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一向是个混不吝的,现在才做了个御前侍卫就敢插手宫里的事情,还授意赫舍里氏传出那些话去,要是她这次没有及时察觉,是不是又会发生上回的事情?
贵妃对着自己的额娘赫舍里氏道:“这一次,要是家里再不管管他,您和阿玛也别怪女儿不讲清理,就是拼着被皇上怪罪,我也要把三弟送到外面去好好磨磨性子了。”
赫舍里氏自然是连声答应着,自打这个女儿进了宫做了贵妃,身上的威仪是越来越重了,家里递进来的话,她更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赫舍里氏心里有些埋怨,可是又无可奈何,听完了娘娘吩咐就告退了。
贵妃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身子一晃,旁边宫女担心地上去扶着她:“娘娘?”
“无碍。”
贵妃沉静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家里人的想法不同,只不过以前她觉得她能在两者间找到平衡,现在她知道这完全不可能了。
她做不成让皇上满意的继后人选,也不可能任由家里人摆布。
*
攸宁终于看到自家只存在在记忆里的大哥时,险些没认出来。
倒不是原身的记忆不够清楚,就是她面前这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哪怕用粉遮了还是显得有点怪异的人,真的让人有些难以辨认。
不等瑚大行礼,她就先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克制着问:“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被人打了?可记忆里瑚大的拳脚功夫还是不差的,这得是被人单方面压着打才能制造出来的痕迹吧。
以前就算了,瑚家这一支没人,总是遭人欺负,瑚夫人这个寡妇虽然也泼辣,但是对着外男就没什么办法了,就靠着瑚大偷偷去给人下黑手,有时候赢了趾高气昂的回来了,有时候输的特别惨,他不敢告诉家里人,就是原身去医馆领人。
怎么现在瑚家都发达了,他都还被人打啊?
攸宁感觉自己心里也有了股气。
瑚大龇牙咧嘴冲她笑了下,毫不在乎地摆摆手:“就是跟御前的人练了几回摔跤,没什么的。”
他不会说他把那些家里人乱嚼舌根子的侍卫都斗了个遍,保证让他们比他还惨十倍。
这办法说出来肯定要被她骂笨,不过笨不笨的都无所谓,有用的就是好法子!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打卡第四十六天
他不说, 攸宁却不至于一点都猜不出来。
她叫人去拿现成备着的药膏,拿到手里一瞬间就和系统给的奖励药膏掉了个包。
看着瑚大动作熟练地给自己抹药,还是没忍住劝:“过阵子回了宫那些人就消停了, 何苦把自己弄成这样?”
话说出口, 她也没指望瑚大能认真回答,她知道以他的脾气听不得那些闲话, 肯定是想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动不了那些女眷,总能找到一二相关的侍卫们。
不料这一次他却认真道:“我在皇上身边也是初来乍到,明面上不说,其实也有人不服气, 趁着这个机会跟他们过过招也挺好。”
他这么说,攸宁反而放了点心, 这样亲密的血缘关系,什么感动都要放在明面上来说, 未免就见外了。她担心的反而是瑚大因为一时冲动,导致以后再外面的事情更难办,这会儿知道他心里有成算,就明白他出手是有分寸的。
以武服人, 还是在这个关头上,倒是还能赚点有情有义的好名声,也能让人明白她家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敢吭声的那种,再有人想动手, 也要掂量一下。
瑚大已经做好了二妹为这事儿自责的准备,也早在心里想好了说辞,保管能把她的全部心神都吸引到“打人怎么还能打出这么多好处来呢”。
然而一转头,他就看到攸宁满脸写着欣慰, 好像已经想明白了里面的关窍,没有再为那些表面上的事情胡乱烦恼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清醒着意识到面前的妹妹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心思细腻的小姑娘了。
她看着漂亮了,稳重了,身上有气势了,也聪明了许多。
他有心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旁边这么多人,要是让人以为他对皇上不满就不好了。
两个人这么对着坐了半晌,家里的事情一件件说完,其实时间就已经差不多了。
临走的时候,攸宁让桂英去拿东西,人刚走,就听瑚大交代她说:“外面的事情都有我在,你别担心,家里只会是比以前更好的。”
攸宁笑着点头,也道:“我在宫里也很好,万事都不愁,你们要是在外面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那准是我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淡定,然后瑚大领着东西,利索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攸宁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瑚家确实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是知道有人是真心挂念自己,也能支撑着她继续往前走。
出去玩了这么几天,新行宫的风景倒不如南苑那边,攸宁也打算稍微缓一缓,不往远处去了,就带着戴佳常在近处走一走,或者玩点别的。
她乐得自在没多久,忙里偷闲想乐呵一阵子的皇上就来了。
现在她这边接驾也算是熟练了,按着皇上的习惯走一遍流程就行,来了就给他从里到外换衣服擦头擦脸,然后端茶递水什么的。
只有一点不好,皇上酷爱养生,起居的屋里都不直接放冰,所以攸宁提前把屋里的冰挪出去了,虽然有系统道具能维持合适温度,但这玩意儿到底不如冰融化时散出来的森森寒气让人爽快。
这一挪出去,攸宁感觉室温上升了有好几度,她原本还是穿着一件长袖的袍子,盖在脚面上那种,料子又薄又轻软,沾了寒气贴在皮肤上那叫一个舒适,这会儿就该换了。
可别以为古人保守,夏天在室内,女眷们其实也是会穿短袖的衣服或者纱衣的,攸宁就在图册上面看过,有那种里面一个肚兜一条亵裤,外面罩一件短袖长纱衣的女子。
她要接驾自然不能这么随意,但是穿个短袖的长袍却还好,这件衣服还是新做的,袖口长度就到小臂,料子比之前那件还要轻薄,有点贴身,所以样式宽些,还短了些,刚好露出一截脚踝,外面还加了一层薄薄的纱,走动起来很飘逸灵动。
反正如今住的行宫不像南苑那么随意,人来人往的,这边院子和门一层套一层,闲杂人都进不来,周围的全是宫女,她穿着上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皇上看到她时也愣了一下,拉着她的手进了里屋,才复又看了一眼道:“这衣裳你穿着很好。”
眼里的惊艳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攸宁心下大定,这衣裳也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样式,其实短袖也好纱衣也罢,最让她不确定的是这个有点贴身的料子,桂英刚才看到以后,就找了个借口把柳英叫下去了。
有必要吗?
