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体会到了婉昭容的那份不甘愤怒,设身处地之下,她只怕比婉昭容还要怨恨。
只是这张脸,好生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众妃目光各异,有好奇打量,有审视窥探,更有甚至,嫉恨恼怒。
江贵妃居高临下地扫过众人反应,对跪着的珠珞道:“起来吧。”
珠珞规规矩矩地起身,她今日打扮得并不张扬,一条素净藕丝裙,头上的珠钗也不繁复,用以白梨簪点缀,耳上一对珍珠吊坠,虽打扮得简单,但难掩倾城之姿。
之前的诸多猜测,当她真正现身的那刻,就全部消散。
原因无他,她这般容貌,换做天下任何一位男人,都难以把持。
审视珠珞目光中,最灼热的一道必然是婉昭容,珠珞刚站起身,就听到她不忿道:“景答应,你的脸几时好的,都不告诉本宫一声?好歹本宫也为你担心过,你竟瞒得这般好。”
珠珞面向婉昭容,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道:“多谢昭容娘娘关心,昨日好的,只是嫔妾之前身份卑微,不敢以此事叨扰娘娘。”
昨日?婉昭容冷哼,这个贱婢真是睁眼说瞎话!
明眼人都看出珠珞对婉昭容的忌惮,连容貌好了,都不肯摘下面纱,就为了等侍寝那日才重现天日。
索性也不再多话,冷眼看着婉昭容和珠珞之间内斗,以后的日子,她们主仆两个或许能给她们带来更多的惊喜。
江贵妃见珠珞行礼规范,问答有度,让人挑不来错,便示意珠珞坐下,说了两句场面话:“景答应以后便是大家的姐妹,景答应不懂规矩的地方,还望各位妹妹多多指点。”
珠珞刚坐下去的身子,立马起身,朝着江贵妃盈盈一拜:“多谢贵妃娘娘。”
态度谦卑,规矩得令人咋舌。
江贵妃未见珠珞本人,还以为是个轻狂的贱婢,仗着美貌爬了龙榻,这般女子她一般不会放在眼里,等皇上玩腻了丢开手,都不用她出手,过几日人就会自取灭亡。
没想到,竟是这般一个人。
江贵妃心中不由得升起危机感。
珠珞对面坐着的是英答应,若说英答应承宠也有段日子了,可惜位份还是答应,到底是缺了点运道。
如今珠珞是有了封号的正经妃子,地位真论起来要比她高,英答应脸色怎么可能会好看?她搅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揉碎。
珠珞像是没有看出英答应面上的不满,还友好地冲她笑了下。
此刻英答应的表情更是挂不住了,刚刚的讨论是一回事,如今看到真人就是另外一回事,看到真人对她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她此刻也理解了婉昭容的失态。
坐在珠珞旁边的关常在,在见到珠珞的那刻,眼神就一直没有移开,疑惑期待惊喜忧虑,她的表情太过复杂,复杂到丝毫没注意她这么盯着珠珞,已然是大大的不妥。
珠珞自然也注意到了,礼貌地冲她笑了下。
关常在这才微微回神,回以一笑。
这宫里,她的旧相识除了月华跟江芍姿,就是眼前的关常在了。
关常在这么些年,容貌就没怎么变过,就是眉眼比之前更长开了些,小家碧玉的容貌如今更显清秀。
要真论起来,关常在跟着李璟晔的时间,比江芍姿还要早,她是李璟晔还是王爷时的侧妃,只不过后因娘家与先太子有旧,李璟晔登基后,她就只被封了个常在。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得宠,位份就再也没有变过,大有在常在位置上待一辈子的可能。
她与关常在幼时虽称不上交好,但一同游玩过三回,是个知心姐姐,很会照顾人,所以她刚刚那一笑,也是有心交好。
*
江贵妃如今执掌六宫事务,按例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说起了正事。
“今日众妹妹都在,本宫掐算着日子,月华郡主也到了解除禁足的日子,想必大家不日就会见到她。”
她话头停顿了下,众妃除了兴奋的关常在,皆是撇撇嘴。
也不乖众妃是这副表情,实在是以前月华郡主行事太过跋扈,惹得大家都很不喜。
珠珞更是想到了那二十巴掌,眼眸闪过暗色。
江贵妃继续道:“去年,皇上跟本宫提及郡主婚事,经过一年的挑选,本宫也有了人选,等本宫汇报给皇上后,就办一场春日宴,到时还请各位妹妹掌掌眼。”
众妃称是。
其实,月华郡主嫁人,对众妃来说,也是件大事,与其让她继续在后宫兴风作浪,不如打发她出去嫁人,还后宫一份安宁。
月华被禁足之事,直到内情的并不多,皇上更是对此事讳莫如深。
所以有人猜测,大约是去年郡主流年不利,先是被禁足一月,后又被禁足一年,许是招惹了什么小人吧。
珠珞也在心中感慨,一年时光匆匆而逝,她在之前也没想过李璟晔居然真关了月华一年,还以为梅采女没了的时候,会将月华放出来。
想来,李璟晔对子嗣很是看重,到底膝下仅有一女,他应该很迫切地想要个皇子吧。
珠珞眼神下垂,落在腹部上。这后宫向来是母凭子贵,她没家世背景,还是罪臣之女,能够依仗的就只有自己这副身子。
就在她思考的间隙,江贵妃已然说起了第二件正事:“景答应。”
珠珞忙起身,“嫔妾在。”
江贵妃慈眉善目地开口:“如今公主大了,婉昭容带着公主住在储秀宫偏殿多有不便。永寿宫就你一人住着,想来也是寂寞,且本宫听闻这两个多月公主也都是由你照看,你照顾得十分妥帖。既如此,本宫安排婉昭容和公主与你同住,如何?”
珠珞闻言,便知这次召见,果然不是单独想要见她这么简单。
没想到这永寿宫,她尚未住进一日,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还是如今恨她入骨的婉昭容,明眼人一眼便知,江贵妃这是故意地,一来婉昭容必定容不下她,二来还可以借婉昭容之手分她的宠。
众人目光再次打量珠珞,不知这位新晋宠妃是咽下这份憋屈,还是当众拒绝,让贵妃下不来台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珠珞乖巧地福了福身子:“嫔妾身份卑微,一切听凭贵妃娘娘安排。”
意料之中的答复,众人收回目光。
珠珞心里虽不愿,但她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拒绝贵妃,贵妃如今正等着拿她的错处呢。
一旦她开口拒绝,恐怕惩罚下秒就会降临到她头上。
况且这事江贵妃显然是临时起意,还未上报给李璟晔,此事就还有转机。
如今她已然做了嫔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她这点子心理准备还是有的。
随着彩屏一声“叫散”,众妃起身,纷纷离开储秀宫。
*
走在宫道上,突然有人叫住了她:“景答应,请留步。”
珠珞回头,见是关常在,行了个礼道:“关常在安。”
“妹妹不必多礼,”关常在上前两步,眼神紧紧盯着她,“妹妹美貌,到教姐姐想起一位故人。”
珠珞心头咯噔了下,装作疑惑地问:“哦?不知是姐姐的哪位故人?”
关常在眼中闪过追忆,语气有几分失落:“幼时玩伴,我其实也不知道她长大后的样子,因为她已经故去。但你的眼睛很像她,她虽年幼,但长得玉雪可爱,想来长大后是与你一般的美貌。”
珠珞没想到关常在居然是宫中头个认出她来的,或许其他几人也认出了她,但是他们谁也不敢提,就关常在敢。
珠珞脸上露出几分歉意:“没想到那位故人已经故去,能让常在记到如今,想必常在与她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关常在笑了,语气说不出的怅惘:“她呀,是个很受宠的小姑娘呢。我也只是跟她游玩过几回,我年长她几岁,照顾她多了点,所以才会记在心头。”
“若说关系好,咱们皇上才是真正与她关系好。”
珠珞脸上错愕一瞬,关常在莫不是在说笑?她颜如玉什么时候与李璟晔关系好了?
