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战略转移 天下英雄见之心悦诚服纳头便……
五月中, 天气不能说多么炎热,但当成千上万的士兵凑在一起拥挤行军的时候,还是很容易让人感到躁动的。
“回撤——!!”
“撤过头了!要跌倒了!!”
“人这么多突然摔倒会发生踩踏事故的!都不许动——你们这群人有没有认真听安全教育课啊!班里的安全委员会哭的哦!”
不远处的山坡上, 桂小太郎俯视着河谷平地里那片乱相,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 这种轻松又抽象的氛围,平时是很友好很愉悦没错,但一到行军的时候……
就会让他非常极其暴躁啊!!
明明是很传统一张黑长直美人脸, 突然狰狞起来, 声音也格外雄浑:“都给我安安静静走!谁再吵——今晚没饭吃!!还要帮所有人打扫茅厕!!还要在众目睽睽下跳一段街舞、里面必须包含地板动作!!”
顿时,全河谷都安静了。
先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惩罚……没饭吃,简直是比空手面对扛着大炮的天人,更恐怖的惩罚!!
“辛苦了辛苦了。”高杉桃经过他旁边,顺手递过去水壶,“突然变了路线, 大家都很紧张嘛。”
桂一口气喝了半壶, 喘口气:“谁知道幕府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未……”
高杉晋助在旁边沉默不语。他是阴谋专家, 当然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他们的行军路线一直保密, 人数也少,幕府怎么突然跟开了天眼一样精准拦截?
实在没道理。
但他找不到证据,又被坂本叫得头疼,只好放弃这条线索,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大嗓门旁边走路的同时还保持高强度思考的。
“前面有河!”银时带队的先锋军派了个小孩回来报告,“坂田先生说可以先在那里休息!”
高杉反应了一会儿,他还是不习惯别人叫那家伙坂田先生:“……好,你往后面传一下消息。”
那小孩长一张清秀的娃娃脸, 笑了一下,扭头往后面跑去。
坂本辰马目光跟着他往后,很大声说:“好陌生的面孔啊,我看这家伙就很可疑!”
高杉晋助立刻给了他一下,毫不留情捅在肾上,可以说非常故意:“不会说话就闭嘴。”
坂本倒地打滚,再起不能。
高杉桃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同时直白地发问:“咦?这样的话辰马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哔——】了?也不能【哔——】了吧?”
高杉冷淡淡地接话:“这小子本来就不能【哔——】吧?一看就X功能不足,就算去花街也会被恕不接待的类型。我动不动手都不影响。”
……谁说的!!
坂本辰马一个鲤鱼打挺,誓要为自己的一世英名讨回公道。
对上高杉晋助那双暗绿色的眼睛,又偃旗息鼓了。
在攘夷军里,你可以得罪桂小太郎,他毕竟是个迟钝的体面人;
你也可以得罪坂田银时,他只会暗暗扣下你的伙食;
你还可以得罪高杉桃,她最多就是一拳把你揍飞,还能顺带近距离欣赏【橡胶橡胶手/枪】,运气好甚至能在下地狱前看见【须佐能乎】或者【万花筒写轮眼】。
但你不能得罪高杉晋助。
此人心思深沉、十分记仇——且睚眦必报,有时候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你已经被他写在死亡○记上了。
“……这样不是根本就没办法防范嘛!!”
坂本辰马捂着腰哀嚎:“高杉氏这种人可不能当主角,最多就当当相爱相杀的宿敌这种角色啦!而且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最近他们的情报总是泄露,远不止今天路线被提前知悉布防拦截这回事。偏偏又吸纳一批新人,怎么看都很值得怀疑吧?
他只是很自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啊!忠臣也要被这样打压……果然,广开言路虚心纳谏是你们的谎言!哼!
“我们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主公人设?”高杉桃怀疑。
桂得意洋洋:“是金子总会发光,比如我的主公风范,天下英雄见之心悦诚服纳头便拜,确实是挡也挡不住,嗯哈哈哈……”
坂本根本不理他,还是气哼哼的:“我知道你们一直觉得我是后来的,可是比起他们,我也是先来的啊?加入攘夷军……做朋友……明明都是我先的……”
高杉桃听得后背发冷:“打住。你要这么说我也是后来的。”
桂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
他就听不得这种话!
头发随手一扎,他手里捏着饼凑过来:“你可不能这么想!阿桃,你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伙伴!我们可是从同一个教室奋斗到同一支军队里,说是异姓家人也不为过……”
高杉桃有些招架不住,被塞了一嘴:“哦哦……嗯……”
坂本委屈又有点期待地指着自己:“那我呢?”
桂脑袋一转,马尾差点抽他脸上:“你?你也是个人。”
坂本:“……我要闹了。我!要!——”
后面没来得及说,上午那小孩——井上虎,奉命跑过来传话:“坂本先生,坂田先生让我转告您——”
他清清嗓子,用鼻音捏出银时的声线:“‘说话再这么大声引来野兽就自己用自己的剩下一个肾喂吧混蛋’,以上。”
就在刚才,为了加强机动性,桂着手重新布局,把全军分了两大块。高杉带的鬼兵队和银时率领的先锋军在前会合,坂本辰马、高杉桃和桂在后护航。
……所以这绝对是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共同传来的发言!
坂本咬牙切齿:“……上午那会儿高杉氏也没捅掉我一个肾!金时也是个偏帮同学的混蛋!”
桂则拉着高杉桃指指点点:“还是你模仿得像一点。”
坂本是天选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圣体,当即跟上:“确实诶!既然阿桃你能模仿别人的声音,为什么不模仿我们的呢?”
他心想这样的话,岂不是队伍里就有两个银时两个晋助两个假发?
虽然也没什么价值,好像只是更让人心烦了……
高杉桃还没回答,他已经想通了:“因为没什么性价比,对吧?”
得到拇指一个:“果然是做生意的,太聪明啦。”
高杉桃咬一口年糕饼,含含糊糊说:“我也不是没想过,但其实我自己的话,剑术可能暂时比不上,但实力不差他们什么。”
“这倒是。”坂本认可地点头。
“况且银时也好小太郎也好,能在攘夷军里独当一面,也不全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更多是因为……”
她想了一下,伸手在半空比划一个:“那个,就是那个。”
坂本大笑:“哈哈哈!完全没有懂!”
“那你骄傲地笑个什么啊!——就是jump男主一定会有的那个!写在后背上的那个!”
“啊——”坂本【哔——】一声按下抢答器,“是‘决心’!”
高杉桃想了想,吹哨:“坂本辰马选手加十分!”
“耶!”
先不说抢答器和哨子以及背后那个超级花哨LED屏上的【坂本辰马:10/VS/桂小太郎:0】……
桂勃然大怒:“你这不是还能【哔——】吗!!”
“我本来就还能【哔——】啊!而且这个【哔——】不是那个【哔——】啦……诶你干嘛打我!”
“不许在我家刚成年没多久的少女面前说【哔——】这种话!”
“明明是你先说的、明明她自己也有说,假发你不要太无理取闹!!”
等两人吵完,坂本辰马衣衫散乱墨镜歪斜,一副剩下那颗肾也没有了的神情往高杉桃旁边一栽。
“你真是一直在吃啊……”他无意义地感叹,“这是第几顿了?”
“这不是正餐。”高杉桃挥手,意气风发,“只是我的小零食而已!”
解锁角色越多,她日常要摄入的粮食就越多,这也是坂本跟她都知道的。
所以坂本也没在这上头纠结,转而问:“那个传话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怎么能混在银时的先锋军里,同时还……
“啊,你说阿虎?”
高杉桃分给他一小块软乎乎的年糕饼,“吃。你是不是奇怪,晋助那种超固执、超警惕、超目中无人的类型,怎么会对一个新来的那么信任?”
“而且他确实很可疑。”坂本辰马强调。
“可能是这样吧。”
两人坐在上风口,夜幕降临得悄无声息,落在底下的溪水里,浸泡成一条柔软的深蓝带子。
夜风从面上卷过,留下一层层不规则的褶皱。
“之前晋助刚准备组建鬼兵队的时候,愿意加入的人其实没有很多。”她说。
坂本不作声地听着。
“因为你也知道,鬼兵队要突袭、要奇袭,常常轻装上阵冲锋在前,执行突击或者夜间潜伏的任务,非常危险。”
坂本点头。
正因如此,虽然那位大少爷难搞又恶劣,他依然打从心里佩服这个人。
高杉桃看懂他的神情,忍不住嘿嘿笑了一下:“然后呢,有一个叫作井上龙之助的人,第一个站出来,说要加入他的鬼兵队,做最优秀的奇兵。”
“后来牺牲了。”
“井上……”
坂本沉思:“我明白了!”
