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着周边将门或妒忌或羡慕的眼神,王清晨无奈叹息。
场中唯有跟着自家老爷子长见识的景阳送去了鼓励的眼神。
太极宫,作为大朝会的举办地,景佑帝的办公地,用来举办宴会足可见景佑帝的重视。
上百张檀木案几排成北斗状,最末位竟摆着个鎏金马鞍——正是骁骑从北戎王庭缴获的王座。
景佑帝高居紫宸位,身后十二扇屏风绘着北征路线,墨迹犹新。
“赐酒。“老皇帝的声音比秋霜还冷,尤其在空荡荡的太极宫中更冷冽几分。
宫娥捧来的不是寻常御酒,而是装在黑陶罐里的马奶酒,罐口还沾着草原的草籽,想必应该也是北境的缴获。
“谢陛下赏赐”王清晨接过酒盏,没有一丝犹豫便痛饮而尽。
“好一个佳公子,落座吧!”老皇帝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慈祥,连带着看王清晨的眼神都好像看自家子侄一般。
这次北伐的底气,其实和王清晨密切相关。
如果不是王清晨的掌心雷,他绝不会有这般雄心壮志和谋划,之前掌心雷秘而不宣。
如今大功已成自然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王清晨则被内侍带领落座,位置自然靠前。
直到自家老丈人最后落座,场中的气氛便逐渐热络起来,毕竟这是一场庆功宴,而不是一场大朝会。
“诸卿可知此宴何名?”景佑帝突然敲了敲面前的金柩。
匣开时满殿哗然,里面竟是北戎王庭图兰朵的头颅。
王清晨没想到以贤仁而名的景佑帝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尤其是其欣赏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个文皇帝,更像一个打量自己战利品的将军。
“陛下神武,此乃……”兵部尚书阎冬率先离席,这次他兵部虽然没做什么事,但也确实露脸了。
“朕问的是宴名?”阿谀之言还未说完便被老皇帝打断。
老皇帝截断话头,目光扫过王清晨以及一众将门。
角落里立刻有起居注官翻开册子,墨笔悬在“庆功宴”三字上方颤抖。
沉默中,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有内侍扛着麻袋而来,哗啦啦倒出无数耳朵。
让殿中霎时一静,有些没见过血的官员差点呕吐出声。
这些是将士的战功,是军队的勇武,是国家的强盛。
“此宴当称'耳宴'。“景佑帝抚掌大笑。
“诸卿面前,皆是北戎贼子听不见王化的耳朵!”
殿中顿时寂静无声。
即便有马奶酒溅在朝服上,晕出片片褐斑他们也浑然不觉。
没人觉得这一幕血腥,也没人觉得这一幕违和。
“为陛下贺,为大朔贺”场中恭贺之声不绝于耳,这就叫聪明。
随即内侍将景佑帝身后的屏风呈上堂中。
上面烙着北戎各部的牧场地图。
“此役北境骑兵当居首功,骁骑次之,余部清缴者同功,礼部兵部当酌情拟定恩赏”景佑帝此举也不过是论功行赏,安定人心。
“陛下圣明”场中最高兴的莫过将门。
随着宴会进入高潮,数十名胡姬跳起了拓枝舞。
太极宫的鎏金铜灯在暮色里次第亮起,将青砖地映得如同铺满碎金。
王清晨立在丹墀之下,看着内侍们扛着整扇烤得油光锃亮的全羊、全鹿穿堂而过,香气青烟直上,萦绕整个宫殿。
“王大人,恭喜了。”身后传来礼部尚书的恭贺声,此人原是门下省的从四品侍郎,如今官袍上的孔雀补子还泛着新绸缎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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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大人客气了,家祖远在北境作战,下官不过是代外祖领受皇恩。”
王清晨拱手还礼,目光掠过那人腰间玉佩,雕的是独占鳌头纹样,倒是与他新官上任的得意相得益彰。
“前几日政事堂提及徙民章程,想必王大人有所耳闻,前往北境之民按户授田,按功授官,其中关节还需王大人斟酌?”王清晨心头微凛。
“吏部之事,非下官一人而决,尚书大人若是有意,不妨和赵尚书相商更佳”
北境缺民,但也缺官,这新任礼部尚书未免太过着急了些,这吃相实在太过难看。
“大人请便”王清晨说完便不再搭理了。
此人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是一般人物,莫非崔珏手腕这么深?刚掉下去一个又挪上来一个。
毕竟和北境以及九边牵扯最深的无疑是将门和世家。
也不管其脸色难看与否,他瞥了眼不远处正与户部尚书低语的崔珏。
那老者鬓角虽添了霜色,握着玉圭的手指却稳如磐石。
王清晨随即专心看起了歌舞,不再理会。
不过,这几日最让王清晨高兴的不是北境大捷,而是前往北境的通道已经被打通。
不管是商队还是通信,都畅通无阻。
子时散宴,百官酒意阑珊,王清晨却是没和自家老丈人以及梁朝说上只言片语。
今日虽是庆功宴,但却并没有进行任何赏赐,而针对北境的一应恩赏仍在拟定之中。
直到此时,北境的战争仍未结束。
……
此时草原上仅剩的赤瓕部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朝鲁的护卫队长呼耶此时焦头烂额。
本以为按照王庭的意思灭掉朝鲁之后,他就可以在王庭的支持下成为赤瓕部新的族长。
只是完全没想到,王庭竟然也在短短数日之内覆灭,这让他遍体生寒。
再加之谋杀计划的暴露,他只能带着亲族离开草原。
如今赤瓕部的仇恨非但没有冲向大朔人,而是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偌大的赤瓕部此时也已经分崩离析。
支持王庭的一派,朝鲁的本族,以及其他主张迁徙的联盟,而他现在还在被人追杀。
北戎部最后的希望此时正如雨中烛火一般,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