她刚刚还在这么想,转头皇上眼颇有深意地问她,是不是有几日没来陪她了?
……
叫了水洗漱完,攸宁那身衣服也皱得不像样了,好在她不是特别受不住热的人,穿别的倒也一样。
皇上看着她还有些可惜衣服,把人揽过来哄着道:“下回叫她们给你做十件八件的……”
边说手边在她肩头无意识摩挲着,示意她听话,陪着他先小憩一会儿。
皇上有时候也觉得奇怪,每次跟她在一块儿好像就能睡得很好,有时候心里装着事儿,别处总是难以入眠,独她这里还能松快些。
大概是瑚氏这平和淡然的性子也有些影响他了。
相处这么些日子,总是看她兴冲冲地做这个那个的,可她不高兴的时候几乎没有,他能看得出来,她不是装出来的,没有半点勉强,她的演技还没有那么好。
大老板的话当然是要听的,攸宁只好也陪着他一起睡,洗了澡正好是身体最放松的时候,要想入眠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觉醒来,金乌西坠,室内被夕阳蒙上了昏黄的薄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皇上眼瞧着十分餍足的模样,起身走了两步,又靠在了外间榻上,整个人少见的放松。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打卡第四十七天
攸宁有时候感觉人就是这么别扭, 同样都是冲着她地位来的人,把目的表现得过于明显的她就不喜欢,但是要是她们能耐下性子, 让她真的觉得这个人可靠, 这件事可行的时候,她反而不会那么排斥。
揣测圣意这事儿她不太会, 但是她起码知道,现在的自己对于皇上而言,几乎就是那些求着来办事的人。
她和皇上现在还没到讲情分的那地步,贸然拿着事情去求他,只会惹人烦。
在她求出个结果之前, 希望在外面的大哥能够经受住来自佟家的蹂躏。
毕竟她现在也只能徐徐图之
“外面有人编排你?”
攸宁刚想着自己不着急慢慢来,转眼就听到了皇上的这句关心, 有些傻眼的同时,下意识就摇头了。
紧跟着理智上线, 皇上这么问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于是又点了下头。
这副手忙脚乱的慌张样子,简直像是她自己做错事了一样。
皇上心里那点不快就这么被抛到了脑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过来, 压着笑声问:“那是有还是没有呢?”
既然相处模式切换到了‘郎情妾意’这一档,攸宁也立刻适应,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垂着眼道:“你都知道了, 还要问”
皇上听出来她有一点似有若无的埋怨,掰过她的脸再看,发现有不高兴,有委屈, 还有点期盼,就是没有生气。
她不是那种泥人性子,那就是知道背后弄鬼的那个人是谁了,所以不敢生气,皇上很快下了判断。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是贵妃”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睛立刻低下去,不敢和他对视了。
皇上轻叹了一声。
攸宁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这种宫斗背后使绊子的事情,不应该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算心里恨得要命也不会在面上露出半点儿吗?
如果真的要摊开来说,她对上贵妃,瑚家对上佟家,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啊,简直就是被人家秒杀的渣渣。
所以她这个时候是要装大度呢,还是装大度呢?
对于摆在台面上的道理,攸宁自然是思考得不能再清楚,比如这一次,她知道外人议论她这件事,对皇上来说是他不太喜欢的,只不过他不喜欢的肯定不是她被人议论,而是那些人敢冒犯皇家威严。
所以瑚大打人这件事没错,受害者家属做了亏心事不敢找上门,就算找上来了,皇上会给他撑腰的!
