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只能在水下憋气片刻,从墨楼出来的掌牌人经过特殊训练,能在水下憋气一刻钟。
也就是说裴子承至少能在水下待一刻钟,叶逐溪淡定坐回原位,重新提起鱼竿,往水里扔。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鱼饵精准地甩砸到裴子承头顶。
裴子承:“……”
她不会真把他当鱼钓了吧。
裴子承在水里能听到他们说话,担心张行止也能听到水下动静,努力一动不动,不发出声响。
叶逐溪则是一副“我此刻正在非常认真钓鱼”的模样。
张行止看了眼她身边那只空空如也的小鱼缸,又看了眼已经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你钓了一个时辰,一条鱼也没钓到?”
什么意思?
这是笑话她钓鱼不行?
她一本正经道:“钓鱼讲究静心养性,享受的是过程,不是结果,钓不钓到鱼无所谓。”
张行止提了提衣摆,半蹲下来,高度与坐着的她相当:“所以刚才那条肥鱼是你放走的?”
裴子承不喜欢他们用肥鱼来形容自己,却又没法抗议。
叶逐溪:“算是吧。”
水下,有不少鱼游到裴子承周围,似是好奇这一坨东西是什么,又似是为了吃他面前的鱼饵。
还有几条鱼当纹丝不动的裴子承是食物了,用滑溜溜又黏糊糊的嘴撞向他,随后张嘴咬他,裴子承想杀了它们的心都有了。
岸上,叶逐溪调整了下鱼竿的高度:“你处理完牒牍了?”
张行止:“尚未。”
她若无其事地瞄了眼水底:“那你怎么不回去继续?”
他唇角挂着淡笑:“刚刚不是说过了么,我听下人说你在这里钓鱼,便想过来看看你。”
“你现在不是看完了?”
张行止回道:“看牒牍看得太多,眼睛累了,想休息一会,正好可以留下来陪你钓钓鱼。”
叶逐溪目不转睛盯着鱼竿,仿佛注意力都放在了钓鱼这件事上:“你说的一会是多久?”
他观察着水面的视线转移到她脸上:“你不想我陪着你?”
“当然是想的。”她刚说完这句话就感受到鱼饵猛地动了下,不是鱼咬的,而是人扯的,至于那个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裴子承死不死,叶逐溪并不是很在乎,可他要是在此处淹死,尸体会浮上来,这不好解释。
于是她话锋一转:“但你在这里,我钓鱼会分心的。”
张行止失笑:“分心?”
叶逐溪将自己看过的话本台词原封不动背了出来:“嗯,因为我会忍不住跟你说话,会忍不住看向你,这不是分心,是什么?”
语气十分真挚。
裴子承认为话本都是女孩子看的东西,从未看过话本,还以为她开窍了,学会说甜言蜜语。
张行止好像也没有听出这是话本台词,脸上笑容只增不减,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一个人慢慢钓。”
临走前,他说:“待会钓到鱼,别再放走,留着炖鱼汤。”
“好。”她回答得爽快。
等张行止走远了,裴子承才从水里爬出来,发冠凌乱,衣衫湿漉漉,豆大水滴不停从他小麦色的皮肤滑落,犹如水鬼上岸。
叶逐溪扫他几眼,发现他脸和露出来的手都多了些红印,一手持鱼竿,一手托腮笑道:“你艳遇不浅啊,还被鱼亲了。”
裴子承揉了揉脸。
“什么破艳遇,它们那是把我当成食物,在咬我呢。”
她还是笑呵呵的。
裴子承甩湿掉的高马尾到身后,抓起淌水衣摆拧干,见叶逐溪笑,也跟着笑起来,根本不怪她方才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他进水里,让他被那些鱼咬了十几口。
在裴子承心里,她武功足够高,是当之无愧的强者,所以做什么都是对的:“你参加围猎时又遇到跟墨令有关的命案?”
叶逐溪表现得漫不经心:“你来张府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裴子承着急:“事关墨令,难道你就不在意?那些百姓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不了解事情真相,真信了什么墨令杀人的流言。”
她耸肩:“那又如何,他们怎么想,对我一点也不重要。”
他抿了下唇:“话虽如此,你就不怕弄出这些命案的幕后之人手中有能掌控所有墨者,所有掌牌人,包括你这个楼主的墨令?”
叶逐溪反问:“怕有用?”
“没用,但你……”
她弯了弯眼,嗓音清脆:“你都说没用了,我为何要怕。”
裴子承放下拧不干的衣摆,盘腿坐在小鱼缸旁边:“好好好,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我只想问你有没有想到应对之法。”
叶逐溪沉思道:“我的应对之法……把人找出来,杀了。”
杀杀杀,她脑子里只有杀。他哭笑不得:“你说得倒轻巧,问题是怎么把人找出来,我们如今在明,那人在暗,想找对方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