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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打卡第三十一天

太医施针过后, 太皇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看着她气若游丝的样子,旁边的太后和皇上心中越发沉重,谁也高兴不起来。

反倒是太皇太后看着两个人眼眶通红, 露出个微弱的笑以示安慰。

皇上看着这位自幼抚养教导他的祖母, 目光一如幼时般慈爱,只觉悲从中来, 难以断绝,忍着泪艰难唤她:“玛嬷”

殿内侍候的宫女太监尽数退了出来,领着一大堆人等着的和安格格和宣贵人,更是心急如焚。

抛开太皇太后对她们平日里的照顾不说,这位年迈的老人作为长辈, 亦对她们这些晚辈疼爱有加,她的言行举止, 也在一定程度上开导过她们。

二人此刻也都没有了别的心思,满心盼着太皇太后能够挺过这一遭。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 和安格格和宣贵人带着各类膳食进去服侍太皇太后,皇上在前面,自然也轮不到她们上前去,只好在下首候着。

说是用膳, 其实如今的太皇太后早没了这个力气,只是浅尝几口,便叫人退下去了。

和安格格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要记下来太皇太后有心思喝的几种, 之后叫人精心备着。

太皇太后抿了一口送到面前的汤汁,睁眼看着面前红紫色的酸梅汤,有些失神。

这酸梅汤味道并不重,可是她似乎久违地能够尝出来这些浅淡又很有滋味的东西了, 酸甜爽口,略有回甘,甚至还能够品尝到淡淡的烟熏味。

十分粗浅的手艺,可是一下子让她想起年轻时还住在盛京宫里的日子,一晃神五十年就过去了,年轻时候的事情也逐渐模糊不清,她也想不到自己竟还能记得这种烟熏的味道。

盛京的宫殿不比紫禁城,五宫福晋的其实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冬日的时候各宫都要用炭,味道难免重了些。

那时候日日闻着,谁都不喜欢,可时至今日,她唯一记得清楚的居然是那种味道

而从前的故人也只剩她一个了。

“玛嬷?”

看着抿了一口酸梅汤便合了眼的太皇太后,皇上心中没由来地慌乱。

太皇太后昏昏沉沉中被这一声唤醒,她睁了眼看向皇帝,再看向他手里的汤,缓声道:“这汤不错。”

皇上几乎要喜极而泣,他克制着颤抖的手,将汤往前送了送,满怀期望:“您再尝尝”

盛出来的一份酸梅汤顶多只有三五勺,眼瞧着太皇太后居然全都喝完了,皇上连忙叫人下去再盛,借着转身的机会,又接过梁九功递来的手巾抹了把脸,这才回过身去问太皇太后有什么想用的。

这话他问得极为忐忑,生怕方才喝完了那些酸梅汤是自己的错觉,也怕方才那汤不过是偶然。

令他失望的是,太皇太后摇了摇头。

转瞬间他又勉强宽慰自己,这没什么,肯进些汤水便不错了,日后慢慢养着就是。

尽管如此,他仍能觉着自己的心在重重往下坠,像有个无底洞一般。

太皇太后缓了一阵子,眼见着有了些精神了,却只叫了原先那样的酸梅汤要喝。

众人的心终于沉入谷底,太皇太后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却还是没有进食,不是回光返照又是什么。

果然,这一次喝完酸梅汤,太皇太后缓了片刻就靠坐起来,握着皇上的手似有事情要交代。

众人只得默默退下,满脸沉重。

又过了一阵子,皇上只身从内殿走出,可样子瞧着很古怪,又是高兴又似悲伤,叫人再盛一罐酸梅汤来。

而后殿门缓缓关闭。

众人心中叹气,再度沉寂。

殿内,皇上侍奉太皇太后喝完酸梅汤,却眼看着她呼吸越来越缓,头脑一片空白。

不知在榻前呆坐了多久,他才想起来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始终不敢抬眼,只摸索着拿手巾擦着湿漉漉的脸。

“玛嬷皇玛嬷”

他低喃着,浑身颤栗地扶着墙站起身来,正待转身,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微弱的呼唤。

“玄烨,别在这守着了”

*

太皇太后病了的事情在宫里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皇上并未下令侍疾,各宫嫔妃也都当没什么大事,安心待在自己的住处。

承乾宫,无论身边的宫女如何作想,贵妃本人还是十分稳得住,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她身为贵妃是有资格去的,只不过宫里皇上才是理,既然他没叫,她也不会自取其辱地去问,只管在自己宫中的小佛堂为太皇太后祈福。

永寿宫,惠嫔也叫众人散了,叮嘱这个时候各人务必安分守己,她看了攸宁两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攸宁毫无所觉地回去了。

殊不知这会儿,一群白胡子太医,围着她送去慈宁宫的那一包酸梅粉大眼瞪小眼。

最后,其中一位资历最深厚的太医犹豫半天,磨磨蹭蹭下了决断,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几种食材磨成粉末。

可他以及身后的一众太医仍然想不通,为何他们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方子毫无用处,可偏偏就是这些普通的酸梅粉,反而让太皇太后有了食欲呢?

内室,经过心情经过一番大起大落的皇上靠在榻上歇息了片刻,睁眼就听到了外面的争吵。

继而想起了先前问出来的话,那令太皇太后开了胃口的酸梅汤不是什么稀罕物,是瑚氏那边做了想着送过来的,谁也没当回事儿,因着太皇太后先前说想喝这个,才熬了一份送到面前来。

谁料就是这一份起了作用呢?

饶是皇上并不信服鬼神,在太后霍然起身说这是瑚氏命格好,带了福气给太皇太后的时候,他也不自觉认可了。

其实事后一想,瑚氏鼓捣出来的甜点就很合太皇太后的胃口,兴许这回的酸梅汤也是。

只是先前并未有人往这里想罢了。

他虽不认可瑚氏的福气就这么灵验,可心里也觉着她大概是和太皇太后有缘?

