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迟疑道:“码头的话,是船夫或者力夫吗?”
这两者都很难识字,大多都是贫困出身,真能当眼线了?
更别提能自由进出宅邸的人,身份都不会高到哪里去。
比如是倒夜香的,比如送菜的菜农,比如送肉的屠夫或者猎户,再比如是送木柴的柴夫等等。
这些人实在太不显眼了,进入府邸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这些人真的能担当眼线的作用吗?
他们看到什么,听见什么,还能写下来?
云岚见小太子脸上的困惑太明显了,不由笑笑道:“搜集消息,也不止是都会写才行,他们可以口述。当地可以设个地方,里面的人能够记录他们看到或者听见的消息,然而给与一定的奖赏,他们就会愿意提供了。“
“太子弟弟别小看这些人地位低微,出身也不好,去府邸里还不如里头的仆役。但是他们能够自由进出所有的府邸,都不会有人怀疑。”
“哪怕这些人在旁边听见,府邸里的人也不会在意,甚至不会堤防。”
云岚心想这些确实是小人物,却都是极好的眼线,能得到很多无法在外边表面搜集的消息。
皇帝点头赞许女儿道:“不错,你想得很周到。只是让他们一个个去固定的地方告知消息实在太慢,也太扎眼了一点,可以给他们一个领头人,搜集消息后,汇总再送到固定的地方。”
这些消息先汇总一遍,只有一个领头人知道固定传递消息的地方在哪里,就不容易泄密。
小太子又问道:“姐姐如果给奖赏的话,这些线人要为了奖赏瞎编消息,岂不是要乱套了吗?”
假消息的话,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了!
云岚笑笑道:“所以皇阿玛才说要领头人,他不但能汇总消息,也能辨别出消息来。毕竟不止一个人进入宅邸,一个消息不可能一个人听见了。不同的人汇总后,总会找到交汇的地方。”
如此一来,就能辨认谁说的是真话,谁是瞎编了,消息也能因此证实。
瞎编的人得不到奖励,看认真禀报的人能得到,自然而然后边也会老实下来。
皇帝颔首赞同女儿道:“不错,正是如此。”
小太子瞪大眼,脸上满是惊奇和羡慕。不愧是姐姐,皇阿玛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姐姐就能猜出皇阿玛的用意来。
他又问道:“姐姐,那在码头的地方,什么人探听消息最容易,是那些力夫吗?毕竟船员不可能一直呆在码头,还走来走去,太引人注目了,力夫一直在码头卸货,人始终在码头也不扎眼。”
云岚却摇头道:“力夫虽然一直在码头,却是从早到晚忙着卸货,根本没有时间去打探消息,能听到的事情也少,更不可能没意义的走来走去。”
想想看,要是卸货的力夫在码头胡乱走动,反而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踩点或者想偷东西什么的,会叫所有人盯着了。
小太子想了想也是,不由疑惑道:“姐姐,那码头岂不是没什么人了?总不能让力夫的领班来做眼线吧,他倒是能一直闲着。”
云岚笑道:“他哪里能闲着,要一直盯着力夫,担心他们偷懒呢!”
甚至有厉害的领班,还会用鞭子抽打督促这些力夫的动作更快一点,卸货更多一些的,也是没有时间打探什么消息了。
小太子想了一圈,依旧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只好问云岚了:“那么姐姐觉得,码头上谁来当眼线比较合适了?要是有其他外人进来,也太突兀了一点,要让他们进来丝毫不突兀的话……”
他话语忽然一顿,跟云岚异口同声说道:“是贩夫!”
挑着担子的贩夫去码头走来走去,那就太正常不过了。
虽说码头的力夫干活辛苦,也没几个钱,不可能在贩夫这边消费。
然而码头还有不缺银钱的人,比如船长、船员,甚至是力夫的领班。
他们手头不缺钱,但是码头却什么都缺,大多没有铺面,想吃点热乎的都很难。
所以不少走贩灵机一动,从铺面进货,然后挑着担子到码头来售卖。
例如烟酒,如今用的是水烟,用的是烟草。
船只来往频密,船长还要盯着船员和力夫卸货,不可能走远。
船上的烟草再多,时间长了就潮湿了不好用,还得下来采买一点备用,走贩的担子里备一些,压根就不愁卖。
毕竟船长和船员要是着急航行,没日没夜都在水上,只能用水烟提神了。
另外就是酒水,船员压力大,休息的时候喜欢喝两杯。
最近京城还有红酒,以前这都是舶来品,很难买得到。
这会儿产量上来了,价格虽然还算贵,却只有舶来品的零头了。
船员不缺钱,一个人买实在太贵,还能好几个船员凑着一起买,每人喝上一杯,既不会太醉,又能过过瘾。
不少船员都喜欢这么办,这还是云岚无意中看到红酒铺面售卖的数量骤然增多,问过后才知道的。
不止走贩,小商人也会采买一些放在铺面里慢慢卖,甚至抬着箱子去附近码头卖,都是不错的营生。
因为红酒的工坊越发增加,产量也多了不少,云岚还把价格稍微降低了一点,不需要再拍卖,能买到的人就更多了。
虽说价钱降低了一些,又不拍卖,云岚还以为售卖的数量会骤然下降一段时间才会变得平稳下来。
谁能知道民间精明的人不少,愣是想到这种分销方法,把铺面的营业额直接拉上去,比之前压根就没降低多少。
所以云岚才想到走贩在码头走动,是最适合的眼线人选。他甚至在售卖东西的过程当中,能跟船员和船长交流,丝毫不突兀,还能得到不少的消息了。
云岚想了想,还有一种职业的人也能用,那就是更夫。
小太子听到后十分诧异道:“姐姐,更夫半夜走动,那时候街上都没有人,各家各户还在睡着呢,他能得到什么消息?”
云岚笑着摇头道:“正因为半夜没有人,只有他一个。如果他能看到什么,这就只有更夫能知道的事了。”
在小太子看来,半夜大家都在睡觉,能出什么事呢,最多就是不留神哪个下人不小心睡着了,烛灯倒了,引发火灾什么的,能让更夫第一时间发现了。
云岚却知道,更夫不但经常能第一时间发现火灾,还能成为捉奸吃瓜第一人。
但凡半夜偷情的,更夫很可能是第一个发现的。
再就是半夜想偷运点什么进宅子里头,又或者府邸搬运什么出去,都逃不过更夫的眼睛和耳朵了。
小太子眨眨眼,满脸惊奇道:“姐姐知道得真多,只是姐姐怎么知道的?”
云岚总不能说后世看电视剧多了,尤其那种古代刑侦剧,发现命案的都是更夫!
她连忙含糊解释道:“我就是这么想的,不一定对,还得问皇阿玛才行。”
小太子的目光这才转向皇帝,叫云岚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弟弟没有刨根问底,不然她就回答不出来了!
皇帝看着女儿的眼神也透着好奇道:“你说得不错,半夜为何设更夫到处巡逻,也是因为防止半夜失火的时候没能及时发现,火势就会波及蔓延到周边。”
云岚知道京城的格局是四通八达,方方正正的。
这样的好处是十分整齐,路是围绕着皇城向外扩散,走起来非常方便,基本上不会迷路。
坏处也是有的,比如起火的时候,周围沿着一排的房屋被波及的话,风一吹就会全烧起来。
这样就很难灭火了,甚至还会波及到前后的邻居,火势就更难压住了。
云岚这才知道,原来京城里头如今也是有消防队的。
不过并非叫消防队,而是叫八旗火班。
八旗火班主要是由年轻力壮的八旗官兵、步军、护军及校尉等组成,人数不固定,大约在一百人上下。
是在先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刚开始主要救火范围包括皇宫和皇城各门周围的官府及民居,人数也没那么多。
后来渐渐发展开来,人数也逐渐增加,但是还没变得特别规范。
只是哪里失火了,每一排会有一个火哨,吹响之后,八旗火班就会立刻派人来救火。
但是火班驻扎的地方在皇城附近,要是远一点的话,又没人吹响火哨,刚起火的时候就很难发现。
这就需要更夫半夜在周边一边提醒人防火,一边报时辰,再留意四周。
所以更夫是个非常好的线人,身份就更不显眼了。
除了这些原本就在不显眼位置的小人物之外,皇帝估计也要培养一批人,渐渐渗入各家的奴仆当中,就能知道大臣家里的情况了。
云岚想着如今还没有天眼这个东西,就只能靠人眼来搜集情报了。
能搜集多少,就看这个情报网能结得多大。
有云岚的加入,情报网设立的章程就准备得差不多了,后边就靠皇帝派人去办,跟云岚和小太子没太大的关系了。
云岚还挺好奇,等情报网正式撒开之后,是能得到多少有趣的消息,尤其是能吃瓜的八卦!
可惜建构情报网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起码要一年半载以上了。
云岚还有点可惜,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听八卦了。
这时候李德全却来禀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属于云岚的公主府终于建成了。
之前刚建成后,内部还要修缮一番,家具什么的再搬过去,还要开窗通通风之类的。
如今一切都弄好了,就等云岚亲自过去验收了。
云岚高兴坏了,迫不及待想要出宫去公主府看看。
皇帝也想亲眼看看女儿的公主府,于是两人挑了个大晴天,皇帝给云岚在尚书房请了假,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坐马车出宫,直奔公主府了。
出发之前,小太子和大阿哥别提多羡慕了。
小太子既羡慕云岚能请假不用上课一天,又能跟着皇帝出宫玩儿,甚至去看的是云岚的公主府。
以后云岚能住在宫里,也能住到公主府去,别提多自在了!
大阿哥成年后能出宫建府,也住在宫外,府邸要比宫里的住处大多了。
小太子却只能一直住在宫里,所以对云岚能住在外头尤为艳羡。
可惜他要上课,都不能跟着云岚一起出宫看看了。
云岚就安慰他道:“太子弟弟以后总有机会去我的公主府参观的。”
闻言,小太子只好点头,等着以后什么机会去了。
不过小阿哥们去尚书房上课,除了自己的生辰,就只有春节、皇帝的万寿、端午和中秋的时候才能分别放假一天。
皇帝能让云岚请假,那也是因为她学得好,哪怕请假一天也无妨,其他人就未必了。
公主府很快就到了,云岚高高兴兴跟着皇帝下了马车,看着面前壮阔的门面,只觉得高大上。
门上的牌匾上写着“大公主府”几个字,云岚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字迹。
她跟皇帝道谢后,李德全在前面推开大门。
云岚被皇帝牵着手往里走,一进去是石壁屏风,中间镂空雕刻着云纹,周围一圈则是福纹。
再进去后就是四四方方的格局,左右的宫殿,有小花厅,有小库房,也有小型衣帽间。
小型衣帽间是以后她回来的时候,天气冷,可以在这里脱掉外套挂起来。
小库房则是东西从正门送进来,正好放进库房,多是大件又沉的东西。
说是小库房,也就是皇帝觉得小,却已经比永寿宫的库房要大得多了。
小花厅是让不怎么重要的客人等候的地方,等云岚同意要面见后,他们才从小花厅进去里面的大花厅。
云岚跨过正中的大门,就进入大花厅了,四四方方的厅堂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架子上放了不少摆件,一看就是皇帝让人布置的,她瞧着每一件都是精品。
除了琉璃器、玉器和瓷器之外,还有玻璃。
这些玻璃还是不同的颜色,摆了不少,显然是纪理安那个玻璃工坊的上等品,透明度尤为好,而且没什么杂质和气泡在。
云岚笑着说道:“皇阿玛,这些玻璃摆件我还没见过,是工坊那边特地送来的吗?”
皇帝笑着点头道:“朕让纪理安特地烧了几批玻璃器皿,好叫你的公主府不至于空荡荡的,点缀一下。这些都是朕过目后,再让人送来的。”
听罢,云岚心里感动,皇帝那么忙,还帮忙看看每一样摆件,实在用心了。
“谢谢皇阿玛,不过叫皇阿玛掌眼过的玻璃摆件自然是最好的。”
皇帝笑笑道:“确实,大部分都退回去了,只留下了一些。数量不够,朕就让纪理安多烧几批出来,总算是凑够了。”
云岚心里对纪理安有点同情,按照皇帝这高标准来选玻璃摆件,估计十个里头能选上一个就不错了。
也不知道纪理安最后烧了究竟几批的玻璃摆件,云岚都能想象得到,他肯定每天都抓头烧不完,根本烧不完了!
唯一的好消息,估计就是最近铺面上的玻璃器皿数量肯定大幅增加,让客人们十分高兴了。
穿过大花厅,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庭院。中间是个小池子,里头叠了造型的假山。
也不知道工匠怎么做的,流水会从假山顶部流出,在假山凹凸不平的表面顺流而下,重新落入小池子里头,就跟会动的活水一样。
想必假山内部还有机关在,才能让水流从低吸纳到高处,再缓缓流下来。
池子周围还有一圈的花,都是颜色鲜艳,香味却不浓郁的。
庭院周围还种了两排树,夏天能遮阴,看着树木的种类也不大相同。
皇帝见女儿好奇就说道:“朕想着这庭院小一点,招呼客人是最好的。要是你以后有手帕交或者女眷上门来做客,在花厅里坐着实在呆板了一些,就能在庭院里赏花聊天。”
“这些树有梅花树、桃花树、梨花树和枫树,一年四季都会有不同的景色。客人不同的季节来,也能赏不一样的景色了。”
这叫云岚十分意外,仰头欣赏了一会这个别出心裁的小庭院,才继续跟皇帝往后走。
穿过小庭院后边的拱门,则是两排厢房,可供客人们住下。
再穿过厢房,又是一个小庭院,这庭院的格局跟前头却有所不同。
中间种下了一大片的花,层层叠叠的,犹如花海一样,叫云岚不由一愣。
穿过花海后是新的宫殿,这里就是她的寝殿了。
寝殿两边还有宫殿,一边是书房和藏书阁,另一边则是画室、画廊和第二个小库房。
云岚:皇帝对她的画技究竟有什么误会,竟然还给自己准备了画廊吗?