高杉桃欣慰脸。
“他一定是这个井上虎的……”坂本自信露齿笑,“老师吧!!”
“就像高杉银时假发他们为了完成你们老师布置的课题,在战场上拼杀一样,他也一定是想要为他的老师报仇……”
高杉桃的拳头砰一声砸在他头顶。
“当然不是!都姓井上了那当然是兄弟啊兄弟!你脑回路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坂本辰马计较。
此人纯粹就是个缺心眼!跟他计较只会让自己也变成笨蛋啊!同人文的女主角,怎么可以是笨蛋呢!
“哦哦,所以是因为爱屋及乌?”
“……君日本语本当苦手。”
“啊哈哈哈,你说话好奇怪啊!”
桂在另一边坐下:“‘绝不怀疑自己的战友’,这可能就是他的信条吧?”
“也是我们的信条。”坂本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坚定,湛蓝的颜色比深夜里映着月色的溪水更泠泠动人……
桂的拳头砰一声砸在他头顶。
“装什么帅啊!睡觉!”
“明明是假发你先装帅的!呜——哇!好不讲道理、好不讲道理啊你们!”坂本冲着高杉桃流宽面条泪,“我要退出!我要退出你们这个暴力团体啊!”
高杉桃铁面无私,以手为刀在脖子上比划两下:“入会费不退,坂本君,你只能净身出户了。”
“哇咔咔。”桂露出邪恶面孔,说话腔调神似自带韵律的黑人rapper,“坂→本↓君↑,你就放心叫吧,叫破喉咙我们也不会还钱的~!”
“强盗,完全是强盗啊!!”
总之,人是一种需要休息的生物。
桂和坂本手底下带的两支殿后军队各出五十人巡逻,将这一片驻扎地围得不说水泄不通,至少也算严密。
大军于是纷纷熄了火,只留了几盏小灯。
前军的将领帐篷里,银时把几块薄布罩在头上。
“烦死了,真不想跟你这家伙一起睡觉。”
“你以为我就想?”高杉拧着眉毛,“洗脚没。”
“洗了啊!虽然很想恶心你但我也不是那种会不洗脚睡觉的中年男人!!”
虽说很想摆脱这狗眼看人低的大少爷,回后军去找阿桃假发他们,但军纪毕竟是军纪。
银时大呼三声老天爷害我,还是顺利在高杉之后陷入了梦乡。
但不多时,小灯却骤然亮成一片,眼帘里沉静的黑被炮火声轰走。不详的征兆总是最准,军士们一个一个挣扎着醒来。
尖锐的呐喊从远处传来:
“敌袭、敌袭——”
“是天人,天人来袭啊啊啊啊啊——!!!”
*
辽阔无际的宇宙,一艘精巧华丽的飞船漂浮在真空中。
“总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如何尽快将事态平息……”
“那群攘夷小子,实在是令人厌烦!”
“主君都计划着投降了,还像被嚼到没味道的口香糖一样黏人,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小惩大诫,如果还是无法驯服……”
一番争执之后,几人将目光投向最高处,阴影之下的存在。
语气恭敬:“您认为呢?大人?”
“唔。”
阴影里,一道身影笔挺地站立着。
虽然是人的形态,但身姿笔直,远远超过了正常水平。
看久了,甚至会有一种‘这家伙压根不是真人吧’,的诡异感觉。
“大家看着办就好了。”
声线温厚,却一丝情感都无:“我相信诸位的能力。”
又是一番恭维后,厅内所有人都离开了。
飞船的大厅,顿时一片沉寂。
“嗒、嗒、嗒”
迎着窗外或蓝紫、或粉橙的多彩星辉,身影慢慢走出阴影。
灰色微白的长发,被光晕染出变幻莫测的色泽。仔细一看,他似乎是有着立体的形态,可地上却找不到与之相对的影子。
“怎么办?‘吉田松阳’……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挑起一缕长发,缠绕在自己的指尖,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你寄予厚望的学生,尚且寸功未建,就要这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吗?”
“不如让我来帮他们一把好了。”
“这样的话,你也会乖乖地、彻底地消失的,对吗?”
“哼哼,呵呵哈哈哈……真是期待啊,那一天的到来……!!”
第22章 战争 “胆敢在我面前群聚,咬杀你们—……
“你和小太郎这边怎么样?能行的话我得往后面去找辰马他们了!”
“你怎么样?——还好, 我和假发能顶住。”银时眉毛一下皱起来,“你背上怎么了?”
高杉桃已经转身要走,闻言笑了一声:“被撞了一下。我走了!!——橡胶橡胶!!!”
银时没来得及叫住她, 少女的身影已经飞快消失在无数喊杀声中。
……用的是【橡胶橡胶人猿泰山】吧,果然像猴子。
原本凝起来的那口气又一下散了。人人都在舍生忘死地奋战, 总不能突然叫她停下来上药吧?
这家伙不擅长带队——实在也是别人跟不上她的速度和战力,所以在前后之间做个策应最合适。
做策应,哪边需要就要立刻赶过去……哪怕她速度、耐力都是超乎常人的强, 也是很吃力、很辛苦的了。
银时咬牙, 心说今天要是不能让所有人全须全尾的回去,明年一整年,他都不看jump了!!
……《亲热天堂》也不看了!!
这可是相当认真的誓言!夜间生活趣味直降80%!他简直是个舍己为人的超级英雄了吧!
战况变化飞快,为了前后平衡,高杉桃和桂调到前军和银时一起,高杉则带着他的鬼兵队往后方支援坂本去了。
据侦察兵传回来的情报, 敌人主要从前方过来, 后方以游击小队为主。
也确实没有错,前来突袭的人大致分成两块, 前面军团气势汹汹, 好在银时带着先锋军跟一把尖刀扎进对方队形里,加上桂稳重的调度,支撑起来并不困难。
后军反而更吃力些,鬼兵队长于突袭,装备配得相当好,但这群人的装备也不差……
“不如说好过头了!”高杉晋助懊恼地往额头上一抹,全是掺了汗水的灰、泥,“她呢?!”
坂本也不笑他关键时刻摆不起大少爷架子, 语速飞快,声音难得的沉静:“还在路上,她从前面过来不会很快,要有心理准备。”
一句废话没有,也不带笑——如果是高杉晋助还算正常,但这么做的人是坂本辰马。
就足以知道眼下情况是多么紧迫了。
坂本手指攥紧手里炮筒,又轰出去一发,随后将铁制炮筒丢开。
高杉也不惊讶,随口问他:“又报废了?”
坂本苦笑:“打起来真是要命啊。”
今天的遭遇战比以前更迅猛,不知道是之前遇到的敌人都太弱还是今天的人太强——按高杉的想法,绝对不是他们自身的问题。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坂本加入以后整个攘夷军的装备鸟枪换炮,但报废率一直很低。
今天却一次性打废了一整车目前最先进的高精尖火箭筒。
不管是敌人的人数变多、还是装备变好,对他们来讲都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想到这里,高杉晋助再一次忍不住怒问:“高、杉、桃,人呢——!!”
*
高杉桃当然还在赶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所拥有的角色里至今没有以速度著称的技能,即便是【须佐能乎】的一级技能【万花筒写轮眼】,也受限于她只掌握了【宇智波斑】,而不能像佐助那样通过交换自己和远处物品位置的方式瞬移……嗯?怎么听上去很像那个死亡外科医生啊?
决定了!要是到下次开启新角色的时候还记得,一定要先选特拉法尔加·罗!!
从前军到后军要跨大半个山头,她跑得脚底冒烟,间或用【橡胶橡胶】当藤蔓在林子里荡来荡去。
托了【云雀恭弥】和【路飞】体格双加持的福,她全程几乎没沾地面,灵巧地在树梢上蹦来蹦去,总算及时赶到了后军交火的地方。
啊,好像该落地了。
蹲在树梢的少女一个腾空,直接瞄准蹲在大炮后方的幕府士兵,一个弹射跃下!直接降落在士兵肩头!