否则,又难以解释这么多的碰巧了。

这回真的是幸亏有了她。

想着,皇上有了先把她叫过来陪同侍疾的想法,若是玛嬷醒了还要什么东西,人在身边到底是方便些。

“主子,外面有人从慈宁宫来,说是皇上请您过去。”

攸宁被人从床上叫醒的时候还有点懵,这会儿虽然称不上是大半夜,但也接近十点多了。

这么着急忙慌地把人叫起来,攸宁心里都有点没底。

等她穿好衣裳往外一看,正殿也亮起了烛火,再一出门,惠嫔披衣起身到了外面,正在问话。

见她出了门,惠嫔朝她看过来,面上神色有些奇异,她叮嘱道:“既然皇上叫你,就快些去吧,记得好生侍奉太皇太后。”

攸宁从她面上看不出什么,只好又跟着出了门,然后惊讶地发现门外赫然停着一辆小轿,很有点无事献殷勤的感觉。

旁边的太监看起来是领头的,对她却格外地恭敬,边走边给她说了事情原委:“贵人主子请,您且放宽心,是前日您着人送去慈宁宫的酸梅粉,太皇太后吃着觉得甚好”

一路走着,轿外的太监似乎也是看出了她有点怕,就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原本和旁边桂英紧抱着的攸宁也慢慢放松了心神。

倒不是她胆子小,而是晚上的紫禁城着实可怖,哪怕宫道沿路点了宫灯,可是仍然有许多照不清的地方,眼神不好点的人看着前面幽暗的甬道,总觉得它正在静默着等待吞噬众人。

到了慈宁宫,这里才是各处灯火通明,攸宁由人引着进了慈宁宫的内殿,一路上发觉宫女太监们看她的眼神都有别样的尊敬,然后她畅通无阻地见到了皇上。

让她庆幸的是,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是信佛信神的,没人觉得真的是她的酸梅汤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功效,夸张点的是觉得她福气大,命格旺人,如皇上这种不迷信的,就是单纯觉着她做出来的东西口味合了太皇太后的胃口。

所以大半夜叫她过来,其实是当备用厨子的。

原因也简单,太皇太后靠着酸梅汤撑着醒了,然后用了点膳食又睡去了,太医们觉着太皇太后吃得还是少,皇上干脆就把她叫过来,想着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面对着太后和皇上期待的目光,攸宁想了片刻,试探道:“若是太皇太后不嫌弃,我明日亲自为太皇太后做些膳食?”

她觉得这大概就是他们叫她来的最终目的,不料话一出口,太后就上前来紧握着她的手,语气满是欣慰和感动:“好孩子,皇帝果真没看错了你,多孝顺的孩子啊,若是额娘醒了也要为皇帝高兴的。”

皇上看着瑚氏,也有些微的动容,百善孝为先,可世人真正能做到事必躬亲之人又有多少?

尤其瑚氏先前因着此事叫人诟病许久,这回还是连半点迟疑都没有就应了下来,可见其心至诚。

攸宁有些不能适应他们的反应,好像自己说了什么特别惊世骇俗的话一样。

为生病的长辈做顿饭什么的,又不麻烦,关键她现在每天也不用上班,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现在有机会刷一刷几位大老板的好感,不是挺好的吗?

这天晚上,要求守在外间的人有许多,除了太后最后终于被劝回去之外,皇上在外间睡了,和安格格和宣贵人则去了暖阁歇息。

攸宁自然也守在了外面,一开始她做好准备睡脚踏了,反正慈宁宫连地板上都铺着厚厚的柔软的地毯,其实睡地下完全没有压力,后面是皇上瞧着实在是很可怜,叫人又搬了一张榻过来给她。

有过在医院给长辈守夜经验的攸宁,躺下没多久就在些微的嘈杂里睡着了。

皇上默默盯着她睡熟了的样子,心里叹着她真是心大,可是在身边所有人都要靠他来安慰的时候,突然来了个不需要的,他居然还有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惊慌了。

躺在榻上想了许多,皇上也慢慢合上了眼,等明日吧,兴许瑚氏做出来的东西,玛嬷能多吃些呢?

忙了大半日的慈宁宫终于平静下来,在这几位主子都沉沉入睡之后,大半的烛火也都被熄灭,只留了残余的几盏,微弱昏黄的烛光映在守夜宫人的身上,显得格外静寂。

直到天边一缕曦光初现,习惯了早睡早起的攸宁一睁眼,就和皇上对视了。

后者前朝还有事务,自然要早早起身去处理,之后才能挪出时间来为太皇太后侍疾。

他看了眼攸宁道:“时辰还早,不多睡会儿?”

攸宁摇头,来陪病人就要有陪病人的样子:“老人家觉少,我早些起来,想着做点好克化的东西。”

皇上颇觉意外地看她一眼,心里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瑚氏的祖母祖父去世时,她尚且年幼,如何知道老人家的生活习惯,想来是为了来给玛嬷侍疾才问了人的。

她是用了心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打卡第三十二天

攸宁带着桂英一路走到膳房。

她昨晚上是做好了半夜起来做点东西的准备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太皇太后会不会半夜醒了叫点东西吃。

不过太皇太后这一觉歇得不错,太医把了脉也说比昨日好了许多,皇上走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攸宁起床时精神抖擞, 也半点没耽搁就在脑海里想出了几道菜。

这会儿膳房早热火朝天开始准备早膳了, 好几个灶眼上都摆满了东西,里面冒着腾腾白气, 扑到面上热乎乎的。

宫女把她领到了一个圆脸太监跟前:“主子爷吩咐了,说贵人先前做的东西合了老主子的脾胃,故而请人来试一试。”

这边话音刚落,攸宁就往里扫了一眼,问:“膳房这里还有空着的灶台吗?”

圆脸太监惊诧看着他, 又看了那宫女半天,见她也是一脸的诧异。

不是过来指点的吗?

这位主子怎么想着要亲自下厨了, 往膳房一站灰头土脸的,若是伤着磕着了可怎么办?

虽说是表孝心, 可他还没见过有这么实诚的主子呢。

圆脸太监想了下只得含糊着道:“您这是要做点儿什么,这里头难下脚,要么奴才给您叫两个宫女使唤着?”

