,对他也温和。

连一丁点儿“先生就夸我两句”、“先生对师兄夸更多”之类的意思都没。

小鹤年压根儿就没这样的念头,那是师兄的先生啊,夸师兄不是应该的吗?

而且师兄这么小就只身在外,没有爹娘亲人,多不容易啊,就这都得夸爆好吧!

娘每次说起来都有些神色复杂,虽然夸师兄独立厉害等等,但是最后又会露出怜悯的神色,说不希望他和珍珠这样。

她想让他和珍珠一直在爹娘的怀抱里,直到他们长大不需爹娘为止。

阿年安慰阿恒:“师兄,萧先生虽然远在京城,日理万机,但是他心心念念着你。”

你一点都不会孤单哒。

小少爷笑起来,“对呀,我也思念他。阿年,谢谢你。”

阿年疑惑:“谢什么?”

小少爷笑:“煎饼果子啊,真香!”

谢谢你的陪伴和理解,也谢谢你的安慰和鼓励。

别人以为你跟我读书赚了大便宜,殊不知我才是获益良多的那个。

消食儿完毕,他们要回房读书了。

照例是小少爷先检查阿年昨日的功课,然后休息,再讲新的功课。

之后是他们自由学习讨论的时间。

小鹤年忍不住跟师兄分享拼音字母,“师兄,这是我娘……我和我娘做梦梦到的。”

他相信师兄,但是也不想娘承担什么风险。

从娘故意引导他和珍珠发明数字符号就知道,她指定不想别人知道是她想出来的。

毕竟她是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女人。

他并没想过自己想出来也很惊悚——毕竟他只是个小孩子。

因为他就是个小孩子啊,没什么好怀疑的嘛。

顶多就是过于聪明了点。

小少爷:“拼音符号?”

小鹤年点头:“对,那个数字符号算术方便,这个拼音符号识字方便,事半功倍。但是我们只知道皮毛,还得请师兄和先生们继续完善。”

小少爷来了兴致,俩人暂时不研究珠算了,毕竟运算口诀太麻烦,他们俩孩子弄不出来,还是交给朝廷吧。

拼音确实比数字好琢磨,毕竟沈宁给了他们规律。

一上午他们就在这里拆分读音,罗列尽可能多的读音出来,把哪些相同那些有区别都分类列出来。

小少爷笑道:“阿年,咱研究两天,回头请学堂章先生他们帮忙完善一下,等差不多了一起给萧先生写信吧!”

小鹤年眼睛都亮了,有些激动,“好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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