见她不可置信的样子,关常在道:“你若是感兴趣,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讲她与皇上之间的故事吧。”
珠珞脸上表情有些微妙,想到以后她要从别人口中,听她与李璟晔的故事,想想还有几分荒诞,她勉力笑道:“好啊,若姐姐不嫌弃,日后有机会我再去咸福宫看望姐姐。”
关常在:“嗯,姐姐求之不得。”
*
与关常在话别,珠珞便携碧珠回到永寿宫。
云轻奉上茶水,关切道:“主子口渴了吧,请喝茶。”
珠珞接过,轻抿了口,想到这主殿华贵富丽,她恐怕住不了几天,等婉昭容搬进来后,她就要移居偏殿了。
她面上有愁绪,云轻看出来了,问道:“主子可有心事?”
珠珞难得有能说心事的人,眼下难免有几分倾诉的欲望:“江贵妃说,婉昭容过几日会搬进来,我只是有些感慨,过几日就要搬离这里,有些不舍罢了。”
云轻诧异地抬眸看了眼碧珠,碧珠点了下头。
云轻试探地问:“主子何不去求求皇上?若是皇上金口玉言,赐永寿宫给主子一人独住,如此主子就不用搬离了。”
珠珞心里也清楚,太后礼佛,皇后不管事,贵妃一家独大,她能求的也只有李璟晔了。
只是,该怎么求?
她想了下,吩咐道:“碧珠、云轻,帮我办件事。”
第27章 留宿皇帝晚上留宿
德公公的动作到快,下午,便领着彩霞进了永寿宫。
珠珞使了个眼神给露珠,露珠上前塞了锭银子给小德子,巧笑嫣然:“德公公,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小德子脸上绽开菊花笑:“姑娘哪里的话,能为答应办事是奴才的脸面。”
随后,他朝着珠珞道:“答应,彩霞奴才给你带来了,若是没有其他事,奴才就先告辞了。”
珠珞:“嗯,公公慢走。”
等小德子走后,珠珞也让露珠跟云轻退下,很快殿内就剩下她和彩霞两个人。
多日不见,彩霞瘦了,人憔悴了许多,脸上没有半点肉,眼睛浑浊,没有之前那股机灵劲了。
动作也变得迟钝,缓了很久,走到珠珞跟前跪下:“奴婢给答应请安。”
珠珞没有立刻让人起来,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清了清嗓音道:“起来吧。”
彩霞慢悠悠起身,身形晃了下,待站稳后,瞧着珠珞,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哭得十分无助:“答应,没想到你还顾及往日情分,把奴婢从辛者库救出来,答应的这份恩情,奴婢此生难忘。”
珠珞没有搭话,而是沉声问:“上次我被月华郡主惩罚,你给我的药膏掺了什么,想必你还记得吧?”
彩霞脸色微白,颤巍巍地继续跪下,以头抢地道:“答应恕罪,以前奴婢不懂事,以后再也不敢了,唯答应命是从!”
珠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些好奇:“我那时与你无冤无仇,是你自己想要害我,还是奉了谁的命令想要害我?”
彩霞抬起头,眼神闪躲,似乎是有些顾忌。
珠珞:“既然你不肯坦诚相待,也罢,你便回去吧,就当没有来过永寿宫。”
她才不用有二心之人。
她是想培养亲信,她看中彩霞也在于,她们相处的那近一年,彩霞办事还算妥当,对她胃口。
若她不知悔改,对她还有所隐瞒,那她也不用留她了。
彩霞闻言,立马膝行几步上前,伸手抱住珠珞的大腿,哭得不能自已:“奴婢当时也不敢有害人的心思,只是奴婢当时是宴公公的人,宴公公忌惮您的美貌,害怕皇上宿在倚梅轩久了,早晚会看上您,您受宠后恐会危及梅采女的地位,这才让奴婢率先断了您的生机,奴婢当时也是糊涂,还请答应饶恕奴婢!”
与她猜想得不错,珠珞没有撇开彩霞的手,而是冷哼道:“我还得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的殚精竭虑,我都不知还有这条道,成为皇上的妃子!”
彩霞抽泣了两声,眼泪流了满脸,也不敢伸手去擦。
珠珞拿出帕子,漫不经心地给她擦去泪痕,循循善诱道:“你可知为何庆嫔不肯收下你?”
想到那日她苦苦哀求庆嫔,但庆嫔始终连面都没有露,彩霞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凄凄哀哀地,好不可怜。
珠珞毫不联系,淡淡吐出最伤人的话语:“因为你与她而言,没有价值。”
彩霞愣住。
珠珞又在她心头插了一刀:“你知道为何宴公公也不要你吗?”
彩霞恍然摇摇头。
珠珞:“傻丫头,因为你被迁怒了,所以宴公公拿你撒气呢。你把他当主子,他把你当什么?当物件、当棋子,就是不当自己人,可是明白?”
彩霞没有料到珠珞的话竟说得如此直白,震惊得连哭都忘记了。
珠珞见敲打得差不多,见好就收地开口:“你没有退路了,你只能跟着我,明白了吗?”
彩霞眼眸看着珠珞,逐渐坚定,她狠狠擦了擦眼角的泪,沉声:“奴婢明白,奴婢这辈子就是主子的人,主子说一,奴婢决不会说二!”
珠珞满意地直起身子,“你明白便好,你要记得我好,你才能好。我爬得越高,你也才能有出路。”
彩霞重重给她磕了个头:“奴婢誓死追谁主子!”
珠珞上前,弯腰抬起彩霞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你光说没用,我要看你怎么做的。且你要记得,在我这里,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彩霞神情一凛:“主子放心,若奴婢日后哪天背叛主子,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珠珞不信誓言,只淡淡笑道:“好了,我信你便是。如今我在宫里无依无靠,能够相信的也只有你了。且露珠和云轻是宴池送来的人,我始终也不*敢完全相信。”
彩霞十分上道地开口:“主子,我会留意露珠跟云轻的,只要她们有异动,我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珠珞笑了,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你先回去休息,等身子养好了再过来伺候。”
彩霞福了福身子,面露感激:“多谢主子关怀,奴婢会尽快养好身子的。”
如今她身边的人,露珠和云轻,两个人的背影她不熟悉,且又都是宴池的人,难保是否与她一条心,这也是她将彩霞调来的原因,有彩霞帮她试探她们的真心,也省了她不少心力。
*
晚间,小德子又来传消息,说是等下皇上要留宿永寿宫。
珠珞脸上表情淡淡,婢子们脸上都很开心,恭维着珠珞很得圣宠。
送走小德子,露珠第一个迫不及待道:“答应,真是打了瞌睡送枕头,等下皇上过来,您要跟皇上说婉昭容搬进来的事吗?”
珠珞看了看天色,圆月当空,月朗星疏,她摇了下头:“还不是时候。”
随即,看向露珠问:“交代给你们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露珠道:“答应放心,已经将您交代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这是来到新主子这里办得第一件差事,她们自然办得尽心竭力,要让主子看到她们办事的能力。
珠珞点了下头。
这时,云轻试探地问道:“主子,奴婢有件事不明白,您让我们将您从前在储秀宫受过的苦散播出去,如今您荣升为妃嫔,按理对过去应当避之不及,为何还要宣扬?奴婢害怕,宫里那些拜高踩低的人,会背后议论主子。”
那不是落魄的过去,那是她的来时路。
被人嘴上议论又如何,又不会掉块肉,但如果那些能够阻止婉昭容搬进永寿宫,这才是对她有利的。
她道:“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且别人议论就议论吧,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露珠跟云轻相互望望,内心更加钦佩珠珞的安之若素,她身上好似有股强大的力量,让她不惧任何风霜。
*
珠珞拨了拨烛心,将烛光挑亮了些,眨了下疲劳的眼睛,继续捧着手里的书看。
从前跟着皇子公主听学,即便是父亲讲学,她也觉得甚是无趣,公然在课堂上打瞌睡。
自父亲去世后,她才知道那段宁静时光,有多难得,如果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好好听学,不浪费分秒。
屋里静悄悄地,珠珞看得起劲,没有听到有脚步靠近的动静。
等到突然一道声在她耳边响起,到把她给吓了一跳,“小景儿,在看什么书,这么起劲?”