攸宁点头:“可以,我也不会生灶火, 就做点简单东西,送进去当个添头罢了,不会打扰你们的。”

这话说得诚恳,圆脸太监纳闷的同时, 心里也清楚人家好端端当着主子,纵有多大本事也不会跑这儿来抢他们的饭碗。

再者,能看得起他们,好好跟他们说话的人实属少见, 能为了表孝心来这儿亲自下厨的,圆脸太监心里不自觉多了几分钦佩,一挥手指使底下人去准备了间空着的屋子,还有攸宁指名要的各类食材。

攸宁说简单做几道,确实是很简单的几样早点。

用着膳房备好的馅儿,她亲手调了味道包了点小馄饨,又舀了膳房小火熬着结了层粥油的米粥,其余就是几样清炒的素菜,用了些熬好的高汤,味道格外鲜美,再就是一道羊肉炖山药胡萝卜汤,瞧着清淡极了,只有面上飘了几点油星子。

这些菜式往食盒里放的时候,旁边的圆脸太监和宫女都在心里摇头,太皇太后的口味他们自然都是清楚的,就这些东西,圆脸太监自个儿吃都觉得寒酸,更遑论上面的主子了。

这些东西,比他们准备要送上去的都简单。

圆脸太监心里叹着气,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太皇太后的口味就是偏重,可没法子呀,太医交代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他们也只好跟着这交代做,又怕做出来的膳食太清淡了太皇太后一口都吃不下,只好努力克制着往里头添东西。

就算这样都还不行,这位瑚贵人这回恐怕也是白用功。

攸宁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美食buff增加的是别的属性值,放在健康人身上顶多就是觉得味道还行,然后晚上能睡得比较好,第二天起床精神点之类的。

酸梅汤能够令太皇太后“起死回生”,那也只能说明太皇太后自己生存意志强,美食buff再怎么能提升健康值,也是从人本身的状态为基础一点点好转。

眼前这些食物也是一样,太皇太后要是肯吃点可能会有一点用处,但最终还是得看她自己的身体情况。

攸宁做这顿饭的也没什么目的,顺手而为,反正她本来也是被薅过来当个添头,或者说吉祥物的。

——迷信的皇太后坚持认为她命格能旺身边的人。

攸宁不抱什么希望地把这些东西带了回去,然后就和众人一道儿等消息。

太皇太后没用膳,整个慈宁宫也没有人有这个心思,而皇上更是一到了慈宁宫就进去了,可见有多挂心。

内殿,太皇太后靠在床榻边,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菜色倒是都不错,只不过一想着吃进去都没什么味道便觉着扫兴。

然而看了看皇帝,她还是随意指了道汤,勉强喝了几口,才叫似乎有些放心的皇帝安心去用膳。

皇上笑着应答下来,出了门便是忧心忡忡的,他哪里不清楚玛嬷的用意,分明是不愿让他太过费心。

众人眼瞧着如此,心里也都不大好受。

直到小半刻钟之后,里面侍候的宫女才传出来个好消息,说太皇太后进了一小碗瑚主子献的羊肉汤,直夸这个有滋味!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攸宁身上。

谁都知道是她大早上去了趟膳房,亲自下厨为太皇太后做了些膳食。

只不过在这之前,除了太后还念叨着说她命格旺,没准能让太皇太后吃进去东西,其他人都是不怎么信的,不过也没拦着,只当是勉力一试。

如今众人却齐齐怔住了。

哪怕只有一小碗的汤,这放在前几日也是有些难得的,更让人瞧见了一丝希望。

然而不多时,又有个宫女出来高兴道:“老主子又进了一只鸭子蘑菇馅提褶包子!”

太后高兴得直念佛,还是皇上反应迅速,叫人趁着太皇太后有胃口劝她多用些,紧跟着过来就握住攸宁的手,语气感慨道:“这回真是,多亏了你了。”

他想起来方才皇玛嬷随意指到的就是那碗羊肉汤,进了汤之后,居然还又用了些东西,兴许就是那汤叫人开了胃口。

这之后,太皇太后又陆续用了些东西,总算叫外面苦等着的众人松了口气。

亲眼看着太皇太后有了些气色,皇上此刻再想起命格福气一类的话,就没先前那么不以为然了,兴许就是有这样的人天生好运,也能叫身边的人逢凶化吉呢?

不管是与不是,这一回皇玛嬷总算有了胃口,也都是瑚氏的功劳。

这功劳太大,他一时间竟也想不出要用什么东西来赏她,毕竟无论是什么,也都没办法和皇玛嬷相比。

*

永寿宫。

随着众人在佛前跪了一早上的惠嫔正靠在榻上,由着宫女给膝盖敷药,忽然得了宫女禀报,说是敬嫔带着大公主和二公主来了,只得起身相迎。

饶是她脾气再好,这会儿心里也忍不住埋怨,好端端的不回自个儿宫里歇息,跑她这儿来做什么?

莫不是觉得还没在佛前跪够不成?

“我恰巧路过这儿,突然想着永寿宫有位瑚贵人心灵手巧,最爱做些吃食,便厚着脸来叨扰你了。”

敬嫔是个不爱常理出牌的人,上来就毫不客气地直言道:“大格格和二格格方才还说呢,瑚贵人的手艺极好,我也不好叫孩子们失望。”

这话一出,惠嫔也就知道她是上门来找茬的,也明白过来先前荣嫔忙着回去看小阿哥时,敬嫔主动接手两个公主就是为了这时候来。

大公主自幼入宫还能听得明白,心里知道不好,只可惜在这儿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二公主则是荣嫔之女,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上前对着惠嫔福身后,就撒娇说自己想吃那种甜点。

惠嫔摸摸她脑袋,她对孩子没什么恶感,便答应了下来。

反正甜点方子永寿宫的膳房也有,上回格格们吃到的就是膳房师傅的手艺。

两个孩子倒也好说话,得了惠嫔允准,便去了后面找三格格玩。

留下的敬嫔往外打量了一眼,笑盈盈道:“怎么不见瑚氏前来,当真没规矩。”

