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棒上的青春印记
小陈跟着陈阳学“定桥功”的日子,过得比爬坡还吃力。他总记不住竹棒的发力点,不是把货物晃得像风中树叶,就是让竹棒磕在石阶上,溅起的石屑擦过裤脚。可小陈倔,太阳没出山就候在巷口,月亮爬上来还在空地上练“之字步”,竹棒在他肩头起起落落,把夜色戳出一个个洞。
有天清晨,陈阳带着小陈去码头接货。码头上,货轮刚靠岸,起重机的轰鸣和棒棒们的号子搅在一起,像锅沸腾的粥。他们要扛的是十箱瓷器,箱子上标着“景德镇”,釉色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小陈盯着箱子发怵,陈阳却笑着往他肩头塞麻绳:“别怕,竹棒比你想象的结实。”
小主,
起肩时,小陈的竹棒猛地一沉,他差点栽倒,忙把“之字步”走成了“螃蟹步”,引得旁边的老棒棒们一阵笑。陈阳在旁喊:“腰往下沉,让竹棒顺着劲走!” 小陈咬着牙调整,竹棒渐渐稳了,瓷器箱里的叮当声也小了。到仓库时,小陈的后背全湿了,却咧着嘴笑,露出两排沾着盐粒的白牙:“阳哥,我觉着竹棒开始认我啦!”
陈阳看着他,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王大爷传给他的“护肩膏”,用山苍子、艾草熬的,能消红肿、去酸痛。“抹上,别让竹棒把你骨头磋磨坏了。” 小陈接过布包,摸到包上绣着的小竹节,针脚细密,像陈阳教他时的耐心劲儿。
竹棒与时代的碰撞
时代的车轮跑得越来越快,山城的高楼像春笋般往上蹿,地铁的轨道在地下织成网,可竹棒的影子,依旧在老巷的青苔上晃。
有天,一群举着相机的年轻人闯进十八梯,他们说要拍“山城棒棒军”的纪录片。领头的姑娘叫阿敏,扎着利落的马尾,相机镜头里的竹棒、肩头的硬茧、汗湿的脊背,都成了她眼中的“城市活化石”。小陈被镜头晃得紧张,竹棒在肩头打颤,货物差点滑落,陈阳却很从容,他知道这些镜头,拍的不是竹棒,是山城人扎根土地的劲儿。
纪录片播出后,来找棒棒的游客多了,有人专程来体验“竹棒挑山”。陈阳带着游客走十八梯,给他们讲竹棒的门道、“三生结”的来历、“定桥功”的故事。游客们咬着牙扛起竹棒,没走两步就喊累,陈阳笑着说:“这竹棒,看着轻,扛起的是日子的分量。” 游客们走后,在网上写:“竹棒上扛着的,是山城的魂。”
可也有变化,快递公司的三轮车开始往老巷钻,无人机的嗡嗡声偶尔会盖过竹棒的敲击声。小陈有些慌,问陈阳:“竹棒要被淘汰了?” 陈阳指着老巷的青石板:“你看这石板,踩了几百年,还在;竹棒的魂,也在。” 他说这话时,竹棒靠在墙边,竹节处的光,在新时代的风里,依旧温润。
竹棒下的生命守护
入夏的一场暴雨,让山城成了泽国。十八梯的石阶变成了小瀑布,江水漫过码头,货轮在江心打旋。陈阳和小陈在雨中守着物资,竹棒上缠着防水布,可雨水还是顺着裤脚往鞋里灌。
突然,远处传来呼救声——有个孩子被洪水卷进了巷弄。陈阳扔下货物就冲过去,竹棒成了他的武器,在齐腰深的水里探路。小陈也跟上来,两人用竹棒当支点,一步一步往孩子的方向挪。水流冲击力大,竹棒几次差点脱手,陈阳咬着牙喊:“稳住!竹棒在,希望就在!”
