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凌钰的生活被实验室、数据和图纸填满。他偶尔会从一些普通的分享,或者同学间极其简短的闲聊中,捕捉到关于柳如思的只言片语:
“柳如思啊?上大三了,好像拿了系里的奖学金……”
“上次在食堂看见她,好像……胖了点?气色看起来还行。”
“医学院那个冰山女神?还在餐厅勤工俭学呢,真拼。”
这些信息极其碎片化,没有任何细节,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就像新闻报道里最简短的讯息。
它们传递的唯一信号是:柳如思还在,她还在医学院,她还在努力,她似乎……在朝着她宣示过的那个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没有戏剧性的起伏,没有令人揪心的意外。只有一种在巨大创伤后,努力维持的、笨拙却坚韧的“稳中向好”。
凌钰听着这些消息,内心没有汹涌波澜的情绪,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他不再费心去打听,不再试图拼凑她的生活图景。他知道她活着,在努力,这就够了。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那每日一封的情书。
它们不再承载任何“攻略”的意图,也不再奢求回应。
它们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沉默的习惯,一种在喧嚣世界之外,为自己保留的、安静诉说心事的角落。凌钰会在清晨,或者深夜的台灯下,铺开信纸。
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成了他整理思绪的仪式。写窗外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写一本偶然读到的好书……写一切平凡琐碎的日常,唯独不再直接写“你”。
情书日复一日,如同潮汐般规律。
它们像投入深海的漂流瓶,凌钰不期待回音。
只是每一行字,每一个标点,都浸透着那个夜晚在警局目睹一切后沉淀下来的心情,无声地履行着那个在夜色中悄然立下的承诺…
不再打扰,祝愿她,所求的皆能实现。
午后。
阳光透过车窗,在凌钰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正驱车前往学校,脑中是今天的安排,把今日的情书放到她宿舍楼下的收发室……然后去实验室处理项目的一些数据…
电台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一切都显得宁静而有序。
直到那辆巨大的土方车闯入视野。
它像一头失控的钢铁巨兽,轰鸣着,带着一身尘土,肆无忌惮地行驶在主城区的主干道上。
凌钰的眉头瞬间拧紧——这个时段,北城里,这种重型车辆是严格限行的!莫名的不安升起……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是拨通了交警部门的电话,冷静的汇报情况:
“XX路段,车牌号XXXXX,重型土方车违规行驶在限行路段,超速,对公共安全构成严重威胁,请立刻处理。”
挂断电话,凌钰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那辆庞然大物。
更加突兀的不安,罕见的暴躁情绪,毫无征兆地占据了心头。
那车的方向……竟然是朝着医学院校区去的?
而且,它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的趋势,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碾压一切的姿态,直冲向校门口那条人流相对密集的支路!
凌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几乎是本能地踩下油门,黑色的车发出低吼,试图追上去看个究竟。
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他。
下一刻,他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就在校门侧前方不远处的路边,那个早已烙印在心的身影出现了……
柳如思。
她刚从学校出来,手里拿着手机,正低头看着屏幕。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充满生命力的曲线…
凌钰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清晰、如此纯粹的喜悦!
发自内心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光彩,完全驱散了她眼底惯常的冷漠!她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嘴角上扬着,满脸都是明媚的笑容!像是一个终于看到神赐之光的信徒!
她在看什么?什么消息能让她如此开怀?是奖学金?课题突破?还是……
可凌钰来不及细想,巨大的恐惧如同末日的陨石般坠落!
因为那辆失控的土方车,没有丝毫转向或减速的迹象!庞大的阴影如同死神的镰刀,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地——
精准地朝着路边……
那个还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身影,碾压过去!
“不——!!!”
凌钰的嘶吼被车窗隔绝,显得微弱而绝望…
油门踩到了底,引擎发出轰爆的咆哮!
试图冲上去,试图用这辆黑车远超表面的坚硬,为挡她下劫难!
但…
就差了十几米…
就差了几秒的时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巨大的撞击声沉闷得令人神魂俱裂!
他眼睁睁看着——
柳如思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土方车的车轮下!
那辆土方车甚至没有停顿,只是歪歪扭扭地加速逃离了现场。
世界在凌钰眼前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小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停在柳如思身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去的。
跪倒在血泊旁边,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身体,看着那张沾染尘土的脸,依然睁着还残留着一丝喜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