想到她灵魂画手的作品,以后要挂在这个画廊里头,实在太社死了。
要是后人看见了,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大公主的画技实在太抽象了一点?
云岚心里暗暗发誓,这画廊是绝不能用的,回头琢磨着改成别的房间吧!
第二个小库房依旧很大,里头就能放小一点又贵重的东西了。
比如珍贵的字画、摆件、宝石和珍珠,还有茶叶、红酒和药材,另外一些不常用的东西等等。
库房里整齐摆了一个个架子,每一个架子都有单层,这样东西就能分门别类摆放,不用担心窜味,或者不容易找到了。
云岚又去了藏书阁,看着一排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就感觉相当满意了。
这藏书阁相当大,摆满了书架,有些书架上还是空的,应该是留了位置,给云岚以后放新书进去。
书房也很宽敞,最令人意外的是,还镶嵌了两块很大的透明玻璃。
虽说如今的技术做不到完全透明,但是光线却能从半透明的玻璃窗户透进来,让书房在白天的时候十分明亮。
云岚摸着窗户上的透明玻璃,想着纪理安也不知道烧了多少块,才能烧出这么两块几乎透明的玻璃来。
“皇阿玛,这窗户让房间明亮得很。以后工坊要是能多烧几块这样的透明玻璃,给皇阿玛和弟弟妹妹的房间也镶嵌上。白天的时候,房间里头就十分明亮,冬天的时候太阳晒进来,也能暖暖的。”
皇帝听着就对女儿笑了,只觉得云岚就是好,见着好东西就想着他和弟弟妹妹们:“朕也是这个意思,可惜纪理安说这种透明玻璃不好烧,尤其这么大块的。就公主府这两块,纪理安就烧了足足三个月,才得了这么两块。”
云岚不由大吃一惊,她知道这种透明玻璃肯定不好烧,却没想到那么难。
皇帝解释道:“玻璃越大,就越难烧。要么烧出来的时候不够透明,气泡太多不好看。要么就是刚烧出来的时候,不留神就碎了或者裂开了。”
“还有就是镶嵌进来的时候,力气大一点,玻璃很可能也要碎了。毕竟太厚的玻璃,光线透进来就要少。”
为了让房间看着明亮,皇帝就让纪理安烧的透明玻璃要薄一点,光才好透进来。
这可把纪理安愁坏了,太薄的玻璃容易裂开,太厚的又不符合皇帝的要求。
他反复烧了三个月,碎裂了不知道多少块玻璃,总算是烧出两块来。
云岚也没料到,她这公主府最后操碎了心的人竟然会是纪理安,他也挺不容易的。
他们算是简单参观完公主府,云岚对这里非常满意。
想到以后她可以到公主府来住,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只可惜皇帝看出云岚的想法,却说道:“你如今年纪还小,长住公主府的话,朕还是不放心。等你长大一点,再过来多住几天。”
云岚有点失望,看来她能长久住在宫外的话,就得长大后,甚至可能出嫁后才可能住到公主府来了。
走了一圈,她也有点累了,皇帝就带女儿坐马车回宫了。
云岚在马车上有点昏昏欲睡,皇帝索性让她挨着自己眯一会眼,很快就要回到宫里,再躺下好好歇息就是了。
谁知道云岚正瞌睡的时候,外边传来呵斥的声音,马车也停了下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有点疑惑马车怎么不走了,听见呵斥声不由从车窗探头看了看,不由满脸诧异。
好家伙,竟然有人来拦他们的马车,正被侍卫们团团围住!
第117章
第117章
但是皇帝出行,当然不可能坐着破旧的马车,这马车的材质一看就极为上等。
哪怕起边看着普通,在识货的人面前压根就不平常。
估计对方认出这马车是贵人坐的,才会冲过来想拦一拦。
李德全很快回来了,表情有点古怪地禀报道:“皇上,是一个来顺天府告状的百姓。只是顺天府不接,把他赶了出来,正好看见车队就来拦,想着京城贵人多,要是能借此告御状就更好了。”
谁能想到,对方胆子那么大,运气还挺好的,愣是让他真拦到了皇帝的马车。
云岚诧异问道:“李伴伴,这人来顺天府是要告什么状?”
李德全早就打听过了,连忙答道:“大格格,此人说是在回乡途中被流民所伤,还抢了财物,于是在当地报官。只是当地认为该让他回乡报官,他回去后却说对方并非流民,也没有抢劫,直接放走了。”
“这人不服,就一路上京来告状,可惜顺天府认为该回去当地报官才是。”
云岚是听出来了,顺天府觉得这人越级报官不合适,于是把人打发走。
其实就是跟皮球一样,你踢给我,我又踢回去。
换做一般的百姓根本耗不起,直接就放弃了。
这人倒是厉害,竟然一路跑到京城来报官,实在够坚持的。
皇帝见女儿疑惑,就解释道:“按照律法,百姓告官只能从州县衙门开始,如果对判决结果不服才可以上诉到巡抚衙门。”
所以顺天府会拒绝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人确实越级了,而且不止越了一级。
云岚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李伴伴,这人是从哪里上京来的?”
李德全答道:“大格格,听闻这人是从东省一路过来的。”
云岚眨眨眼,要换做现代的时候,东省过来京城确实不远,但是如今古代交通不便,这人上京来就不容易了。
显然这人说什么都要拿到真相,才会一路跑上京来。
云岚看向皇帝问道:“皇阿玛,这事要怎么办?”
皇帝见女儿感兴趣,不由低头问道:“你想接下此事吗?”
云岚歪着头说道:“皇阿玛,此人这么坚持,兴许有什么内情才是。如果不给对方一个真相,我怀疑他会跑到宫门前告御状了。”
反正不达目的,对方是不会罢休的。
与其闹得人尽皆知,风言风语的,还不如直接接手查一查。
要这人说的都是真的,府衙判错了,就该给他一个公道。
如果此人是为了图别的,胡缠烂打,不肯接受事实,那就打一顿再赶出京城。
云岚这么一说,皇帝微微颔首道:“也罢,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闻言,李德全就知道,这事皇帝打算管了。
他转头吩咐侍卫带告状的人去顺天府仔细问话,然后把口供送进宫里来。
云岚探头听见后,小脸上全是疑惑:“皇阿玛,我还以为李伴伴会把人带进宫里去问话呢!”
怎么把人送去顺天府,不让她亲自问吗?
皇帝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道:“哪里就能把人随便带宫里,还要劳动你来亲自问话?”
言下之意,这不过是小事。只因为云岚感兴趣,皇帝才过问了,对方哪里有资格让女儿亲自问话了。
要不是云岚好奇,皇帝估计只会交给顺天府去应付了。
等云岚回到乾寝宫,换了一身衣服,捧着甜水吃着点心,李德全就回来了。
李德全说道:“皇上,此人的口供反复问过,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县里已经判了,只是那个流民被判无罪释放后,不到几天就发现死在河边,说是淹死的。”
“这人十分害怕,才会一路跑到京城来告状,其实是不敢一直留在县里,还认为那流民是被府衙偷偷下了毒手。”
云岚放下杯子,这事越听越觉得离奇。
原本以为就是个坚持找出真相的报官人,怎么到头来,还牵扯到命案上来了?
而且最让人奇怪的事,官府为何要对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民下手?
尤其先是判定了这流民无罪,回头又偷偷下手。难不成这流民还能贿赂官府,官府怕人知道,判完后再灭口吗?
但是这也说不过去,都是流民了,身无分文,到处流浪,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贿赂官府?
官府的人也不至于眼皮子这么浅,看到好点的东西就愿意帮流民了。
毕竟误判的话,官府承受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被人发现后,那乌纱帽就得摘掉了,何必为一个流民以身犯险?
不是钱财贿赂,难道是流民无意中发现官府什么秘密,用这个来威胁?
要这样的话,勉强也能说得通。
官府迫于无奈,只好判了流民无罪,把人释放了。却又气不过,于是官府偷偷对流民下手,让他永远闭上嘴巴。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了。
云岚一阵头脑风暴后,把最后的怀疑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后挑眉道:“确实有这个可能,只是一介流民到底能知道什么样的秘密,叫官府能冒险把人灭口?”
云岚就说道:“皇阿玛,看来要派人去当地查一查,才能知道了。”
皇帝正有这个意思,恰好他手里的情报网正慢慢展开,不如就从这个县城开始布置。
一来能练练手,以后在别的地方布置起来也能有所参考。
二来直接派钦差过去当地,未必能看出点什么,还不如让人私底下搜集情报。
当然,明面上皇帝还是会让人去当地走一圈,做明面上的靶子,吸引所有的注意力。
云岚最初以为,这流民掌握的秘密,不外乎是家宅那种。
比如现成府衙的官老爷强抢民女到后宅纳为妾,又或者私底下收受贿赂被流民无意中撞见之类的。
但是她转念一想,流民哪怕知道这两个,跟别人说,都未必有人相信。
当地官老爷压根没必要对流民下手,反而闹出更大的事来。
再就是那个被抢的人,也不会害怕得一路从东省跑到京城来。
云岚算过,这中间起码有六七八公里那么远,简直是拼了命跑过来了。
如此害怕,显然流民知道的事估计相当不得了。
等了一阵子,那边陆陆续续传来消息。
汇总刚开始有点零散,消息还比较少,后边慢慢就好多了。
看来派去的人渐渐熟悉了手头的工作,搜集消息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这天云岚早上起来去御书房找皇帝的时候,就见皇帝眉头皱得紧紧的。
看见女儿,皇帝这才稍微松开了一点,指着桌上的折子说道:“这是刚送来的消息,那边的事情查得差不多了。”
云岚有点好奇,皇帝又说道:“朕已经派人去叫太子,一会儿他也过来看一看。”
如今小太子在蒙语上越发出色,已经不用每天去上课了。
皇帝偶尔有什么大事,就会把小太子叫来御书房一起商议。
看来查到的事情相当厉害,云岚拿起折子先看了起来了,看完后,等会就交给小太子看。
折子上再次汇总,第一条就是流民的数量并不少。
那个抢劫的流民只是其中一个,当时抢劫了那个人,还打伤了对方,被对方抓住扭送官府。
实际上当时周围几十个流民,官府听到这人报案后就派差役过去四周把人剿灭,只有这个被扭送官府大牢的流民还活着。
其他流民,男女老少都有,全被官府围剿了。还说不是流民,而是山匪。
官府遇上山匪,对方人多势众,还拼命反抗,打伤了几个差役,于是就地处决的。
这消息是从一个喝醉的差役口中得来的,云岚没想到情报网还进了酒馆,这确实是个容易探知消息的地方。
这差役可能把此事埋在心底很久,却没有个能说的地方,不知不觉说得还挺多的。
比如这些流民衣衫褴褛,手无寸铁,然而官府坚称他们是十恶不做的山匪。
差役们不听就是抗命,还可能丢了差事,甚至可能归入山匪的同伙。
比如那个流民确实是打伤了人,还抢了吃的,但是官府坚决不承认,把人判了无罪放走了。
云岚越看,心里越是疑惑,这官府到底想做什么?
小太子这时候来了,跟皇帝行礼后,就坐在云岚身边。
云岚顺手把折子递給他,小太子低下头,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
他看过后,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开口说道:“皇阿玛,当地官府拼命否定流民的身份,是不是想遮掩什么。尤其是,这些流民是从哪里来的?”
皇帝听后,微微颔首道:“确实,东省各地这两天的收成都说不错,又没有发生天灾,不该有流民才是。”
如果当地没有的话,那就可能从外省逃荒过来的流氓了。
但是东省临近的几个省份都没有禀报过天灾,所以这流民从何而来?
云岚之前觉得违和,如今被小太子提醒,又有皇帝的话,感觉更矛盾了:“皇阿玛,天灾这个事会谎报吗?”
皇帝摇头道:“当地出现天灾,官府不报,朝廷这边就不会派人去赈灾。”
没人赈灾,当地没吃的,就不能随意开仓放粮。
没有朝廷帮忙赈灾,当地根本就活不下去,到时候当地官府是要担责的,根本不敢隐瞒。
再就是,当地哪怕想隐瞒,也很难了。
不说别的,天灾比如*暴雨成涝,怎么瞒着?
洪水会顺流而下,淹没下游的其它地方,上游想死命瞒着都不可能遮掩得住。
既然天灾瞒不住,那么会出现逃荒的流民,就只有两种情况了。
云岚掰着手指头盘算道:“皇阿玛,那只有两种情况了。一是当地官府擅自给百姓加税,让他们变卖所有东西后还是活不下去,只好成为流民。”
“二是当地收成不行,养不活当地百姓,也让他们不得不成为流民,流落在外。”
皇帝听着不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当地官府可能谎报了收成?”