珠珞忙回头看,看到眉间带笑的脸,放下手里的书,有些娇嗔地行礼道:“皇上走路都没动静的吗?把臣妾吓了一跳。”
李璟晔伸手拉起她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重新拿起她看的书,有些惊讶开口:“编年纪事?”
珠珞点了下头:“臣妾对历史故事比较感兴趣,觉得越看越有趣,一时间看入了迷,连皇上过来都没注意到呢。”
李璟晔大手将手反扣到桌面上,揽着她的腰,来了几分兴致:“旁人都看些女德女戒的书,偏你不同,喜欢看记事?”
要真论起来,她还真未仔细看过女德,只因她父亲曾将此书批评得一无是处,说女子看多了这类书,就会变成男人的附属傀儡,情愿不识字便罢,无知妇孺也有自己的活法,何必被女德禁锢一生?
但父亲也是矛盾的,他背地里见此书恨不得踩上几脚泄愤,但又转而对她说,等她以后长大了,旁人问起,还是要说,她读过女德与女戒。
她问父亲为何,父亲则幽幽叹口气,他说世间待女子苛刻,她需说些谎言,来让自己有立足的资本。
所以,她虽一目十行浏览过,也能背出什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般耳熟能详的规训,但再多就没有了。
此刻,珠珞却是毫不心虚地开口:“臣妾少时读过女德女戒,只是如今长大,便变了胃口,所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臣妾虽不懂得其中的大道理,但时间还长,臣妾可以慢慢悟。”
她这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李璟晔不想她竟有这般玲珑心思,有些惊喜地拉过她的手,她的手握着软弱无骨,他不由得摩挲着把玩。
他道:“你有此心便是难得。可是等久了?朕今日批奏折晚了些,日后若是朕晚了,你可早些歇了。”
他们的姿势暧昧,珠珞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她头上什么珠钗都没有,有股淡淡的清香,冰冷的发丝贴着他的身子,让他不禁心生激荡。
珠珞软声道:“能够恭候皇上,是臣妾的荣幸,只要皇上肯来,多久臣妾都是肯等的。”
她说的如此好听,李璟晔伸手将人抱起,往雕花四柱床走去。
珠珞心口不规则地跳动两下,她手指不由得蜷缩起,昨晚虽然李璟晔已经足够温柔。
但她,还是被吓到了。
且她昨日还给自己用了药,现下没有药,她怕自己的身子会起生理性地抗拒。
但是这些,她无法跟任何人表露,且身子更不能出卖自己,叫李璟晔看出端倪来。
*
珠珞急促地喘息着,手指紧紧掐进枕头,埋首其间,眼角沁出的珍珠淹没枕头,她极力压制喉间的痛吟。
当他的手摸上她光滑的背,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察觉到不妥之处,她偏头,主动索吻。
李璟晔面对她的主动,还是很受用的,反客为主,攻城略地。
好不容易应付了一场,珠珞感觉浑身失力,酥酥麻麻的,像昨日感受,好像也不像,昨日疼痛居多,今日到多了几分快.感。
珠珞乖巧地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想到他白日处理政务,晚上居然还能使这么大的力,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不由得艳羡,体力真是好啊。
李璟晔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手中细腻的触感让他心生流连,他本不是重.欲之人,但是在她身上却是有股莫名的冲动,好似怎么也要不够。
但是怀中的小佳人,对这种事大抵有些惧怕的,看她躲猫似地,想迎合却又不敢迎合的纠结样子,让他失笑的同时,也心生爱怜。
床榻之上,他是帝王,向来都是旁人看他的脸色,还有他迁就别人一说。
但是对她,他到底是不同,心动爱怜,便会迁就。
就在珠珞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李璟晔滚烫的身子又翻身上来。
珠珞倏地睁大猫似的眼睛,有些磕磕巴巴道:“皇,皇上”
“怎么?”他有心逗她,“朕还未满足,你不愿意?”
她哪里敢呐,心中憋屈怨怼横生,但是她什么也不敢说,只委屈巴巴地憋了下嘴:“臣妾,愿意”
*
荒唐一夜,再次睁眼,已然天光大亮。
珠珞起身,浑身都是酸痛的,特别是腰际,昨天被李璟晔掐得很了。
她掀开被子一看,白皙的肌肤上都留下了指引,她恨恨握拳捶被,不满地嘟囔道:“还是皇上呢,八辈子没有碰过女人似的!”
等到露珠端着水盆进屋,她讪讪闭嘴,问:“皇上去早朝了吗?”
露珠笑得暧昧:“是啊,答应,皇上起得早,特地吩咐了不要打扰您睡觉。”
珠珞小脸涨红,她才不稀罕这点子小恩小惠呢!
珠珞洗漱吃完早膳,招来云轻询问前日流言散播情况。
云轻说:“主子如今是最得宠之人,所以流言传得特别快,现在基本整个后宫都知道您先前在储秀宫的事,且旁人稍一打听也能证实,所以现在看主子笑话的人也多。”
云轻说的是事实,她既想出这个法子,也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露珠在旁道:“答应,若是任由事情发展,恐对您的威望无利,现在宫中流言四起,有好些难听话呢。”
珠珞抬眸,又看了看天色,嘴上说道:“不急不急。”
露珠和云轻相互望望,她们或许猜到了珠珞在等一个机会,但是具体什么机会,她们就不得而知了。
但她们知道,外面的流言,越早镇压越好,否则拖久了会让珠珞颜面扫地。
珠珞确实在等一个机会,瞧着天色,或许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28章 哭唧唧“皇上,臣妾害怕”……
又到了给中宫请安的大日子,珠珞一如既往地打扮素雅,不想出风头,云轻手巧,给她挽了个云顶髻,只一根白玉簪斜斜插着,再以珠花点缀,清新恬淡。
这还是她侍寝后,第一次觐见皇后,故她早早就到了,就害怕被人拿住话柄。
只不过皇后没有见她,而是差映画让她在外面等着,映画来回话的时候,语气有着皇后大宫女的傲气,下巴抬起,眼底隐隐不屑,“景答应好生等着,娘娘还未醒来。”
等映画走后,身边的彩霞忍不住道:“主子,不过一个宫婢,说话也未免太不客气了些。”
彩霞经过几日修养,精神头已经养起来了,自然而然就成了近身伺候她的人,露珠和云轻瞧见也没说什么,大都心里有数,彩霞与她是旧相识,且还是她亲自从辛者库捞出来的人。
珠珞淡声道:“我如今不过小小答应,她自然有她的傲气。”
当第一次随梅采女来中宫觐见的时候,她就有些奇怪,裴如茵身边怎么会有这般美貌的女子。
后来想了想,裴如茵向来是不屑与女儿家的争高低,身边有个把貌美宫婢相随,也不足为怪。
她还记得,年幼时裴如茵就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矜持守礼,特别是在马球赛上,她惯是会与皇子们一争高低的。
特别是李璟晔,两个人马球赛上相遇,便会打得难舍难分,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冤家?
