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任命钟繇为太傅、曹休为大司马,依旧都督扬州;曹真为大将军,华歆为太尉,王朗为司徒,陈群为司空,司马懿为骠骑大将军。华歆要把职位让给管宁,皇帝不答应。征召管宁为光禄大夫,命令青州官府提供安车和随从,按礼节送他来,管宁还是没来。
这一年,东吴交趾太守士燮去世,吴王让士燮的儿子士徽任安远将军,兼任九真太守,让校尉陈时接替士燮。交州刺史吕岱因为交趾太远,上表把海南三郡划为交州,让将军戴良当刺史;海东四郡设为广州,吕岱自己当刺史;派戴良和陈时往南去。但士徽自己任命自己为交趾太守,发动宗族的士兵抗拒戴良,戴良留在合浦。交趾人桓邻,是士燮举荐的官吏,他磕头劝谏士徽,让他迎接戴良。士徽生气,把桓邻鞭打致死,桓邻的哥哥桓治集合宗族士兵攻打士徽,没成功。吕岱上疏请求讨伐士徽,率领三千士兵,日夜渡海前往。有人对吕岱说:“士徽靠着他家几代人的恩情,一州的人都归附他,可不好对付。”吕岱说:“现在士徽虽然有叛逆的想法,但想不到我突然就到。要是我们悄悄快速进军,趁他没防备,肯定能打败他。要是耽搁不快点,让他有了防备,据城坚守,七郡的蛮人都响应他,就算再有本事的人,也没办法了!”于是出发,经过合浦,和戴良一起前进。吕岱让士燮的侄子士辅担任师友从事,派他去劝说士徽。士徽带着他六个兄弟出来投降,吕岱把他们都杀了。
孙盛评论说:要安抚远方、团结近处,没有比诚信更好的了。吕岱把士辅当成师友,让他传达诚信和誓言;士徽兄弟袒露上身,诚心归附,吕岱却为了功利把他们杀了,君子从这就知道吕氏的福气不会长久了。
士徽的大将军甘醴和桓治率领官吏百姓一起攻打吕岱,吕岱奋力反击,打败了他们。于是撤销广州,恢复交州和以前一样。吕岱又进军讨伐九真,斩杀俘获上万人;还派从事向南宣扬国威,境外的扶南、林邑、堂明等国的国王,各自派使者到东吴进贡。
评论
这段史料集中展现了黄初七年(公元226年)魏、蜀、吴三国的关键动态,尤其聚焦于魏文帝曹丕临终前后的政治风波,从中可窥见三国时期权力更迭、制度运行与人性博弈的多重面相:
曹魏:权力交接中的恩怨与挣扎
曹丕晚年的统治呈现出明显的矛盾性。一方面,他对蒋济等能臣展现出纳谏的姿态,认可其军事谋划,体现出作为统治者对政务的清醒认知;但另一方面,私怨主导的报复行为暴露了其心胸狭隘的缺陷——因早年鲍勋执法不从、曹洪拒绝借绢,便借故将二人置于死地,即便群臣劝谏、太后施压也不为所动(曹洪最终因卞太后以废后相胁才得免死),这种“挟私报复”的作风与他曾标榜的“法治”形成尖锐对立。
曹丕立嗣的过程则暗含人性微光。尽管因甄夫人之死迟迟不立曹叡,但曹叡“不忍杀子鹿”的举动触动了他,最终在临终前确立其储君地位,并安排曹真、陈群、司马懿辅政,为曹魏政权的过渡奠定了基础。陈寿评价他“天资文藻”却“度量不足”,确是中肯之论——他有帝王之才,却因私德短板难以成为“贤主”。
曹叡即位后的表现初显锋芒:面对孙权攻江夏,他精准判断敌军“掩不备”的意图,无需发兵即可固守;刘晔以“秦始皇、汉孝武之俦”评价他,暗示其将成为强势君主。而陈群“防党争、辨真伪”的劝谏,也折射出曹魏朝堂对权力平衡的警惕。
蜀汉与东吴:各自的内政与战略
蜀汉方面,诸葛亮筹备北伐,将李严调至江州统筹后方,陈到驻守永安,既强化了对边境的控制,也为后续出军汉中铺路,体现其“以攻为守”的战略布局。
东吴则聚焦内政与扩张:陆逊主张“增广农亩”,孙权以“亲耕”响应,推动屯田制发展,稳固经济基础;同时,陆逊劝谏“施德缓刑”,孙权虽表面接受并让其修订律法,却未彻底改变严苛作风,暴露统治集团内部“宽严之争”的张力。对外,孙权趁曹丕去世攻江夏未果,诸葛瑾攻襄阳被司马懿击退,而吕岱平定交趾士徽叛乱则展现了东吴对南方的控制力——不过吕岱以“诈降”诱杀士徽,虽短期扩张了版图,却违背“柔远怀迩”的信义,孙盛批评“吕氏之祚不延”,实则点出东吴统治中“功利优先”的隐患。
整体观察:三国格局的微妙平衡
黄初七年是三国权力结构的转折点:曹魏完成从曹丕到曹叡的交接,虽内部有动荡,但辅政团队(曹真、司马懿等)为后续稳定提供了支撑;蜀汉诸葛亮稳步推进北伐准备,东吴则在经济、军事上双向发力。三方的行动既受限于自身内政(如曹魏的权力斗争、东吴的南方治理),又相互牵制(如孙权趁魏丧攻江夏),延续了“鼎足而立”的基本态势。
这段历史的核心启示在于:帝王的个人品性(如曹丕的恩怨分明)、权力交接的平稳程度(如曹叡立储的曲折)、战略决策的长远性(如东吴的农战结合与信义缺失),共同塑造了三国时期的政治走向,也为后世留下了关于“治道”与“人性”的深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