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几位衣着体面的老爷,他连忙放下手中的镰刀,在粗布的衣襟上反复擦了擦手,似乎想把手上的泥土擦得干净,好不至于碍了贵人的眼。
不过,他眼神中的警惕和畏惧此时却多了几分。
对于这些看起来与田间劳作格格不入的贵人,他本能地保持着距离。
“您问您的,这梅雨说不得就飘到眼巴前了,这手上可停不得。”
老汉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他显然不想放下手中的活计,毕竟这麦子和水稻不同。
一日也等不得人,一旦下雨,一年的辛苦可就真的白费了。
不过源徒却是极有经验的,他看出了老汉的顾虑,也明白陛下的心思。
一个眼神递过去,便有两个跟在后面的大汉上前,接过老汉的镰刀,熟练地割了起来。
他们的动作虽然不如老汉那般娴熟,却也算得上麻利。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那老汉见状,顿时着急起来,连连摆手。
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让这些看起来身份不凡的人帮自己割麦,实在是受宠若惊,实在是不敢当!
不过看一行人的打扮,也知道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
他只好讪讪地走到地头,恭候着。
“老爷,您要问些什么?咱就是个山野村夫,也不懂得啥。”老汉低着头,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畏惧。
“先不忙,喝口水缓缓,咱们就是聊两句,没别的意思。”景佑帝极尽和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福公公适时地递上一个精致的水筒,那是用上好的竹筒制成,外面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俺老汉喝这个就好!”老汉许是真的累了,喉咙干得冒烟。
但他并未接过福公公递来的水筒,而是从田边的草窠中取出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陶罐。
陶口缺了豁子,显然已经用了很久。
扔掉上边覆着的桐叶,对着嘴“咕咕”地喝了两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那模样,就好像干涸的庄稼突然得到了雨水的滋润,看得人心头发紧,看得人平白生出几分心疼。
“老丈贵姓?家里几口人?“景佑帝问道。
“小老儿姓周,家里就老婆子和两个闺女,女婿前些年修河堤时摔断了腿,干不得重活。“周老汉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大闺女带着小孙在东头收麦,那边麦黄得早,小闺女还没嫁人,如今在麦场那看场呢,老婆子在家做饭,一会儿就该送来了,你要是不嫌弃,一会儿添双筷子就是。”
景佑帝眉头微蹙:“修河堤?是官府征的劳役?“
周老汉点点头,似乎不愿多谈。
“年年都有的,不过是命不好罢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您瞧那边,老三家人口多动作快,昨天就开始收了,今天已经打完场了。我们家人手少,只能紧着来,能多收一点是一点。”
景佑帝顺着老农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块田地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割过的麦茬整齐地立在地里。
而更多的田里,农人们正弯腰抢收,有年轻力壮的男子,有动作麻利的妇人,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跟在后面,学着大人的样子捆扎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