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叶逐溪白天才见过的杨家少主,听说他死在自己营帐内,是一剑封喉,死不瞑目,身边有一幅用叶子拼成的墨令画。
皇帝大怒,不知是因为那幅沾了血的叶子墨令画,还是因为有人敢在围猎时杀人,没把他这个当皇帝的放在眼里,明晃晃挑战皇权。
而世族各怀鬼胎,选择静观其变,除了杨家主。
谁让死者是他儿子呢。
杨家主得知此事后,疾行到儿子的营帐,颤抖地抱着他尸体,老泪纵横,险些哭晕过去。
愣是个性清冷的杨观青也掉了眼泪,不过她尚存理智,当机立断让官兵封存好尸体,免得遭人破坏,又吩咐人带杨家主下去,怕他伤心过度,对身体有害。
围猎第一日就发生这种事,自然没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皇帝下令,明日回城。
其实发生命案后,最好将在场的所有人扣下来。
但皇帝没这么做,参加围猎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门阀士族子弟,绝对不能将他们都扣下来。
对大晋来说,扣留皇亲国戚或许没什么问题,扣留门阀士族子弟则万万不行,这些人一旦闹起来,严重时能倾覆整个大晋。
唯有用温和的办法调查。
正因如此,皇帝命中书舍人叶明渡回城后严查此案,务必给大晋一个交代,给杨家一个交代,限期一月。叶明渡暗道倒霉,却也只好接旨,毕竟在其位谋其职。
经此一闹,人心惶惶,几乎没人能睡得着,皆睁眼待天明。
叶逐溪本想出去看看的,可张行止说怕她在夜里看到尸体会吓着,让她留在营帐,他去看看。
于是她安分待在营帐内。
张行止没去多久就回来了,把所见所闻告知她。
叶逐溪裹着被褥坐在榻上听着,偶尔转动几下的双眼在昏暗烛火映照下尤其发亮,像一种擅长在夜间活动捕食的机灵动物。
听到皇帝已派人处理这件事,用不着他们出面时,她手从被褥中探出来,握住张行止,目露好奇,问:“你说那个杀害杨少主的凶手今晚还会不会杀人?”
事情的发展跟前世越来越不同了,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他说:“应该不会。”
她似是疑惑:“为什么?”
“杨少主出事后,圣上加强了围场守卫,若凶手再次行凶,被抓到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我认为凶手目的已达到,今晚不会再出现。”
叶逐溪朝营帐外看去。
巡逻官兵一批接着一批经过营帐,确实比出事前更频繁了,他们身影倒映在帐面,在一定程度上安抚帐内人,震慑凶手。
她收回目光。
“凶手目的是什么,是想借最近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墨令流言来掩饰杀害杨少主的真正意图?还是想通过死一个世族子弟来让皇帝和各世族留意到那幅墨令画?”
百姓洞察力不弱。
这段时间来,他们隐隐察觉在街头丧命的说书先生和坠楼的官员皆跟一个叫墨令的东西有关,坊间也逐渐传出墨令杀人的流言。
张行止沉吟道:“这两者有可能都是凶手此举的目的。”
叶逐溪像是感到害怕,手脚并用,窝进他怀里,长发凌乱披散着,大部分垂到他身上:“凶手武功肯定很高,不然也不能在有官兵巡逻的情况下杀了杨少主。”
他安抚性地抚过她的背,站起来:“很晚了,你困了吧,要不先睡会?有事我再叫醒你。”
她抬头:“你去哪儿?”
“我哪儿也不去,就坐在这儿看着你,你且安心睡。”张行止吹灭烛火,回到榻上坐下。
她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你和我一起睡。”
张行止搂着她躺下。
叶逐溪轻声:“之前有人在我们面前坠楼,他身边出现画有墨令的纸,今日杨少主死在营帐内,他身边出现用叶子拼成的墨令画。”
她反搂紧他,接着道:“出现这个叫墨令的东西的地方好像都会死人,它是不是不祥之物?”
张行止长睫微动:“不知。可能它真是不祥之物吧。”
叶逐溪埋首在他胸膛,垂下来的手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断指,抠过早已结疤之处:“你可还记得我们在茶馆时听的说书?传说墨令可以号令数万墨者,当真?”
伤口结疤多年后,无论怎么触碰它也不会有太大感觉。
张行止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玩弄他那根断指,却也从来没阻止过:“我没见过,不清楚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墨令。”
说到这,叶逐溪离开张行止胸膛,不露痕迹地看他表情:“那你觉得它会不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