谁能想到,后来这对冤家,竟真被先帝赐了婚,如今已经是大周人人称赞的恩爱帝后。
她与裴如茵在幼时接触并不多,只是在马球赛或者猎场上,欣赏过裴如茵的英姿。
她那时还是个小女孩,而裴如茵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两人年龄相差大,且裴如茵不像江芍姿那般处处献殷勤优待她,所以她与裴如茵并不相熟,仅仅有过两面之缘罢了。
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很喜欢这个英姿飒爽的姐姐的,只是无缘亲近。如今,这位姐姐也是在后宫蹉跎了半辈子,再也不见当年少女意气。
珠珞在宫门口站着等了会儿,看见不远处有轿辇靠近,正是庆嫔。
庆嫔后面跟着英答应。
她姿态恭敬地要给庆嫔行礼,庆嫔下了轿辇,语气平平:“起来吧。”
彩霞扶着珠珞起身,她双腿站久了,有些酸麻。
庆嫔现在对珠珞的心情有些复杂,梅采女走后如果珠珞求到她跟前,她肯定是会保下珠珞的。
只可惜,求她的不是珠珞,而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彩霞。
后来,她听闻珠珞被调去婉昭容宫里,觉得也是个好去处,做的是伺候公主的活儿,到也不难。
只是后来,不知怎地她就惹恼了婉昭容,再听到她的消息,就不是好的了,她也只当笑话一听了之。
却没想到,再次见面,她竟成了皇上的妃子,还独居一宫,如果不是之后婉昭容要带着公主搬进去,恐怕她还真就成了一宫主位。
庆嫔喜欢珠珞的聪慧,但与其她嫔妃一般,不喜欢她的美貌,更不喜欢她用她的聪慧去勾引皇上!
如今珠珞成为妃嫔后,虽然行事低调,但皇上一月本就不来后宫几次,而自她得宠后,皇上上个月每次进后宫都是去她宫里,真叫人艳羡又嫉恨啊!
她问:“这冷风口的,景答应怎么站在这里?”
倒春寒,说是冷风口,也不为过。珠珞语气没有半分不满地开口:“嫔妾来早了,皇后娘娘还在洗漱,嫔妾不愿叨扰娘娘,便在这候着。”
庆嫔冷眼瞧她,直到她是这么个伏低做小的性子,没想到做了嫔妃后,还是立不起来,且近日对她的流言更是愈演愈烈,她连平息的本事都没有。
也是,她既无家世背景,又是宫婢出身,眼下又遭了后宫嫔妃的怨恨,若不是得了皇上那丁点的怜惜,又哪有现在做主子的福分?
庆嫔扫了她一眼后,便由着如意掺扶进殿门。
珠珞后退两步,垂着眸,主动给她让道。
至于英答应,脚步停在她跟前,巧笑嫣然:“景答应,没想到我们还有做姐妹的缘分。”
珠珞回之一笑:“姐姐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英答应笑容不变:“妹妹巧思,以前一个发髻就让梅采女得宠,后来姐姐我也是经由妹妹点拨,才得荣宠至今。如今,妹妹更是以一手的按摩术入了皇上的眼,姐姐真的自叹不如,妹妹哪里来的这么多手段?”
珠珞脸上笑容僵了瞬,是在说她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吗?以前她的手段是有利于主子,主子受惠,所以能被允许,如今她为了自己得宠,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英答应话里的酸味,也的确是大,她得宠这么久,连位份都没升,若是她再得宠下去,升了位份,可就要超过她去了。
珠珞:“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有什么手段,只是妹妹运气好,能够入皇上的眼罢了。比不得姐姐得宠多时,即便妹妹如今得宠,但也比不过姐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她这两句话,将英答应责问的气焰打压了下去,英答应深吸口气,甩着手里的帕子,扯了下吉祥捧着她手臂的手道:“走,咱们进去。”
吉祥忙不迭扶好她:“答应当心,小心门槛。”
珠珞则跟在英答应的后头。
她就慢悠悠跟着,若是等下映画要拦人,也必不会只拦她一人了。
果不其然,庆嫔就很容易进了殿,果真还是庆嫔的面子大,珠珞也跟着沾光,终于能够进殿坐坐。
刚坐下不久,关常在不声不响进殿门坐下,之后便是两位贵妃则姗姗来迟,瑶贵妃及丽昭仪前脚刚到,后脚江贵妃和婉昭容就到了。
以前两队人马碰见,还要阴阳几句,今日却不知为何,竟有股诡异的和谐。
瑶贵妃只时不时掩帕轻咳,丽昭仪关心了两句,瑶贵妃苍白着唇摇头,说是老毛病,等下回宫歇息便会缓过来。
江贵妃则眼神头个锁定在珠珞头上,突然开口:“景答应,永寿宫主殿可收拾出来了?这个月婉昭容跟公主可就要搬进去了。”
众妃视线纷纷移了过来,落在珠珞身上,一时间针落可闻。
珠珞大大方方地站起身,遥遥福了福身子,道:“回贵妃娘娘,主殿一切都已妥当,等着昭容和公主入住。只是偏殿年久失修,修缮还需要时日,嫔妾已经让宫人加紧整修,决不会误了昭容跟公主迁殿的吉时。”
她表明了她现在还居住主殿的原因,不是她不肯搬,而是现下偏殿没有修好,她根本搬不了。
至于进度,她也巧妙回复了,不会耽误婉昭容跟公主迁宫的吉时,这下江贵妃即便想找理由责罚,也是无法,只得冷哼了声:“最好是不要误了迁宫的吉时。”
珠珞乖巧应答:“是,娘娘。”
回了贵妃的话,珠珞偏身坐下,众妃的目光才纷纷移开。
但是私下里的议论却清晰传入珠珞耳朵。
“永寿宫可是好地方,离养心殿又近,先前一直封宫修缮,被皇上又着意添置了好多东西,可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
“所以呀,这景答应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婉昭容一搬进去,她可不就要灰溜溜搬去偏殿了?”
“景答应最近也未免太风光了些,是要有个高位妃嫔压压她的气焰,否则她一个宫婢出身,难道还真想扶摇直上不成?”
“等婉昭容搬进去,可就有好戏看了。”
珠珞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处于被议论的中心,还能淡定地抿了口茶,有些意外,居然是雨前龙井,李璟晔最不喜欢的茶。
这时,有太监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珠珞跟着众妃起身,给皇后请安。
裴如茵今日依旧端庄如常,但若真的见过她鲜活的过去,就会感觉此刻高高坐在凤位上的只是个躯壳,还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随着一声“平身”,珠珞由彩霞搀扶坐下。
而就在这时,门外也响起一声通传:“月华郡主到!”
月华郡主有一年时间没有现身过,宫里世事无常,她若真不出现,恐怕大家就快要忘了这号人物。
如今人真实出现在眼前,众妃齐齐收敛神色,不动神色地打量起月华来。
众妃对月华的感情不可谓不复杂,说是“姑姐儿”,但月华到底不是皇上的亲妹妹,并且月华对皇上的心思也昭然若揭。
但若说以后会成为姐妹,心里肯定是不愿的,本就这么嚣张霸道的一个人,若真成了后宫里的姐妹,恐怕本就少得可怜的恩宠一下子就要被月华给断了!
月华可不是善茬,决计是会做出这般无力蛮横之事。
月华盛妆出席,满头珠翠,冠压群芳,日光照耀下,流彩熠熠,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给皇后请了安后,见往常她的位置被撤了去,脸上隐约不满道:“皇后娘娘,月华今日不请自来,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皇后娘娘:“郡主哪里的话。映画,赐座。”
映画冷着脸,吩咐宫人给月华搬来座椅,还是往常的位置,就在皇后下首。
头个不高兴的就是江贵妃,瑶贵妃也适时地咳嗽了两声。
月华昂首坐下,众人的目光让她愈发得意,即便被禁足一年,她归来后地位仍然不减分毫。
这时,她想到了她的仇人,看了眼后妃,果真没有看到梅采女,想到梅采女因难产而亡,今日才有实感的快意!
之后,她再瞧过去,快意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谁?那个宫婢,她怎么会在这里?
月华心里这么想的,也是忍不住问出了声:“你不是梅采女的宫女,怎么会在这里?”
