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苏氏呢?长庆侯夫人眼高于顶,连正眼都懒得瞧孟家这种门第,她为什么会接下这张帖子?
是曹氏许了什么天大的好处?还是苏氏自己也另有所图?
无数个疑问像藤蔓,瞬间缠紧了孟玉蝉的心。
与此同时,长庆侯府正院,上房。
“啪——!”
一声脆响,那张同样来自孟府的请柬,被一只戴着硕大翡翠戒指的手狠狠拍在金丝楠木小几上,震得旁边茶盏都叮当作响。
苏氏胸口剧烈起伏,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因暴怒而扭曲,柳眉倒竖,一双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死死瞪着站在下首缩着脖子的傅长安。
“傅!长!安!”苏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你给本夫人解释清楚!这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长安被亲娘这要吃人的模样吓得一哆嗦,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娘息怒……这不是孟家送来的嘛……请咱们去给孟大人贺寿……”
“贺寿?我贺他孟沉舟哪门子的寿?”苏氏猛地拔高声音,尖利得刺耳,“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夫人亲自登门?还有你!”
她伸手指着傅长安的鼻子,指尖都在发抖,“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让你给我安分点!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脸丢得还不够大?让你忍着!等娘给你想办法,找补回来!你倒好!转头就跟孟家搅和到一块儿去了!你是嫌自己还不够蠢?还是嫌你娘我活得太长,要气死我才甘心?!”
她越说越气,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想砸过去,被旁边的心腹黎嬷嬷眼疾手快地拦下。
“夫人息怒啊!当心身子!”黎嬷嬷一边劝,一边给傅长安使眼色,让他赶紧说软话。
傅长安也吓懵了,扑通一声跪下:“娘!儿子冤枉啊!儿子没主动跟他们搅和,是凌姨娘派人递了话,说这是个好机会……”
“凌姨娘?”苏氏听到这个名字,眼中的怒火更盛,还夹杂着浓烈的鄙夷,“那个狐媚下贱胚子?她的话你也信?傅长安啊傅长安,我看你是被那顿打彻底打没了脑子!那凌氏是什么好东西?
她撺掇你,能安什么好心?无非是想借你的手,借侯府的势,去对付孟玉蝉那个小贱人!她自己惹不起傅九阙,就想把你当枪使!你呢?你就真傻乎乎地往上撞?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苏氏气得眼前发黑,扶着额头直喘粗气。
黎嬷嬷连忙上前替她顺气。
“凌氏……”苏氏缓了口气,眼神阴鸷,“那个贱人,伤好了?”
黎嬷嬷立刻低声回道:“回夫人,那凌姨娘,伤是没好利索,听说还娇气得很,整日哼哼唧唧的。大夫说她那伤,得精细养着,否则容易留下病根儿,尤其那脸……”
“哼!”苏氏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满是怨毒,“留下病根儿才好,死了才干净!要不是侯爷……”
她猛地顿住,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那眼神里的狠毒已经说明了一切。
若非长庆侯发了话,不许再动凌氏,她早就让人在凌氏的伤药里动手脚,让她伤口溃烂,活活疼死或者烂死了!
她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对凌姨娘的杀意,目光重新落回跪在地上的傅长安身上,又是恨铁不成钢。
傅九阙油盐不进,死活不肯记在她名下,让她谋划多年的大计落空。
如今所有的指望,就只能落在眼前这个不成器的亲生儿子身上了。
可偏偏……
想到儿子如今在京城学子圈里的名声,苏氏的心就直往下沉。
紫竹公子那一句“朽木难雕,不堪大用”的评价,如同最恶毒的烙印,随着傅长安在阆华苑被打的丑闻一起,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现在谁不知道长庆侯世子是个被庶弟媳妇院里人揍趴下的草包?
还有哪个正经书院愿意收他?科考在即,他这名声,别说高中,恐怕连进考场的资格都要被人质疑!
形势,比她预想的还要严峻百倍!
看着傅长安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再看看那张孟府请柬,苏氏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算计。
“帖子,既然接了,那就去。”
“啊?”傅长安惊讶地抬头,有点懵。
刚才还骂他蠢,怎么转眼又同意去了?
苏氏没理会他的蠢相,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张请柬,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孟家想唱戏,本夫人就陪他们唱一出大的!正好,本夫人也想看看,孟玉蝉那个小贱人,还有她那短命鬼夫君,回了她那破落户的娘家,还能不能像在阆华苑那般硬气!”
顿了顿,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剐过傅长安的脸:“至于你,给我把皮绷紧了!到了孟府,多看,多听,少说话!更不许再被人当枪使,再敢丢侯府的脸,我打断你的腿!”
傅长安被亲娘那眼神看得浑身发冷,连连点头:“是,儿子记住了!一定听娘的!”
苏氏疲惫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滚下去!看见你就心烦!”
傅长安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黎嬷嬷看着苏氏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夫人,那孟家那边……”
苏氏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她放下茶盏,眼神幽深难测。
“去,备一份厚礼。”她冷冷地吩咐,“贺寿嘛,礼数总要周全。三日后,本夫人亲自去会会他们!”
“是。”黎嬷嬷应下,心里却明白,这“厚礼”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夫人这是憋着火,要去孟府找场子了。
只是不知,那孟府的寿宴,最后会变成谁的鸿门宴?
……
阆华苑里,暮色渐浓。
孟玉蝉坐在窗边,手里依旧捏着那张请柬。
夕阳的余晖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思绪。
翠莺轻手轻脚地进来点灯,烛火跳跃,照亮了她沉静的侧脸。
“小姐,晚膳备好了。”翠莺小声提醒。
孟玉蝉“嗯”了一声,没有动。
她看着窗外彻底沉入黑暗的天色,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孟府,父亲,曹氏,孟清欢……还有苏氏和傅长安。
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流,终于要汹涌而出了吗?
她缓缓将请柬合上。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得闯。
为了逍遥姐姐的苦心,为了傅九阙那句“替你讨回来”的承诺,更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