攸宁担心的是贵妃那个弟弟佟三爷,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整自己,但对于这种权贵来说,要整死瑚大也就是一个手指头的事情,最要命的是人家是皇上的自己人。
那皇上过来找她,跟她说这件事的目的显而易见了,是为了提醒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更别大着胆子去报复贵妃什么的。
现在,其实她说什么也没用了,就是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自己认栽比别人戳破这个事实,其实来得更体面,更让人好接受一些。
就是瑚大在御前的差事,估计不会顺了,还要被她连累被佟家那位三爷整,简直太对不起人了。
攸宁只能艰难吐出几个字:“其实,说两句也没什么的,反正我也听不见。”
这话是真心的,现代人谁还没在网上对战过键盘侠,时而被别人喷得满头狗血,时而把别人喷得溃不成军,被人背后说点她根本听不见的闲话,而且就那水平,她听了半点感觉都没有,只会下意识想着这件事的后果。
然后瑚大出手了,她感动了,现在的问题是贵妃和佟三爷,接下来会对她和瑚大采取什么行动,而她和瑚大只能躺平任捶。
皇上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全程低头,虽然失落,但是并没有多委屈和怨愤,本来他应该觉得这人很省心,是个忠实顺从的女子,知道不应该给他添麻烦,而且她还不是表里不一的那种,是真的打心里这么觉得,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前朝还是枕边,那都是能让人放心用的,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眼下,他莫名觉得心里窝火。
他松开捧着她脸的手,转而捏着下巴强行让她抬头看自己,语气有些不好:“朕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
他极少在嫔妃面前摆脸,以为她会茫然,会懵懂,甚至会惧怕,但是他看到的是她眼睛一亮。
这就明白过来了?
看着她又覆盖上来献殷勤的双手,皇上反而不好意思再用力了,松手的时候还替她揉了下发红的下巴,无奈道:“你想通了?”
皇上心里还在纳闷儿呢,以前他总觉得她没脑子好糊弄来着,现在看来,是他之前看走了眼还是什么,她的脑筋转的明显也不慢啊。
攸宁这会儿只有赔笑的份儿了。
皇上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攸宁就知道这事有转机,要不然他为什么露出一副她误解了他的恼怒样子呢?
证明她本来以为的是错的。
这下知道了皇上的态度,攸宁就没再藏着掖着了,她边给他捏肩,边道:“其实那些闲话,我真的不在意,就是佟三爷那边,我担心我哥哥”
话未说完,皇上又瞪她:“隆科多算个什么东西,还轮得到你这么称呼他一声?”
第二次被瞪一眼,攸宁适应良好,忙改口:“我就是担心我哥哥,在外面被隆科多欺负。”
自己说完,攸宁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吐出的三个字是谁的名字,隆科多啊,就是那个帮着未来雍正改了康熙传位遗诏的那个!?
皇上听她提起瑚大,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不是来和她置气来的,是为了告诉她,隆科多惹出来这堆事,御前侍卫是当不成了,他已经把隆科多赶出京城到地方上去了,等到回来估计就是猴年马月,这事儿,还是贵妃自己求他的,看来也是知道隆科多的气性大。
攸宁乍然得知这么个好消息,感觉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移走了。
扭头一看,皇上还在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满,于是连忙腻歪地靠在他身上挽着他的手道:“是我不好,先前不该那么想你的。”
攸宁很识趣,虽然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就开始在乎她对他的看法,但是人家都秉公执法了,就显得她之前那些恶意揣测小人之心了。
她连忙用一系列捏肩,捶背,揉头的殷勤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歉意,用膳的时候,她也没叫宫女上手,自己一个劲儿给他夹菜,介绍了自己有多么用心,终于看到皇上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受用表情。
吃饱喝足运动一番,转眼间又是新的一日了。
起身的时候,攸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应该侍候皇上穿衣的宫女被她看了几眼,暗示她赶紧上前来的时候,她会错意退下去了
攸宁只能加紧速度,把里衣穿好就过去帮他,说是帮忙,其实也就是系个扣子,扯扯有点起皱的袍角,然后弄个荷包什么的,不太熟练。
门外,一众宫女太监听着里面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两位主子偶尔的交谈,彼此看了一眼,都没有要进去侍候的样子。
刚刚退出来的宫女,更是被桂英叫到跟前赞赏地看了一眼。
这两位主子也不知道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怎么,从昨儿起就黏黏糊糊的。
用膳的时候主子更是半点没叫旁人上手,自己上阵去伺候皇上,一面夹菜,一边叨叨说个不停,起先她们还担心,后来看皇上不管碗里有什么全都吃了才放心,才明白过来,这两位是在打情骂俏。
等到今天,桂英只敢进去瞄了一眼,就没再进去了,她感觉自家主子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但皇上很显然是清楚的,她就不敢进去扰人兴致了。
毕竟,寻常人家的妾都分个三六九等呢,能得男主子几分真情的不多,宫中更是嫔妃无数,她自然也盼着自己主子能成为特别的那一个。
目送着皇上走了,攸宁回屋躺了会儿,没睡着,但是也缓过劲儿来了。
昨天的皇上其他的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变数就是她误解了皇上,然后他不高兴了。
能够令皇上的心情为她而波动,其实也算是两个人感情有所进步的体现。
一开始,攸宁觉得自己几乎不可能在这里和人有男女之间的感情,理智上如此。
现在仍然是一样。
但正如她之前所想的,她不可能装一辈子,她还没有那么好的演技,所以现在也是真假混合着来的,她的一切情绪也都是真的。
所以发展出感情,在攸宁的意料之内,以己度人,她也不可能会对一个连笑容都是装出来的假人付出什么真正的感情。
就像人养一只宠物,盖一床被子,甚至是习惯的家具或者什么物件,都能随着时间流逝而相处出来不浅的感情,更何况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动。
他的帮助和关心也是实打实的,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时代也属于少见,更别说是对于一个她从来没抱有过期待的人来说。