云岚眼神无辜地看了过来道:“皇阿玛,我觉得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不然当地收成大好,怎么会出现流民?
百姓只要吃饱饭,就绝不会轻易离乡别井的。
成为流民,那就必然是失去了所有,不得不离开家乡。
所以要么当地官员谎报了收成的情况,要么就是另外私下加了重税,叫百姓活不下去。
不管是哪一种,如此矛盾的情况出现,当地官府必然有问题。
加上他们还拼命否认流民的存在,甚至判了无罪的流民离开后没多久就死在河边,那就更可疑了。
如果只是外地的流民,像差役说的那样,全是衣衫褴褛又瘦弱不堪,为何还偏要说是山匪,非要全部灭口了?
当地官府完全可以把人赶出去,打发得远远的就行了。
所以这些流民很可能就是当地的,因为抢劫了一个其他乡镇的人,这人气不过去报官,事情才会暴露出来。
这人刚开始估计就是凭着一肚子火气去报官,最后发现官府居然无罪释放了那个流民,更是觉得不公允,才会匆忙离开,跑到京城来继续告状。
只是在路上,这人兴许发现了什么,才会日夜赶路跑到京城来。
说是告状,更像是逃命。
也不知道他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总不会当地官府还派人千里迢迢追杀,让这人闭嘴吧?
云岚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就跟皇帝说了出来:“这人惊慌失措跑来京城,去顺天府告状被赶出来后,立刻就去拦着皇阿玛的马车。”
“虽然这人当时说是看着马车材质上等,又有一队精悍的侍卫跟着,感觉不是一般人就撞了上来。我却觉得他是无法留在顺天府,担心在外头会出事,才会孤注一掷,故意撞上马车。”
闻言,小太子若有所思道:“姐姐是说这人故意撞上来,是想求贵人庇护?要是对方不高兴,把他送去顺天府的大牢,也能逃过一劫?”
云岚点头道:“是啊,顺天府的大牢怎么都比外头安全多了。我估计他就是这么想的,觉得天子脚下,贵人再厉害,也不会当街砍了他,最多把人扭送进顺天府去。”
想必这人没料到,自己的眼力劲那么好,直接就撞上皇帝的马车吧!
不过这么一来,对方确实如愿进了顺天府的大牢了。
小太子却不解道:“姐姐,照这么说,对方应该隐约察觉到当地官府有问题,怎的皇阿玛派人去问话,他什么都没说,只透露了那个流民抢劫的案子有古怪?”
云岚眨眨眼道:“我猜测对方不确定当地官府有没靠山,那靠山会不会是京城的贵人,就不敢随意透露了。”
“去问话的人肯定没透露皇阿玛的身份,对方只以为是官府的人。要是皇阿玛再派人去问,先表明身份,想必对方就会愿意多说一些了。”
皇帝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会意,亲自出宫去顺天府的大牢见了报官的人。
果然李德全亮出腰牌,表明身份后,对方这才松了口。
李德全回宫转述了对方的话,云岚才知道这人一路来京城还挺坎坷的。
估计这人有功名在身,所以当地官府不敢像流民那样对待他,只让人拦着。
先是住宿的客栈莫名起火,起火的地方是马厩,他的骏马就被烧死了。
客栈掌柜也不见踪影,甚至找不到赔偿的人,对方只好去马行想买马却买不到,租赁牛车也不行。
没人愿意卖给他,这人当时就察觉不对劲了,似是有人一直跟着自己。
他当机立断,不再走大路,而是走小路,避开人躲躲闪闪离开。
后来躲在山洞里头,听见外边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得知他们果然是跟着自己,要拦着人上京。
这人就明白,流民的事大有文章。
最重要的是,他还偷听到一件事,就是当地曾爆发过蝗灾。
皇帝听过后却点头道:“这事朕知道,当地爆发蝗灾被扑灭了,为此西省巡抚还上书,嘉奖了当地官员。”
说完,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显然蝗灾的事是真的,当地知道瞒不住,就上报了。说是一开始就扑灭了,显然是个巨大的谎言。
蝗灾最后造成收成欠佳,当地官府担心皇帝问责,只说是小蝗灾,甚至还颠倒是非说成是他们的功劳。
这分明是欺君,到头来皇帝还嘉奖了欺君之人,他简直要气疯了!
云岚连忙给皇帝顺了顺气,安抚道:“皇阿玛悠着点,可不能气坏自己了。这些人该罚,但是能瞒得住,除了当地官府,应该还有其他人帮忙。”
之前皇帝还信誓旦旦,天灾不可能瞒得住,转头就被打脸了。
确实不能瞒住,但是却能以大化小,大的天灾说成小的。
甚至对方犯错了,还反过来说自己立功了,彻底把此事遮掩下来。
要不是这个一路跑到京城来告状的人,估计皇帝如今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该嘉奖的,反倒是这个坚持告状的人了!
小太子连忙点头附和道:“姐姐说得对,当地那么大的蝗灾,百姓都过不下去变成流民,肯定会逃去周边地方。其他地方必然知情,甚至上峰也会知道才是。”
云岚想着,尤其那个请功的巡抚,作为上峰他肯定知情,却还是给下属请了功劳。
然后这份功劳显然也会给他好处,指不定还高升了。
云岚看皇帝的脸色沉下去,就知道她必然是猜对了。
果不其然,皇帝发话道:“来人,让刑部尚书给朕滚过来!”
云岚不由惊讶,这巡抚果然被提拔了,二品的巡抚到从一品的刑部尚书。
要不是被揭发这件事,估计没几年过后,这人就能再往上走一步,成为一品大员,也就是内阁大学士,皇帝的心腹大臣了。
内阁大学士也是文官的最高品级,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还差一点,这样的人就会进内阁,皇帝就更生气了。
他心下越发觉得云岚之前的建议很对,就该尽快把情报网在各地铺开。不然就会像如今这样,轻易就被底下人欺瞒了过去!
皇帝担心自己大发雷霆会吓着女儿,挥挥手示意云岚和小太子先离开御书房。
于是云岚牵着小太子的手出了御书房,没多久远远就见一个官员慌慌张张进了御书房,估计就是那位刑部尚书了。
云岚甚至还能听见皇帝在里头的咆哮声,显然气得不轻。
小太子在旁边说道:“姐姐,我第一次见皇阿玛那么生气。”
云岚耸耸肩,皇帝能不生气吗?被人骗了不说,还以为对方是功臣,估计还曾经夸赞过这位刑部尚书。
光是想想,皇帝都要气爆炸了吧!
小太子一边走着,一边若有所思道:“姐姐是不是早就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为防范这样的事发生,才会提议皇阿玛在各处布置的?”
因为在外头,他说得含糊,不过云岚听明白小太子的意思。
他是觉得云岚未雨绸缪,早早发现这样的漏洞,所以立刻就提议在各地布置情报网来补足。
如此一来,各地都有眼线在,这些欺上瞒下的事就绝不会有可能发生!
云岚: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看来小太子对自己这个姐姐的滤镜,也跟皇帝一样有八百米厚了!
她连忙摆手否认道:“太子弟弟把我想得也太厉害了,我就是突然想起这么个事来。其实我要不说,皇阿玛也有这个打算的。”
小太子疑惑的眼神看了过来,似乎写着“真的吗?皇阿玛原本就打算设情报网?”
云岚急忙点头道:“是真的,只是当初国库空虚,皇阿玛有这个想法也无法施展。”
没钱怎么设情报网,光是地点和人都是需要钱的,而且得烧钱。
不说皇帝刚登基的时候了,后边天灾人祸不断。
先帝的时候各处征战,国库就承受不住了,户部尚书天天来哭穷。
后边国库慢慢好起来了,皇帝才又重新有了这个想法。
只是他觉得如今国泰民安的,情报网的事不着急,才迟迟没有立刻实施。
也就云岚提起来后,皇帝估计觉得这对女儿也有好处。
铺面在各地分店可以弄起来,这样既能让女儿的买卖做得更大更好,也能作为搜集情报的地方,再适合不过了。
另外女儿提出来的,皇帝又觉得不是坏事,自然不想云岚失望,这就布置起来了。
谁能想到,情报网刚布置起来,皇帝这就用上了呢!
还是因为这样让人生气的事,皇帝估计心里都想把刑部尚书给撕了!
毕竟皇帝之前还觉得各处太平,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不错。
转头刑部尚书就间接给了皇帝这么一巴掌,皇帝才发现所谓的国泰民安完全是底下人虚构出来的镜花水月。
刑部尚书能有这个胆子,也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
云岚带着小太子,没去乾清宫后边,而是去了启祥宫。
小太子有点意外,云岚就笑着说道:“听闻这两个宫殿也修缮得差不多了,正好宫人还没进去,我带着太子弟弟来看一看。”
要是宫人进去了,都布置完整后,小太子就不好随意进来了。
如今两人的年纪渐渐大了,小太子也不好随意进出云岚的寝宫。
不过这里刚修缮好,还是个空置的宫殿,云岚趁机带着小太子大白天来溜达一圈,倒也无妨。
小太子却知道,自己的毓庆宫不知道会不会有别人的眼线,有些话就不好在那边说了。
他知道云岚特地带自己过来启祥宫,不止是来参观,两人也能在庭院里单独好好说话,还不用担心有旁人偷听。
果不其然,两个宫殿修缮完后,如今门窗都开着来通风。
正整理的两个宫女见着他们,赶紧上前行礼。
云岚挥挥手,打发这两个宫女下去了。
她领着小太子先去了庭院,为了让自己能赏花,皇帝还特地让人设了石桌和石椅,如今正好两人坐下。
小太子环顾四周说道:“姐姐这里真好,庭院也漂亮得紧。比起原本的房间,这里就要宽敞得多了。”
云岚笑着点头道:“确实,虽说还比不上太子弟弟的毓庆宫宽敞,不过我一个人住着两个宫殿也足够大了。”
满宫里估计都没谁,能跟她一样同时住着两个宫殿的。
小太子点点头道:“姐姐带我过来,是想继续谈论刚才的事吗?”
云岚就知道这个弟弟聪明,微笑颔首道:“不错,我猜测皇阿玛暂时应该不会对刑部尚书动手。刚才皇阿玛训斥刑部尚书,估计是因为别的事,后边大多就是小惩,罚一点俸禄之类的。”
“我担心皇阿玛那边不动手,太子弟弟见着心里不痛快,倒不如让弟弟有心理准备。”
小太子听后满脸意外,很快又明白道:“谢谢姐姐,我知道了,皇阿玛这是打算钓鱼吧?”
云岚笑笑道:“太子弟弟果然聪慧,一下就猜出来了。”
这话叫小太子有点不好意思道:“要不是姐姐提醒我,我也不会想到。看来除了这位刑部尚书,还有其他人欺瞒了这件事,又或者其他地方相同的事情了。”
云岚点头,她也是这么觉得的,皇帝这时候应该不会直接惩罚刑部尚书来打草惊蛇。
但是他一肚子火气呢,又不能不发作,想必就用别的事来训斥刑部尚书一番,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回头再秋后算账。
小太子笑了笑道:“姐姐放心,我又不是大哥,不会鲁莽行事的。皇阿玛不管怎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他一脸“自己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事情跟自己想的不同,就会生气不满”什么的。
云岚只觉得弟弟太可爱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小太子的脸颊,叫他脸颊更红了:“姐姐,我不小了,不要总捏我的脸。”
闻言,云岚好笑道:“太子弟弟长大了,不还是我的弟弟吗?会想捏你的脸,也是因为太子弟弟长得好看。”
小太子一听,更是闹了个大红脸,但是又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姐姐也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云岚听得都笑了:“太子弟弟你一直在宫里,才见过几个人,怎么我就成了最好看的了?以后等太子弟弟长大娶妻了,洞房花烛夜,就会发现你的太子妃才是最好看的人。”
小太子继续红着脸说道:“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如今没有比姐姐更聪明更好看的人了。”
云岚又捏了捏小太子红彤彤的脸颊,笑着说道:“那就谢谢太子弟弟的夸奖了,咱们四处转悠一圈。等你参观完,我也能回去了。”
皇帝逮着刑部尚书发脾气,估计一时半会发作不完。
她还是晚点回去乾清宫为好,让皇帝尽情发作,免得他自个憋得难受了!
第118章
第118章
小太子摇摇头道:“虽说不远,却也是乔迁,姐姐就别跟弟弟客气了。只是弟弟的乔迁礼物也不会太贵重,还望姐姐到时候别嫌弃就好。”
云岚笑笑道:“太子弟弟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高兴收下。回头必然好好收着,哪里会嫌弃了?”
小太子听着,也笑了起来。
云岚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这才回了乾清宫,就见皇帝已经打发刑部尚书离开了。
她远远见刑部尚书离开的时候拼命擦汗,走路还有点蹒跚,也不知道是跪久了,还是被皇帝训斥得腿软,或者两者都有。
皇帝见女儿回来了,面色才和缓了一些。
云岚给皇帝亲自斟了茶,笑着问道:“我猜皇阿玛没告诉刑部尚书真相,是打算用他来钓后边其他人了。”
要瞒住那么蝗灾那么大件事,不是刑部尚书或者地方官员能办得到的。
皇帝喝了一口茶,这才笑着点头道:“不愧是朕的女儿,一下就猜到了朕的心思。不错,朕只训斥刑部尚书,最近的积案太多,他办差不够用心。”
云岚继续笑眯眯问道:“皇阿玛要钓鱼,惩罚肯定不能太重,不然会容易打草惊蛇。让我来猜猜,是罚了刑部尚书的俸禄吗?”
