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合卺酒 正文完。
六月十五,宜嫁娶。
陆怀砚差不多是一夜未眠。
等到他睁开眼睛,看着满院的红绸丝带的时候,才稍微有了些真实感。
霍云缨也是一早就起来张罗着了,她看着自己头上别着的发簪,反复地问道:“我这发型怎么样?别不别扭?同我这身衣衫配不配?”
陆钧面部表情地应道:“夫人,这是你问我的第十次了。”
“甚是好看,若不是今日是文远成亲,我都以为重回咱俩大婚的时候了。不对,咱俩成亲的时候你好像也没这么紧张啊?”
霍云缨瞪了他一眼,又狠狠地踩了一脚。
“这能一样吗?”
陆钧:“怎么不一样了?不就是儿子成个亲吗?那宅子就买在我们对门,你什么时候想他了也就是迈两步的事情。”
霍云缨:“……”
霍云缨:“谁说我舍不得他了?”她巴不得陆怀砚早日成亲,她也能早日找到机会同禾娘一同切磋厨艺。
陆钧这下更疑惑了:“那夫人是为何……?”
霍云缨叹了声气:“唉,我这不是担心我做的那些糕点吗?也不知道今日来的宾客喜不喜欢,日后愿不愿意去我那甜品铺子买上一买。”
是的,霍云缨开了一家甜品铺子。
虽说铺子都是交予了他人打理,但是里头的糕点都是她自己实打实研发出来的。
黎书禾曾经说她是被耽误了的烘焙界天才,霍云缨也是这样觉得的。
虽然彼时的她还不能理解什么是烘焙。
但是管她的,反正她做的这些七七八八的糕点可都提前找人尝了,都夸赞这味道香甜,想来是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而陆钧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这个曾经叱咤沙场的妻子,会因为儿子成亲而紧张的?
……
天还未亮,黎书禾坐在屋子里,任由李杜若和舅母两个人在自己身上打扮着。
李杜若一边替她梳头,眼泪就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还是一旁的喜婆甩了甩帕子,劝说道:“这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这般哭哭啼啼的。”
李杜若连忙拿帕子拭去眼泪,扯了下嘴角笑道:“我知道的,我这是高兴的。”
吴氏道:“高兴得笑,你这一哭,到时候禾娘也跟着哭,那这好不容易弄好的妆容可就花了!”
这话一说,李杜若也不落泪了,只是看着铜镜里的人儿笑了起来。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夫君入狱,她也跟着从侯府里搬了出来。突然又被告知自己曾经的夫君就是造成她全家惨案的罪魁祸首。
一瞬间,李杜若仿佛坠入泥沼之间,无法自拔。
在她见到自己的大哥和二哥后,这股情绪就达到了顶峰,只说自己是李家的罪人。
杜崇泽无法,只好上门去找黎书禾,让她帮着劝慰自己的阿娘。
彼时,黎书禾是这样说的:“不是你也会是大伯,亦或是我的父亲。是你替他们挡了灾,也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话一说完,李杜若再也忍不住多日来的苦楚,卧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黎书禾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笑道:“姑姑,那些阴暗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剩下的,都是好日子了。”
她说:“我马上要大婚了,可惜我阿娘去世了,还想着您到时候能来帮我梳妆的。”
李杜若起伏的动作小了些,许久才擦干了眼泪,抚着她的头发说道:“姑姑知道了,姑姑以后都不哭了。”
如今看着铜镜里贴着花钿的女郎,她是真的替她感到开心的。
黎书禾涂好口脂后,顶着脑袋上沉重的头饰往门口的方向探了探,问道:“外头都准备好了?”
吴氏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笑道:“早就准备好了,也不知道你脑袋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人家新郎官来迎亲的时候,别人家的女郎都是高高兴兴地坐上轿子,怎么到了你这儿,还想了这么多整人的想法。”
黎书禾嘿嘿一笑:“这不是也让大家跟着开心开心嘛!”
成亲当然是要在接亲的时候堵门才好玩。
黎书禾上一世参与朋友的接亲时,眼看着新郎为了求娶新娘时过五关斩六将,甚至贡献了人生中最丢脸的瞬间,当时就觉得这么热热闹闹的,真好。
如今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亲,好些人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自然更是要找些乐子来,让大家伙都开心开心。
所以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李谌自然是第一个同意的。
他巴不得多给陆家那小子多设点阻碍。
而其他人也拗不过她,想来她总是有许多稀奇的想法,也就应下了。
当然,其中也有不乏看好戏的群众。
杜崇泽得知黎书禾是自己的堂妹之后,两家便多了往来。他难怪总觉得这女郎看着眼熟,长得也讨喜。
就是眼神不太好。
不然怎么会看上陆怀砚的?