想象和现实的差距,自然会让她产生不可抑制的情绪波动,任何人在她的位置上,都会为此而产生一些微小的情感,也许也会有好感。
不过攸宁自始至终都明白,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男女之情。
但他居然会对自己有感情,却在她的计划之外。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打卡第四十八天
想不通的事情, 攸宁一般就换个角度去想。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不把皇上当成人了,所以对于他表现出来的感情很难理解。
可是实际上,皇上也是人, 是人就会有感情, 如果不把他当成皇上,而是外面某个大宅子里的男主人, 那现在的一切也就很好解释了。
年轻男女之间相处,只要双方长相过关,性格合得来,是很容易产生感情的。尤其她现在的壳子长得不算差,她的脾气也好, 也没有不识眼色地惹怒过他,偶尔还琢磨点新鲜吃食讨好他, 那么他对这样一个还算合心意的女人有点感觉,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她, 其实也不必做出什么太大的改变。
想明白的攸宁一切如往昔,只是偶尔也不再恪守规矩,会送点皇上爱吃的点心或者汤水过去,既然他还对她有点感觉, 自然会喜欢这种被记挂着关心着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很谨慎的,皇上心情好的时候才送,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除此之外,她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在宫里的时候, 太皇太后和太后不耐烦见人,从没定下请安规矩,贵妃自然更不会摆谱叫嫔妃来拜见,因此嫔妃们之间除了很要好的, 平素里都互不来往。
到了这里里便不大一样了,贵妃要应付的命妇们多,尤其还有一堆难缠的蒙古女人,干脆就把跟着来园子里的嫔妃们都叫过去,让她们帮衬一二,也认一认人。
要是换个有权力欲望的,可能就高高兴兴去结交命妇了,不过很显然,皇上的后宫从上到下都没什么这方面的想法,都觉得这是桩苦差事儿。
在偏殿和一些陌生人有的没的聊了大半个上午,眼瞧荣嫔找了借口出去,攸宁听见身边宫女传话,往外一看门口立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也火速找了借口走人。
和安格格刚才就见攸宁被围困在人堆里面,看着红火热闹,不过见她一来,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直接出来了,就知道她压根儿不想在里面待着。
和安忍不住笑道:“看你脚步飞快,不知道的以为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呢?”
攸宁跟着她往僻静处走,摇头笑道:“也差不多了,你不也是烦得受不了才出来?”
一群人围着一个,就不说里面空气有多浑浊了,光是那些口音各异的夫人们跟她各种闲聊这屋里的摆设啊,外面时兴的衣裳料子,胭脂首饰,摆件园子什么的,攸宁就听着发困,这些东西,她也根本不了解啊。
但是也懂她们,皇上恩典让她们进行宫来请安,要是个个都一言不发,那就显得太冷清也太不领情,所以大家只能有的没的一直说着。
就是这种尴尬处境,她还发现下面的那些人羡慕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呢。
和安听她这么说,也心有余悸地点头。
和攸宁在这儿做吉祥物不同,和安是在正殿太皇太后跟前的,她虽是新寡,年纪却尚轻,还没生育过,身份又摆在那里,嫁妆丰厚,想把她再娶回蒙古去的人不在少数,还有一些命妇甚至想拉着她去想看自家儿子,什么御前侍卫青年俊才,夸得天花缭乱。
太皇太后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
和安正是为了太皇太后的态度发愁偶,她老人家万一被说动了,一句话下来,她不嫁也得嫁了。
可是经历过先前的事情,她早就明白门当户对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男方门第低些更好,对着她天然久弱了几分,也摆不起谱来。
她没有非要把人拿在手里的心思,就是不想自己和之前一样被人摆布。
两人在给太皇太后侍疾的那段时日熟悉了不少,但归根结底没有那么亲密,虽然各怀心事,嘴上也只说了些寻常的话。
攸宁对这是再清楚不过的,因此也只听着和安格格苦闷自己被催婚,不会多说什么,而她能够谈论的东西也更少,无非就是近日来想到的新鲜膳食。
两人相约着下次有空再聊的时候,都没想到再见的时间会这么早。
攸宁这日从太皇太后处回来,倒是得知了个好消息,太皇太后的女儿固伦淑慧长公主递了信回京,她也是才知道太皇太后先前病重的事情,在信里提到了攸宁为太皇太后侍疾,为表感谢,要自己名下两处宅子送给她,一处在京城,另一处则就在南苑附近。
对于这份重礼,攸宁反而有些为难,宅院很是贵重,但她和瑚家压根儿没有那么多人力财力去维持这两处宅院,在公主手里好好的院子,要是在她手里荒废了也太可惜了。
这种宅院不是住进去人就能行的,要不然反正她住不了,干脆就叫瑚家一家几口搬进去享福,问题是要维持宅子正常运转,就需要大堆的仆人,还有金钱。
攸宁穿越以来,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么穷,宅子买不起就算了,现在有人送了,维修费又成了问题。
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安格格来找她了。
这段日子她还是在被长辈们催婚,只不过这一次,是她亡夫族人那边的消息,说想要依照旧俗,令她复嫁给她亡夫的族兄为继室。
攸宁能看出来和安格格是真的在为此事苦恼,但她总觉着以她的性子,不像是单纯来找她诉苦的,更不可能是托她给谁带话,毕竟她自己和太皇太后,甚至皇上都是很亲近的人。
和安格格心里也不像面上表现得这么着急,但忐忑还是有几分的。
她握着攸宁的手给她打定心针,还提前赔罪道:“我说了,你可别怪我。”
和安深吸一口气道:“我前日被我额娘拉着去相人了,你知道,就是皇上身边也有不少侍卫”
和安格格的额娘也不愿女儿再嫁回蒙古,想在太皇太后想起来过问之前,赶紧给她定下一个门当户对的青年俊才,最快的渠道,自然就是皇上身边那些御前侍卫了。
家世,人品,能力,长相,这几样要是有不达标的,也就选不上御前侍卫了。
尤其皇上还有些看重臣子样貌,那些个御前侍卫便是再五官寻常,也是有些气度的。
和安格格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和自己额娘不一样的是,她想挑个家世寻常的,越低越好。
和安格格凭借着那些侍卫们的行为举止,成功辨别出几个并非高门出身的,然后从中挑出了一个样貌最合自己心意,看着既不文弱但也不那么粗犷的指给自己额娘瞧。
然后她才知道这人居然不是侍卫,是个从四品的骁骑副参领,还是包衣出身,之所以能在皇上跟前露脸,是他有个在宫里得宠的妹妹。
攸宁简直要被瑚大这么好的运气给惊呆了,不可置信道:“他该不会就是我哥吧?”