说来她今天心情倒是不错,太皇太后病重,没叫阖宫嫔妃去侍疾,可谁也不敢没事儿人一样,有资格的都跟着去了佛前跪着祈福。

佛前的蒲团就是那么几个,也唯有嫔往上的人才有这个荣幸跪在上头,再往下的却没这个资格了。

敬嫔只位在贵妃和安嫔之下,往后扫去,并不见瑚氏的影子,心中不知怎么畅快起来,可见皇上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可那又如何,她就是心里不痛快,想来找麻烦,看笑话,便来了。

惠嫔心知她就是看谁都不顺眼,因此不愿搭理她,只简单道:“晌下还要去祈福,你若是不怕累着,尽管在此处等便是了。”

敬嫔也只当没听到她说话,自顾自地扶着膝盖起身,遥遥望向东侧殿的位置,话里带着股诡异的愉悦:“太皇太后吃不进饭去,怎么不见瑚贵人去拿一手好厨艺去伺候啊?想来是伴驾惹怒了皇上,没脸出门了?”

其实如今,凡是消息灵通的些的,都该知道昨夜有一顶小轿从永寿宫出去,去了慈宁宫的方向。

也只有宫中无甚根基的安嫔和敬嫔对此一无所知。

惠嫔已是厌烦至极,自然也不会去好意告知她,只端坐一旁歇着,不再搭理。

敬嫔再如何有脾气,到底是出身大家,做不出带着人强闯旁人居处的事情,只是看着门窗紧闭的东侧殿,她便已经能够想象到瑚氏如今的狼狈模样。

所谓的得宠,其实也不过如此。

她在心里这么对着自己说,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如何能越得过自己?

后殿,大格格玩得也不大尽兴,深深后悔自己跟着敬嫔到这儿来,平白无故就开罪了人。

旁边二格格看出来了,避开三格格笑眯眯安慰她:“大姐姐,你担心什么,瑚贵人现在还是个贵人呢,咱们喜欢她做的吃食,恐怕她心里还高兴,以后见了我额娘也能说得上话。而且咱们又没非要把人叫出来,她要记恨也该是那位”

二格格说着往前殿看了一眼。

她虽是小小一个,可却看得清楚,敬嫔是个空架子,来刁难人都要借着她和大姐姐的名头来。

而惠嫔平素待她们和气,瑚贵人呢,性格柔和,不会轻易跟人红脸的。

大格格温温的笑,看着没什么顾忌的二格格,心里羡慕的同时,仍觉着不妥。

二格格说起来才是汗阿玛的长女,又是荣嫔娘娘所出,自然是有这份底气。

可要是身份低微的人活该受上面人的气,那她岂不是也

她没再说话。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打卡第三十三天

太皇太后病情好转, 好消息就是底下的嫔妃们不必再整日跪着祈福了,可该抄写的经书仍然免不了,去慈宁宫表孝心的路上, 众人都是满脸的疲惫, 却没人说什么。

毕竟连皇上都亲自侍奉在侧,她们抄点经书又算什么。

敬嫔走在贵妃身后, 膝盖隐隐作痛,心里觉着安嫔真是糊涂了,该出面的时候不来,哪怕不盼着皇上多看两眼,可连着熬了几日写就的经书不是假的, 何必就这么躲着功劳呢?

就算谁都知道这回去了慈宁宫,大概率也见不到太皇太后, 可见着太后也是好的,既然对这事儿尽了心, 就该亮出来叫人看着。

从前她蠢不懂这些,如今懂了,好容易有这么个好机会,自然要抓紧了才行。

一路沉默着进了慈宁宫, 众人依次落了座,然后就是长达小半个时辰的等待。

敬嫔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她坐在众人之首的位置,从进宫时她就是这样只在安嫔之下, 然后从一开始的兴奋与骄傲,到如今,也只有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她才能比别人体面些。

她又看向手边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纸张,这是她许久前早就准备好了的, 这下终于派上了用场。

太后娘娘信佛,若她能够看懂她的诚心,看到她的孝心,她就心满意足了。

安嫔情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压下去,可她不行,她受不了谁都能爬在她头上的感觉,她不想一辈子都这样。

这些想法她以前就有了,但是直到安嫔被惠嫔她们的风头压下去,直到那个瑚氏区区一个贵人就能靠着皇上的宠爱,请来那么多人去给她做脸,她才终于觉得要是再什么都不做,她就完了。

宫人续上第二盏茶的时候,外间终于有了动静。

敬嫔跟着贵妃起身准备行礼,福下去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看到太后身边跟着一个人,裙摆的料子样式都不是宫女能穿的。

也许是宣贵人?或是那位住在慈宁宫的和安格格?

她这么想着,微微抬眼,听到太后摆手免礼的同时,她看到那个跟在太后身边的女子对着她们行礼,她长了一张敬嫔再熟悉不过的脸。

攸宁行过礼,本来想去后面站着的,结果还是被推着去了太后身边。

这屋里座位拢共几个,按理来说她连坐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想想她都没和别人在这儿多等一刻钟,似乎也没什么可埋怨的。

而且,她也是才知道自己刚躲过了一件苦差事,太皇太后病重,各宫嫔妃都跟着太后去祈福了,几乎整日跪着的那种,当然了,有资格跟着太后跪的都是嫔以上的。

嫔以下的虽然没这个资格,也不代表就能偷懒,只是嫔以上的在正殿跪,她们去了侧殿而已。

一样的跪,正殿的好歹都能让太后看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侧殿就是单纯跪着了,安安分分祈福,没人知道,可要是露出点什么来,万一被多嘴多舌的宫人传出去就不好了。

攸宁在慈宁宫虽然也是各种折腾,但远比跟着众人祈福还要熬夜抄经书好受的多。

毕竟慈宁宫的各种折腾,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受。

这么多人里面,宫女太监能轮班,太后作为长辈也不会太劳累,她和宣贵人,和安格格三个能相互照应,只有皇上是自己一个人连轴转,白天赶着处理政务,间歇回来看看太皇太后的情况,晚上他还想继续守着太皇太后,然后被赶出去了。

于是她心里那点抱怨也就没了,谁让这段时间里,大老板过得比她还惨呢?