李德全在门口听见后不由惊讶,毕竟他从头到尾都守在御书房门口,听到了皇帝和刑部尚书的全部对话。
然而大格格带小太子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御书房除了伺候的李德全就没别的宫人在了。
总不能她有顺风耳,听到了皇帝的话吧,不然怎的能猜得如此精准?
皇帝看着却不意外,微笑问道:“那你来猜猜,朕罚了刑部尚书多久的俸禄?”
云岚迟疑着猜测道:“我估摸着是不多,半年的俸禄吗?”
皇帝摇头,云岚又猜测道:“那是一年了?”
这话一出,皇帝才点头了。
云岚:皇帝虽然是打算小惩罚,免得惊动刑部尚书身后的人,却也罚得不算小,不过更不算严重了。
一年而已,对小官员来说估计是天塌了的事,对刑部尚书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了,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云岚歪着头又问道:“我刚远远见刑部尚书离开尚书房的时候脚步蹒跚,难不成皇阿玛还让这位尚书大人跪了很久?”
皇帝嗤笑道:“朕暂时不能动他,还不能叫刑部尚书好好跪一会儿吗?这都算是便宜他了,只是过阵子就能收拾掉,倒也不是不能忍。”
云岚意外看了皇帝一眼,她还以为当皇帝后就什么都能做,如今看来,皇帝还得忍着,他还真能忍下去。
见女儿诧异的神色,皇帝好笑道:“朕难道不像是能忍的人?”
云岚摇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皇阿玛当初要不是能忍,也不能扳倒鳌拜了。”
皇帝笑笑点头道:“是,当初朕忍了足足几年,如今只是忍几天而已,不算什么大事了。”
云岚却看了他一眼,当初皇帝刚登基没多久,年纪也小,手里权力不大所以要忍。
如今皇帝登基多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实力薄弱的少年帝王了,却依旧还是能忍,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只是不清楚刑部尚书后边还牵扯多少人,要连根拔起就需要一点时间了。
刑部尚书被皇帝叫到御书房训斥的事,很快在朝堂里传遍了。
有大臣奇怪皇帝忽然关注刑部的积案,六部其他五部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户部的开始积极检查账本,免得有什么缺漏的。
兵部加紧查看武器库和士兵名册,避免有什么不妥之处。
吏部抓紧看看补缺的和其他官员的考核问题,工部就开始查各类工程的进度,尽快汇总后给皇帝禀报了。
礼部:没有祭祀要举行,没有典礼要办,没有外宾要招待,他们就没活啊!
其他各部忙忙碌碌的,礼部只好也装作忙碌的样子。
礼部尚书更是来御书房找皇帝询问,大格格封固伦公主的典礼是不是该办了?
他知道皇帝不喜欢单独办,又问起后宫最近晋封的嫔妃那个仪式是不是能一起办了?
皇帝之前是觉得女儿太小,典礼的过程又太繁复,光是礼服就要穿好多层,又重又碍事,走路都不方便。
年纪小的话,那么多衣服,十斤的衣物压在身上,女儿小小的身板根本受不住。
如今万事俱备,女儿也长大了一点,还因为骑射的缘故,小身板变得壮实了不少。
那么晋封公主的仪式就能办起来了,正好办过之后,云岚就能办去已经修缮好的启祥宫和长春宫了。
皇帝虽然有点舍不得女儿,不过云岚住得并不远,过来也方便。
于是他微微颔首道:“正好最近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又多是大晴天。爱卿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把大格格的事办了。”
礼部尚书听了,连忙应下,又试探着问道:“皇上,那后宫嫔妃的晋封仪式是要一起办吗?”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一起,年底的时候在办吧。”
闻言,礼部尚书很是意外。
毕竟皇帝就喜欢仪式都一起办,省事又方便,这次居然分开来。
他心想大格格就是受宠,连仪式都是破天荒单独办的。
礼部尚书知道这仪式要是办不好,皇帝肯定要拿自己开刀,打醒十二分精神,回去后就让人立刻准备起来。
其实之前几年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办了,衣服得量衣新做,衣料早就准备妥当,就等皇帝发话了。
公主的礼服是团龙袍,以金黄色为主,分为彩绣和平金绣。花纹多是团凤、散凤和牡丹,也有龙凤并用,却极为少见。
礼部尚书不敢做主,让人先画出图样来,再送到皇帝这边过目。
皇帝点头后,才让绣娘加紧绣制。
果不其然,皇帝看过图样后并不满意,只觉得这些礼服都中规中矩的。
最后他想了想,让礼部尚书把云岚的团龙袍用金线穿珍珠来织出八条团龙,下摆则是绣上四龙腾云。
礼部尚书听了不由咂舌,心里把大格格的地位又往上提了又提。
幸好他先来问过皇帝,不然擅自做主的话,这礼服就得重新做了。
如今得了皇帝的准信,礼部尚书就赶紧找针线房的绣娘开始给云岚做礼服。
光是刺绣就需要十个绣娘日夜不休,轮流来做,不然根本赶不上。
针线房只好把后宫嫔妃的绣活都放下了,她们还得派人去给各宫嫔妃致歉。
免得绣活没做好,回头要被后宫嫔妃责备。
佟皇贵妃得知皇帝要给大格格补办晋封公主的仪式,并不是很意外。
只是皇帝这么大张旗鼓做让人给云岚做的礼服,却是独一无二的,叫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身边的云嬷嬷早就被打发出宫,回到佟家去了,佟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安慰到:“主子,等大格格晋封公主的仪式办好后,针线房那边该开始给主子做礼服了。”
佟皇贵妃哪里能不知道,就是心里有点酸。
大格格的仪式不止在她们之前办,礼服也先做,等办好后,才轮得到后宫这些嫔妃。
就连她这个皇贵妃也不例外,心里很不是滋味了。
后宫其他人心里大多也是这么想的,对大格格多是羡慕和心酸,还有是想要多跟大格格亲近一些就好了。
唯独德嫔的心情相当不好,她难得又有喜了,正准备让针线房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服。
谁知道绣娘们就上门来说,她们要抓紧给大格格做礼服,实在腾不出手来给德嫔的孩子做小衣服了。
需要暂时缓一缓,等大格格的礼服做好后,她们再赶紧给德嫔做衣服。
德嫔能怎么办,她虽然心里不满,又不能当场发作,不然传到皇帝耳边,变成德嫔不满大格格该怎么办?
她又不傻,皇帝对大格格多宠爱,德嫔要不高兴说绣娘几句,传出去的话,自己就没好果子吃了。
哪怕自己怀着身孕,皇帝却未必会把孩子放在大格格前头。
毕竟皇帝如今也不缺孩子了,要是大格格之后的第一个孩子,皇帝兴许还会在意几分。
德嫔忽然皱眉,想到大阿哥作为大格格之后,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没多受宠的样子。
反而小太子因为是皇帝的第一个皇后生下的嫡子,皇帝反倒对他更宠爱几分,却也越不过大格格去。
德嫔忍下怒意,问了绣娘需要多久才能把云岚的礼服做好。
绣娘露出尴尬的笑容来,德嫔心里咯噔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
针线房那边抓紧给云岚做的礼服,光是刺绣就需要很长的时间。
很可能她们那边的礼服还没做完,德嫔就到预产期了!
那岂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小衣服都没人做,出生后要光溜溜的吗?
德嫔这下就有点绷不住了,皱眉说道:“虽说大格格那边的礼服需要抓紧,但是针线房就不能腾出一两个绣娘来做小衣服?不然孩子出生的时候,连个衣服都没有,皇上知道后会如何看?”
绣娘自然明白,完全不给德嫔的孩子做小衣服实在说不过去。
不说德嫔这肚子里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是皇帝的孩子,绣娘们怎么都不能怠慢了。
偏偏礼服实在太紧了,因为钦天监算出今年的好日子,就在三个月后,这简直是想要了针线房所有人的命。
这么短的时间,她们所有人不吃不喝不睡轮流刺绣,才有可能做出来。
如此紧张的时候,绣娘哪能腾出手来给德嫔的孩子做小衣服呢!
绣娘按照管事的吩咐,小心翼翼说道:“针线房已经跟皇上请示过了,实在是忙不过来。皇上的意思是先紧着大格格的礼服,着实做不来,就请德嫔娘娘身边的宫女帮忙做一做小衣服了。”
德嫔没想到,皇帝居然让针线房先做云岚的礼服,她孩子的衣服就叫身边宫女来做。
虽说也是个办法,就是叫德嫔心里十分不爽了。
但是皇帝都这么说了,德嫔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绣娘见德嫔不再发作,行礼后一溜烟跑了,美其名曰还要去各宫娘娘那边致歉。她似乎生怕多留一会儿,就要被德嫔训斥了。
德嫔只好让身边宫女开始做小衣服,她不能动针线,就画下图样让人来做。
宫女看着复杂的图样,心情也很复杂。
不说这么难的刺绣,她们做不来,再就是孩子皮肤娇嫩,衣服上复杂的刺绣,还容易刮伤他们。
宫女这么想,就这么劝了。
德嫔却说道:“你们不会把刺绣隐藏起来,表面还是光滑的,只里头有花纹吗?”
宫女自然明白德嫔的意思,是想把刺绣做成暗纹,这样就不会刮伤小孩子的皮肤,小衣服却十分好看了。
但是问题在于,宫女们的女红确实可以,却还没有精湛到这个地步。
她们要是会做暗纹刺绣,怎么还会在德嫔身边做小宫女呢!
最后她们劝不动德嫔,只好想了个法子,在衣服上先做刺绣,然后再罩一层薄纱在外边。
这么看起来,刺绣就在里头,若隐若现的。不会刮着孩子的皮肤,瞧着跟暗纹有点相似了。
德嫔看了还算满意,一口气让宫女做十几二十件让孩子换着穿。
宫女们苦不堪言,又不能反驳,只好埋头苦绣。
只是宫女都去做小衣服了,在德嫔身边就剩下两个宫女了,一时人手有些不够。
德嫔就派人跟佟皇贵妃说一声,希望内务府能多送两个人来伺候。
佟皇贵妃想也不想,直接就驳了回去,并没有答应德嫔的要求。
虽然德嫔说针线房那边没空,让她身边的宫女给孩子做小衣服,所以才会不够人手来伺候她。
德嫔的身子越发沉了,沐浴和更衣的时候都需要至少两个人扶着才行,不然都要起不来。
宫女不可能不休息,两个人一天到晚伺候,所以大多数时候一个人伺候,在沐浴的时候,另外一个人才会过来,平时就两人轮流休息一会儿。
但是德嫔身边不还有个嬷嬷伺候吗?
加上按照规矩,嫔位和妃位都有六个宫女伺候,德嫔的宫女显然人数已经很足够了。
她愣是分了四个人来给孩子做小衣服,实在太多了。
如今人手不足,不该让做衣服的宫女再分一两个过来伺候德嫔吗?
她不乐意,仗着有身孕就让内务府多送人过去伺候,佟皇贵妃可不会惯着,自然不会答应德嫔去破例了。
不然德嫔这边破例了,其他嫔妃见了也多要人伺候,那岂不是乱套了吗?
佟皇贵妃拒绝后,德嫔心里不满,又不敢跟这位皇贵妃正面闹起来,只好委婉去御书房给皇帝送汤水的时候提了提。
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道:“皇上,大格格的事更重要,臣妾也是知道的,就让身边宫女给臣妾的孩子做小衣服,一时人手就不够用了。臣妾这才想请皇贵妃娘娘破例,暂时送人手来,过阵子等小衣服做完了,也能送回去的。”
云岚在旁边听得挑眉,不用说,佟皇贵妃必然是拒绝了德嫔的要求,她才会跑来御书房跟皇帝哭了。
德嫔还挺机灵的,知道皇帝最近在意的是云岚这边的晋封公主的仪式,也不敢表达不满。
她让佟皇贵妃破例,也不是一直破例,而是暂时的。
德嫔又提到腹中的孩子,好让皇帝怜惜几分。
这寥寥几句话,她真是费了心思,又要表达自己并不是不满,还得说规矩不破例,再提及“暂时”二字。
暂时是多久?小衣服做完又要多久?
等德嫔生下孩子后,针线房那边可能还得做其他人的衣服。又或者腾出人手来,却不多。
那宫女做孩子的小衣服就得继续,这些伺候的人还要继续暂时留下来了。
德嫔虽然没抱怨佟皇贵妃不知道变通,却险些就直接说她连暂时的人手都不愿意给。
云岚低头默默喝了一口甜水,就看皇帝要怎么应对了。
皇帝会说佟皇贵妃不对,还是会说德嫔的要求太多呢?
谁知道皇帝听完后,只抬头说道:“你既然知道大格格的典礼重要,内务府那边的人手也不够,哪里还能给你送人来?皇贵妃说得也没错,你身边的人手足够多了,做小衣服的宫女不需要那么多人,叫两个回来伺候你就行了。”
德嫔听着都傻眼了,这跟她想象中的发展截然不同!