两条腿长而有力,夹住炮兵脖子在半空一旋,落地时人就已经没气。
“她怎么落到敌人堆里去了啊!?”高杉的怒吼至少有一半是习以为常的无奈,“退远点……所有人后撤!!”
至于为什么要退远点,高杉根本无需解释,他身边一群鬼兵队队员早就乖乖退出三米开外。
坂本看了,也让自己带的武士们有样学样。
“橡胶橡胶——”高杉桃两臂横平,骤然弹长,虚虚一看至少有十五米。
…………于是这头的战友们又往后退开一些。
她压根没在意,确认自己大致框住了目之所及所有敌军,立刻小腹发力,原地一扭:“大风车!!”
一众幕府士兵,夹带不少奇形怪状的天人,就这么被她一通横扫飞上天,再重重摔下来,失去了战斗能力。
“怎么说呢……嗯……看上去像是那种,‘稀里哗啦’的强啊!!”坂本忍不住评价,“不是银时那种‘皮卡皮卡’的强,也不是高杉氏你这种‘嘎吱嘎吱’的强……”
“那家伙一直就是这样。”高杉少见地没吐槽他,不再看向那头,脑海里却忍不住想象。
如果从空中往下看,那可能的确是个风车的形状吧?
……莫名其妙的想象力。
他没察觉自己笑了一下,只觉得高杉桃及时赶过来,确实让后军的压力小了不少。
不只是因为她一落地就歼灭几百人,更因为她的存在本身。
强大自不必说,她的目光也让人无端感觉到放松。有时高杉心情不好会讽刺她‘草菅人命’,但大多数时候他只觉得高杉桃是个白痴。
一个不主动担起生命重量,自然也就不觉得沉痛的白痴。
尽管这大概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壳。
她不懂吗?生命的重量、宝贵、独一无二……当然不可能。但有时高杉晋助想,也许就是因为太懂了,才不愿意像他们这样痛苦地直面吧?
有时候能隐约看到她盯着同伴的尸体发愣,但很快又要收拾心情行军,或者偷袭。为了保持精神正常,学会保护自己也很正常吧?
有人用酒精、有人用烟草、有人用奇怪的xp、有人用装傻……很公平。
这种程度的装傻对他们来说刚刚好——对一支胜多于败的队伍来说,只要被她注视着,高杉晋助就能肆无忌惮地带着鬼兵队冲锋。
他可以是无所畏惧的。
即便回头看去,尸体堆得不分敌我,也有高杉桃镇定的目光挡在眼前。
“跟上了,大嗓门。”
“请叫我‘桂滨之龙’好吗!高杉氏!”坂本相当不满,但步履如飞。
两支队伍紧紧跟着高杉桃清缴敌军的速度,一路势如猛虎,横扫千军。
按说打仗讲究一鼓作气,也讲究张弛有度,但考虑到他们后军本来面对的就是小股兵力,也不算什么特别失误。
高杉心里盘算,已经跟银时假发他们分开,那就最好能尽快解决,避免两边脱节。
早点把这群苍蝇灭了,快速跟前军会合、共同作战,能拿到更大的优势。
高杉桃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只是习惯速战速决。【路飞】今天使用时限已经到了,否则就要原地变成负重被高杉晋助一通臭骂,干脆换号上了【云雀恭弥】。
“胆敢在我面前群聚,咬杀你们——!!”
清扫的速度虽然不如【路飞】,但强度不减,而且消耗少了很多。
她今天穿一身潜伏用黑衣,远远一看跟什么黑旋风一样扫了过去,途经之处片叶不生。
坂本想了想,瞪着眼睛问旁边另一位主将:“这款台词以前出来过吗?”
“……”高杉轻轻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但嘴上还是说,“当然。你还是来的时间太短。”
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坂本一听跟打了鸡血一样,握拳呐喊:“果然!阿桃的潜力是无穷的!只要有她和我们一起,彻底击退天人也不是完全——”
说到一半,看向高杉,把大少爷看得浑身不舒服:“你干什么?”
“就是觉得,高杉氏你嘴上嫌弃她,其实很唔噗……!”
肚子先挨了一拳,高杉接着又一拳一拳揍在他身上,脸上挂着一层薄薄假笑:“其实很唔噗?唔噗是什么意思呢?嗯,见钱眼开的大嗓门?”
鬼兵队的副手一边注意着高杉桃的动向,一边不忘关注两个不靠谱的主将。
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想,果然自家高杉先生还是跟坂田先生最有默契……
就连揍坂本先生时候的说辞,都一模一样呢!!
局势不算很差,高杉甚至都还有余力开玩笑,更不用说高杉桃。这人打完一圈回来,甚至秀了下胳膊上小块但结实的肌肉:“怎么样?要不要我表演一个【八坂之勾玉】?”
高杉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不要用马戏团狗狗表演一样的语气提起那种招式啊!”
高杉桃很有点失望:“那可不一样!我这至少是狮子跳火圈的水准。”
高杉晋助面无表情:“不知道你想说什么。……而且反对动物表演。”
坂本一个拇指比过来:“果然,还得是阿桃你才能让高杉氏失去形象地吐槽!”
“话说,为什么叫他高杉氏呢?”
“因为高杉氏不让我叫他晋助……”
高杉桃恍然,然后抿着嘴不说话了。
高杉晋助:“……”
他感觉右脸都在发烫。
不用想都知道,高杉桃那白痴肯定又用一副不赞同的表情看着他。
也不想想,他的名字是人人都能叫的吗?就连她们几个,也都是看在同样出身松下村塾的份上……
手上杀敌动作不停,他默了一会儿,淡淡说:“一个名字而已。”
坂本假哭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女人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一个劲儿煽动:“耶!这就是你可以叫他晋助的意思啦!”
“哦哦!晋助!晋助!晋助!”
“闭嘴!该死的大嗓门!”
但渐渐的,日头西沉,面前的敌人却毫无减少的势头。
“反而越来越多了?”高杉桃仗着自己叠了大量【云雀恭弥】和少量【路飞】以及极少量【宇智波斑】那永恒万花筒写轮眼的视力,跳上树顶简单观察了一会儿,又跳下来汇报,“而且只在大量天人里发现了少量幕府士兵。”
鬼兵队副手:“……?”
这是什么言论?不要把幕府士兵说得像洒在松饼上的糖粉一样好吗!!
他顶头上司跟隔壁卷发墨镜男却接受良好:“天人很多?大概是多少?”
“唔……少说有五百人。”说完又活动一下筋骨,再次往最前线去了。
五百?
坂本尚且没觉得有什么,但原本还算轻松的高杉晋助骤然警惕起来。
他绝不是个轻视对手的人,所有战术都基于自己先前得到情报制定。眼下情报有变——五百天人,基本能当做一千个幕府士兵来看待。
嘴上没说什么,但实际指挥中,高杉已经开始悄悄将阵型往回撤。
原本还想提点坂本两句,没想到这人虽然大大咧咧露出笨蛋表情,跟他却有相同见解。整个前军两千来人,逐渐围成一团,紧密地抵御着越来越多的天人。
越打越疲,人类不管是体格还是精力,都很难与精心武装过的天人士兵抗衡。要是等到太阳真的下山就糟透了……!
高杉不再犹豫:“传令下去,全军收缩,往前军方向撤退!”
令行禁止,攘夷军动得很快,也没有受到多少阻拦。高杉也好坂本也罢,都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心里的猜疑也许并不会成真的时候,急报又来。
刚刚回最前线观察情况的高杉桃远远飞奔过来——她自己的速度要比骑兵快得多。高杉晋助只看她眼睛都知道大事不好,果然就听见她急促说:“小型飞船空降,至少三千个天人追兵……”
坂本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保持好阵型,马上就到会合地了。”
他的手指扣着怀里的火箭炮,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青色。
高杉咬紧牙关,同样点头。
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保持头脑冷静,才有机会拼出一条生路。
一开始他们以为前军会是主战场,将近两万人的兵马都堆在前面,后军一共只带了两三千人做机动。
如此看来,幕府布置的兵力和他们侦查到的结果正相反,将大量战力引诱去前军,使后军薄弱,才是真正的策略。
而这之中起到最大作用的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高杉强迫自己睁开眼。
去看吧,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凄厉的呐喊、那些流不尽的鲜血……
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人就算能靠毅力坚持,马却不行,赶路中途停下来暂歇吃草,坂本拎了一个人过来,毫不留情往高杉晋助面前一摔。
侦查军的小队长井上虎,依然仰着那张娃娃脸看向自己的主将。
“……为什么。” 高杉声音发沉发涩,“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井上虎露出荒诞表情,“我哥哥死在你的队伍里,你问我为什么?”