她也隐约觉得可能是加在幸运值上的属性点起了作用,要不然就这么一环扣一环的,中间但凡出点差错,比如酸梅汤晚一天送去,或者没到太皇太后嘴里,再或者那天羊肉汤太皇太后没指到,她也可能就要去偏殿整天整天跪着了。

再看看那所有人呈交上来那厚厚一摞经书,她更庆幸了,就她那几个不堪入目的毛笔字,写一年都不敢拿出来给人看。

太后近来虽然折腾的少,但也是身心俱疲,瞧着太皇太后好多了才腾出空来见人,只与贵妃说了些话,又问了孩子们几句,便又由人搀着走了。

“敬嫔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

端嫔瞧着前头失魂落魄走着的敬嫔,不由自主和旁边的惠嫔抱怨道。

她的语气里没有嘲弄,但也绝没有一丁点的同情。

谁叫人家当初仗着自己是正经旗人,瞧不上她们这些包衣奴才呢?

只可惜风水轮流转,什么排位也都比不过圣心,她还不是安安生生跟着以前排在她后头的惠嫔,都有了嫔位,也该知足了。

想着方才的瑚贵人,出身也没多好,平日里做点东西讨好就被人嘲讽,可谁能想到就是靠着这一手,她还立了功呢,日后皇上还不知要如何嘉奖她。

可见人有了运道,别的再差也不耽搁得宠的是,有的人出身再好位份再高,也挡不住老天爷让她平地摔个大马趴。

惠嫔没作声,只用眼角余光看到荣嫔带着大格格和二格格脚步匆匆,果然,自方才见了瑚氏在太后跟前陪着后,两个格格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以二格格尤甚,荣嫔显然也有所察觉了。

荣嫔带着两个格格回了居处,一声不吭坐在上首,只拿眼睛盯着她们,很快二格格就支撑不住,跪下把事情给说了。

旁边大格格也跟着跪下,她心里知道,自己进了宫就被汗阿玛送来荣嫔娘娘处,以后自然是听她的教导,视她为额娘。

荣嫔听完她们说的这些,心里一叹,亲自去扶大格格起来:“二格格不懂事,叫我给宠坏了,难为你小小年纪还懂得劝她两句。”

这回也是她失策了,没想到敬嫔敢拿着公主做筏子,更没想到二格格居然让她教成了这个样子。

二格格对着墙跪了足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大格格求了情,荣嫔才叫她起来,涂抹药膏的时候,也是大格格亲自帮着。

荣嫔在旁边瞧着,没有插手的意思,眼见二格格忍了许久的泪珠子掉下来,才缓和了语气,当着大格格的面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孝。

“宫里先帝留下来多少太妃,你可曾见你汗阿玛何时对她们不敬过?”

二格格立刻止住了哭泣摇头。

荣嫔自己不是什么大家出身,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入宫伺候在皇上身边,她到如今所懂得的道理,几乎有一大半都是从皇上身上学来的。

于是她也要让儿子女儿跟着她一起学。

皇上重视孝道,亲自为太皇太后侍疾,待如今的太后如同生母,那二格格就绝对不能对任何一个庶母无礼,不管那个人是答应,常在还是贵人。

让荣嫔庆幸的是,二格格虽然有些被宠坏了,但好歹还知道些眉眼高低,也知道如今陪侍在太后身边的瑚贵人,不是她能随意不放在眼里的。

*

皇上盯着那一摞手抄的经书看了眼,感念各宫嫔妃的诚心,正要说让人去赏些东西,目光忽然凝住了。

梁九功注意到不对,忙呈上去让皇上细看,顺带着自己也看了一眼,没瞧出什么来。

皇上从中抽出几张摩挲着,若有所思。

其中有一摞厚厚的纸张看着和其他人的没什么区别,可他是认识这种纸的,这种纸近两年宫里不多见,怎么会有人拿出来这么多?

再细看墨迹,果然也有些陈旧了。

“这是哪个宫里送上来的?”

梁九功忙道:“应当是敬嫔娘娘亲手所写,这一份是一同交上来的,是安嫔娘娘所写。”

说着他赶紧把两人手抄的经书单独分开,呈上前去。

同样的纸张,墨迹却有新旧之分,这一对比更加明显了。

这下连梁九功都看出来问题了。

要说这宫里其实也不是人人都会写字的,皇上体谅她们,自然不会强行要求人人都抄写,自然了,赏东西也不是指给抄了经书的人,毕竟是对太皇太后的一番小心,皇上自然体谅。

可这拿昔年旧物来充数的,就真有点儿缺心眼了。

明知道皇上对太皇太后关心得紧,却还在这上头糊弄,这位主子能得了好才怪!

皇上眼见着也是动了怒,目光沉沉正要说什么,就越过梁九功看向了门外。

只见一道身影款款而来,看着影子,来人手上还端着些物什。

梁九功看到皇上的脸色转瞬变好了,不由啧啧称奇。

攸宁估摸着这个时候能有九点快十点,按照养生那一套来说,这个点还吃东西对胃不好,奈何这是太皇太后的吩咐,她也只好给皇上弄了点好克化的吃食。

这祖孙俩每天互相关心,而她就是个做饭的工具人。

只不过可喜可贺的是,她的美食buff尚未失效,她送来的膳食皇上也还算赏脸,buff体现出来的效果其实不大明显,顶多是皇上觉得吃了以后胃里舒服了许多,然后误以为是她在这方面费得心思多。

对此,攸宁也没有否认,她要想一些新奇又符合他们口味的吃食,然后还要尽量不显得出格,确实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皇上此时也把敬嫔的那些糟心事儿忘在了脑后,没得影响人心情。

他看着她面上有些疲惫,就知道她又是在膳房泡了大半天。

按说皇玛嬷这时候都能吃得下别的了,没必要叫瑚氏这么劳累再做这些,但她自己却不肯放下,这是她的一片孝心,他也就不好再劝了。

皇上把人叫过来坐下,没急着用膳,而是拿手在她腰后揉了两下:“今儿腰不疼了?”