珠珞也是没有想到,月华竟然还能记得她,正考虑着要不要起身。
却不想这时,婉昭容搭了话:“郡主,她现在可不是什么梅采女的宫女,她可是实实在在皇上的嫔妃,景答应。”
景答应?月华脸色沉了下去。
皇帝哥哥名讳是李璟晔,难不成,皇帝哥哥不惜用自己的名讳给她取封号?
可是,她一贱婢凭什么?!
正欲质问,去不想这时皇后开了口:“月华,你之前见过景答应?”
月华恶狠狠地盯着珠珞,咬着牙回:“有过一面之缘。”
岂止是一面之缘,她还挨过她的巴掌呢,珠珞心想。
皇后语气依旧大方:“景答应如今是皇上的嫔妃,你作为郡主,也要同她好好相处。”
随后眼神扫过众嫔妃:“不仅是月华,还有你们,不要与景答应为难,大家同侍奉皇上,都是姐妹,要和睦相处。”
众妃纷纷有些诧异地看向珠珞,以前谁得宠,皇后可都是半分体贴话都无,如今居然给珠珞撑场子?
珠珞心中也诧异,她并没有感觉到皇后话里的虚伪,能真切感觉到她话里的好意,或许这就是皇后统辖后宫,管理嫔妃的职责吧。
有了皇后开口,月华这才悻悻闭了嘴。
只是眼神偶尔看向珠珞的时候,闪着寒光。
*
珠珞头个切身感受到被权力庇护的滋味,皇后前脚刚发话,后脚也没有妃嫔继续挤兑她,相安无事直到叫散。
她没有坐轿辇回去,而是由彩霞跟着,走了回去,权当散心。
现下虽然未到午时,但是天边却卷起了黑云,天色暗沉沉的,明显是暴雨前奏。
彩霞道:“主子,怕是等下要下雨,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珠珞:“好。”
暴雨才好,最好是雷电交加,她心想。
晚上果然如她所料,暴雨如注,电闪雷鸣,雨点打在地上劈啪作响。
李璟晔是踩着雨点进门的,珠珞瞧见,面露惊喜起身迎他,又见他身上衣袍被打湿,仔细给他脱了外衣,又让彩霞备了毛巾,动作温柔地给他擦了淋湿的头发。
她边擦边柔声道:“皇上何苦来哉,若是不小心着了风寒,可教臣妾怎么好?”
明明是句抱怨的话,却叫人听出里面的关切,李璟晔伸手扣住她的腰,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眸问:“你不希望朕过来?”
珠珞羞红了脸,摇了下头,伸手抱着他的脖颈,红唇轻启:“怎会?皇上能来,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希望皇上过来呢?”
李璟晔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笑道:“真是口是心非,看朕等下怎么罚你。”
说着,一把抱起她的身子,往床榻走去。
珠珞未着床铺,已然开始觉得腰酸
子夜,雷电声愈发大,电石火光,殿内忽明忽暗,珠珞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突然被惊醒。
她还迷迷糊糊地,不知身处何地。
李璟晔察觉到她的惊喜,第一反应是抱着她安慰,却不想被她一把推开,她抱头蜷缩着身子,随着雷声轻颤,嘴里不住地喊着:“昭容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呜呜,求求您,不要再打奴婢了!”
李璟晔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他按住珠珞的肩头,语气急切地安慰:“小景儿,你看好了,是朕,朕在这里,你不要害怕,朕会保护你的!”
珠珞抬起湿漉漉的眸,像是突然回神,之后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埋首在他肩头轻颤:“皇上,皇上!臣妾害怕呜呜”
第29章 口谕“给朕生个皇子吧”
李璟晔就这么抱着她,外面的雷声此刻渐弱,映照着她的呜咽声更加明显。
很快,他的肩头,就洇湿一片,怀里的娇娇儿逐渐平复情绪,抽抽搭搭地喊他:“皇上,是臣妾失礼,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她语气有些闷,强作坚强的样子,惹人心疼。
恰在这时,一记沉闷的惊雷乍响,吓得珠珞再次紧紧抱着李璟晔,像是要把整个身子嵌进他的身体里。
但这次她没哭,只紧紧咬着下唇,生生将闷哼声堵在喉咙处。
李璟晔瞧出来了,黑暗中,他抬起她的下巴,她莹白如玉的脸在这暗夜也显眼,他轻轻用拇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柔声问:“小景儿,可是做噩梦了?”
珠珞委屈巴巴地“嗯”了声,有些逃避的样子。
李璟晔继续柔声安抚:“做了什么噩梦?竟怕成这个样子。”
珠珞有口难开,欲言又止,抓住他的手,用脸颊轻轻蹭着,像是讨巧的猫儿:“没什么,梦见了大水怪,可吓人了,所以臣妾害怕。”
明显是在说谎,李璟晔也不恼道:“梦里的水怪是婉昭容?”
听到“婉昭容”三个字,珠珞的身子明显僵了下,随后憋了嘴,似是又要哭的样子。
李璟晔现在可怕极了她哭,连忙哄道:“是朕不好,不该调侃你。你若有什么话,尽管和朕说,朕会保护你的。”
许是被“保护”两个字动容,珠珞这才缓缓开口:“臣妾先前是昭容宫里的人,许是伺候得不好,昭容娘娘不是很喜欢臣妾。现在臣妾有幸入了皇上的眼,住进永寿宫,贵妃娘娘说昭容这个月也会搬进来,臣妾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李璟晔却是眸光沉沉:“她以前怎么欺负你的?”
珠珞心里有些诧异,面上却没展露出来。
她心想,这宫里流言纷飞,任谁都知道她之前是储秀宫最低等的宫女,宫里的人对她非打即骂,若不是后来救了公主一命,许是早就被磋磨掉了性命。
李璟晔居然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听到。
好像也不意外。
他是个皇帝,哪里有闲工夫管后宫的闲言碎语,再者她不过是个刚得宠的答应,在他心里能有什么份量。
因为不在乎,所有不关注,因为不关注,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但他问了,她就得说嘛?
珠珞避而不谈道:“皇上,这一切都过去了。臣妾只是想着,既然昭容娘娘喜欢永寿宫,不如臣妾就搬出去,您随便打发臣妾去哪里都可以。”
李璟晔哂笑:“真是孩子话。朕赐你独居永寿宫,你不用搬走,也哪里都不要去。”
独居?珠珞杏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即便是在黑夜,也亮得难以让人忽视,她惊喜道:“皇上说得可是真的?当真让臣妾独居永寿宫!”
李璟晔:“君无戏言。”
珠珞喜形于色,伸手就抱住他的脖子,将被泪打湿过的小脸,贴在他的脸上,猫儿似地蹭了蹭,“皇上真的对臣妾太好了,臣妾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了。”
李璟晔此刻睡意全无,温香软玉在怀,又是一出美人撒娇的场景,他嗓音低沉问:“这就算好了?”
“这是自然,”珠珞没有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还在撒娇,“自入宫后,皇上是对臣妾最好的人,臣妾愿为陛下当牛做马!”
李璟晔突然伸手扒开身上被她哭湿的寝衣,健硕的臂膀透过隐有一丝光亮的天色,冲击力十足,他翻身覆上她的身子,一锤定音:“不需要你当牛做马,给朕生个皇子便罢。”
珠珞:“”
这都后半夜了!
他明天不是还要早朝的吗?!
她的腰,明天还要不要了
*
后宫嫔妃母凭子贵,且李璟晔只有一位皇女,众妃自然铆足劲想要生下一位皇子。
珠珞也不例外。
她家世单薄,在宫里又无根基,如今又处处树敌,如果能有个皇子傍身,这一切困难便迎刃而解。
且若无子嗣,她的晋升路也无望,她又何时能与江贵妃平起平坐,甚至超过她的地位呢?