“那是……”那是每个士兵都应该有的觉悟!
这种话,高杉说不出口。
即便从军时间已经不短,但让他说出‘牺牲是应该的’这种话,高杉说不出口。
他并不想在这里纠缠,高杉晋助的理智堪称当下攘夷军内之最,立刻就命令副手挥旗示意全军收缩,预备撤退。
眼下前军后军已经会合,但他并不恋战,往日疯狂进攻的豪赌作风消失不见。
“高杉氏头脑还是很清醒呀。”坂本靠在高杉桃身上懒洋洋说。
他忙了一路,几乎脱力,高杉桃也没甩开他:“该出手的时候那家伙是一定不会掉链子的。”
这是她作为同窗、作为对手,也作为战友,对高杉晋助的信任。
但显然,并不是人人都能像她们俩这样信任高杉晋助。
“因为敌人源源不断,超乎意料,所以在损失过大之前立刻回撤……?”
井上虎一下收起了脸上的所有神情。
他早知道了,高杉先生的神机妙算——不管是战前制定料敌于先的计策,还是现在这样,毫不留情地抛弃之前牺牲的同伴、无视他们用生命奠定的战机,只为了达成自己心里最优的结局。
也许一场战争就是需要这样的将领。
他记得哥哥说过,只有高杉先生这样的人,才能终结被天人统治的乱世、才能推翻腐朽不堪的幕府……
但他讨厌战争。
哥哥崇拜的、尊敬的、甘愿为此付出生命的……
“喂,我不管你之前在想什么,现在先撤退。”高杉按着胀痛的太阳穴,语速飞快,“天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卧底。”
这重要吗?
死里逃生、荣誉加身、拯救国家的英雄之举,又有谁会替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又有谁会一心盼望他平安,盼望他归去?
“我不在乎。”
井上虎只是笑,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放肆:“其他人算什么?性命、胜利、大义——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只要你还我哥哥的命来。”
他看人的时候,两眼幽深,仿佛什么都没装、什么都没看在眼里,神情寡淡至极,几乎不像一个活着的人。
无数细节纠集成一股强烈的违和感,高杉桃心头重重一跳:“等等……!!!”
坂本的炮筒随着她的声音砸过去,可惜阻拦不及。
另一把短刀精确地从布甲边缘插进去,在脆弱而滚烫的脖颈狠狠一划。
血花四溅。
侦察兵的小队长、鬼兵队一期兵士的弟弟,井上虎,
在高杉晋助面前,拔刀自刎了。
第23章 【进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丁点橘红残光, 青黑色山脉线像一张巨口,将太阳吞进去大半。
“……不出意外的话,两个小时天就会黑透。”高杉灌了一口水, 只觉得不管怎么喝都还是口渴,“在那之前必须下山。”
野外是没多少灯火的, 只要太阳下山,立刻陷入盲人摸象的境地,那时候就完蛋了。
高杉桃蹲在地上调整呼吸, 隔一会儿看一眼旁边的大少爷。
大概从战争开始第二年她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根本不参与战术安排,也不主动指挥,排兵布阵一贯交给晋助或小太郎。虽说他们偶有抱怨,说她明明能分担为什么不做,但慢慢也就习惯了,不再找她索要那些能随时让成百上千人送命的所谓计策、谋略。
顺便打开面板看一下, 【宇智波斑】一直留着不敢用, 还剩两次机会;【云雀恭弥】和【路飞】的熟练度都刷了小一千上去,连带解锁角色的进度一起增长。
这是人命堆出来的, 血淋淋的进步。
她喉咙飞快哽了一下, 眼睛有一瞬被蓝色的光屏点亮,但很快又闭上眼,把那点发颤的光亮按下去。
这短暂围出来的“战术指挥中心”更显得沉默。
坂本站她旁边,忍不住顺手揉搓她一头白毛。沾了灰土血迹,手感不如以往,但还是蓬松漂亮。
一边揉一边环顾四周,蔚蓝的双眸和一双鹦鹉绿的狭长眼睛对上。
大少爷看上去没受什么影响,也是, 两三年的仗打下来,死在他面前的战友不可胜数,当面指责他战术的应该也不算少。
他可能早就习惯了吧。
坂本看他,高杉也在看着坂本。
……这家伙不算是个很强大的战力,但很聪明,手底下的武士存活率都很高。当然,比起鬼兵队,就连银时的先遣军存活率都能算高了。
不想了。
又看一眼他正在揉搓的毛茸茸白脑袋。啊啊,像那个,人紧张的时候不是会揉捏手里软绵绵的东西或者看别人揉捏来解压吗?大概就是那个。
视线再次与坂本会合时,高杉轻轻一挑眉。
两人刚刚并肩作战半天,虽然关系绝对不算好,但倏忽之间像是什么被打通,竟然能毫无阻碍理解对方的意思。
——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无论如何都能平安离开。
目光一触而分,这种想法不好,说不上哪里不好,总之不好。
所以不能再去想了。
高杉清清嗓子,作用甚微,听上去依然哑得像抽了二十年烟:“我和会计留下。”
会计是说坂本辰马。
他直接下令:“你去前面,告诉他们现在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情况呢?高杉一时出神,很快又强迫自己回神:“有卧底谎报军情,引导我们错误布阵,意图——”
意图,意图……
坂本在旁边站着都能听见他动脑子的声音:“意图,强留后军?”
高杉没理他,心里却也这样想。
前军后军现在已经被他们拖出一段不远的距离,即便全速追赶也要至少一个小时。前后分开,兵力分散再逐个击破,也算是不错的策略。
但还是有点违和,说不上来的奇怪,为什么要谎报?就算他们兵力布置反了,那么后军弱势前军也该占优,总有一边是他们占据了优势吧?人又不是死的,难道不会反击?
还是说有什么是、只需要暂时拖住就足够的事……?就算暴露天人安插的卧底,也不惜要把他们留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来的是天人?天人对他们这些攘夷军的名人——虽然说来恶心,但一直算得上高抬贵手。毕竟以后还要在这儿做生意,总不好给国民留下残暴嗜杀的印象。
杀人的事大多时候都是幕府在做,偏偏幕府又不可能在单兵作战时赢过他们这几个主将……所以今天是为什么?
是天人,但可以用来杀人?而且,有足够的武力,能够杀得了他们这群活跃多年、实力匹敌绝大部分天人的攘夷将领?
“海贼?”高杉桃突然说。
坂本:“火影?”
高杉:“死神。……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对暗号!”
高杉桃挨了他一拳,泪汪汪地说:“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这个词了啊!感觉口腔肌肉被占领了一样,莫名其妙就说出来了!”
坂本到底见多识广,顺着往下说:“要说海贼的话,既然不是在讨论《jump》,那现在最出名的肯定是宇宙海贼团——‘春雨’,也是臭名昭著的雇佣兵,天人的白手套……”
我靠。
他一下卡壳,跟两个高杉对视的目光里充满了意料之外的呆滞。
“不、不是吧?!”
三人的和音充满一种搞笑漫画般的堂皇。
“——‘春雨’?!!”
*
银时再次杀回桂跟前的时候,手里才擦干净的刀又一次看不出原貌了。
“没办法。”他深深呼吸着,但不管多少次都只能吸入被血腥气和火炮浸染的战场味道,“我冲不出去。”
桂也不问他为什么,直接说:“那就要做好一直无法联系上他们的准备。”
两人很自然地背靠背站在一起。
不靠着也没办法,幕府的士兵太多——他们这头倒不像后面来了那么多天人,但情况依然说不上好。
论个人战力,银时也好桂也好,都算是这块区域的佼佼者。但区区两个人,在成千上万的兵力面前实在不够看。
幕府的人大约也知道自己并不能立刻歼灭这支前军,慢悠悠地将粮草运送过来,一副弄不死你也要耗死你的姿态。
就这么交锋两次,桂决定了:“这样不行。无论如何得带人冲出去,至少要知道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两边实际距离并不远,但他们俩却一直无法得知后军的消息,很难不认为这就是敌人的目的。
分割战场?拉开局部的多胜少?
“如果都是这群幕府士兵的话反而无所谓了。”银时的声音远远飘过来,“就怕是天人!”