攸宁摇头,她还是有点高估自己的体力,在膳房站了久了点就腰疼,不过身体素质摆在那,一晚上过去立刻好了。

不光太医啧啧称奇,皇上也都想不通她身体恢复得怎么这么快,又揉了两下看她确实没事才放心,也没叫她帮着布菜。

攸宁只好在旁边靠着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就这么短短几日里,她和皇上的关系似乎进展飞速?

而原因只是她给他做了几顿夜宵点心?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打卡第三十四天

皇上用完膳, 就看到攸宁靠着迎枕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困极了。

不由感叹,这些日子瑚氏也不易, 整日不是守在皇玛嬷跟前亲力亲为, 就是去膳房沾了一身烟火气,时常半夜醒了去侍奉, 却也没见她喊过一声累。

这几日皇玛嬷已经能用些别的吃食了,她还是照旧去膳房,不曾有过半分疏漏,只因皇玛嬷提了一句,她又捎带着多做了些膳食亲自送来。

不提别的, 光是这份累她能受下来而没有退缩之意,就比旁人强了许多。

他轻柔扶住了她的肩, 就见她睫毛轻颤似要睁眼,哄着她道:“困了就靠着歇歇吧。”

想着又补了一句:“睡一刻钟我就叫你。”

话音一落, 皇上就见瑚氏才迷糊着点了头,很快又睡着了。

他看了眼搁置在一侧的那些旧经文,心里那点怒气也早散了,这样的人本也不值得他费什么心。

连祈福都要弄虚作假, 还有闲心去带坏大格格和二格格,这样的人,也不适合留在宫里了,没得叫人烦心。

他也不是铁打的身体, 整天忙这么忙那个的,看着瑚氏犯困他也就困了,不如也靠着她小憩会儿。

意识混沌之前,皇上还有点纳闷, 怎么每回跟瑚氏在一起的时候要睡着就这么容易,这么舒适?

假如攸宁此时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必然会在心中暗暗得意,自然是因为在乾清宫过夜的时候,她会在沐浴后涂上系统出品的身体乳。

自带安神特效的那种。

这其实应该也算是个比较简单的驯猫小技巧,哄着猫咪做一件它比较排斥的事情时,就必须为猫咪贡献上美味的猫条,这样时间一长,猫咪就会无比顺从,因为它看到主人做出熟悉行动时,就代表它将能吃到美味的猫条啦!

同理这个方法对人类也适用,人与人之间交往时,气氛有愉快的,也有处不来甚至发生争执的,如此几次,大家自然更愿意和相处愉快的人来往。

因为都知道和这个人来往,就会获得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

这就是所谓的正反馈机制。

同理,攸宁经过思考后,发现身为嫔妃,她和皇上接触最多的时候,就是晚上一起睡觉,所以她要给皇上留个不错的印象,也只能从这里下手。

她刚巧有系统给的具有安神香效果的身体乳,不用白不用。

她没指望能靠这个得宠,就是想着要是这么几次形成习惯,应该就不至于在后宫泯然众人混的太惨了,起码他失眠的时候没准能想起她来呢?

不过身体乳到底有限,攸宁用完了一罐,现在还剩一罐,平日里还是很节省的,像送个饭这么点事,她根本想不起来要用。

两个人头靠头的睡了一刻钟就醒了,前朝还有战事,皇上已经有几日没守在这里了,只空闲的时候过来一趟,攸宁则照旧要去和宣贵人,和安格格作伴守着。

她给皇上抚平了睡得有些起皱的衣服,就被他拉住了手,只听他似乎有点感慨:“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完,也没等她回个什么就走了。

攸宁在原地站了片刻,没想出来皇上怎么突然感慨这个,索性丢到脑后去不想了。

反正她自知情商有限,读书的时候就是死脑筋,心眼有点但不多,上班了也还是没有进化出七窍玲珑心,要跟从小就接触政斗的皇上比心眼肯定是比不过的,不光心眼比不过,武力值也比不过。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扬长避短,来做饭她就好好做,侍疾那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至于别的乱七八糟的她就懒得想了,想也想不明白。

先前做了点心被人说上不得台面的时候,攸宁就没打算退缩,她分得清楚轻重,被同事说两句闲话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讨好大老板。

半途而废就不一样了,好感刷不到,还会让人察觉她怕人说的软肋,以后人人都能用这个拿捏她。

现在也一样,累不算什么,一旦开始了她怎么也得坚持下去,要不然岂不是两头落不得好。

攸宁精神奕奕走进守夜的屋里,就见宣贵人睡得七仰八叉,旁边和安格格也是用手撑着脸强睁着眼睛。

见她进来,和安格格用手指了下自己,就安心趴在小榻旁边睡了。

这是她们三个人相熟之后商量出来的,大家一人一段时间,轮番着歇会儿,总比都在这儿干等着强。

攸宁点头,然后熟练打开系统面板,随机选了个历史教学视频播放,这几日晚上她都是这么熬时间的,感觉上又像是回到了上辈子熬夜刷手机的时候。

其实说到伺候,她们几个都有点笨手笨脚的,反而不如宫女来得好,但是太皇太后毕竟是老人家了,又病着,只有宫女在旁边可能起不到安抚作用,所以才让几个小辈来。

宣贵人和和安格格都是太皇太后喜欢的小辈,在场很正常,攸宁则觉得自己像是被强塞进来挣功劳的。

要不然她一个备用厨子,干嘛还能舒舒服服躺在屋里,而不是和别的厨子一样整夜守在膳房。

她和这些厨子最大的差别,就是她的功劳和苦劳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大家都能看见。

也算是她的幸运之处吧。

*

就这样小半个月后,太皇太后的身体总算是好了不少,虽然不如以前那么精神了,但坐卧行走都不再是问题。

攸宁回了永寿宫,勉强应付了惠嫔后,就在东侧殿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

再度睁眼,天还是亮的。

攸宁却感觉自己应该是睡了许久,身体素质再好也是需要时间来恢复的。

从慈宁宫回来的时候她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的,睡眠不规律的后果就是这样,现在她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精神好得就跟没连着熬了十几天的夜一样。