再一听说她的想法后,立马大力表示支持。更是以堂兄的身份,找了以前相熟的铺子定制了一批的玩意出来。
这还不是落在他手里了!?
……
外头锣鼓喧嚣,迎亲的队伍终于来了。
陆怀砚一身喜服,翻身下马后,看着门口围着的一群人,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除却杜崇泽,还有另外一个堂兄,以及禾娘的两个表兄。走近了,大理寺的那群同僚也是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怪异,总觉得他们在憋着坏。
喜婆先上前一步,冲着他们说道:“还烦请几位让个道,好让新郎官进去接新娘子。”
杜崇泽清了清嗓子,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说道:“禾娘说了,你今儿要是想将人娶回去,得先过了我们这几关才行。”
喜婆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好闹弄这些。”
“此言差矣,这可是新娘子定下的规矩。”裴珣也走了过来,勾着他那双桃花眼朝陆怀砚眨了眨眼,笑道,“陆少卿可不能让咱们大理寺丢人啊!”
陆怀砚瞥了他一眼。
裴珣今儿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衣衫,衣角边缘还用金线镶着。
陆怀砚忍不住皱眉。
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裴珣穿得这般花枝招展是要作什么?
再看他身后的丁復还有孟淮等人皆是一脸坏笑的模样,心里直道后悔。
好好的,他让这几个搅屎棍来禾娘家里作什么?保不准就是这几人出的什么馊主意。
陆怀砚在心里给在场的这几位大理寺同僚都默默记上了一笔,而后淡然道:“无妨,照着禾娘的意思来。”
他一撩衣袍,冲着几位拱手道:“来吧。”
杜崇泽这才指挥着让出了一条小道,把人带到了前院。
前院里已然摆好了三个细颈铜壶,又塞给了陆怀砚三支没箭头的彩箭。
“咳咳……”杜崇泽说道:“这叫‘投壶问路’!三支,只要投进一支,就算你心诚手稳。”
话音落下,人群里围观的其他人就开始起哄了,尤其是丁復,那叫的一个欢。
“陆少卿,快投啊,你可千万别手抖。”
末了还露出他那白牙,咧嘴笑道:“你要是真投不进倒是可以找我帮忙,只不过嘛……嘿嘿嘿,得给个厚点的红封!”
陆怀砚瞄着那个狭小的壶口,又摸了摸手里滑溜溜的彩箭,瞄准一扔。“当啷”一声,果不其然,还没投进去就被那壶口弹开了。
“唉,陆少卿不行啊!”孟淮跺了跺脚,还说着风凉话,“只可惜老夫眼神不好,不然老夫来替你投了!”
说完,人群里一片惋惜的“哎呀”声,又夹杂着许多的笑声。
陆怀砚吸了口气,手腕一抖,“嗖”地一下,第二支也沿着壶口弹开了。
杜崇泽看着他这模样,不由笑着说道:“哎呀只剩最后一支了,这要是还投不中,你就是心不诚了。”
陆怀砚捏了捏手腕,走到了他的旁边。
杜崇泽大惊:“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今儿可是个好日子,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开始喊叫!”
陆怀砚没动手,反而叉手行了一礼,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先前庭训在路上染疾的事情我已经同圣人说了。”
杜崇泽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陆怀砚:“如今李府上下,只有大伯李颉还有一长子尚存,但也因为先前的事情深受打击,终日郁郁。”
杜崇泽咬牙:“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怀砚:“没什么,只不过我正想着婚后就同圣人提议,将你从杜家的族谱中划出,改为李家的。”
陆怀砚露出丝笑容:“堂兄觉得如何?”
他话一说完,杜崇泽沉默了。
该死的,这小子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让他心动了。他看着陆怀砚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更来气了。
陆怀砚就是料定了自己绝不会拒绝这个条件,还非得故意先投两支,特地等到第三支的时候再来同自己谈这个条件。甚至连堂哥都叫上了。
果然这混迹官场的人,就是无耻啊!
其他围观的人群看着他们两人说着悄悄话的模样,不由在后头又开始起哄了。
“说什么呢?这不是在投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