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再无退路!”
最后几个字迸出时,风突然刮了起来,“天枫十四郎”的宽大袍袖被山风鼓荡,宛如两片垂死的蝶翼。
与此同时,立于对面的江边柳只看到他袖口银光一闪,耳畔同时响起“嗤”的破空声。
——一道银弧划破朦胧雾霭,带着摄人心魄的寒芒,直射向崖边,江边柳身侧那棵孤零零的树。
“好快的出手!”
楚留香不禁低叹,话音未落,那银环已没入树干,树干当即轰然折为两截。而那银环已不知何时飞回袖中,再不见踪影,徒留下环刃震颤之声犹在几人耳畔回荡。
“此乃忍术九大秘功中的‘死卷术’,”“天枫十四郎”冷笑,“取人命时,快到连血都不会溅出来。”
说这话时,他凌冽的眼神直盯着江边柳,似乎在打量那张尚且青涩的脸上会不会露出惊骇的神色。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对面,江边柳的嘴角缓缓勾起。他朗声开口,回应的却不是“天枫十四郎”方才那一击,甚至不是对方方才那满是冷意的话。
他说的只是一个事实。一个足以叫“天枫十四郎”辩驳不得而怒火上涌的事实。
只听他道:“山东位于中原地区,中原人向来是讲礼的。我一开始说的那两句东瀛话,正是‘先礼后兵’之道。也是想告诉你,在中原也有人懂东瀛人的语言,就像你也说得一口中原话。”
“以在下看来,若有东瀛人以为中原无人懂他们的语言,这样的想法大概并不太聪明。我不知阁下初闻我说东瀛话时,是否心中惊讶,但我知道,阁下似乎同样…”
“不太聪明。”
此话一出,仿佛有一只巨手攥住了整片空气,惊得人呼吸一窒。
楚留香不由看了江边柳一眼,目光中隐含担忧。他不知道江边柳是因为面前这个“天枫十四郎”的“赝品”身份而心里不快,但他知道“天枫十四郎”身上散发的杀意不似作假。
另一边,“天枫十四郎”眼中寒意几乎要溢出来,像一片新雪落在刀刃上,薄薄的,却冷得骇人。
“你想说什么?”他问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说的不对吗?”江边柳微微一笑,全然没有惧意,“入乡随俗,你虽然学会了中原话,却没有学会中原人处世的原则。”
“客途相逢,不揖让三分,此乃无礼。横刀拦路,不合乎情理,此乃无义。出手威逼,不推己及人,此乃无仁。最后一点…”
江边柳轻轻瞥向“天枫十四郎”,话声淡淡,在对面人耳中却如点燃引线的火药:“拦我的路,不掂量清楚,此乃无智。”
[滴——!]
[情绪点+1000!]
话音落下。
风又吹起来了,吹开了些晨雾,也吹凉了旁观着的楚留香的后颈。
杀气像毒蛇贴着皮肤,教人浑身沁出细汗。紧接着,刚被吹开了些的雾气竟瞬间于被骤然搅动的空气中湮灭,宛若突然有了实体般被碎成齑粉,一飘而散。
而碎雾之后,陡然飞出“天枫十四郎”劲瘦的身形。他目光慑人,宽袖翻飞,一步步踏碎投于石梁上的日光,最后在距江边柳数丈处站定。
他手里已然握住了先前置于石梁上的乌鞘长剑。
“先礼后兵?”他狞笑,瞳孔里暗潮翻涌,“我方才那一击打在树上的‘死卷术’已是给你的‘礼’了,而‘仁义礼智信’中,我还要给你一‘信’——”
“‘迎风一刀斩’,此乃我必杀之剑,当者无赦。”
“言出必行,我要给你的‘信’就是,此剑出后,你再也休想说这么多话了!”
话罢,“天枫十四郎”一跃而起,同时剑刃出鞘!那剑光携一泓森然摄魄的碧色,邪气四溢,令人骨髓间都不由生出战栗。
这下,楚留香才看清那造型奇特的长剑原来只开了一面刃,再加上那弯曲的剑身,倒更像是刀。
而关于这点,有上辈子记忆的江边柳可要比楚留香清楚。那长剑其实是东瀛太刀,不过,虽说有个“刀”字,使的却叫“剑道”。
且这刀的确摄人心魂,让江边柳也不得不感叹,那假冒的“天枫十四郎”于剑道一事上却没有说谎。
风过无痕,只见着他那刀光——仿佛刀光所至之人的命已悬在了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