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东瀛忍侠(1 / 2)

无花盘膝端坐在石梁上,面色蜡黄,浓眉如帚,鹰鼻如钩,虽阖着眼,却似有寒芒自他眉间射出。

这副冷冽的样子自然不属于天下人皆称道的“妙僧”,却属于无花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

“朋友,借个路好么?”与石梁相连的断崖那传来了道男声。这说话之人正是无花在此等待之人,楚留香。

“世界之大,何处不可去,非要走这里?”无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目光扫过去,便似有刀锋划过。

无花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在看清楚留香的那刻心下疑虑顿生——怎么只有楚留香一人?他不是和江边柳一同来此的吗?

“敢问阁下大名?”这时,楚留香又出了声。

无花收回心思:“东瀛州,伊贺谷,天枫十四郎。”

这下子,惊的人变成了楚留香。他看了眼“天枫十四郎”身前,被平置于石梁上的乌鞘长剑,那剑剑身略微弯曲,造型甚是奇特…要说东瀛剑客,最出名的便是伊贺之忍侠了。

更教楚留香惊疑的是,此前尚未有江边柳等人帮他一同调查的时候,他调查到的线索屡次中断,皆是因为有一使用东瀛忍术之人每每先他一步杀了相关之人。莫非…那人就是面前之人?

一面思索着,楚留香一面注视着“天枫十四郎”。两人对视,几息间竟似已明白了许多事情——一个非要过路,一个偏不让路。

直到一道清澈的少年声音打破了一时间无人言语的局面。

“欧哈哟。”

是迟来的江边柳。

楚留香听不懂江边柳说的是什么,无花却一清二楚——那是东瀛话!这个江边柳居然会说东瀛话!!

那夜大明湖论琴一事后,无花就叫人将江边柳调查了个一清二楚。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江边柳也算是个奇人,且奇就奇在他前十七年平淡如水,却于几日前忽然屡屡大放异彩。

且江边柳是个土生土长的济南人,除了这次赶来尼山,他从未出过济南。他身边也应当并不存在与东瀛有关之人,既如此,他又是怎么学会的东瀛话?

此番天翻地覆的变化若不是恰逢奇遇,便只能是其人韬光养晦多年。若真如此,可见其心性城府皆非常人能比。

当下,无花乍然听到江边柳说出东瀛话,不可谓不惊讶。本就有所怀疑的他,此时更觉江边柳是一心头大患。

但他并未忘记自己正与楚留香对峙着,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所假扮的“天枫十四郎”一定要叫楚留香感其气势,先内里惊骇了,后续与之对战才能增加胜算。

于是,无花强按下心中讶异,面色分毫未变,并不想在此刻将注意力分去江边柳那。

然而。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江边柳抵达断崖后说出的第二句话——

“八格牙路。”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山间晨雾里的寂静。

——这居然是句大意指“愚蠢、低贱之人”的东瀛骂人话!且这句话中所携侮辱之意,若是被东瀛人听到,其严重程度怕是只比变成条挨了打的狗好上一点!

话声入耳。

无花的面色依然没有丝毫变化,可刹那间凝滞的空气已然足够说明一切。

骄傲的剑客自然容不得被人侮辱。同样地,就说面具之下,有“妙僧”美名,素来受人敬仰的无花,又如何能忍受此等侮辱?

非是他在意那些虚名,而是他自诩高贵,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高贵得多。他蔑视那些卑贱之人,又如何能忍受一个他认为不如自己高贵的人蔑视自己呢?

即便“天枫十四郎”面具之下的“妙僧”,也同样是他的面具。

现在,他有了充分的条件和理由,剥离温柔,光明正大地用自己残酷的一面对待他人。而被他视为出手目标的那个人,就在刚刚由楚留香变为了江边柳。

因为江边柳那句“八格牙路”,哪怕话声散去,话锋却仍像一柄刀,狠狠剐着在场独一人的耳膜。

这句话教“天枫十四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已泛起一层暗芒——那是怒火凝成的杀机,正在他眼底静静燃烧。

他的嘴角甚至噙起了一丝笑,可那笑却像被冻住的湖面,其中狰狞之意就如同冰的裂纹,从唇角蔓延至整个脸庞。

他忽地开了口,声音像被锈蚀的刀刃一寸寸刮过铁砧,每个字都带着锯齿般的滞涩,偏偏每个音节都清晰得令人发毛。

“有些话,一旦出口——”

他喉间滚出的字眼突然卡住,而这一停顿竟比话音本身更为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