和安格格点头,她一开始也听了出身就没抱希望,包衣出身对她来说还是太差了,够不上做她的额驸,但得知他那得宠的妹妹就是宁嫔的时候,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想法。
包衣也是可以抬旗的。
皇上封嫔,要不要给嫔妃抬旗并没有个定例,但若是要做她的额驸,额驸这一家自然是要抬旗的。
如果她真的能嫁给瑚大,瑚家势单力薄,将来必定会对她和王府有所依仗,她也更不用担心未来的婆家会想着法子来拿捏她。
而瑚家也可以借用王府的资源,做什么事情都不必束手束脚,前些日子那些传闻那样的事情,更不可能再发生了。
两方都能得好处的事情,她忍不住就想要来试探下宁嫔的意思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打卡第四十九天
和安格格没跟她打马虎眼, 攸宁也不会说那些虚话。
她先是替自家哥哥自谦了一句,之后也就如实道:“我们瑚家在我之前,连普通的包衣人家都不如, 在内三旗能混到我们这份儿上, 也是很难得的了。”
她家情况现在估计人人都清楚了,语气遮遮掩掩, 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好歹能得个坦诚大方的评价。
攸宁说完,不好意思地朝和安格格笑了笑:“我们家能有今天,都是皇上给的恩典。”
她说到这里就止住了,和安格格是聪明人, 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从来只有皇上赐恩给别人的份儿,哪有自己上去伸手要的呢?
和安格格看她谨慎的样子, 非但不觉得恼怒,反而更觉着自己这是找对人了。
铁帽子亲王府出来的格格, 受欢迎程度看外面那些人就知道了,这回也是淑慧长公主受人之托递了信儿,加上她亡夫那边,正在鼓动太皇太后, 否则她最少也能还在京里挑个一年半载。
这回虽说也是匆忙之下定了主意,但和安格格也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时候也打听过瑚大这人的风评,说什么的都有, 当然也不好听,什么凶恶好胜,蛮横无理,仗势欺人
这话骗骗外人可以, 却骗不过王府,加上和安格格知道内情,就更欣赏瑚大敢为了妹子挺身而出,是个有情有义的,再者看他行事直来直去,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就更有好感了。
如今再瞧宁嫔面对这么大的诱惑,都能泰然自若,脸上不露出分毫,和安格格更觉得这亲她结定了。
要是这会儿宁嫔满脸热情,说一箩筐好话来试图稳住她,一看就是冲着王府来,她反而会迟疑。
要是宁嫔直接大大咧咧应下说皇上那儿包在她身上,和安格格这会儿估计早就找理由要走了。
她是想放低要求,可那是为了自己日后能安安稳稳的,而不是放着高门不嫁,非找个眼皮子浅的,这样的人家,日后闹起来跟高门大户也没什么区别。
她今天来找宁嫔,就是念着以前关系不错,所以提前知会她一声,并没指望她真的能够应承下来,在这事儿上,她估计是插不上话的。
而攸宁也明白这个,和安格格肯来先跟她说一声,已经算是不错了。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闲话,和安格格就起身告辞了。
攸宁则静坐了会儿。
铁帽子亲王家的郡主,世袭罔替的爵位,可不是一般宗室能比的,毫不夸张的说,结了这门亲,瑚家也就算是抱上了一条金大腿,受益个一两代肯定是没问题的。
要是换成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肯定会动心的,结了这门亲,就凭着庄亲王和皇室的良好关系,她也算是有了那么点后台,以后熬资历都比别人顺畅了。
不过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当时的瑚家要想娶郡主,那简直是比癞蛤蟆吃天鹅肉还要异想天开的事情。
现在和安格格能跟她提出结亲之意,却没在一开始被庄亲王给一句话否了,必然是有原因的。
瑚大身上的官职对王府而言不值一提,那庄亲王能看中的就是她了,通过她,向皇上表诚心?