柳英听到动静进来,边侍候边用一种神奇的眼神看着她:“昨日皇上来了,今早才走,走的时候还说叫我们别吵醒您。”

桂英也是陪着攸宁在慈宁宫折腾了这么久的人,其实她大可以回来歇着找人换班,但是那边的宫女太监都认识她了,再换个人去还得再来一回,她就只能硬撑着了,这会儿也是在屋里歇着。

因此柳英并不清楚这小半个月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皇上和主子似乎比以前要好了。

这自然是好事儿,不过内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她该管的,看着攸宁睡过一觉后就恢复了精力,便也将这些日子宫里发生的事儿说给了她听。

头一件要紧的,就是敬嫔已有好几日没出现过了,宫女们私下都说她是祈福的时候病了。

但富贵那边说的又不一样,到底以前在前面侍候过,加上这事儿不算什么绝密,因此打听到了,说是皇上下旨申饬了敬嫔的阿玛,而后者言辞恳切上了份折子请罪,紧跟着说要献女入宫,现在大家都有点嘲笑这位老大人异想天开。

他当皇上是什么人?

最确切的,就是阿福托人传过来的消息,皇上昨日让内务府停了下月给敬嫔的供给,和上回马常在的事情是一样的,大家都估摸着要不是敬嫔要被降位,要不就是皇上表示要把敬嫔送回娘家去。

说着,柳英递上来一份帖子,说是敬嫔着人送过来的,请了不少人,打算今日在御花园办个小宴。

这种小宴在后宫中不算多少见,毕竟平日里闲着无事,总会有有人缘好的起个头,请几个人凑在一块儿乐一乐。

再者,从敬嫔被传病了不出门至今也就几天,要是没有富贵和阿福那边的消息,攸宁也压根儿不会往她惹了祸上想,只会觉得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而她肯定也是不会去的。

她刚这么想了,那边就有人来了永寿宫传话,敬嫔递的第二份帖子。

攸宁把眼睛一闭:“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吧,她又不可能能上门来找人。”

柳英眼皮一跳,有了不祥的预感,她颤着声音提醒自家主子:“可是今儿惠嫔娘娘不在永寿宫。”

惠嫔在永寿宫,就相当于永寿宫自带一个防护阵法,位份比她低或者跟她相当的破不了阵,也就没办法对着永寿宫的人撒气。

但是惠嫔不在,这阵法自然也就没人撑着了。

而东侧殿的人都知道,这位敬嫔娘娘脾性大得很,还格外看不惯她家主子得宠。

哪怕皇上有可能想把她送回娘家去,可是这事儿也就是内务府的人揣测出来的,明面上敬嫔还是正经的嫔主子呢。

她要是真的上门来,那也是难以招架的。

攸宁直觉就不太好,她试着代入了下敬嫔的思维,对于敬嫔这种出身高贵的人来说,被送回娘家相当于是被退婚了,还是被皇上给退婚了,她阿玛听起来也似乎是个阿谀之人,这样的人会怎么对待得罪了皇上的女儿?

敬嫔回家之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不用想也能知道。

可就在这穷途末路的时候,她还有心情叫人去陪她吃喝玩乐?还非要请一个她看不上但是如今还算得宠的人去?

总不能是为了临走前亲自给她赔罪。

“主子,乾清宫来人了。”

这句话,对现在的攸宁而言无疑是救命稻草,敬嫔她惹又惹不起,躲现在也躲不了,正好去乾清宫伴驾避开。

简单换了身衣裳,她出了永寿宫,坐上肩辇往外去了。

才走了没几步,攸宁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声音听着有些奇怪,不禁回头看了眼。

来人是敬嫔,就跟在她身后几步距离。

她孤身一人,穿着一身颜色很艳丽的衣裳,头上腕上的饰品金光闪闪,晃得人眼疼。

本来应该是显得光彩照人的打扮,但是敬嫔眼下却整个人都透着股阴郁劲儿。

攸宁感觉自己的眼皮又开始跳了,又想着刚才分明有什么东西闪着银光,当下就吩咐有停下来意思的太监继续走,脚步快着点儿。

太监依言加快脚步,熟料下一刻,身后敬嫔的嗓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

太监们都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攸宁险些从肩辇上面摔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敬嫔手里握着什么尖锐的东西也朝向这边跑过来。

抬着轿辇的太监都吓傻了站在原地,攸宁感觉自己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谁能想到在紫禁城都能看到有人拿着刀来寻仇啊!?

可她的身体却下意识从肩辇上跳下来,一边扯着旁边的柳英飞速往乾清宫方向跑去,一边喊着身后的太监也跑。

幸运的是,敬嫔压根儿没理身后的那些无辜的太监们。

不幸的是,她是直直冲着攸宁过来的。

攸宁看着近在咫尺的乾清宫,以及已经发现了不对的皇宫侍卫们,大脑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喜悦。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打卡第三十五天

攸宁惊魂未定地站在皇上和众多侍卫身后。

她是没想到看起来和普通女子没什么不同的敬嫔, 居然是个武将之女。

最先上去试图制服她的一个御前侍卫,大概就是看着她是个女人没用多大力气,结果一下子被推开, 胳膊留了道不深不浅的伤。

大概是知道自己丢了脸, 那侍卫之后动作便有些凶恶,直接拔出腰间佩刀往敬嫔的腕上狠狠砍去。

攸宁心里一跳闭上了眼, 半晌没听到敬嫔的痛呼才敢睁眼,地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她后知后觉,那侍卫用的应当是刀背,或者是没有开刃的佩刀,砍下去只是为了叫敬嫔吃痛扔了手里的东西。

凶器被夺下来后, 攸宁才发现敬嫔手里握着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支被磨得十分尖锐的黄铜簪子。

原身刚入宫那会儿还戴过这种首饰, 黄铜的颜色和金子是有些相像的,虽然一眼假, 但真金的首饰贵呀,银色又没那么好看,所以这种价格不太高,但是远远看起来很富贵的的首饰在宫女们中间很受欢迎。