其实天人一个两个三四个,放在他们跟前也是不用畏惧的,更何况还有阿桃在。
但幕府这样竭力拖住他们脚步的做法,实在让人生疑,甚至要担心他们是不是有了足以剿灭‘希望之星’高杉桃的办法。
剿灭她……杀死她?
上战场时当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但一想到这样近在眼前的、永久的别离,桂握刀的手指居然有些颤抖。
声音却依然平稳:“你去吧。带着人手去,别管这边,告诉他们现在的情况,最好能一起回来。”
“那你呢?”
“我暂时还死不了。”
银时抿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桂小太郎,别名逃跑小太郎,当然是因为他很懂得保存自己。
“我能相信你吧,假发。”银时说,“相信你能够活着等我们回来。”
桂不客气地冷笑:“你们也最好都能给我活着回来。”
他带走一队人马,留守的兵力就更少了,但桂对此只字不提。
银时同样只字不提,快马加鞭赶出去,心想假发你最好给我撑住了,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说话不客气这笔账。
等他带人奔到后军的位置,夕阳余辉都没了,说是摸黑前进也不为过。
身边五十个人剩二十个,银时没有余力想那消失的三十个人,闷头往渐渐能听见喊叫声的地方冲。
他来得巧,后军这边高杉晋助跟坂本辰马领头,已经跟天人大军打作一团。一直忌惮的宇宙海贼春雨迟迟没有出现,他们边打边退,眼看已经摸出一条路。
两边恰好在路上相遇,眼睛都是一亮,下一秒又同样厌烦地扭过头去,狠狠“切”了一声。
银时一上来先扔一堆杂粮饼和馒头:“还剩多少人?”
高杉晋助往嘴里一塞就开吃,别说他不顾形象,旁边高杉桃更是吃馒头如喝水一样狂咽:“一半。”
一半,那还好,银时麻木地做数学题,两千剩一半就是一千,一千个人顺着他刚刚杀进来的那条路往外跑应该是够的。
到时候再剩一半也还有五百……别想了。
他没法去想那些人里有多少是叫得出名字的,有多少是叫不出名字的,也无法去想这场仗打完回去清点人头的时候有多少熟悉的人再也没办法睁开眼叫他卷毛白夜叉。
如果为他们痛心,那么再之前死掉的战友呢?
那么更之前就牺牲的其他人呢?
一味的怀疑,只会让他看不清眼前的路。
银时自信他最大的天赋就是在这种时候都能保持冷静,于是马不停蹄催还没吃饱的后军开始跑路。
好在大劫之后必有大喜,这一段路跑得还算顺利,回过头一看已经见不到追兵影子。银时这才稍稍放缓脚步,叫人把带着的干粮拿出来继续投喂。
全是结实管饱的主食,除了饼就是馒头,区别只在形状。
“你小子是不是计划用这种玩意儿把我噎死。”高杉面无表情。
“我要真想弄死你干嘛多此一举来捞你?”银时翻白眼,“哎呀,又救了我们高杉姬一命,可惜这辈子也听不见一声谢谢咯~”
还去骚扰正在狂炫馒头的高杉桃:“他之前欠你那声姐姐叫了没啊?没有吧?高杉君,你这样不讲诚信以后会变成很让人不安的大人的!会眼睛被打黑条码登上新闻的!”
“根本不会。就算上新闻也绝对是你上。而且是因为偷盗草莓芭菲被捕这种丢人消息。”
高杉晋助冷冷一笑:“啊,说不定还会让你这种抖M爽到呢。”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不可以侮辱我的取向!”银时挺胸抬头,“老子是永不改变的抖S!”
坂本伸手捂住高杉桃的耳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不该让小狗听见这种话啊。
吃饱喝足立刻上路,几人无视了坂本“刚吃饱就运动会烂肠子”的哀嚎,翻身上马继续撤退。
跑着跑着,身后忽然传来零星惊呼。
紧接着就是熟悉的血浆迸发的味道。
那是一种奇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在早已习惯的浓郁的血腥气中,突然加入了更新鲜的焦糊味道……
高大的身影模糊在遥远的黑夜里,四个主将不约而同勒马回望,神情各不相同。
“火箭筒?”坂本先开口,“呜哇,好强大的杀伤力,射程也比我手里那批更远啊。”
来人手里的炮筒再次填充,红橙黄混杂的火光砰然射出,直击他们这群正在撤退的武士。
正如坂本辰马所说,射程很了不得。他们看不清那家伙的人影,但对方的攻击还是波及到了队尾。
“只有一个人。”高杉桃放下充作望远镜的两只手,“怎么说?打不打?”
“撤退要紧。”高杉认为,“不要恋战。”
银时撇嘴:“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再说我或者阿桃过去宰了他又不会花很久。”
坂本摇头,睁着他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平静说:“不对。”
他很少这样没有一边大笑一边说话,另外三个人一时居然有点被镇住,乖乖听他讲:“其他天人都被我们甩开了,这个人是怎么赶上来的?”
“要么是有超凡的速度,要么是有超凡的载具——也可以理解为科技。”他简单竖起两根指头,“不管是哪种,他都不会是简单的天人,更不可能是幕府来的。”
高杉晋助反应很快:“‘春雨’?!竟然真来了?”
银时左看右看:“什么?什么‘春雨’?要下雨了吗?”
但没人有空给他讲解。
因为一炮不中又是一炮,来人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军火储备,轰得天昏地暗,看不清前路。
“不行。”在对方的炮击已经伤到马匹时,高杉立刻判断,“他速度太快了,杀伤力也强,就算我们能跑剩下的人也跑不掉——必须有人去阻止。”
剩下的话大家心知肚明——有且最多只能有一个留下,因为上千人的残军还需要引领。打了败仗撤退要是还没有主将,多半能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那么,谁留下?
或者说,谁去送死?
一片异样的寂静。
高杉看银时、银时看坂本、坂本看阿桃。
几个人像是约好了一样,神情如出一辙,却都不开口。并不是等人毛遂自荐,而是在等其他人都离开了,由自己理所应当地殿后。
殿后、殿后。
送死、送死。
这也是一种光荣的死法,高杉晋助想,但他不愿意主动说出来,那样太像邀功——像是要成为一个英雄一样的人物。
他自认不算什么英雄,死就死了,死得其所轰轰烈烈是万中无一的大好事,但他并不想未来有无数人哭哭啼啼去他坟前哭悼。
银时那蠢货绝对也是这么想。高杉认为自己至少还是挺能读懂同窗的心理,至于坂本辰马,他也差不多,不过估计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开口……
“我留下。”高杉桃挥刀斩开袭来的肉块,细细的脖子后面是几乎凝成壳的血渍,“你们先走。”
“不行——谁准你在这里充英雄的!!”
这一刻,高杉只觉得后脖子往下的整片后背都在战栗。
高杉桃说出口的话他还能劝服吗?高杉桃决定的事他还能改变吗?以往三四年都没做到过的事,如今难道就能做到吗?
……如果做不到,难道真的要留下她一个人吗?!
正是这种无处插手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开口阻拦。
高杉桃衡量一下,觉得自己大概吵不赢少爷,于是懒得再动唇舌,握着刀回眸看过来。
身后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熠熠生辉的一双碧绿眼睛。
即便太阳已经落下、硝烟掩盖了光亮、尸体碎肢肉块阻隔了视野……
也能清楚望进去的,一双碧绿眼睛。
良久的沉默,又或许并没有很久,银时喉结一滚,咽下所有原本要说的劝阻的话:“知道了。”
“喂!——你答应什么啊!不许答应她!”
说不上是多少双眼睛看过来,有人愤怒有人担忧,但银时并不在乎。
他注视着唯独最明亮的那双绿眼睛:“你会回来的,对吧,自说自话的混蛋。”
高杉桃一点不介意他骂人,侧着脸点头,居然还有点骄傲:“那当然。”
高杉晋助简直要受不了这两个人了:“这是你一句保证就够的事情吗?难道我们会说‘好啊那就交给你了’然后扭头就跑吗?!别说的像聚餐结束决定要把剩菜打包给谁一样轻松啊!”
高杉桃听出他不想离开的意思,转身朝他走过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是不会遂你心愿的,就算你暴力威胁我也没法改变我的想法,否则一会儿见到假发……”又该怎么向他交代呢?