皇帝压根没觉得佟皇贵妃有什么不对,另外德嫔一开始想把自己摘出去的话,愣是被皇帝拿着用了。
德嫔不是一来就说大格格的仪式重要,既然重要了,那内务府当然要仔细布置,一分一毫都不能出差错,人手就需要比以前更多了。
德嫔这时候来要人手,不说内务府能不能分出人来,就是她原本身边六个宫女,让四个人做孩子的小衣服,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皇帝虽说不懂做衣服,却也知道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
他疑惑看了德嫔一眼道:“你让人做的小衣服是什么样子的,叫人把图样给朕看看。”
德嫔尴尬一笑道:“皇上,孩子的小衣服都差不多,不需要太多的图样,看不看都无妨。”
只是皇帝又看了她一眼,德嫔不敢再拒绝,就让宫女把自己画的图样送来。
皇帝看了不由好笑道:“你这就差把一整件小衣服都绣完了,朕带过孩子,知道孩子长得快,你在小衣服上绣花,也穿不了几天就得换新的了。”
难怪要四个宫女来做小衣服,刺绣那么多,四个人只怕都不够用。
那么多人,做好的小衣服估计不多,难怪德嫔还想要人手了。
皇帝没好气道:“小孩子的衣服做得素净一点就行了,大格格小时候的衣服也没什么刺绣,太子也是如此。怎的你的孩子就要那么多刺绣,衣服穿着难受不说,你这是觉得他比大格格和太子都尊贵了吗?”
这话一出,吓得德嫔赶紧跪下告罪。
“皇上,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她低头又啜泣道:“臣妾是想着四阿哥没能养在身边,如今总算能亲自抚养这孩子*,想要给孩子最好的。”
云岚:她不得不佩服,德嫔是真会说话啊!
德嫔说到这个份上,皇帝应该会更怜惜她,不会再计较了吧!
谁知道皇帝下一刻却皱眉说道:“你这是在埋怨朕,把四阿哥给皇贵妃抱养,你不能亲自抚养四阿哥了?”
德嫔这次吓得完全不敢再说,只一个劲告罪了。
皇帝挥挥手,让宫女扶着德嫔起来:“行了,回去好好养胎,做衣服的宫女也叫回来两个伺候你。”
德嫔听后,再不敢要人手了,被宫女扶着退下。
皇帝见人走了,回头看女儿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由好笑道:“你是不是觉得,真对德嫔有点太严厉了?”
云岚摇头道:“皇阿玛该是不想德嫔破例,反倒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闻言,皇帝看了她一眼道:“德嫔要是身边伺候的人手确实不够,没到嫔位的数量,跟皇贵妃要人是应该的。”
“皇贵妃如今是按规矩行事,德嫔显然是对此不满,非要破例,还越过皇贵妃跑到朕这边来。朕要是答应了,以后不是谁对皇贵妃不满意,都要过来找朕吗?”
皇帝不乐意应付这些得寸进尺的人,也会叫佟皇贵妃在后宫的威严有所下降。
他早就把宫务大多交给佟皇贵妃来办,自己这个表妹身子骨弱,却十分聪慧又规矩,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皇帝对此很满意,认为佟皇贵妃做得很好,自然在后宫其他嫔妃面前更要维护她。
不然一个个都要越过佟皇贵妃来找他,不就要乱套了吗?
以后让佟皇贵妃还怎么管后宫,这不是叫她为难了?
云岚点点头表示明白,皇帝对德嫔这样毫不犹豫地拒绝,也算是杀鸡儆猴,叫后宫其他嫔妃知道,他不会轻易让佟皇贵妃改变决定,更不会叫人随意质疑她。
佟皇贵妃得知德嫔居然跑去御书房找皇帝哭诉,幸好皇帝并没有听德嫔的,还拒绝了她。
身边的大宫女笑着说道:“皇上还是很重视主子的,轻易不会让人动摇主子的地位,德嫔娘娘倒是过去自取其辱了。”
佟皇贵妃嘴角噙着一抹笑,她平日处理宫务那么累,如今得了皇帝的维护,也就很值得了。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什么时候也能跟德嫔那样,一个接一个生呢!
佟皇贵妃惆怅之后,又问了起来:“四阿哥最近如何?吃住可好?上课能跟上吗?”
大宫女连忙答道:“主子放心,四阿哥好着呢!每天四阿哥认真上课,吃睡都挺好的。他收到主子让人送的衣物和吃食很是高兴,说以后会更认真读书的。”
听见这话,佟皇贵妃欣慰地笑了笑。
四阿哥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惜始终没能记在她的名下。
尽管如此,佟皇贵妃还是想好好养大四阿哥。
她私下问过御医了,德嫔这一胎很可能会是小阿哥,佟皇贵妃心里不由一些羡慕。
正想着,就见一个宫女来禀报,说是成贵人忽然晕过去了。
佟皇贵妃让人请了御医过去,得知成贵人也有喜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皇帝收到消息后倒是很高兴,他只觉得自从云岚进宫后,宫里的孩子是一年比一年多了。
如今还没出生的孩子又多了一个,皇帝还是挺期待的:“你这又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只是皇帝才高兴了一阵子,就收到了消息,从刑部尚书这边牵扯出了几个人来。
另外派去当地秘密查看的人还禀报说,那边的蝗灾其实还没有完全消灭。
这就让皇帝十分生气了,之前当地还说把蝗灾全灭了,以为当年说谎而已,没料到原来一直都没有解决。
云岚倒是奇怪道:“他们当地一直没解决掉蝗灾,岂不是粮食收成一直不行,要怎么养活当地的百姓?”
蝗虫这种东西,一旦长出来,那就是源源不绝的,能把粮食作物全部吃光。
没有粮食,当地总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吧?
要遮掩这件事,显然需要一个新的谎言来遮掩原来的谎言,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果然禀报的人说道:“奴才原本想混进流民里头,只是这些流民一个个骨瘦如柴,最后就装成是买人的行商,跟人牙旁敲侧击后,得知当地官府会跟周边地方的人采买粮食。”
“买的并不多,还都是陈粮,价格并不贵。粮食也不是直接给百姓,而是用借贷的方式。借一成,还五成,利滚利。明年还不上,就后年再还。”
云岚:这不就是利子钱吗?
好家伙,以前只听说还三分利的,这都五分了,不是要逼死人吗?
偏偏这事还真给他们遮掩住了,难不成当地百姓真能忍耐下来,一直利滚利,子子孙孙可能都要还不起啊!
皇帝也是蹙眉问道:“他们怎么敢?这利子钱,受灾的百姓根本还不起,不也跟打水漂一样吗?”
探听消息的人低下头继续说道:“回皇上,还不起的人要么卖了孩子,要么就卖了自己当奴仆。成了奴仆后,主家会给一点粮食,够他们刚好吃用。”
皇帝都气笑了:“什么粮食刚好吃用,不就是让人饿不死吗?他们倒是好心思,让人卖身为奴,不管借了多少,这辈子都得为主家干活,还只能得一点饿不死的粮食。”
他气得忍不住把那些人全抓了,狠狠打一顿出气。
皇帝好不容易压下怒火,恢复冷静后问道:“当地官府买粮食的钱从哪里来?难不成还挪用了当地的税款?”
探子却摇头道:“皇上,官府说是买,其实是跟周边借粮。粮仓每年都有损耗,还有放置多年的陈粮。”
这么一说,不止皇帝,云岚都听出来了。
当地官府的胆子比她想象中还大,虽说不敢挪用税收,却是动了粮仓。
尤其动的还是粮仓所谓的损耗,粮食在仓库里放久了,可能有存放不当,稍微一部分潮湿变质,就会挪出来,还写上折子送过来。
适当的损耗,皇帝大多不当一回事。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地方周边几个粮仓的损耗全部加起来,竟然能勉强养活当地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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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些百姓因为饿死的,或者逃荒跑了的,人数少了,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皇帝也没想到,底下人竟然“聪明”到这个地步,合着一个个都当他是傻子来糊弄了?
云岚生怕皇帝气得背过气去,赶紧让李德全给他泡了一杯金丝皇菊来消消气。
金丝皇菊是贡品了,晒干后依旧是金黄色的,用热水一泡,花瓣就会在水中散开来,就像是在重新盛放一样。
漂亮的金菊,菊花水又带着一丝花香和花的淡淡甜味,让皇帝总算是慢慢平静下来。
皇帝没料到此事居然牵扯得越来越多,还越挖越有。
光是当地的蝗灾还没完全解决已经叫人头疼了,甚至可能会渐渐蔓延波及到周边。
另外周边几个粮仓还得让人仔细查一查,别是所谓的损耗就是一点点挪用了粮仓里的粮食。
等什么时候要开仓放粮的时候,却发现粮仓里头什么都没有,那就十分可笑了!
再就是当地努力遮掩,还去周边几个粮仓借粮,周边这些地方官员不可能不知道,全都是同伙了。
一桩桩的事都需要解决,皇帝头疼得揉了揉额角,云岚不由心疼道:“皇阿玛,这事得一件件解决。首先证据确凿,能把所有相关之人抓起来了。”
皇帝点头附和道:“确实,证据已经够够的了。涉及知情人太多,这一抓只怕牵连甚广。”
云岚眨眨眼道:“皇阿玛,吏部那边不是送来补缺的名单,我记得单子上的人还不少,正好这会儿不就有补缺的机会了?”
原本皇帝还苦恼,那么多补缺的人,要填到哪里去。
毕竟官职这个东西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前边的人没走,坑就不会出现,补缺的人就只能一直排队等着了。
谁能想到,忽然就一大堆萝卜坑出现了,正好便宜了这一批补缺的人?
第119章
第119章
这把吏部都吓坏了,哪里出了大事,皇帝这是要砍掉一大批官员吗?
吏部的人瑟瑟发抖,排队不缺的人接到通知去吏部报道,重新登记验明身份。
他们面面相觑,看着彼此,这人数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吏部这边的大动作引起不少大臣关注,还想着怎么一下子叫那么多补缺的人过来,难不成皇帝这是打算建新部门了吗?
这也不是没有的事,当初皇帝不就为了戴梓建了个造办处吗?
虽说戴梓如今的官职依旧不高,但是造办处直属皇帝,他任何事都是直接跟皇帝禀报的,就能经常面圣了。
想想不少官员除了早朝,没有皇帝的召见,压根没有面见皇帝的机会,他们对戴梓是羡慕坏了。
要是真有新部门,指不定也是直属皇帝的,不少人都观望了起来。
可惜没等他们观望几天,就发现刑部尚书被御林军抓起来了。
之后不止刑部尚书,刑部侍郎、工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也被押入大牢。
这一下子,朝中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抓进大牢的人会是自己。
好在皇帝抓了一圈后,暂时就停手了,朝堂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过了一段时间,有消息灵通的大臣就得知有地方官被关押起来。
整个府衙都被关了,皇帝另外派人过去接手,就是圈的那些补缺之人。
一整个地方的官员都被连根拔起不说,连周边几个地方的官员也有被抓的。
空缺的位子正正好,就是二十个。
朝中大臣一时心里庆幸,皇帝这都数好人了,也就只惩罚这二十个。
关押了这么多人,就不会再关其他人了。
但是他们心里也害怕,皇帝是只来这么一轮,还是会有下一轮。
一时朝中大臣瑟瑟发抖,想要打听又不敢明目张胆得来,只好偷偷去找人缘最好又是皇帝面前得宠的明珠来问了。
明珠却是难得闭门不见客,只说是病了,不好见风。
他不管真病还是假病,都阻挠了所有想打听消息的人。
云岚得知后,还觉得明珠挺聪明的,知道这事沾不得,找了个借口把所有打听的人也都拒之门外。
反正明珠说自己病了,难不成还有大臣冲进去看他是真病还是假病吗?
不管如何,云岚看着皇帝风风火火把牵扯其中的人全都抓了,押入大牢盘问,看还有没漏网之鱼。
只是云岚没料到,除了刑部尚书之外,工部尚书也会牵扯其中。
六部就倒了两个尚书,叫皇帝心里十分不痛快。
尤其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都倒了,刑部如今是群龙无首,皇帝还得尽快定个新的刑部尚书,那就更不爽了。
朝臣害怕完之后,发现六部也空出几个萝卜坑来,一时搓着手开始蠢蠢欲动。
刑部尚书就算了,工部尚书可是个大肥差!
如果说六部里头,油水最多的是谁,并不是户部,因为户部过手的流水,看着银钱多,全是属于皇帝和国库的。
反而工部的油水才是最多的,这各地的工程,款项都巨大。
这建造和修缮的材料、时长和人工等等,都有很大的变动空间。
材料差一点,却报高价格。又或者只需要修缮一部分,却要求修缮全部。
原本可以三个月完成的工程,延长到半年,每天的人工和消耗计算在内,都有赚头。
这材料交给哪个商户,商户为了能抢到这份差事,愿意给更多的回扣和孝敬等等,全都进了工部那些人的口袋。
云岚是在不明白,工部尚书领着那么大的肥差,怎么还掺和到瞒报蝗灾这事来了?