毕竟堂堂铁帽子亲王,能为了皇上做到如此地步,姿态也的确算是卑顺了。
攸宁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这种事情还是留给皇上操心吧,最后能不能成,那也要看皇上的意思。
于是她叫人给前面送了些点心,皇上问不问她的意思是他的事,但是和安格格来她这边的事情瞒不住,也没必要瞒,她这么做也就是例行提醒,表示“我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日常刷一张敬业卡,攸宁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系统给的课程太多,她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养成了日常学习一到两个时辰的好习惯。
门外,梁九功看见有小太监提着食盒过来,正要挥手叫人把东西送去自己屋里的时候,才听说这是宁主子那边送来的。
“来吧,我进去就行了。”
梁九功略有些遗憾地接过食盒。
自打宁主子得宠成了嫔主之后啊,这些嫔妃们居然也开窍,开始往皇上这儿用心思送东西了。
可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甭管使了多少银子,也没人敢往皇上面前送,到最后东西全进了他们肚子里。
就是宁主子,起先拿吃食讨好皇上的时候,也是直接把方子送过来的。
能把东西直接送到皇上面前,也是来了南苑没有那么多规矩以后的事情了,而且次数也就那几回,可以说是十分谨慎。
屋里,皇上也习惯了这些时不时送来的点心,不占肚子,也不怕放凉了味道变了,也就是个闲时的零嘴儿。
他以前从不在这时候吃东西,还是跟宁嫔相处这些时日养出来的习惯,她的手艺也确实不错。
打开食盒,皇上看着里面的点心,忍不住笑了。
宁嫔一贯规矩,不是研究出什么新鲜花样,不会叫人把东西提过来。
这次瞧着却没什么新意,却还叫人巴巴地送来,是想他了,还是有人找到她那边了?
皇上直觉是后者。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攸宁已经提前得了消息,吩咐人备好膳食,自己迎到了宫门口。
皇上圣驾经过的道路,都由人提前请了场,沿途各宫宫门紧闭不许人出入,怕有不知事的冲撞了。
唯有攸宁这边,朱红的宫门大开,以她为首的一堆宫女太监都排开跟在后面,所有人昂首挺胸,显得气势恢宏。
攸宁站在最前头,整个人却被晒得焉头巴脑的,接驾有时候还真不比伴驾舒服,每回总要这么提前候着。
起先她还觉得这气氛好严肃果然不愧是皇家气派,后世的电视剧剧情能不能好好学学,尊重逻辑,跟皇上搞偶遇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现在她在心里默骂这些臭规矩,盼着皇上能赶紧来的同时,对身边这些宫女太监幸福的模样表示疑惑。
这么大热的天都能受得了,她们果然被洗脑得很严重啊。
等着也有一刻钟多,正好是皇上从前头起驾走到后面的标准用时,皇上到了。
走近行礼时,攸宁被皇上拉了一把起来,也感觉到他手心里热腻腻的,再一靠近,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热浪。
皇上坐着个露天肩辇一路过来也是不容易啊。
有那十来个人慢慢抬着走的功夫,还不如自己走着过来快呢。
两人默契地加快了脚步,进屋脱帽脱鞋,火速换了身轻便的行头,才坐下来靠着迎枕歇了口气。
旁边早有备好了的温茶,攸宁看着皇上灌了几口下去,额前又微微冒着热汗,忙用扇子给他扇了两下。
皇上顺手就接过扇子挥着,看她一眼提醒道:“你也喝口茶,在外面等久了吧?”
攸宁只得不情愿地端起来喝了一点。
皇上的养生习惯确实健康,听着也很好,就是实际上执行的的时候太难了。
从外面那么大个火炉里进屋,不能第一时间去冰块旁边待着,也不能喝冰水,还得先灌一杯温茶才行。
这茶刚咽下去,攸宁的汗立马也就冒起来了,她的皮肤愈发白净透亮,两颊的热晕也就更明显了。
皇上笑着拿扇子给她使劲挥舞了两下。
攸宁满足地往他身边凑了下,才叹道:“这边还真没有南宫那儿舒服。”
这边的行宫严格上来说更像宫,和紫禁城那边规矩是一样的,南宫则更像是园子,是出来游玩放松的地方,在南宫那边,接驾的时候根本也不用这么麻烦。
很显然,被紫禁城里的规矩束缚的人也不只是她们,还有皇上本人,在南宫的时候他也很少摆这么大的排场,虽然外人看着威风,但他本人绝对是不好受的。
皇上轻点着头:“等这阵子忙完了,咱们还回去那边住着。”
攸宁了然,南宫那边规矩松,就有点太纵着蒙古人了,不如这里更能体现天家威严,等到这边蒙古王公们走了,她们就能回去了。
歇完了,就该说正事了,攸宁把今日和安格格来了说的事全盘托出。
皇上“唔”了一声,心里倒是没多么意外,庄亲王这一脉虽说显赫,但论功绩远远比不上其他几家铁帽子亲王,就算是在镶红旗里实力也远不如旁人。
而庄亲王自己也只在诗画一道上有所成就,因此他家早早就借着和安格格的婚事搭上了太皇太后,这一次只不过是把心中所想表达得更明显了一些。
眼瞧着三藩就要平定,庄亲王也越发着急了。
只不过,连他也低估了庄王的迫切,他还以为他们会等待时机找上佟家,没想到最后居然是瑚家得了这么大个便宜。
瑚家如今还是个空架子,完全是靠着宁嫔得宠起来的,给宁嫔递好就是给他递好儿,想来庄王也是清楚这一点,姿态摆得也算是很低了。
皇上想完就看了眼攸宁,见她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这事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忍不住道:“这事儿你觉着如何?想不想结这门亲事?”