后边的话被终结在一个紧紧的拥抱里。
“——是在担心我吗?果然是在担心我吧!”高杉桃一把将大少爷揽进怀里,一个劲儿狂摸他脑袋,“晋助,你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猫咪大少爷……”
唔,这靓丽的紫色头发,看上去像是染得很厉害所以会硬邦邦的样子,实际摸上去手感超好的!
她觊觎多年,可惜高杉晋助总是怀揣着无处安放的警惕心,今天竟然是头一次摸到。
哇咔咔,管他的,再傲慢金贵不亲人的猫也是会被我抓起来狠狠揉的!
“你、你先放开,你成何体统……!”
“不放。”
“放开!谁准你摸我头的,这怪力女、狮子狗!”
“不放。”
坂本摸着下巴端详半天:“这种标准傲娇台词到底是从哪里抄来的?”
“你问作者。”银时板着脸,“为什么大少爷人设可以那么时髦?”
他沉思两秒,觉得自己这种遇事不决骂作者的行为还是不太道德,于是反问坂本:“你不打算试着阻止她?”
坂本耸肩:“她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吗?”
一语中的。
而且是很熟悉的一语。银时依然板着脸,他想这话好像他也对别人说过。
虽说坂本辰马跟高杉桃的相处时间,远不如村塾三人组那么长,更不像他们互相陪伴彼此度过最懵懂的青春,由此洞悉对方最细微的成长与变化。
但他好像生来就非常理解高杉桃的想法。
他别开眼:“知道就赶紧走吧。……那个被摸头摸得不亦乐乎的,再不走来不及了。”
他们三个是不能少的,毕竟作为主将要带领队伍。
再说……
留下来也只是添乱而已。
坂本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笑嘻嘻将银时往马背上一抛:“那就一切拜托你了,阿桃!!”
高杉桃已经背过身,只抬手挥了挥。
“真帅啊。”坂本感慨,又抬高声音,“回来的时候也要四肢完好哦!”
银时给他一脚:“什么鬼祝福啊!”
“诶?很实际啊!晋助你说呢?”
“两个白痴……”
坂本哈哈大笑。他平衡感奇佳,马技也娴熟,带着两个死对头飞快往先前士兵们逃离的方向奔去。
多说多错,越逗留越浪费时间。错过战机是不可饶恕的、牺牲惨重的、无法原谅的……
以一个人的牺牲换来主要战力的保存是值得的、划得来的、足够他们做这笔交易的……
坂本辰马最擅长抽离出来,用第三方的视角看待问题,不掺入多少情感,因此做决定果断干脆。
这一刻他照样能挥别殿后送死的同伴,快马加鞭回撤。
心中却踟蹰煎熬。
这样是正确的吗?将她独自留下来是应该的吗?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他的判断、他的取舍、他的选择……他现如今正在走的这条路。
真的,就是唯一最好的路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他会这么懊悔、这么痛苦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对银时和高杉晋助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只能做到当下的最好,以后的事……”
“就以后再说吧!”
*
有几只小蚂蚁逃掉了,慢腾腾走过来的宇宙海贼雇佣军却不大在意。
“啊~啊啊,就决定好了吗?”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步步靠近,他体格健壮到比例失调的地步,比高杉桃还要高两个头,足有两个她那么宽,脚步声却几乎没有。
看上去粗犷野蛮,实际时刻防备着这不容小觑的地球人突然暴起。
他神情戏谑,也自信自己有轻松迎战的资本:“看来是决定好了?作为对你英勇的褒奖,就让你知道即将送你上路的人的名字吧。”
有些怜悯,又有些自得,他抬抬下巴:“我是阿伏兔,夜兔族人。”
高杉桃想这名字有点耳熟,而且这人好像有点话多,因为阿伏兔马不停蹄又开始讲:“能够由我,一个夜兔族来杀死你,也不枉你做最后留下来送死的那个了。”
又否定自己的话:“也不对,不是最后一个。”
高杉桃握着刀,争取边聊边全力消化刚刚猛炫的十五个大馒头:“为什么?”
“因为,你是拦不住我的。”
话音未落,高大的夜兔族人已经扑了过来,伸手直接往高杉桃脖颈探去。
光看他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不难怀疑要是让他抓住,高杉桃的脖子就能被生生拧断。
快了、快了,已经碰上了——!!
指尖已经能感受到地球人类皮肤表面独有的,那种因为呼吸和血液流动带来的柔软热度,再往前一步,扼住她的喉咙……
嗯?她在看什么?在看即将送她下地狱的人?
不对,她并不恐惧,相反很冷静?她在判断在寻找在——
她在瞄准。
战斗种族的本能,和作为生物渴望生存下去的本能,同时在阿伏兔的脑海里尖叫起来。
不对劲、不对、不对劲!!
极其危险的东西、有什么足以让他丧命的东西——来了!!
少女只是抬起左手。
那只手虽然满是练剑生出来的茧子,但在阿伏兔看来依然苍白柔弱,并不算多么危险。
四指虚虚握着,唯独食指正对着他——阿伏兔的额心。
“【地爆——】,”她开口的瞬间,声音变得十分怪异,“【天星】。”
这绝不是能从一个不到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少女口中发出来的声音。
这也绝不是能从一个不到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少女手中打出来的攻击!!
黝黑的光团从她的指尖闪烁出现的瞬间就升至半空,强大的引力几乎让阿伏兔觉得自己头颅已经和身体分离——不,不只是他的头颅,更是周围无数的尸体、枯木、断剑……以及,无数的巨大的地表岩石!!
不行、绝对不能等死!!
虽然暂时没能看出她这一招究竟会成为什么形态的攻击,但阿伏兔几乎是拼尽一切战斗天赋、体格、死里逃生的疯狂欲望,主动用身体撞上那团黑光,才没有被四周的岩石和战场残余完全封印,逃出一截生路。
即便如此,也被轰掉了小半边身体,只保住了最要紧的头颅完整。
“好痛——好痛!!超他X痛啊!!该死啊!刚刚那是什么?!那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到底是从哪里、从哪里……”
那黑乎乎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明明都黑透了看上去居然还好像能发光一样啊?!那堆岩石球又是什么?完全反重力了吧?!
阿伏兔惊魂未定,连重伤的痛苦都没能传达到脑神经,先一步为这种级别的攻击出现感到骨颤肉惊。
僵硬地扭头看去,身后的战场废墟被坠落的黑光岩石球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直径少说有五十米——而那片土地上所有的盔甲、防护服、武士刀、和毫无价值的尸体……
全部灰飞烟灭了。
阿伏兔试图站起来,但总是因为两腿乏力而失败。
他感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涌动在血管中,让他无法冷静思考、无法立刻站起来反击、让他彻头彻尾地违背了夜兔族的本能。
他在恐惧。
春雨,臭名昭著的宇宙海贼团,不仅因他们的作恶多端闻名,更因他们对待生命的极致蔑视,常年被各大组织、政权视为破坏稳定的头号因素。
但即便是在这样一个跨星系的巨大犯罪组织里,阿伏兔也鲜少见到能随意使用【引力】形态武器的团体。
……她究竟是什么人?或者物种?她真的是地球人吗?资料没有出错?
资料……
他这时候想起来自己好像随身带着,虽然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打完一击就躺在地上不动弹了,但阿伏兔飞快从口袋里摸出了之前上头交给他的背景材料。
“坂田银时、高杉晋助、桂小太郎、坂本辰马……”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高杉桃!为什么都姓高杉?……不是姐弟啊?那是什么……”
前面逃命的已经听不见马蹄声,后面的追兵尚且不见影子。
浮尸遍野的战场正中,身后就是那一百条命都不够填的巨坑,阿伏兔在一片死寂之中缓慢站起来。
左半边身体失去小半,平衡力大减,他踉跄两步,面不改色摸了摸正在长出粉嫩肉芽的断口。
夜兔就是如此,但凡还有最后一口气,血脉和基因都会重新催促他们起身战斗。
“哎呀……”他半是叹气,“这下好了,本来想说本大爷也是个珍稀种族,该保命的时候应当要保命才是正道的啊……”
那资料被他随手撕得粉碎,紧接着,巨大的、残缺的人影摇摇晃晃朝尚未起身的高杉桃冲过来!
“可惜今天,我绝对不能放你活着离开这里——!!!”