她满脸疑惑去问皇帝,皇帝拿出另外一个密折来,递了过去。
云岚打开一看,才明白工部尚书为何会掺和进来,因为被当地官员拿捏住了把柄。
这把柄也很简单,就是当地有一座桥年久失修,报了工部来修缮。
工部派人丈量过后,确实批了工程,还让人来修缮。
只是这工程不大,又比较偏远,工部尚书捞的油水就有点多了。
他估计以为天高皇帝远的,修缮差一点也不会有人发现。
回头桥又坏了,工部再派人来修缮,又是一笔钱落入口袋,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修得太好,经久不坏,反而不美,倒不如时不时要修一修,正好能审批更多的工程款项了。
工部尚书哪里能料到,他这边剥了一层,落在底下官员又剥了一层,层层剥下去,最后真正到手的修缮款就所剩无几了。
钱少也不能不办差,只能糊弄了,用最差的材料,简单修缮一番。
没料才修好,就刚好碰上一场暴雨,桥就彻底塌了。
当地官员在下游搜集到桥的材料,知道用的是熟土,而非生土,其它的就更差了。
他们正愁此事帮忙瞒着的人不够多,于是借此写信给刑部尚书告知此事。
刑部尚书一看,立刻把工部尚书拖下水,以此为威胁,让他帮忙遮掩一番。
反正工部欺上瞒下的事做的多了,技巧纯熟,多一件也没什么。
有了工部尚书帮忙,瞒住蝗灾的事就能滴水不漏了。
果不其然,有工部尚书加入,这事居然瞒了几年,如今才被一个被抢劫之人无意中撞破了。
只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下子不止工部尚书,工部上下都要被停职查办了。
毕竟工部尚书做的事,工部其他人不可能完全不知情,钱大头在尚书的口袋,其他小的都给其余人瓜分了。
工部的人被抓后,审问过,口供很快被送到御书房。
云岚看过后,发现人不要脸果然无敌。竟然有工部的人说自己收了银钱,但是对工部尚书拿回扣和孝敬以及隐瞒蝗灾的事通通都不知情!
她看着都无语了,难不成工部尚书大发善心,喜欢当散财童子,爱给属下隔三差五发钱了?
属下就猛猛收下,什么都不问,只认为工部尚书是钱多了烧手,不送给别人就浑身难受吗?
云岚:这人当其他人是傻子,还是在自欺欺人?
皇帝看了之后也嗤笑道:“为了脱罪,他们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闻言,云岚深以为然,说道:“来历不明的钱这些人完全不问就能心安理得收下,他们平日也不知道在别处收了多少这样的银钱了。”
皇帝也是这么觉得的,派人去他们家里搜了搜,还真搜出不少账本来。
这些隐秘的账本,记下的当然不是表面上的收入,而是暗地里的灰色进项了。
虽然皇帝知道如今官员的年俸不高,私底下会收下属的孝敬和其他回扣来补贴,却没想到他们如此胆大,收得这么多。
这都不是一点点用来补贴,比年俸多了好几倍甚至十几倍都有。
他们还公然记账,生怕自己收得少了吗?
云岚却认为,这些大臣记账未必是觉得少了,而是记下孝敬的人,没送的人立刻就能看出来。
都说随大流送孝敬的人未必能记得住,但是上峰一定会记住从来不送的下属了。
记住后要怎么做,上峰当然要给这些下属穿小鞋啦!
别人都送了,就他们不送,这不是看不起自己这个上峰,跟其他人不合群了吗?
不合群,那就不堪大任,以后要提拔重用谁,还用说了吗?
云岚想着,这算是职场霸凌了吧?
不贿赂上司,仕途就走到头了。
虽然知道这些人暗地里的规矩,这么明目张胆还是第一回。
看看这些账本上,还会记录谁送了多少次,送的是什么。
贵重的还是不贵重的,后边还会有点评。
比如这人送的少,送的还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能耐却没多少。
比如这人送的多,送的还算贵重,只是能力不行,交代的差事没办成,以后不能多用。
比如这人从来没送过,能力却十分不错,差事要给,不过让没能耐但是送礼的人一起搭档做,最后让后边这人摘桃子抢功劳之类的。
收贿赂就算了,点评就算了,这还如此嚣张要抢人功劳,云岚都要看不下去了。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皇帝二话不说,就派人去抄家了。
证据确凿得不能再确凿,这些人也不能再嚷嚷自己不知情的。
毕竟不少差事两个人做,功劳总是其中一个人身上,加上账本上写的,完全是铁证如山了!
抄家出来的银钱,是一箱箱送进宫里来。
原本以为工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抄家,钱财会是最多的,所以准备了不少牛车。
谁能想到,一个刑部侍郎和左都御史却也不少,车子根本不够用了。
刑部侍郎就算了,跟刑部尚书同流合污,分了不少灰色收入。
左都御史作为都察院主管,负责监察百官、审理重大案件,身份地位只比六部尚书低一点。
云岚也不明白,他都做到这个官职了,竟然还跟刑部侍郎一起遮掩此事,对此人有什么好处吗?
难不成左都御史跟工部尚书一样,也有把柄在刑部尚书手里?
皇帝看出女儿的疑惑,解释道:“左都御史要监督百官,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而且他知道的时候应该迟了。”
云岚顿时明白了,左都御史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当地官员的问题,等知道的时候,皇帝估计已经嘉奖了当地官吏。
这时候左都御史再跳出来,那就太晚了,还可能被牵连其中。
一是这时候再出来禀报,会叫皇帝丢脸。
二是严重失职,这么迟才察觉出端倪来。
这会儿说了,左都御史就可能因为视察之罪丢了官职,还不如帮着隐瞒,只要努力遮掩住,皇帝就不会知道。
皇帝不知道真相,那他的官职就能保住了。
刑部尚书估计利用这一点,把左都御史也拉进来,成为同伙,这事的帮手就多了起来。
尤其这帮手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全是一品二品大员。
如果不是上京告状的人戳破此事,皇帝真的可能被瞒住好多年,叫这些人就如此遮掩得严严实实的。
云岚不由抬头跟皇帝开玩笑道:“那个上京告状的人,倒像是个吹号人,愣是把此事捅破天,不然皇阿玛就一直被蒙在鼓里了,是不是该嘉奖他才是?”
皇帝听后,认真想了想,还挺认同的:“确实,这人虽然误打误撞,却也算是间接戳破此事,叫朕知道真相,的确能嘉奖一二。”
云岚眨眨眼,没想到皇帝居然点头了,好奇问道:“皇阿玛打算怎么嘉奖这人?是给点钱财,叫他有盘缠回乡吗?”
这人也怪不容易的,回乡路上被流民抢了,还被打伤了,谁知道当地还判了流民无罪。
他不服,这才一路上京来,中途被人拦着察觉不对劲,还敢独自在深山小路里一直跑到京城来,真是勇气可嘉。
皇帝也难得笑笑道:“给盘缠自然是要的,他原本也该补缺外放,可惜外放的官职被人抢了,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云岚这才知道,此人当初竟然就是当地的父母官人选。
只可惜被人截胡了,他在京城苦等数月没能补缺上,所以才会回乡的。
哪里想到他回乡后遇上这样的事,又一路跑回京城来?
难怪对方对上京的山中小路那么熟悉,原来他也不是第一回上京来了,也是挺不容易的。
好消息是,这人补缺是补上了,还是去了当地做一把手的县老爷。
坏消息是,他外放补缺的地方,就是其中一个遭受了蝗灾的县城。
可以说,这人是如愿以偿能补缺了,却接手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蝗灾不彻底消灭,当地的粮食收成就惨不忍睹。
皇帝直接免了当地三年的税收,但是如果三年内没能解决,正好三年任期满了,这人不说高升,可能连补缺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然,如果他这时候拒绝,就不用接受这个烂摊子了,但是仕途一样走到头的。
对这人来说,选择不选择,最后的结果都差不多了。
云岚还挺好奇,这人最后会怎么做。
是接手烂摊子,去赌一把,还是直接就放弃了呢?
皇帝却说道:“这人能从东省一路跑到京城来告状,就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云岚:确实,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这个地步!
就跟皇帝猜测的那样,对方果然接受了官职,立刻去当地赴任了。
云岚还挺欣赏这人的,不管如何,起码勇气可嘉,不轻易言放弃。
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她也愿意帮把手。
皇帝给对方送去了一部分口粮,总不能当地如今粮仓都是空的,百姓流离失所,大多不是死了就是逃出去当流民了。
耕地很多因为人手不足都荒了,留下来的百姓一个个骨瘦如柴,也没有力气继续耕种。
不给口粮,那就是让当地百姓更活不下去,逃走的就更多了。
加上给了粮食之后,听说这消息的当地百姓跑回去也是有的,如此一来,人手不足之事就能稍微缓和一些。
云岚却说道:“皇阿玛,可以给当地送一批个头大的鸭子吗?”
皇帝看了一眼李德全,后者直接交代底下人去搜罗一批鸭子。
云岚有点惊讶,皇帝问都不问,就让李德全去办了吗?
皇帝对女儿笑了笑道:“你每次提出的要求,哪次不是能解决问题的?只是朕好奇,这鸭子是打算送去当地?可是当地粮食不足,让百姓养鸭子的话估计有心无力。而且鸭子送过去,哪怕府衙派人监管着,很快很快会有百姓忍不住偷去吃了。”
那边粮食缺乏,那么肥美的鸭子出现,谁能不馋呢?
云岚摇头道:“皇阿玛,这一批鸭子送过去,并不是一开始就用来食用的。鸭子可以吃蝗虫,帮忙消灭土地里面的虫卵。”
蝗灾每年反复,就是因为泥土里面蝗虫留下的虫卵孵化,才会每年都出现肆虐。
蝗虫长大后,尤其变色之后是有毒的,鸭子就没法吃了。
只能在它们长大之前吃掉,就能减少很多蝗虫的孵化,打断它们的繁殖。
不然年年让人消灭蝗虫,回头每年还出现,简直是没完没了,要从根本上解决才行。
那就是让蝗虫断子绝孙,今年消灭了,明年就几乎不怎么见了。
鸭子吃完蝗虫后,就不需要再喂别,不用耗费粮食,还能帮着消灭蝗虫,是再省心不过的了。
尤其鸭子都是群居的,它们不会零散乱跑,而是喜欢聚在一起。
一大群鸭子凑在一起前进,就能把土地里面所有的蝗虫卵都翻出来吃掉,比人一个个翻地找要容易得多了。
而且一天下来,一只鸭子能吃掉将近两百只蝗虫或者虫卵。
一大群鸭子算下来的话,蝗虫被消灭的数目就相当庞大了。
加上鸭子经过的地方还会留下农家肥,能够滋养这些被蝗虫肆虐过的土地,变得肥沃一点。
再耕种的时候,底肥都不需要施太多了。
皇帝一听,顿时挑眉道:“用鸭子来消灭蝗虫,真是个相当有趣的法子。怎么只用鸭子,不用其他家禽?”
鸡鸭鹅,不都是吃虫子的吗?
云岚笑笑道:“皇阿玛,因为鸭子群居,鸡和鹅就不然,它们会四散开去,那就不好管理了。”
管理鸭子的话就很容易,拿着一个长杆在后边稍微一抬,鸭子就会成群结队被驱赶着往前走了。
皇帝微微颔首,又吩咐人多搜罗一些鸭子送去当地试试。
第一批两千只鸭子很快就准备好了,被装在笼子里,用马车尽快送到当地。
朝臣和百姓看着一车车的鸭子被送过去,所有人都是一头问号。
送粮食就算了,怎么还给当地送鸭子,怕当地百姓没肉吃吗?
百姓:皇帝仁慈,人还怪好的,赈灾还给当地百姓送肉吃,他们这会儿过去能蹭吃吗?
朝臣消息灵通:皇帝这什么奇怪的主意,还送活鸭去消灭蝗虫,鸭子能听话吗?
有御史想提出反对,觉得皇帝有点胡闹了。
但是他们后来得知,这个主意是大格格提出来的,一个个又沉默下来。
毕竟之前试过几次,大格格提出的要求都特别荒唐,谁知道却相当有用。
御史被打脸几次后,如今都有点觉得大格格这运气简直逆天了。
总是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这次万一也是如此,他们要反对的话,岂不是脸又要被打肿了吗?
为了安全起见,御史打算观望一阵子看看。
鸭子送过去了,到底能不能消灭蝗虫,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事。
毕竟鸭子又不会遮掩,周围那么多眼睛盯着,都好奇这法子能不能行。
如果不能,大格格这无所不能的名声就要被打破了。
不少人都盯着当地,尤其这一群鸭子是不是真的能消灭蝗虫。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再遇到蝗灾就不用害怕了。
云岚倒是很淡定,小太子就比她紧张得多了。
他得知自家姐姐给皇帝提议,给当地送去了一批鸭子来消灭蝗虫,很是担心这些鸭子不听话。
要是鸭子不把蝗虫吃掉,岂不是让人觉得云岚的提议不好吗?
小太子这个姐控是绝不允许有人说云岚一句不是,于是每天都过来御书房,就等着那边的消息。
皇帝见小太子这般积极,还以为他关心当地蝗灾的情况,不由满意点头道:“身为储君,以后遇到的情况很多,要真是个解决蝗灾的好法子,总结经验后,以后也能用上了。”
小太子连忙说道:“皇阿玛,姐姐每次的提议就没不好的,这次也不例外。”
皇帝笑笑道:“不错,咱们只等着成果就是了。”
云岚:皇帝和小太子对她还挺有信心的!