攸宁满脸惊讶,没想到他还会问自己的想法,转念一想,也可能是皇上在试探她有没有野心什么的。
于是正色垂眼道:“承蒙格格厚爱”
话说一半,她又被皇上抬住了脸,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又不是在外面,还说这些好话做什么,我都听腻了,说实话。”
话虽这么说,攸宁敢保证,在宫里的时候她翻来覆去都是这套话术,但当时皇上根本没关心过她说了什么。
倒是到了南苑之后,带出来的嫔妃不多,攸宁伴驾的机会比在宫里还多了,加上南宫那边没这么多规矩,她和皇上相处的氛围才自在了些。说话也就受了影响,随意了些。
当时没感觉,可又搬回满是规矩的行宫里后,南宫的那一点点改变就都被放大了。
现在的相处氛围,再用以前的那套话术,就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了。
可是直接说实话,表示自己觉得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更好,皇上会不会觉得瑚家不识抬举,那可是铁帽子王家的格格,你们家居然把她和别的平凡女子相提并论?
诚惶诚恐表示我家算个啥,一切皇上说了算这个念头一出就被她消灭掉,很明显皇上不爱听这种话。
想来想去,这话就不能说的太认真,攸宁干脆从旁边果盘里拿了个装饰水果比划道:“我觉得,就像是有这么大一块金疙瘩,从天而降砸到了我头上!”
皇上笑道:“你这话倒很贴切,一块金疙瘩,那你岂不是要高兴坏了?”
攸宁摇头,靠坐在他身边道:“不过我眼皮子还没有那么浅,一块金疙瘩算个什么,旁边这不是还有一座大金山吗?”
说着捏捏他的肩膀。
皇上喝着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吓得攸宁赶紧给他拍背顺气,看着她一脸着急,皇上只能用力捏了两下她的手,心知她是故意作怪。
只不过,这话糙理不糙,庄王家就是铁帽子王,以前再有军功有声望,也抵不住现在的庄王无心政事,更抵不住如今宗室的力量正在日渐下滑,明眼人都该知道哪个才是该效忠的。
眼下这个关头,他也不愿看到同室操戈。
既然庄王有心,他更要把这事儿做得漂亮些,也算是安一安宗室们的心。
第50章 第五十章 打卡第五十天
“博果铎, 你这回可真叫人刮、目、相、看、了啊!”
说话之人正是同在镶红旗的多罗平郡王罗科铎。
虽然说的是刮目相看,但是表达的意思却是“你‘出息’了”。
面对他不大友善的语气,庄亲王也只是一笑了之, 谁叫来人有这份底气呢?
多罗平郡王虽只是个郡王, 与皇上的血脉关系也远了许多,可人家祖上在入关之前就掌着镶红旗, 所谓百足之虫至死不僵,镶红旗的人大都是认这个大旗主的,就让后来的庄亲王显得格外尴尬了。
更别说庄亲王这一支身份尴尬,虽是太宗之子,却并非嫡出, 说身份贵重还差了些;要说和皇家关系紧密,偏生博果铎年纪比皇上大几岁, 还赶上了皇上幼年登基的节骨眼儿,人家提防还来不及, 怎么会重用?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了几年,皇上坐稳了位置,博果铎才凭借着女眷这边的关系给皇上卖了个好,把亲妹子嫁去了蒙古。
只不过, 庄王这块招牌不响亮,就是讨好上去,皇上一时也用不着他。
也就是眼瞧着皇上都能腾出手来施恩蒙古,庄王就知道三藩估计也快了, 皇上八成要借着论功行赏的时机,更好的掌控八旗,对他来说这也是个机会,要是能趁着这个时候站出来表态作则, 成了近支宗室的头一份,他头顶的这个庄王称号,肯定不像现在这样虚有其名了。
正好,排在他前面的第二旗主兰布死在了南边,说是去跟着讨逆的,但是死了也没见皇上怎么过问,爵位给谁也没说,八成是没立功,要是过后他再被追罪降爵,手里那些旗分肯定是要赏给别人的。
关键是皇上也厌恶他家啊,趁人病,要人命,庄亲王是个妥妥的文人,但他读书多啊,对眼前的形势,反而比那些粗莽汉子们看的更为清楚,兰布身上这个爵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庄王对这块肉觊觎已久,堂堂一个亲王在自己旗内说话,倒不如平郡王府有分量,这份气他也是受够了。
何况鳌拜还在那会儿,兰布娶了他孙女,不知道跟着他从庄王嘴里抠出去多少肉,现在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庄王知道,平郡王肯定也不是给兰布抱不平来的,他就是来笑话他,堂堂一个亲王为了点好处,居然自降身份去跟个奴才结亲。
不过他们反应越是剧烈,越说明他们也着急了,要是真的瞧不起,摆出过去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就行了,何必亲自来一趟呢?