高杉桃半躺在尸堆里。
之所以说躺,是因为使用过【宇智波斑】之后的脱力感飞快袭来,她立刻感觉到了熟悉的四肢发软和头脑晕眩。
之所以说半躺,是因为她一直在尽力想要将身体撑起来。
胳膊一开始连一点知觉都没有,换做旁人恐怕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急需高位截瘫,高杉桃却对此习以为常。
她尚且能感受到小腹核心的力量,于是开始在地上打滚,用旁边不知道谁的废刀或石砾在身上磨出血痕——以此找回痛觉。
仍有余力的夜兔族人站在眼前,而她几乎失去了所有有效的攻击手段,明晃晃的败局。
高杉桃却只觉得,这是她的机会。
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感觉到了!
死亡降临的预兆、镰刀的气味、一切将近的脚步声……正是这样的时候!!
唯独这样的时候!!
原本只是一丁点的痛,慢慢从四肢开始传递到全身,无数深浅不一的刀口划痕淤青,翻出来的黑红相间模糊血肉,高杉桃感到痛。
更感到兴奋。
她能动了。
果然还能更进一步!果然,她还能变得更强、更强!她的金手指,她在这个混乱抽象二次元世界立足的根本、她最最有效的保命符,说到底也不是那个使她的战力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系统——
而是她绝不愿意白白死去的决心。
高杉桃忽然一静。
非本意的,像是忽然被按了关机键的机器人,浑身毫无预兆地松垮下去。
却不是因为熟悉的过度劳累,而是——
而是——
【已达到解锁条件。】
【功能正在解锁中……loading……模块载入中……loading……正在为宿主[高杉桃]解锁。】
【已加载完毕,请尽情……享用……】
【进化。】
阿伏兔渐渐逼近,就隐约听见她在说话。
一个死到临头的地球女人,能说什么呢?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侧耳细听。
“……你说反了。”
桂专程托银时送过来的皮筋绑在头发上,像是装点在雪地里一段青葱绿意。
若非月色,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尸山血海里,雪发绿眸的少女紧紧盯着他。
蓄势待发的模样竟让人分不清究竟谁才是狩猎者、谁又是猎物。
雪地里油然生出更加难以忽视的绿,鲜明灿然,动人心魄。
“——是我,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就好像是什么生来拥有[死斗]天赋的野兽,又或者命中注定要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战斗狂人……
她的情绪只为胜负牵动、只被生与死一线之间的狂热刺激吸引。
来吧、来吧——
来吧!!!
第24章 工作 杀人也只是上班,工作就是狗屎………
【“等你回来, 到山下湖边第二颗树会合。”分开之前,银时再三跟她确认,“你知道的吧, 那个月牙一样的湖。”
他们行军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湖后面是一小片废弃的村庄, 因为太破败,连驻足的价值都没有。
不过作为地标很好认,即便是高杉桃也知道该往哪里走。
现在桂就带兵在那附近, 跟幕府武士对峙。
“一定要记住了。”高杉也强调, “不管逃到哪里打到哪里,半死不活用爬的也要给我爬到那里会合,懂?”
高杉桃大力点头:“请组织放心!”】
当时她是这样保证的。
“……根本无法放心啊。”高杉晋助心神不宁,“谁能对白痴放心啊?”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刚刚有本事把她留下啊?”
银时看他两手松开缰绳,于是露出标准的嘲讽脸:“总之你再不好好骑马我预计你在漫画下一格就会被甩飞出去。”
“哈?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高杉晋助冷笑, “再说, 让她去不是你一口答应的吗?怎么,又变成我的错了?堂堂白夜叉大人怎么没把人留下来啊?”
“你……!”
“别露出那种表情, 我也很想揍你!”
坂本两边胳膊各挨了一拳, 依然一脸安详地骑在马上。
三人三匹马,他主动被夹在最中间,就是为了阻止这两个人在路上打起来。
……虽说不算太成功。坂本望天,但是他也太有先见之明了,啊哈哈。
且不说高杉氏和金时君天然合不来,凑一起就像硝酸甘油遇上浓硫酸——坂本认为这是一个富有知识的比喻——光是为了担心阿桃,估计就能把平生最刻薄的言语用在彼此身上。
同时他们都很清楚对方不是那个应该被责备的对象。
坂本近乎冷漠地这样想着。正因为太明白这一点,他才根本不出声劝架。
这时候, 除非阿桃突然学会二档三档四档五档,把那个空降下来的海贼一拳KO然后赶上来,恐怕才能让他们俩消停了。
可惜现实总是背道而驰。
越走越远,再如何回头望去,他们也已经完全看不见身后高杉桃的影子。
按理说这两人打架应该有天崩地裂的架势,那样他们即便不放心,但知道战斗还在继续,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像现在这样,既没有武器撞击的声音,也没有战斗的余波,什么都传递不过来,对她的处境完全未知,叫人更加惶恐。
那两人打了一会儿,嘟囔着“才不要给其他人做坏榜样”之类的话停了下来。
三匹马总算能安安生生走一段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坂本感觉马都舒了一口气。
半晌,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轻得顷刻就被夜色吞没:
“只要她平安无事,我……”
后续是什么呢?坂本支起耳朵想再听,那人却闭嘴了。
没有人追问,没有人有心情追问——谁都不想再给自己剩下的战友添加负担了。
在这一瞬间,他感到一种异样的、和那两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幻觉。
阿桃被留下来,他们三人的心情反而被这样的困境高度统一,担忧与关怀不言自明。
比任何时候,都更让坂本体味到战友两个字的意义。
失败吗……
他忍不住想,究竟,什么是失败呢?失败总是不好的,要产生大量牺牲的,会削弱己方力量的。
那为什么,这一刻的失败还能叫他觉得比以往的胜利都更、更重要呢?
什么,又才是属于这场人类与天人战争的,真正胜利呢?
*
——她为什么又站起来了?
迟来的、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让阿伏兔的思考都变得阻塞了。
刚刚一鼓作气的勇猛劲儿一过,半边身体被撕裂的剧痛总算浮上来,痛得简直无法思考。
他盯着不远处的人影——对比起他本人堪称无比瘦弱——脑子里慢慢冒出一个问题。
他也就这么问出来了:“喂……你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他们打了好几轮了,很多次阿伏兔已经能看出她到了强弩之末,用尽了全力以至于整个人几乎软倒。
但又用身边不知道哪个死人的武士刀把自己划出满身血痕,然后再站起来。
阿伏兔其实多少有点费解。
他已经很多次向这白痴一样的地球少女表示,自己完全可以不杀她,留她一条命,甚至也可以不去追她身后那群弱得一脚就能踩死的生物——
只要她跟自己回‘春雨’。
非常完美的条件,没有人会死,她成为了梦寐以求的英雄角色,以一己之力拯救地球,至少在这一瞬间。
但高杉桃一个字都不带听的。
她握紧拳头,上来就是阿伏兔都快习惯的那招,大喊着【橡胶橡胶——】什么的,紧接着拳脚就过来了。
一个地球人体格,力竭多次浑身刀伤、一个战斗民族出身,被撕裂半边身体还在缓慢长好,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谁更占优。
可能谁都不占优。
又一次被冲击力弹飞,阿伏兔都懒得爬起来了,反正那个战斗白痴也累得半死。他又不蠢,当然能看出这之前她已经被阵地战狠狠消耗过了。战场上的体力和精神折磨可不是开玩笑的,原本出手时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回去交差,没想到踢到一块意料之外的铁板。
况且她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礼节,估计是把这次打斗当成决斗之类的荣誉战了——竟然不会主动攻击还没站起来的对手。
简直搞笑!
……靠,因为忍不住笑,肺叶里的血块涌上来给他呛了个半死。
阿伏兔咳了半天,把嘴角的血擦干净,又闭上眼睛。
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那家伙对战斗的狂热,阿伏兔想,他虽然是夜兔种族,天生的战斗民族,但一直自诩文明人士的他对此并没有多少认同。
唯独这种时候。
赤手空拳,你死我活,不用背负任何大义,只是为了从面前这个人手里活下去……
说到底他本来也没想弄死那个地球人啊!!
阿伏兔得说,这人是个不错的对手。在地球人里也是很少见的,能力与信念并存的化身。战斗种族的天赋让阿伏兔先天看不上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蠢货,而因为杀戮忘却一切的绞肉机,他也同样不屑。
“……要不是你非得跟我分出生死,或许可以下了班一起喝个酒什么的。”他躺在地上喃喃。
杀人也只是上班,工作就是狗屎……
鼻尖传来奇妙的味道。
阿伏兔立刻意识到不好,这场架打得太随便,他竟然接连犯了大忌——走神、走神、还是走神!