不过就跟她说的那样,鸭子送到当地,被赶下车后,只用长杆稍微驱赶一下,它们就会成群结队开始在田地上走动。
鸭子一边走一边低头啄掉泥土里藏着的虫卵,前面的吃了大半,可能有遗漏,后边跟着的鸭子就会扫荡一番,把余下的都吃掉,不留下一个漏网之虫。
不管大的小的蝗虫,都被鸭子横扫了一遍,吃得小肚子鼓鼓的。
当地百姓原本并不知道京城为何送鸭子来,还以为给他们加餐的,如今亲眼所见,哪里能不知道,这些鸭子才是消灭蝗虫的好帮手?
他们虽说饿得不行,看着鸭子都要流口水了,但是谁都没动,还警惕周围人,绝不能叫别人伤了这些鸭子!
鸭子每天扫荡一片田地,根本不需要另外喂,每天吃蝗虫就吃得饱饱的。
只需要在鸭舍里放点水,也就足够了。
当地官员担心有人对鸭子不利,还让差役轮流在鸭舍附近轮班巡逻。
每一队人都需要结伴,绝不能少于两个人。
这不止防外人,也防着他们监守自盗,偷吃鸭子呢!
好在鸭子在严密守护之下,一只都没丢,花了半个月时间就把当地耕田里的虫卵都吃光了。
这让刚去上任的当地父母官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自己刚来,蝗虫不灭,自己的仕途就要走到头了。
难得的好机会,就要在他手里白白错过。
多得大格格的建议,专门送来一群鸭子,不然他也是束手无策的。
当地父母官写了折子让人送上京城来,先是报喜,这些鸭子确实有用,把当地的蝗虫卵都吃光了。
如今当地百姓已经开始重新翻土,让底下的泥土晒一晒,给鸭将军们看看有没遗漏的。
因为鸭子消灭掉了蝗虫,当地百姓都尊称它们喂鸭将军了。
这个尊称也写到了折子里头,还花了半页都在夸赞和感激云岚。
云岚看到后,都忍不住脸红,这人的文笔不错,夸了那么多,字句都不带重复的!
折子上还写了周边的地方官都想来借鸭子,毕竟他们那边的蝗灾也是没有完全平息。
这些是京城来的鸭将军,要不要出借,当然得皇帝允许才行。
当地父母官舍不得这些鸭将军,耕地上没有多少虫卵,他们担心鸭将军要饿着,不少百姓还特地分出一点口粮出来。
一些小孩子还去山里翻找虫子,喂给这些鸭将军了。
皇帝让云岚看过折子后,问女儿道:“你觉得这鸭子要借吗?周边那么多地方,该从哪里开始借起?”
小太子也被叫了过来,他看完折子,正眼巴巴看过来。
云岚看着就好笑道:“皇阿玛,让太子弟弟先说?”
皇帝一点头,小太子连忙开口道:“皇阿玛,儿子认为这鸭子要借,毕竟当地已经没有蝗虫卵了,就得分出口粮来喂这些鸭子。”
人都不够吃,还要喂鸭子,人饿死了怎么办?
倒不如把鸭子借给周边,土地里又有了这些鸭子的口粮,还能解决掉周边蝗灾重新出现的隐患,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云岚赞同地点点头,小太子小脸上全是高兴,继续说道:“至于该借给哪个地方,该看哪里的蝗灾比较严重。”
这话一出,云岚就没继续点头了,小太子不由迷茫看了过来。
云岚却笑笑道:“皇阿玛,鸭子借给哪个地方这个事,我有不同的意见,认为应该就近借。”
毕竟鸭子又不是人,虽然能够比较规矩,容易管理,却依旧是鸭子。
把鸭子赶到附近要容易得多了,然后它们吃完后,再去另外一个相近的周边地方。
最后是绕着走,正好顺路把周边都吃一圈了,鸭子还不用走回头路那么麻烦。
小太子一边听一边点头,觉得姐姐的安排才是最妥当的:“是我想岔了,还琢磨着先从严重的地方开始,忘记鸭子听不懂人话,赶过去没那么容易。”
云岚笑着补充道:“太子弟弟这个办法其实也是对的,周边就近的四个方向,*也会挑选最严重的地方开始。”
不然四周都有临近的地方,按照什么标准来安排,总要有个说法。
谁都想鸭群先去自己那边,到时候各地父母官打起来怎么办?
给了标准,他们按照这个方式执行,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小太子听后却疑惑道:“姐姐,没有大问题,难道还有小问题吗?”
云岚微微颔首道:“是啊,就近严重的地方,这标准也不好说。如果两个地方要是都差不多严重,要怎么选呢?虽说只差一段时间而已,但是当地对蝗灾十分害怕,自然希望能第一时间到自己这边来。”
各地父母官打起来就算了,要是百姓也跟着起哄闹起来,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云岚也没料到,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周边几个地方,确实有两个地方的蝗灾,严重程度都差不多,谁都想让鸭子过去。
两边争抢起来,百姓甚至想要抱着鸭子去他们那边。当地的差役人手不足,又不能伤着鸭子,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皇帝这次特地派了监督的人过去,连夜写了折子送了过来。
这事让皇帝颇为不悦,两边百姓这么一闹,哪边都没法开始解决,蝗灾的事不就耽误了吗?
再拖延一段时间的话,天气渐冷,土地开始冻上了,鸭子想吃掉耕地里的虫卵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地监督之人也是急坏了,提出想要周边的大营派出一队士兵来把百姓和鸭子分开,将事情平息下来。
云岚看到后,只觉得这人是生怕当地不够乱,居然提出这种解决办法来。
当地百姓也没坏心,只是想尽快解决蝗灾的隐患。
不过小事而已,真派兵去镇压,那就会闹大了,甚至容易闹出人命来!
第120章
第120章
这么一来,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了!
小太子也觉得这个办法不够妥当,却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于是他问道:“姐姐,那是要派人去劝说百姓,让他们平静下来,把鸭子放下,先去其中一个地方?”
不能打服,劝服总可以的吧?
云岚听后却摇头道:“当地百姓又着急又激动,一时半会很难说服。而且只去其中一个地方,那去哪里?去哪里都不合适,百姓还是会不满意,依旧会闹起来。”
小太子皱眉道:“姐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事情岂不是一直僵持着吗?”
云岚笑眯眯道:“其实也有个简单的解决办法,把这批鸭子分开来,一边用一半就行了。”
虽然不如一整批鸭子的效率快,只是慢一点,多吃几天而已,当地百姓能看到土地在改善,也就不会再闹了。
小太子听着,恍然大悟道:“姐姐,这还是真是个简单又有用的法子!”
只要把这批鸭子一分为二,不就能同时满足两个地方了吗?
他皱着小眉头,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皇帝在旁边看两姐弟嘀嘀咕咕了一会,小太子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由好笑道:“这法子确实可行,另外朕派人再送一批鸭子过去。到时候两边鸭子的数目就能多起来,或许能同时在几个地方一起吃蝗虫,就不用抢了。”
云岚深以为然,如今的问题不过是鸭子不够用而已,再多送一些过去,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而不是派兵去镇压,还不如让人多搜罗鸭子了。
一时之间各地的鸭子价格忽然涨了起来,实在是大多都被朝廷征用走了。
虽说给钱买下来了,各地的鸭子却不够用。
不少酒楼的鸭肉菜式都只能暂时先下了,客人想叫都难了。
再是还保留的,菜式也限量,价格也提高了。
这也是云岚没想到的,早朝的时候,甚至还有喜欢吃鸭肉的大臣觉得征走的鸭将军实在太多了。
闹得各地如今是一鸭难求,价格变得极为高昂。
鸭苗要养起来,最快至少要三个月,慢的话就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出栏。
朝臣觉得应该压低鸭子高涨的价格,又认为征召的鸭子足够多,不用再继续征了。
皇帝听着都无语了,鸭子又不是粮食,没鸭肉那就吃鸡肉和鹅肉,再不成还有豚肉、羊肉和鹿肉。
鸭子送过去是消灭蝗灾的,回头都灭完了,鸭子留在当地也能给百姓留下口粮。
毕竟那边的粮食还得慢慢种起来,一时半会根本不够分,光是周边送,也是有限的。
如今皇帝还嫌鸭子不够多,不能尽快把当地的蝗虫全吃光了,还有大臣抱怨自己吃不到鸭肉?
皇帝怒极反笑,直接说道:“朕还不知道爱卿那么喜欢吃鸭肉,既然如此,那爱卿就去当地管着鸭子。等鸭子把蝗虫都吃光了,你就能吃上鸭肉了。”
大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个侍卫架着他往外走,准备送到宫外的马车,立刻送去当地干活了。
鸭子那么多,赶鸭子的人缺着呢,正好送这人过去帮忙了。
这人被架着走了,其他大臣面面相觑,有事禀报的自问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不上前了。
皇帝看了一圈,没人再开口,于是这早朝就草草结束了。
他回到御书房后心情不大好,云岚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由纳闷道:“这是谁让皇阿玛不高兴了?”
小太子在旁边也一脸担心地看过来,皇帝摆摆手,提起了早朝的事。
“朕还不知道,事到如今还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太子满脸疑惑道:“皇阿玛,这大臣是什么意思?觉得鸭肉比起蝗灾更重要吗?”
孰重孰轻,这大臣竟然拎不清了?
小太子开始怀疑朝堂上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废物大臣,平时没能帮上忙就算了,关键时候还帮倒忙呢!
他暗搓搓偷看了皇帝一眼,想着这些大臣是皇帝提拔的,这究竟是怎么提拔起来的,是皇帝的眼光偶尔差了一下吗?
云岚居然看明白了小太子偷偷摸摸的小眼神,默默摸了一下他的脸,让小太子重新转过头来:太子弟弟再看一下,皇帝就要发现了!
未免小太子被皇帝大屁股,云岚立刻拯救了一下这个弟弟,小声解释道:“这大臣哪里是在说吃不到鸭肉的事,实际上他仍旧不相信鸭子能解决蝗灾的问题,觉得皇阿玛在胡闹呢!“
“大臣这是在暗示皇阿玛,各地鸭肉的价格飙升,原本就是小范围的人知道这件事,如今几乎都知道了。”
“要把这消息压下去,让鸭肉的价格重新平稳下来,就是不再送鸭子过去,这价格自然而然就不会再被抬高了。”
物以稀为贵,如今是鸭稀少所以贵了,只要鸭子数量足够多,价格自然而然就会回落下来。
小太子这才知道,那大臣絮絮叨叨说那么多,还以为是抱怨吃不到鸭肉,原来有这么多的深意吗?
他不解,低声问道:“姐姐,这大臣不相信鸭子能解决蝗灾,直接说就是了,怎么兜这么大的圈子呢?要不是姐姐解释,我压根就听不懂这件事。”
小太子又偷偷看了皇帝一眼,然后看向云岚:所以皇阿玛也是立刻听懂了吗?
云岚默默跟小太子轻轻点头表示肯定:傻孩子,皇阿玛当然听懂了啊!所以他才那么生气,直接就把人弄去当地赶鸭子了!
对方不是不相信吗?那就亲自过去,亲眼看看。
回头那边事情结束后,大臣重新回来,也能把亲眼所见的告诉其他人,就不需要皇帝多费唇舌去解释了。
要是还有不相信的,那就跟着这人一起去当地赶鸭子!
云岚跟小太子低声解释道:“大臣也不能直接说皇阿玛胡闹,只能婉转提醒了。”
小太子更好奇了:“姐姐,可是御史不都当着皇阿玛的面上直接说的吗?”
他的双眼里写满了求知欲,在云岚看来,更像是求八卦欲了。
她眨眨眼,因为御史又不傻。
这大臣会跳出来,也是因为他年纪大,倚老卖老了,陈旧的想法没有一点变通。
对方固执己见,根本不相信多年来都无法解决的蝗灾,会被一群鸭子解决掉。
御史们可能也半信半疑,但是都有这个老臣出头了,他们就先围观一下。
要是皇帝解释不出什么来,御史再上就行了。
谁知道皇帝一言不合就把人送去当地赶鸭子,这样的话,御史才不会冒头,不然也得跟着去跟鸭子作伴了。
皇帝是看出老臣的固执,索性懒得辩解,直接把人送过去亲眼看看,就知道这事情的真假了。
小太子听后点了点头道:“姐姐,看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跟别人有分歧的时候,最好让对方能亲眼看看,就不用浪费时间去解释了。”
云岚:总感觉哪里不对?以后不会小太子跟谁有分歧,就把人送走吧?
当地那批鸭子被一分为二,分给两个地方去吃蝗虫,百姓们果真就不闹了,一个个都跟在鸭子后边帮着翻地。
另外还送了一批新的鸭子过去,让其他地方也跟着吃上了,实在是皆大欢喜。
一场麻烦事转眼就解决掉了,当地监督之人不由惊讶。
他之前心急火燎上书,让皇帝去周边调兵过来镇压,也是担心事情一长,有人起哄和闹事,这事情就很难收场了。
得尽早解决,拖得越久,越是麻烦,自己也得跟着吃挂落。
哪里想到,皇帝送来的旨意只是让他把鸭群分开两半,交给两边的百姓,这事就算完了。
收到皇帝的密折,他还犹豫这样真能解决吗?
会不会分了鸭子,两边却想要全部,然后继续闹腾呢?
他小心防备着,让跟着的侍卫都准备好。
哪里想到,百姓收到鸭子后,一个个就欢天喜地走了!
监督的官吏都傻眼了:说好继续闹事的呢?你们收到一半的鸭群就满足了?