但话说回来,子嗣一事也不能着急,顺其自然,徐徐图之。
第二天,珠珞依旧是日上三竿才醒来,醒来的时候,感觉腰酸得厉害,嗓音都是哑的。
三位宫女倒是很高兴,围着她打转,恭维她得宠,昨日皇上冒雨前来永寿宫,可见宠爱之甚。
珠珞却是心想,宫里谁都知道永寿宫是离养心殿最近的,许是大雨,他不乐意走远处,这才来了她这里。
且他对她的宠爱,不过是一时兴起,就像是对宠物那般。
否则,他何以没听过宫里的流言,不知道她与婉昭容的往事。
好在,事情的结果如她所料,这几日的布局,也不算白费,若他不信流言,真有心去查,也只会查到她不堪的过去,更加心疼她罢了。
用过膳后,宴池踏足永寿宫,前来宣旨。
珠珞跪下接旨时,晃了下神,直到彩霞拉了下她的胳膊,喜道:“主子,您升为采女了,恭喜主子!”
珠珞今日早些时候,还在想着如何升位份,却不想旨意下得这么快,一上午的时间,她就升了位份,虽然位份还是不高,但比入宫一年多还未晋升的英答应,她的升迁可谓是神速。
珠珞恭恭敬敬接旨,想不到李璟晔还是像幼时那般,受不了女子的撒娇。
这是她在他那回吃花生起风疹时发现的,那时她就是靠着撒娇哭闹蒙混过关,如今依旧管用。
彩霞扶起珠珞,眼神有些不敢看向宴池。
珠珞接过圣旨,嘴角弯起:“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多谢公公。”
碧珠很有眼力见地塞了一包银锭子给宴池,宴池没有推拒,直接收下了,但面上也没有表现得对这银子有多心动。
宴池道:“采女,咱家不便多留,还要去趟储秀宫。”
珠珞好奇:“储秀宫?”
难道储秀宫的两位主子,也要升位份?
这对珠珞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若是江贵妃,她再升,便是皇贵妃,这于她而言,可真是当头一棒,几乎是灭顶之灾。
若是婉昭容,她再升便是婉妃,她这个小小采女在妃位前也是不够看的,于她而言,也是不幸。
宴池许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皇上见公主一日日长大,储秀宫偏殿腾挪不开,便让公主随着生母婉昭容,搬迁至更加宽阔的咸福宫。”
咸福宫,这不是关常在所居的住所?
关常在居于偏殿,主殿正巧也空着。
珠珞道:“原来如此,就不耽误公公去下旨了,公公慢走。”
宴池却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道:“这些日子,有关采女的流言四起,皇上有心整治,凡是宫里有随意讨论采女与储秀宫旧事的宫人,一律打发去辛者库,咱家这厢恭喜采女了。”
珠珞心头微动,直接问出声:“皇上何时知晓我的过去?”
昨日不还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宴池道:“今日早朝前,皇上派咱家去打听,却不想打听到了好些难听的话,皇上自然不喜后宫的口舌议论,便有了这道口谕。”
“这于*采女是好事,采女有了这道口谕,便再也不怕被人议论了。”
珠珞笑了笑,并没有附和称是。
毕竟,摆在台面上的议论好摆平,私下里的议论却是怎么禁都禁不了的。
宴池:“好了,咱家就不打扰采女了。等下御膳房会送来东阿阿胶羹,皇上特地嘱托赏给采女的,皇上很关心采女的身子。”
她闻言,耳畔爬了层红晕地点了下头:“多谢皇上。”
她想到,昨晚实在没有力气,也没什么可做托词的,就拿自己的身子说事,说从前做宫女的时候,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这才有些虚弱。
本来也是想要求一波怜惜,没想到他竟真的记在了心上,虽然当时没有立即松开她,却是缓了力道,没有先前那般蛮横了。
看着宴池远去的身影,珠珞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后宫的嫔妃非要争宠,争宠就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为何不争?
婉昭容要搬进永寿宫,这对她而言,是天大的事,但是在李璟晔跟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且宫里的流言,他只是一道口谕,便可平息,就不会有人明面上拿这些话挤兑她,这些事可都是只有权力才能摆平。
*
储秀宫
婉昭容有些不敢置信地跪下接了口谕,抬头涩声问宴池:“宴公公,皇上竟真让本宫和公主搬去咸福宫?”
宴池笑道:“娘娘,皇上正是爱惜公主,这才让您去咸福宫当主位,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可是,”婉昭容有些不甘地咬牙,“本宫要搬去的是永寿宫啊。”
宴池:“娘娘,可不敢胡说,皇上可没说过这话。且皇上金口玉言,永寿宫独独赐与景答应,哦,现在应该称景采女,赐与景采女独居,这圣意谁敢违背?”
“什么?”婉昭容气得直接站起了身子,音量也不由拔高,“她竟然这么快就升了采女位份,皇上还将永寿宫赐予她独居?”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宴池继续不紧不慢道:“咱家知道,先前娘娘与采女之间有龃龉,但皇上口谕,后宫中人不得议论采女过去之事,难道娘娘想抗旨不成?”
婉昭容脸色一白,这两道口谕,皆是冲着她来的,若说那个小贱人背后没有搞鬼,她肯定是不信的!
可是,皇上居然这么宠爱她?连她的脸面都不顾,也要维护那个小贱人吗?
第30章 算计她竟然也有等待临幸的这天
短短一天,后宫中人皆知,独居永寿宫的景答应不仅升了位份,皇上还金口玉言,赐她独居永寿宫。
且后宫有关景采女的流言也被皇上以雷霆之怒平息,赏了最嘴碎者二十板子,人没死,直接被拉去了辛者库。
一时间,后宫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是波涛汹涌。
皇上此刻宠爱一个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各宫反应各不相同,其中反应最大的还是储秀宫。
从储秀宫出去的人,此刻风头最盛,直接压了储秀宫一头。
其次,便是碧冼阁。
英答应已经砸坏了好几个玉盏,尤不解气,还砸了几个青花瓷瓶。
终于是打闹得没了力气,吉祥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道:“答应,即便各宫娘娘都不愿意去永寿宫恭贺,可咱们也得过去呐。”
英答应狠狠瞪她一眼,怒骂:“好不容易走了个梅采女,现在又来个景采女,倚梅轩是专来克我的么!”
她先前一直天真以为,位份都是按照祖制熬出来的,她得宠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不过一年多点,她不着急升,慢慢熬便是。
却万没想到,一个小小宫婢,初封就是有封号的答应,如今得宠不过一月多余,位份就升了采女,以后她遇见她,还要屈膝行礼,这叫她如何甘心!
吉祥端起殿内唯一完好无损的茶盏,端给英答应道:“答应消消气,既然答应提到了梅采女,就知道先前她如何得意,仗着肚子争宠,如今却是如何,不过一抔黄土罢了。”
“即便景采女如今再得宠,出身摆在这,她连梅采女都不如,那下场还能比梅采女好?答应,您才是有福气的,所谓福气不怕晚,您何必现在生气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英答应闻言,心绪稍稍平息,想到那没福气的梅采女,即便怀个皇子,也不中用,都是能生孩子的女人,偏她生不出来。
她顺了气,接过茶盏,抿了口润喉。
吉祥很有眼力见地继续说道:“答应,如今景采女最得宠,您接近她说不定还能遇见皇上,且景采女本就与六宫不合,您若是主动示好,想必景采女也是乐意与您交好的,毕竟你们之间,也有过去的情分在。”
英答应却是不服:“她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低头?”
英答应虽然在后宫不显眼,但在入宫前,在家里也是独一份的宠爱,只有旁人讨好她的份,她哪能有那股心气去笼络别人?
吉祥继续劝道:“答应,皇上可是一月有余未来碧冼阁,若再不来,怕是要忘了碧冼阁,您即便是为了皇上,也得去永寿宫啊。”
英答应想到皇上,气焰不再嚣张,眼底露出几分想念,她道:“也罢,你去库房挑几件好的,咱们去给景采女道贺去。”
吉祥:“是,答应!”