但是敬嫔这簪子上面居然还镶嵌着宝石, 这就又很显然不是宫女能戴得起的东西了。

攸宁只来得及看这两眼,旁边就有宫女来小心翼翼地搀扶她示意她进屋里去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皇上,后者似乎以为她是吓坏了,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有朕在, 别怕。你先去暖阁歇着,今儿就不用再回永寿宫了。”

皇上极少在人前做出亲昵举动,这一次估计是以为她吓得太厉害了,所以才破例的。

好吧, 攸宁也不好解释自己的心脏并没有那么脆弱,既然罪魁祸首都已经抓到,她回去也没什么,顶多晚上把门从里面锁了,枕头底下再塞把大剪刀。

走着她又不自觉琢磨起敬嫔用来伤人的簪子,看上面的宝石应该是敬嫔本人的,但簪子主体的材质又很廉价,以敬嫔的出身这种东西不会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那就是内务府?

宝石看着没那么旧,但是簪子本身又有明显的磨损痕迹,那就只能是人为的。

是了,内务府的人贪污很有一手,要是把黄铜簪子外面镀一层金然后当成金簪子给人,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敬嫔也不傻的,但是她发现以后并没有声张,而是试图把簪子磨成利器以黄铜的硬度,要磨成现在这个样子至少也得一年多吧

敬嫔刚刚是冲着她来的没错,可是一年前原身还是个宫女,她要是想动手何必这么麻烦?

那她这簪子肯定就不是给她准备的了。

攸宁想到这里,决定把这件事全忘在脑后去,反正她就是个出门时不幸遇到疯子乱伤人的倒霉鬼。

皇上对她还是有几分关心的,自己抽不出身来,也叫了人过来解释,说敬嫔伤人是她患了疯病,如今已经被看管起来了。

柳英在人前没说话,等到人走了才小声道:“奴才看她才不疯呢”

柳英也是被今天的事情给吓坏了,继而又是感激攸宁居然是拉着她一块儿逃跑的,又是自责自己关键时候没能站出来。

这时候难免就带出了情绪,怕因为她的疯病而放过她。

攸宁摇头,轻声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说她疯了才能堵住别人的嘴,要是说她嫉妒旁人得宠,免不了就要引人议论她是嫉妒谁,得宠那个人有有多得宠,皇上也是不想引出来这么多闲话。”

不管是谁被议论都不好听,要是再披露出更多细节,最后引到她是想刺杀皇上上面,那可就更热闹了,差点动摇了清朝统治的三藩之乱,这会儿可还没解决完。

至于敬嫔最后要被怎么处置,也跟她没关系了。

现在雷声虽轻,但是雨点不一定也小。

柳英眼睛转了一圈明白过来,看着她小声道:“所以您方才没叫我去托人传话,就是因为知道什么都不说,桂英姐就能明白不该找人胡乱打听消息。”

攸宁点头,桂英和富贵脑子都清楚,要是没有大事,她哪至于留在乾清宫里面连个信儿都没有。

而且这信就算传了也肯定出不去,何必白费功夫招人烦。

暖阁里待了阵子,柳英果然也被嬷嬷叫去问话了,她记着主子说过的话,也一口咬死了敬嫔就是突然出现,莫名其妙要追着捅人,跟疯了一样。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都没料到她这么识趣,很快就把人放出去了。

柳英刚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在用板子打人,大概是敬嫔宫里伺候的,有个傻气的太监喊着说是敬嫔嫉妒得宠的瑚贵人,很快被打晕了过去,鲜血顺着他的衣衫滴落在地上,染红了好些砖石。

她缩着脑袋赶忙跑了,到了门口又被梁九功拦下,跪在了皇上面前。

像是心里有块大石头落地,她以头触地,主动请了罪。

被主子拉着跑那会儿她脑子还是空白了,安全以后她就知道不好了,忠仆以身护主的事情她听得很多,却从没听到过出了事要主子救奴才一命的。

看着底下战战兢兢的宫女,再看看旁边讨好的对他笑的瑚氏,皇上就有点怒其不争了,他当时就注意到了是瑚氏扯着宫女在跑,本来以为她不是个蠢的,只是性子软了些,事后肯定要对这个宫女恩威并施。

结果等到他问完话,隔窗看到主仆两个还是亲亲密密靠在一起说话,好像先前的事情全都一笔勾销。

“打四十板子。”

皇上故意把话说重了,就看到她脸色发白,但是强撑着不敢说话,心里只能叹气。

要是她只当个贵人这挺好的,女子毕竟是以柔婉为美,而且她也不是进来当皇后管后宫的,自然是怎么让他喜欢怎么来好,不必考虑太多。

放在平时,他也懒得留心旁人身边的奴才,就算是阿哥公主们,也都是用的不好换了就行,总能换到个好的。

但皇上也能看出来,瑚氏是个念旧的,换人这个想法她脑子里估计都没有,她还是喜欢用熟悉的人。

身边伺候的人少的时候这些人够用,但将来她搬了宫成了主位,有了孩子,肯定要出乱子的。

皇上想着就有点走神,感觉到瑚氏一下下扯着他的袖子才回过神来,看到她满脸写着不忍心。

不过好在,她没有蠢到直接求饶。

他稍稍用了点力捏了下她的手指,算她识相,没跟他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这一套。

攸宁感觉莫名其妙,她自觉自己的反应够好了,她很快也领会到了皇上是嫌弃柳英没有搞以身护主这一套,所以也不敢求情。

这时候求情就真的是火上浇油了,他都觉得柳英不忠心了,她还去火上浇油说柳英很好她很喜欢?

但是让人打四十板子,骨头都要被打断了吧?

不是说清朝宫里对包衣宫女很好吗?

而且,要是柳英这么个小姑娘挡在她前面被捅一下没救过来,她才真的要整天做噩梦,承受良心上的谴责。

皇上欣赏够了她的纠结,才又轻飘飘说了一句:“不过你现在身边少不了侍候的人,这顿打就容后再说吧。”

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