好不容易够到孩子,陈阳把孩子捆在竹棒上,像当年王大爷教他的“救生索”用法。小陈在前头探路,陈阳在后面托着孩子,竹棒在洪水里弯成一张满弓。他们踩着石阶上的青苔,一步一滑,却把孩子护得稳稳当当。
到安全地带时,孩子的父母抱着孩子哭,要给他们钱,陈阳摆摆手:“竹棒不是为钱,是为救人。” 雨幕里,竹棒滴着水,倒映着天边透出的光,像根永不弯折的脊梁。
竹棒的未来传承
王大爷的竹棒挂在陈阳家墙上,成了年轻棒棒们的“精神图腾”。那根缠过竹篾、雕过山茶的楠竹,在日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竹节处的包浆厚得像层琥珀,仿佛能看见王大爷当年挑货时的背影。陈阳常给来学手艺的年轻人讲王大爷的故事,讲他如何用“三生结”捆住滑溜溜的油桶,如何在暴雨天用竹棒为孕妇搭起临时雨棚,如何在临终前摸着竹棒说:“它比我记性好,啥都记得。”
有个叫小宇的大学生,暑假揣着本《山城民俗志》来寻棒棒。他在十八梯的石阶上蹲了三天,看陈阳的竹棒敲出“咚、咚”的节奏,看小陈的竹棒在陡坡上划出“之”字轨迹,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阳哥,我能学抬竹棒不?”陈阳瞅他细皮嫩肉的手,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竹棒认力气,不认学历。”小宇却犟,每天天不亮就来帮着整理麻绳,给竹棒上油,把陈阳说的“竹棒经”记了满满一本。
第一回扛货,小宇选了箱最轻的橘子,结果刚起肩就打了个趔趄,橘子滚了一地。他红着脸去捡,陈阳却蹲下来帮他:“竹棒要找‘肩窝’,就像人要找靠山,找对了,再沉的担子都稳。”那天下午,小宇在空地上练了百遍起肩,汗水把“竹棒经”的纸页洇出褶皱,竹棒在他肩头磨出的红印,像朵倔强的花。
陈阳的儿子陈望,小名“望竹”,五岁的娃娃总爱抱着迷你竹棒——那是陈阳用竹梢削的玩具——在巷口晃。他听着爸爸讲竹棒救孩子的故事,会奶声奶气地说:“爸爸的竹棒是英雄。”有回幼儿园画“我的爸爸”,望竹画了根比人还高的竹棒,竹节上站着个小人,老师问是谁,他说:“是爷爷的竹棒,在保护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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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棒与文创的相遇
阿敏的纪录片火了后,有人找到陈阳,说想做“竹棒文创”。来的是个戴眼镜的设计师,叫老陆,他说要把竹棒的故事刻在竹片上,让更多人看见。陈阳起初不乐意:“竹棒是干活的,不是当摆设的。”老陆却带他去看设计稿——竹制书签上刻着“三生结”的纹路,竹制台灯的底座是“之字步”的轨迹,最妙的是个竹节笔筒,每节竹上都刻着句棒棒行话:“步步高”“借光喽”“水漫金山”。
“这些不是摆设,是念想。”老陆说,“让离开山城的人带走,看见竹片,就想起十八梯的竹棒声。”陈阳摸着设计稿上的竹纹,像摸着自家竹棒的包浆,点了头。他带着老陆去看王大爷的竹棒,讲每道裂痕的故事,老陆听得认真,铅笔在纸上画下的竹节,带着和王大爷竹棒一样的温度。
第一批竹棒文创上市那天,十八梯的老巷摆起了小摊。小陈的媳妇抱着娃来帮忙,望竹举着迷你竹棒当模特,引得游客笑着拍照。有个白发老人拿起刻着“步步高”的书签,突然红了眼:“五十年前,我就是听着这声号子,坐着滑杆进的城。”陈阳看着老人摩挲竹片的手,知道竹棒的故事,真的顺着竹纹,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竹棒上的代际对话
深秋的清晨,陈阳带着望竹去给王大爷的竹棒上油。望竹踮着脚够墙上的竹棒,小手摸到那道修复的裂痕,问:“爸爸,这是竹棒受伤了吗?”陈阳把他抱起来,指着裂痕处的山茶花:“是呀,它救了爷爷,自己受了伤,就像英雄会流血一样。”望竹似懂非懂,用小手轻轻拍着竹棒:“竹棒不疼,望竹吹吹。”
巷口,小陈正教小宇“定桥功”。小宇的竹棒在吊桥的木板上试探,小陈在后面喊:“听竹棒的响!闷响是木板松了,脆响是结实的!”望竹挣脱陈阳的怀抱,举着迷你竹棒跑过去,跟着喊:“脆响!结实!”三个不同年龄的人,三根长短不一的竹棒,在晨光里构成奇妙的画面——老的竹棒挂在墙上守着岁月,中的竹棒扛着日子往前走,小的竹棒在模仿中传承着根脉。
陈阳看着这一幕,想起王大爷说过的话:“竹棒会老,但只要有人抬,它就永远年轻。”他掏出手机,给王大爷的竹棒拍了张照,照片里,竹棒的影子和望竹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根生生不息的接力棒。
竹棒的永恒回声
又一个清晨,雾霭还没散,陈阳的竹棒声在十八梯响起。他今天要去码头接批特殊的货——是老陆设计的新款竹棒文创,要送到外地展览。麻绳捆着纸箱,竹棒在肩头微微弯,像座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
路过包子铺,老板娘探出头喊:“陈师傅,带两屉包子不?望竹爱吃的糖包!”陈阳应着,脚步没停,竹棒敲在第三十二级石阶,送报的小张已经换成了他的儿子,小伙子骑着电动车,车铃响得比当年更脆。
到码头时,小陈和小宇已经等在那里。小宇的竹棒上,也磨出了淡淡的包浆,他说要跟着陈阳,把竹棒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陈阳看着码头上的起重机吊起集装箱,又看看自己肩头的竹棒,突然明白:时代会变,工具会变,但竹棒里藏着的那股劲——坚韧、担当、守望相助——永远不会变。
望竹背着小书包从巷口跑出来,举着迷你竹棒喊:“爸爸加油!竹棒加油!”陈阳笑着挥手,竹棒在晨光里轻轻颤,发出“嗡嗡”的响,像在回应望竹的呼喊,又像在和嘉陵江的涛声、吊脚楼的木响、老茶馆的茶沸声,一起哼着首永不老去的歌。
这歌声里,有竹棒与石阶的碰撞,有汗水滴在竹皮上的晕染,有三代人的手掌温度,有座城市的血脉传承。它会随着望竹的长大,随着迷你竹棒变成真正的竹棒,一直响下去,响在山城的晨雾里,响在岁月的长河里,响成永恒的回声——那是竹棒的回声,也是生活的回声,是每个认真活着的人,用肩膀扛出来的,最动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