那他之前火烧屁股一样给皇帝写密折,还八百里加急送进京城算什么,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他战战兢兢担心皇帝会再写信来训斥自己,或者直接丢掉差事,换人来监督。
谁能料到他等啊等,确实等来了皇帝派来的人,却不是替换自己的,而是帮着赶鸭子?
等等,这老臣是千里迢迢来亲自赶鸭子的?
监督的官吏还因此得了一个新差事,每天一大早把老臣叫醒去赶鸭子。
人要迟到了,赶的不好,那就是监督官的错了。
监督官:他能怎么办,只能每天一大早起来把老臣从被窝里挖出来去赶鸭子了!
不会赶鸭子,那就找人来教!
学不会,那就从早学到晚!
再学不会,监督官就只能给皇帝写信了!
老臣:他能怎么办,只能拼命学会了!
皇帝隔一阵子收到消息,知道老臣赶鸭子越发熟练,都不需要当地百姓帮忙了,不由颇为满意。
云岚:皇帝这满意什么,老臣又自学了一个赶鸭子的技能吗?
她探头一看,总算明白皇帝为何那么满意了,因为老臣还特地写了一封信来忏悔。
说他应该相信皇帝,亲眼看过后,知道这些鸭子是真的能吃掉蝗虫。
至于蝗灾是不是彻底消灭,还得看明年春天,不过按照如今鸭子吃掉的虫卵,明年春天的蝗灾就不会再那么严重,当地粮食作物就有救了等等。
这忏悔说得还挺诚恳的,并没有直接无脑认错,还等着春天来验证结果。
云岚:这老臣的意思,是打算呆到明年春天才回来了吗?
皇帝收起信笺说道:“这人估计想留到明年春天,看看当地的蝗灾情况。要是蝗灾状况还严重,他又能回来闹了。如果解决了一些,蝗灾规模变小的话……”
云岚接话道:“蝗灾有所解决的话,这位大人就会乖乖回来述职了?”
皇帝听后却摇头道:“他去都去了,要真有效果,却也不是一年就能彻底解决的,只会一年比一年好。那还不如让他在那边多呆几年看看情况,朕就不用另外派人过去了。”
皇帝:干得挺好,那就让人继续留在那边吧!
云岚:这老臣赶鸭子几年,估计都能成老手了!
等明年春天的时候,当地只有零星的一点蝗虫出现,很快就被百姓用网抓了烧了,对粮食作物几乎没有影响,实在是皆大欢喜。
到时候老臣写信洋洋洒洒把皇帝夸赞了一通,然后提出要回京来,却被皇帝驳回。
他才发现问题来了,皇帝竟然让自己留在当地继续一边赶鸭子一边观察。
这批鸭将军老了,给当地百姓当口粮,新的鸭子又送了过来。
老臣不止赶鸭子越发炉火纯青,后来连养鸭子都厉害了起来,这就是后话了。
这会儿云岚不知道老臣的技能点亮了更多,而是准备搬家了。
长春宫和启祥宫的修缮彻底结束,大件家具都被送进去布置了一番。
皇帝看着天气越发凉了,担心太冷的时候再搬家,冻着女儿就不好了。
他还担心女儿冬天的时候在两个宫殿之间走动会冷着,还特地让内务府在两宫之间建了一条长廊。
长廊春夏秋的时候是开放的,一路走过去,正好还能欣赏庭院。
等冬天的时候,两边底下装上凹槽,然后用上纸屏风把整个长廊封起来。
如此一来,冬天在长廊走动,就不会被风吹着了。
皇帝原本想用透明玻璃来装点长廊,这样云岚在长廊走的时候,也能欣赏外边的庭院。
只是这对纪理安来说,整个走廊太长了,那么多的大块透明玻璃,他压根烧不过来。
纪理安:烧不完,真的烧不完啊!
云岚看这位负责玻璃工坊的传教士十分为难,恨不能一天到晚守在铸造玻璃的熔炉旁边,那张脸变得又红又黑。
于是她就替纪理安解围,只用纸屏风来挡风就足够了。
皇帝听了,只觉得女儿体贴又懂事,却还是让纪理安烧出几块大玻璃,在长廊中间,面对庭院的位置安装上。
这让纪理安松了一口气,对云岚极为感激,使出浑身解数终于烧出几块透明大玻璃给长廊装上。
走廊都弄好了,皇帝也找不到继续拖延的理由,只好让女儿搬出了乾清宫。
行李已经收拾好,一点点搬过去了,最后的时候,云岚只需要带自己过去就行。
皇帝还找钦天监选一个宜乔迁的好日子来搬家,但是今年最好的日子,就是云岚晋封仪式的那一天。
总不能让她一边搬家,一边参加典礼吧!
最后云岚只好撒娇,让皇帝妥协,她挑了个风和日丽,天气不错的日子就正式搬家了。
搬家那天,不止皇帝来了,小太子、大阿哥和其他弟弟妹妹都过来了。
另外佟皇贵妃领着四妃也来庆贺,送来不少乔迁礼物。
幸好花厅足够大,云岚招呼所有人也绰绰有余了。
因为两个宫殿的缘故,宫人也需要更多。
原本伺候云岚的都是乾清宫的宫人,皇帝觉得女儿这几年一直住在乾清宫,早就习惯这些伺候的人,临时换了可能会不舒服。
于是云岚搬家的时候,还把这些原本伺候的几个宫人一并打包去新的宫殿了。
为此云岚还想着这些人好不容易在乾清宫伺候,如今却跟着自己走,心里未必乐意。
加上他们能伺候皇帝,那是难得的机会,更是不舍得离开乾清宫了。
听见女儿的话,皇帝却笑道:“你问问他们,必然愿意跟着你去新宫殿的。“
云岚心想,她要真的问,被皇帝看着,这些宫人敢说不愿意吗?
见女儿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皇帝好笑道:“并非朕的缘故,而是跟在你身边,你为人和善,出手又大方,打赏从不吝啬。他们只要精心伺候,不会跟在乾清宫那么谨慎拘束。”
云岚想想也是,乾清宫尤其是皇帝的御书房,秘密实在太多了。
不少大臣和后宫嫔妃都会旁敲侧击皇帝今天的心情如何,会主动贿赂这些宫人。
要是把持不住,那这些宫人被发现后,下场可想而知。
诱惑实在太多,能把持住的人也少,云岚就看乾寝宫伺候的人都换了好几茬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被问的。
她也不敢问,皇帝也不会主动说,免得吓着女儿。
探听的就算了,宫人犯错,在乾清宫也比别的地方要严厉得多了。
反而在云岚身边,宫人确实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伺候好她就足够了。
另外云岚长大后,这些宫人只要不犯错,也没有非要出宫回家的话,就会一直跟着她了。
这么和善又大方的主子,跟着云岚,以后的日子自然能过得好,谁能不乐意呢?
云岚有点不太相信皇帝,于是找来苏麻喇姑,让她私下问一问那些宫人是不是真的乐意跟着自己去新宫殿。
苏麻喇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见云岚眼巴巴看过来,一副想要答案的样子,还真的去问了。
宫人自然一个个都说愿意,都收拾好包袱,就等着搬过去了。
宫人还担心大格格让苏麻喇姑这么一问,是不是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这是不想带他们去新宫殿了吗?
这把宫人急的,都想直接去云岚跟前请罪了。
还是苏麻喇姑拦着,跟云岚一说,后者才确定这些人是真的要跟着自己,这才放下了。
熟悉的宫人跟着走,云岚也不用重新适应,确实不错。
因为两个宫殿的缘故,只有这么些贴身伺候的宫人自然是不够用的。
云岚身边足足有两个嬷嬷,六个宫女伺候。
也就是她在乾清宫的房间不够大,不然皇帝还得多送点宫人来。
如今新宫殿足够宽敞,各处需要的人手就多了。
比如院子洒扫和整理宫殿内的宫人,比如小厨房的御厨和打杂的,比如整理庭院的花匠,比如帮忙整理藏书阁的识字女官等等。
皇帝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名单,挑挑拣拣后,最后加起来足足有将近四十个宫人。
云岚:这人也太多了一点!
皇帝却一点都不觉得多,还给女儿说道:“这些人回头你也可以直接带去公主府用的,另外有些人不是都在你身边伺候。比如整理和打扫的,宫殿大,人数太少,打扫的时间就太长了。”
“比如花匠,也就每天过来整理那么一两次。还有整理藏书阁的,每天就会过去一回,才不会打扰到你。”
不然这么多人全聚在一起,那就太吵闹了,宫殿内岂不是人山人海了吗?
“再就是厨房里头,白案的御厨要有,红案的御厨也不能少。”
女儿要吃荤菜,还是吃点心什么的,也能让小厨房的人做了,不用特地去御膳房叫人送来。
平日就算了,冬天的时候天冷,御膳房送过来的饭菜很容易都凉了,让云岚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还不如让小厨房做好,叫云岚能吃到热乎刚出锅的。
为此皇帝就开始挑御厨,看着总感觉不满意。
“这个太年轻了一点,厨艺只怕没到家。那个年纪太大了,做没几年就得拿不动菜刀,怎么跟着你去公主府呢?”
“总不能你吃惯的口味,回头忽然换了御厨,又得重新适应了。”
云岚:皇帝你究竟是想要御厨年轻还是不年轻啊!
年轻的嫌弃功夫不到家,年纪大的又嫌弃人做不了几年!
按照皇帝的要求,估计都要挑不出人来了。
最后还是云岚亲自选的,挑的就是平日吃过,比较喜欢的几个菜式,得知是同一个御厨做的,果断把人要了过来。
这御厨正好符合皇帝的要求,年纪不算很大,却也不会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皇帝勉强才点头了。
白案御厨的话,云岚就有点纠结了,毕竟御膳房的御厨做的点心都很好吃。
皇帝看女儿犹豫的样子,就拍板让御膳房的白案御厨轮流来新宫殿这边给云岚做点心。
云岚:还能这样?
不过这么一来,她就能吃到不重样的点心了,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早就有准备,伺候的人手又足够多。
那么多人来庆贺云岚的乔迁,宫人来来去去,压根没有慌乱,而是有条不紊。
上茶的,上点心的,连座次都安排得十分妥当。
不能喝茶的,比如怀有身孕的德嫔和成贵人,宫人还特地上了甜水。
各宫嫔妃的口味和喜好,宫人也掌握住了,上的都叫人满意。
甚至孩子们也有专门的一桌,上面放着十分漂亮可爱的点心,还有可口的甜水,专门招待云岚的弟弟妹妹们。
佟皇贵妃看着新宫殿,看着云岚的眼神不由透着羡慕。
两个宫殿她都去参观了,一看布置就知道是内务府极为用心的,必然是因为皇帝的吩咐。
宽敞的宫殿,漂亮的庭院,别具一格的长廊,不管哪个都叫佟皇贵妃看得移不开眼。
作为皇帝的孩子,除了身份不一样的小太子,宫里再也没有比云岚这住处更气派宽敞的了。
佟皇贵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如果她也有了皇帝的孩子,是不是也会这样被皇帝宠在手心上?
光是想想,她的目光很快暗淡了起来。
只要自己是佟家人,这事就很难实现了。
佟皇贵妃黯然神伤的时候,德嫔对云岚的新宫殿也是赞叹不已。
她如今月份有些大了,过来并不方便,却还是来了。
毕竟后宫嫔妃能来的都来了,德嫔总不能例外,回头皇帝见她没来,只怕心里要不高兴。
来的人皇帝未必会记住,但是没来的人,他估计一眼就能发现了。
德嫔可不想就因为自己偷懒一次,就让皇帝对她的印象变差,说什么都要来。
两个宫女扶着她走过来的,来了之后累得不行,赶紧就坐下了。
这里的宫女还贴心送来手帕,让德嫔能擦汗。
甚至还准备了空房间,叫后宫嫔妃可以在里面整理衣装什么的,再贴心周到不过了。
德嫔见了,只心里暗暗觉得,云岚被皇帝宠爱,待遇就格外不一样。
想想其他几个小格格搬去寿安宫住的时候,皇帝压根就没办什么乔迁宴,让她们几个收拾好行李就直接搬过去了。
德嫔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肚子,她想到除了小格格们,小阿哥们的待遇也没谁能超过云岚的。
她的孩子出生后,是不是也会这样,被皇帝彻底忽视?
想想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被佟皇贵妃抱养了过去。
德嫔还想着依照佟皇贵妃的身份,皇帝兴许会对四阿哥另眼相看。
只可惜这么几年下来,德嫔不由失望,皇帝除了对待小太子不同之外,对其他小阿哥都一样。
他只会偶尔问一问小阿哥的吃睡情况,以及读书的进度,再多就没有了。
也就小太子跟云岚一样,在皇帝心里是不一样的。
这么想着,德嫔不由微微皱眉,心里盘算了孩子出生的日子。
她的孩子得在一个最特别的日子出生,皇帝对孩子的印象才会十分深刻。
如今皇帝最重视的人,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之外,就只有云岚和小太子。
如果孩子跟云岚和小太子的生辰相近,皇帝的印象非但不会深刻,还可能会更加忽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会更合适,可惜两人的生辰,前者在明年二月,后者则是早一点,正月的时候。
然而德嫔却等不了那么久,她回想起家里给自己提到过,皇帝的生母寿辰,就在年底。
如果她的孩子能够跟皇帝的生母在同一天出生,那皇帝必然能深深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