*
储秀宫
婉昭容红着眼,委委屈屈地坐在下首,向上首的江贵妃哭诉:“娘娘,景采女也未免太不把储秀宫放在眼里了,嫔妾迁居永寿宫可是您的指令,她倒好,转头就向皇上献媚,直接将嫔妾打发去了咸福宫。”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进了咸福宫,跟进了冷宫有什么区别?
冷宫现在关着些前朝的妃子,当今皇上仁德,没有赐死,还日日赏口饭吃。他的妃子没有被打入冷宫的。
但,有的宫殿,不是冷宫,却甚是冷宫。
如瑶贵妃的听雨轩。
瑶贵妃是个药罐子,丽昭仪表面风光,只不过仗着太后的势,皇上也只不过宠爱一时,便丢开了手。
皇上常年不踏足听雨轩,听雨轩的宫墙冷得与冷宫无异。
皇上第二不愿踏足的便是咸福宫。
据说关常在失宠,还是因为她曾在皇上跟前大言不惭,给先太子求情,惹得皇上震怒,这才从此失了宠。
后来,皇上虽然没有责罚,但她在常在位置上就没挪动过,且她独居的咸福宫从此也成了冷宫的存在。
皇上像是把这座宫殿给遗忘了,如果不是每月初一能看见关常在,众人恐怕都记不起有这号人物在。
婉昭容想到这,害怕步关常在后尘,继续哭哭啼啼:“娘娘,她如今不过是个采女,就敢如此嚣张,日后封嫔封妃又待如何?”
这一句明显是挑拨,但江贵妃听进去了,冷眸道:“你有公主傍身,还怕皇上不去咸福宫见你?你又不是听雨轩的,听雨轩比咸福宫还不如,你现在是昭容,少一派还是本宫宫里美人的作态。”
婉昭容噎住,忍气吞声地用帕子擦脸颊。
江贵妃数落之后,软了语气又道:“你担心的也是本宫的顾虑,只是你与景采女的恩怨众人皆知,她如今正得宠,难道你还想让皇上知道不成?到那时,你和你的公主还想让皇上见你们吗?”
婉昭容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嫔妾就只是看中了永寿宫的地界,那日一早才求到娘娘跟前,并没有要为难景答应的心思。”
江贵妃冷哼了声,她说的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信了。
婉昭容也知道她手里最大的保障是公主,但可惜只是个皇女,若是皇子,她如今哪还用看一小小采女的脸色?
江贵妃道:“如今景采女得宠,后宫里看不惯她的遍地都是,你又上赶着,也不怕失了身份?”
江贵妃能掌管后宫多年,自然是能沉得住气的,她稳坐钓鱼台,尽看底下妃嫔厮杀。
只有能动摇她地位的大事,她才会亲自出手,比如皇嗣。
婉昭容眼神若有所思:“娘娘,您的意思是?”
江贵妃:“你没看到昨日郡主看她的眼神?你难道忘了,郡主当日被禁足是为了什么?”
婉昭容想到什么,破涕为笑道:“嫔妾愚笨,幸得娘娘庇护。只是嫔妾与公主今后不便侍奉在侧,不过嫔妾会常带公主回储秀宫见娘娘的。”
她嘴上话说得好听,实际上怕是巴不得再也不回储秀宫。
毕竟,寄人篱下,哪里有当一宫主位来得痛快!
*
打发走了婉昭容,江贵妃让彩屏唤来采薇。
正在浣洗宫衣的采薇,突然被传召,麻木的表情愣了下。
当即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恭小心地对彩屏道:“姑姑,不知娘娘因何传召奴婢?”
彩屏不屑地瞥了她眼:“哪来的废话?还不快过去,难道让娘娘亲自等你不成!”
采薇唯唯诺诺应了声:“是,姑姑。”
梅采女没去世前,她每次来储秀宫,彩屏待她都好似亲姐妹般,处处照顾不说,连手指缝里泄出来的赏赐都比她的月例银子要高。
后来梅采女去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来了储秀宫,却不想彩屏赫然变了脸色,待她再也不如从前,日日让她干粗活跑腿之类的事不说,还稍有不高兴,就克扣她的月例银子。
她即便再傻,也看出先前彩屏对她的好,只不过是因为她的主子是有孕的梅采女罢了。
后宫皆知,储秀宫的宫婢珠珞一夜飞上枝头,成了皇上的嫔妃,之前在婉昭容手上吃尽苦楚,如今百忍成钢。
有人私下里议论,若能得皇上一夕宠幸,先前吃过的苦又算什么?
旁人不知的是,同从先前倚梅轩出来,又在储秀宫受苦的宫婢又岂止珠珞一人?
还有一个她。
若珠珞可以爬上龙床,她又有何不可?
她若早知珠珞有这个心思,当初珠珞还在储秀宫受罪的时候,就应该稍微施恩,这般她现在哪能还在储秀宫继续受苦?
到便宜了彩霞,听说还是珠珞亲自捞人出来的,现下又成了储秀宫得脸的大宫女。
彩霞凭什么,珠珞她又凭什么?!
*
江贵妃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采薇,她知道这个宫女是个不安分的,但若没有她,她也不能这么快痛快地除掉梅采女。
如今,她仍对她有用。
她道:“起来回话。彩屏,赐座。”
彩屏搬来了个小杌子,采薇心情忐忑地坐下,一下子回到当初她来呈梅采女脉案的时候,当真是恍如隔世。
江贵妃开门见山道:“先前听你说,当日月华郡主给梅采女下药,此事是珠珞发现的?月华还为此,被皇上罚禁足一年。”
采薇回道:“是,娘娘。奴婢当时在场,确有此事。”
江贵妃好整以暇地摸着护甲,冷冷地下命令:“想来郡主还不知道她当时的事情是怎么败露的,采薇你去给郡主提个醒,明白了吗?”
采薇连忙起身,跪下道:“奴婢明白。”
江贵妃这才满意地笑笑:“彩屏,去把本宫素日用的血燕给采薇。采薇,这事你好好办,办好了本宫有赏。”
采薇满脸感激地跪下叩头:“谢娘娘。”
江贵妃又道:“顺道给郡主带句话,她的禁足既然已经解了,挑选郡马的春日宴不日便要举办,届时她要好好挑选,别辜负了皇上和本宫的一片心意。”
“是。”
*
琼华宫
月华正发着脾气,忽闻秋桃说,门外有储秀宫的婢女求见。
她这才收敛脾气,唤人进来。
采薇将血燕搁置在桌子上,讨好地朝着月华笑道:“郡主,这是贵妃娘娘特地,吩咐奴婢送来的血燕,来给郡主补身子的。”
月华自进宫后,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兴趣缺缺道:“放下吧,娘娘有心了。”
在新晋嫔妃得宠前,月华是宫里唯一敢和江贵妃打嘴仗的,她们两个同沐皇恩,且各自拿捏着彼此的小心思,你来我往,斗得好不热闹。
自从她前后脚被禁足,禁足期间,门庭冷落,连皇帝都不派人看望,且后宫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连带着内务府的那些狗奴才,竟也对她不敬!
若不是关常在时常在外帮衬着,她能不能有命解除禁足,都是两说。
如今,面对如日中天的江贵妃来人,月华按捺住脾气,收敛了点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
采薇放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跪下道:“回禀郡主,此次差事是奴婢求来的,奴婢有事想要见郡主一面。”
月华来了兴致,挑眉:“哦?”
采薇道:“奴婢先前是倚梅轩的,近身伺候梅采女。那日郡主派人送糕点给采女,本来采女是要吃的,却不想如今已是景采女的珠珞突然制止了采女,还说糕点里被下了东西,奴婢人微言轻,即便有心想为郡主辩解两句,也是无法”
“什么?”月华脸色大变,气得站起身来,怒不可遏,“你说是珠珞那个贱人瞧出来的?”