与其说是他非要跟奴才结亲,不如说是,皇上除了佟家,都只愿意用奴才了。
未来妹婿身份低又如何,只要妹妹自己高兴就行,再者皇上不会故意要折辱宗室,能答应这门婚事,说明那位宁嫔娘娘在皇上心里还是有几分份量的,将来瑚家也是有前程的,不说有多好,反正不会让人说出去笑话自家妹子。
再看现在这些人,以后要是想保爵位,想巴结皇上,不也要去争着抢着和皇上身边得宠的妃嫔结亲?
瑚家才是里面最干净的一个,要是对上佟佳氏,那可就热闹了,至于那些马佳氏,乌雅氏,郭络罗氏,那都是皇上信重的大臣,一个宗室凑上去想干什么?
还是瑚家好,人口少,和皇上的关系没近到那个地步,但也没有太远,刚刚好。
要是将来宁嫔能有个出息的子嗣,对自家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要是没有,那也罢了。
*
一直在南苑避暑到将近十一月,圣驾才准备启程回宫。
此时,瑚家要跟庄亲王家结亲的事情,也差不多传的人尽皆知了。
在外界传闻里面,都是说瑚大长得好,凭着出色的样貌得了郡主倾心非君不嫁之类的,大家都感慨说他运道真不错,连带着京里那些才子佳人的戏本子都更受欢迎了。
再然后说着的就是圣恩浩荡云云,这回倒是一句都没把攸宁给牵扯进去。
攸宁也抽空见了一趟瑚夫人,猜到她会被从天而降的这块金馅饼砸晕了。
别的她没怎么说,只特意安慰了瑚夫人,告诉她这门亲事既然是皇上和太皇太后赐下的,瑚家就好好谢恩就行了。
亲事说起来是瑚家高攀,所以瑚家肯定不能摆寻常男方那些臭架子,但也不能太低三下四,说到底是结亲嘛,一方太高,一方太低也不利于日后相处。
其实攸宁也担心瑚夫人第一次操办这么大的事情出岔子,不过再担心也没用了,这些事情都是外面的,她顶多能把人叫进来叮嘱一二,自己又去不了现场,也帮不上什么忙。
送走来贺的阿福和阿寿,攸宁才算心安了些,许多东西别说瑚夫人了,连她自己也是半懂不懂的,好在还有这两个人脉在,完颜家和齐佳家赶紧派她们两个过来给她科普了。
外面瑚家也和这两家有了走动,到时候两家的女眷也能过去帮衬着。
攸宁想着,突然发现旁边的桂英有些欲言又止。
她跟在自己身边也有些日子了,当差没出过差错,攸宁也愿意把她当成自己人。
“怎么了?你这是有话要说?”
桂英忙跪下道:“奴才的姑姑桂嬷嬷”
一番话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这不是个好时候,主子刚嘱托的完颜家的阿福姑姑,就是柳英的族姐为自己办事,她这个时候再求主子把桂嬷嬷接出宫,就显得好像是自己在跟柳英较劲儿。
但是姑姑病了一段时间不见好,她也不放心让她再在宫里待着。
看着桂英心里忐忑,攸宁也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东西。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她确实是下意识就找了跟自己更熟悉的阿福,而阿福和柳英的关系,也势必会影响到身为大宫女的桂英。
她身边的宫女这么卖力的给她当差,肯定不是只图宫里给的那点银钱,而是想挣个前程,换句话来说,她得让她们看到升职的希望。
就像是阿福她们那样,她们以前的那点情分不可能让她们的夫家都来帮她办事。
要是她一直忘了这个,到最后肯定会发展成大问题的,现在提前挑破了倒是好。
攸宁扶起桂英,理了理就道:“我还正愁着要给三妞妞找人教规矩,这样吧,把桂嬷嬷接出来先住到我家去,等她好了,就给三妞妞当教养嬷嬷,你看如何?”
桂英没料到她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眼眶泛着红,一时间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竟有些太小人了,主子不是那种胡乱猜疑身边人的人。
桂英这件事,倒提醒了攸宁,回宫以后,最迟明年她就能搬去独居一宫。
自己住和跟着惠嫔住肯定是不一样的,到时候身边的宫女太监只会越来越多,她必须要收服她们,不说有多忠心,最起码要和惠嫔宫里的人一样,除了恩威并施以外,还要从她们的家人下手,让她们一家子都知道跟着自己有肉吃!
围绕在她身边的势力也会越来越多,她得先把桂英和柳英这两个忠心侍候的例子提出来,做个榜样,好让后面的人也看着。
不过这事儿等回宫之后再说也不迟,她可以预计到自己回宫以后,估计能有不少时间空闲了。
就像先前所说的,不患寡而患不均,皇上这次出来,她算是跟着出了不少风头,等到回宫,皇上肯定是要去关心留在宫里的惠嫔,还有怀着孩子的宜嫔和乌雅贵人,毕竟后两位先前也是得宠的嫔妃。
她估计自己最得宠也就是这段时间了,占了跟来的几个嫔妃都不合皇上心意的便宜,等到宜嫔和德嫔生了孩子,皇上的注意力肯定要转移出去更多。
幸而她现在也不再是朝不保夕的贵人了,一宫主位再不得宠,也就是参考现在安嫔僖嫔的待遇,虽然没人上赶着巴结,但也不会像无人问津的那些贵人常在们那样经常被欺负,皇上还记得有这么个人,该有的都不会缺,顶多就是被人克扣一点罢了。
到时候宫门一关,她每天种种地养养花,搞点美食,还要学习系统课程打卡,日子也能过得很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