面对月华的自爆,采薇眼眸闪了闪,压下心中不屑,抬眸又是可怜模样:“郡主,奴婢知道此事必不是郡主做的,郡主也是被奸人陷害,害得郡主被禁足一年!奴婢如今看来,始作俑者正是景采女!这件事搁在奴婢心里久了,今日终于有幸能够当面陈情,还请郡主息怒。”
息怒?月华气得脸色涨红,额头青筋直跳,眼底的杀意任谁瞧了,都觉胆战心惊。
见月华不说话,采薇不再拱火,而是道:“奴婢此次前来,还奉了贵妃娘娘的命,郡主现下被解了禁足,挑选驸马的春日宴便会提上日程。娘娘的意思是,希望郡主好好择婿,届时皇上跟娘娘会给郡主做主的。”
月华沉声回:“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采薇心里松了口气,忙不迭起身:“谢郡主,奴婢先回去复命。”
等采薇走后,月华气得将桌上刚端来的血燕挥手扫落在地,发出“嘭”的一声,吓得秋桃忙匍匐在地,“郡主息怒!”
月华胸口不住地起伏,咬着牙低声道:“好你个珠珞,我两次禁足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踩着我的脸面荣升为妃子,当我月华真是泥塑的不成?”
秋桃从来没有见过月华发如此大的火气,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月华冷眼觑了她眼,吩咐道:“去打听下,春日宴上有哪些青年才俊出席?”
秋桃不知道月华想做什么,但有股风雨欲来的感受,她应声道:“是,郡主。”
*
永寿宫
王鹤雪跪在地上,手指隔着帕子,给珠珞把脉。
把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愣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半天。
再看下去,怕是三位宫女要看出端倪,她吩咐道:“我有话要与王太医商量,你们退下吧。”
等人退下,珠珞收回手,这才缓缓开口:“王哥哥,你这是在怪我吗?”
她竟还唤他王哥哥!王鹤雪掩住心中惊喜,到底如今身份有别,他垂眸道:“微臣不敢。”
珠珞闻言,红了眼眶,叹口气道:“王哥哥,你知道我曾在储秀宫受苦,但你知道我受了什么苦吗?”
王鹤雪自然也听到了流言,还未等珠珞开口,眼底便流露出心疼之色。
珠珞直接揭开伤疤道:“那个时候如今想来,恍若噩梦。我吃的是狗都不吃的馊饭,白日里干的是最累最苦的活,晚上还要跪着当人肉烛。婉昭容每天让二十三的宫人轮.流鞭笞我,我的后背有段时间一碰就疼。”
王鹤雪听不下去,眼底的心疼与恼恨几乎要溢出来,他近乎哀求地开口:“你别说了,别说了”
珠珞却是不听,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为了打消她对我的忌惮,不惜毁容,你知道脸被划破是什么感受,你知道被人冷眼嘲笑,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是什么感受吗?”
王鹤雪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她短短两句话硬生生给逼出了眼泪。
“我知道,”珠珞眼神定定地瞧着他,“王哥哥,我知道。”
王鹤雪向来在家也是被捧着长大的,从小流血不流泪,此刻却在珠珞跟前落下眼泪,声音哽咽:“珠珞,是我无能,我不能保护你,我不是在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
珠珞倔强地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抽泣了声:“王哥哥,不可否认,我利用了你,利用你给的药,我不仅成功给萍渡下药,顶替了她给皇上按摩的位置,还利用你的药养好了脸上的伤,目的就是为了获宠。”
王鹤雪闻言,眼里没有被利用的恼恨,而是问:“那迷情.药呢?”
他还以为她拿这药是要做坏事,但他又觉得她不是这般毫无底线之人,所以他内心是极度矛盾的。
珠珞却是突然落了泪:“我好害怕,所以就下给了自己。”
王鹤雪表情愕然,不敢置信:“自己?”
他以为她是靠药得宠的,还害怕她把药下到皇上身上,东窗事发后会保不住自己。
没想到,她竟下在了自己身上!
王鹤雪内心是震惊的,震惊她如此瘦弱的身体,竟有如此胆量与魄力!
同时也是惋惜的,这般好的女子,不属于他。
珠珞擦了擦脸颊的泪,平复了心情道:“王哥哥,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今日我只想问你,先前你说会护我一辈子,可还当真?”
王鹤雪凛了神色,郑重开口:“当真!不论你是什么身份,宫女也罢,宫妃也罢,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会出现在你身边。”
珠珞这才满意地莞尔:“多谢王哥哥,宫里没有你,我如履薄冰。”
王鹤雪心中的苦痛,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珠珞心里的石头落下,转而说起正事:“王哥哥,我这身子如何,伺候皇上也一月有余,为何还未有动静?”
王鹤雪闻言,失笑:“采女,你身子很好,只是有孕之事不可强求,且你还年轻,不日定能怀上皇嗣的。”
想不到,她竟这般心急,王鹤雪心中不免又翻起了苦涩。
珠珞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她是着急,想着怀孕后,床笫之间的事也就歇了,她应付李璟晔有些吃力,他回回都索求无度,每每她都感觉身子快要散架了。
不过,皇嗣的确不可强求,她能做的也只有保养好身子,以待来日。
*
王鹤雪走后不久,彩霞进来禀告,英答应来了。
珠珞有些意外:“快传英答应进来。”
英答应是脸上带着笑意进来的,对她福了福身子:“妹妹不清自来,是为了恭贺姐姐荣升采女。”
珠珞上前拉起她的胳膊,回以一笑:“姐姐太客气了,妹妹刚得宠,哪里担得上妹妹一声姐姐?”
英答应能屈能伸,如今珠珞位份比她高,她就上赶着来当好妹妹了。
但是珠珞却一直记得,当日梅采女对镜发疯后,继而难产,全因她一句贬低嘲讽的话。
她一句“采女变了”,间接导致了梅采女的一尸两命。
珠珞哪里敢跟这般人做姐妹,面上应付了句。
英答应却是正了神色道:“姐姐如今是采女,妹妹这一声姐姐,姐姐自然当得。”
见她神色认真,不似作假,珠珞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那姐姐就不客气,托大喊你一句妹妹。”
英答应脸上僵了瞬,不过很快恢复:“姐姐,妹妹没有空手而来,而是带了礼品,还望姐姐笑纳。”
姐姐妹妹都称上了,珠珞也没有推迟的理由,便喊了彩霞:“收下吧,登记入库,再挑些好的送去碧冼阁。”
随后对英答应道:“算做回礼,还望妹妹不要推迟。”
英答应自然笑着应下:“妹妹不会跟姐姐客气,这宫里我们姐妹两个无依无靠,妹妹私心里是希望与姐姐联盟,互为依靠的。”
面对英答应的示好,珠珞装作不知:“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姐姐的家世比之妹妹还不如,且又是宫婢出身。姐姐快别说什么联盟不联盟的话,都是自家姐妹,自然是要相互帮衬的。”
碰到了颗软钉子,英答应心中升起几分不满,她都纡尊降贵地要跟她联盟,她居然拿乔不肯答应?
当即,脸上冷了三分,没有再待下去的欲.望,她道:“时候不早,妹妹礼品既然已经送到,就先告辞回去了。”
珠珞也不挽留,而是吩咐道:“彩霞,送送英答应。”
彩霞:“是,采女。”
*
英答应跟她不会是同路人,所以珠珞是不会同她联盟的。
这一天,先是皇上皇后的赏赐,紧随而后是两位贵妃的赏赐,直到刚刚送走英答应这最后一波,她才得空好好休息。
眼瞧着,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她有些无聊,想着今晚李璟晔会不会过来?
若是来,她不定惊喜,若是不来,她定是不悦的。
毕竟,这可是她封采女的第一天,按理他是该陪着她的。
珠珞也没想到,她也有等着李璟晔临幸的这天。
用了晚膳后,门口还是没有半分动静,珠珞便有些坐不住了:“彩霞,你去打听下,今晚皇上翻了哪位的牌子。”
彩霞刚应声退下,还未出门口,就跪下请安道:“奴婢恭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