他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肩头已经长出明显的粉色血肉。这味道究竟是什么?很怪,穿透了所有的血腥气和硝烟味,刺鼻地扎到他面前。
“……塑料?”有点像是这个味道,但普通塑料的味道怎么会这么浓,“炸弹?”
很小的一声,空气被抽动的声音。
嗖!
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球少女,挂着她那身破破烂烂的纯黑作战服,闪现到了阿伏兔眼前!!
怎么可——她刚刚离自己绝对有一百多米!
一百多米的距离她移动时间只有一眨眼连一秒都没有难道又是她那招带黑光的技能特效不对阿伏兔你要沉着下来刚刚她手里没有特效……
所有纷乱的思维,都终结在一拳下。
“橡胶橡胶——JET·手/枪!!”
什么嘛还是手/枪……看我用□□强度硬接!
这样想着,夜兔男子被一拳击飞出去。
强大的冲击力令他落地后又往外摩擦出去几十米,一路火花带闪电,烟尘滚滚来。
高杉桃浑身皮肤发红滚烫,冒着灼热蒸汽,整个状态就是在血管里装上了瓦特蒸汽机。
脑子里系统滋儿哇地尖叫着什么【宿主并非真正的恶○果实持有者、体质并非真正的橡胶不能盲目进化】之类的话,但她还是一步一步朝阿伏兔走去。
她脑子倒还能转,只是不想去在乎系统给她用红色黑体加粗初号字体标的【注意】【警告】【终极警告】,因为她要赢。
倒地的无数次,她都在问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站起来?还是就这样顺势躺下装死算了,反正这家伙这么眼熟多半是剧情线里的人物,跟他混也不差——她只需要成为最强不是吗?反派的最强也算是最强吧!
但身体就像有自己的意识,或者说有一部分意识战胜了装死认输的想法,即使只是一点点。
她要赢过这个人。
她要阻拦他去追自己的同伴——敌人的承诺怎么会可靠呢?况且她也不打算用自己的自由换取同伴的性命。
她又不是打不过。
高杉桃不知道自己已经满面鲜血,其中大部分来自阿伏兔倾情提供。她用手背抹去眼皮上的,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一样的味道。
天人的血和她的血,所有人的血,都是一样的味道。
她们会死,他也一样会死。
什么样的敌人才是最安全的?
当然是死掉的敌人。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一切都是模糊的、流动的,万事万物近在眼前,只要她愿意伸手,就能够变成任何她想要的样子。
她想要变成一个,能够赢下面前这家伙的样子。
于是血管开始压缩,噗嗤噗嗤的白汽从毛孔逸散,雪白的发丝完全湿透,露出她锋锐的五官。
露出她冷而艳丽的绿眼睛。
高杉桃来不及查看系统界面,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的角色又进化到了什么程度——她都能用二档了,虽然是盗版,但肯定有很大进步吧!!
依然是模糊的、变幻莫测的,她想自己这时候应该飞快赶到那家伙面前,趁他还没有完全恢复——
于是她就瞬移到了阿伏兔面前。
她想抓住时机先攻,橡胶的反弹力与蒸汽的冲击波合力,即刻就把想要正面强接的阿伏兔揍飞了出去。
如指臂使。
愿天堂没有铁块。
高杉桃感觉自己的魂灵浮到了半空,俯视着这具千锤百炼,也千疮百孔的身体。
瘦长、精壮,白发湿漉漉贴在后背上,作战服上开的口子全被血浆糊透。
她看见自己眼睛里灼热的渴望,对生的渴望,对赢的渴望。
于是她说,要赢。
身体便顶着千般磨练万般伤痛,冲了上去。
【检测到宿主正在透支当前世界载体生命力——】
【任务进度监测……时间线监测……世界走向监测……】
【判定:强制禁止。】
眼前蓝光一闪,高杉桃软倒下去。
超能力被抽离的感觉好神奇,她的意识依然如此漂浮,疼痛与恐惧被剥离到那具破破烂烂的□□上,像看荒诞喜剧一样直乐。
【判定宿主无法完成任务】
【回收当前载体】
阿伏兔从昏迷中幽幽转醒。
那个强势如鬼神的地球少女倒在他脚边。
灰暗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阿伏兔拖着半死的残躯走过去。
有潜力的人类。
奇怪的少女。
还不错的对手。
这些都毫无价值。
他固然是个战士,但他也是春雨海贼团的一员。清除有威胁的地球人,也是他的职责。
阿伏兔隔着昏沉的脑袋和血污蒙蒙的眼帘看去,少女脸上完全失却了她一直惯有的昂扬神情,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那样引颈受戮的脆弱姿态,竟然让他有一瞬间感到恶心。
“看来是没办法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了,早一点这么听话不就能早点结束了?所以说工作就是狗屎……虽然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但他说得对!”
阿伏兔举起半边手臂,一把掐住了少女细细的脖颈。
血管跳动、温热的呼吸的皮肤,正是他习以为常的手感。
“去死吧。”
他说。
“这个结局,恐怕比被我带回去要好一些。”
*
虽说后军正在败退,但攘夷军前军的阵型一直维持得相当不错。
桂是一个谨慎到容易被人误以为胆小的将领。虽说上战场也有很多年,一把武士刀斩过不少头颅,但他依然秉持能不死人就不死人的原则,希望能够通过积极有效的调动,减少队伍的伤亡。
当然也被以高杉晋助为首的人嘲笑过,认为他太保守,实在没有一个武士的样子。
武士的精神,就是快意恩仇、为了信念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如此才配叫做武士。
武士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桂想,也许最符合的莫过于银时和高杉,是那种不管什么局面下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打的人。
就算不为了胜利,也一定要在气势上占上风,以免辱没武士的荣誉。桂揣测他们大概是以此为信念行动的。
辰马又是另外一种人,桂大多数时候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但也知道这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做不划算的交易。
至于阿桃,她喜欢打架,但也不喜欢输,所以总会同时保证自己的胜利和性命,在桂看来不算最鲁莽的。
比起武士,更像有些小聪明的棕熊,蜂蜜是要抢的,但也不愿意被蛰。
至于他自己,桂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多么特殊的一个人,他只是秉持着“主将应当保存自身”的信念,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而已。
作为主将,就像战场上的一面旗帜,只要旗帜还在、只要旗帜还没有倒,武士们就还能够找到前进的方向。
如果主将贸然出头丧生,整支队伍都会乱套……
“桂先生!桂先生!!”不远处,负责侦查的外围武士快步冲过来,鞋差点都要跑掉,“坂田先生他们回来了!”
桂一下起身。
他治军从来很有分寸,营地里进退有度,一点不慌乱。虽然敌人在不远处,也依然有人及时送过来勉强能入口的凉开水。
每个人都跟八百年没碰过水一样牛饮,桂耐着性子看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又一杯……又……
“喝太多了!!”他一拳捶在桌上,“说点有用的!别一直咕嘟嘟了!”
最后还是最要脸的高杉晋助先放下杯子:“半数人都在这儿了,剩下的没能带回来。”
桂一时没说话。
剩下一半没能带回来,就是都埋在那里了。
再去看他们几人的面容,要说的话在舌头上打转,最终还是问:“阿桃呢?”
桂自以为这算是个轻松些的问题了。高杉桃能去哪?一共出去四个人,三个都在眼前了,武士也带回来一半,高杉桃必定安然无恙。
以他对阿桃的了解,多半是跑到其他地方去或者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会是那个很漂亮的湖吗?夜色下看确实美不胜收。或者旁边村落里还有些奇形怪状的遗迹?也不是不可能。
她还是小孩子脾气……
“她……。”
桂吸了口气。
他从高杉晋助的口吻里察觉到不妙——像哽住一样,大少爷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没仪态过?
他不看高杉,反而去看坂本,一个字一个字问他:“辰马,阿桃呢?”
他知道坂本不会犹豫,更不会撒谎。
桂的声音是醇厚的,大多时候讲话不快,慢吞吞、稳重,叫人一听就觉得安心。
从未像现在这样微微发颤。
“她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坂本如实说,“她留在那里了。”
一瞬间,万籁俱寂。
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武士们呼痛的声音、夜风不安地掠过湖面的声音,桂统统听不见了。
黑色长发的青年深吸一口气。
桂小太郎那张脸,天然就不具备冷硬的气质,或许远看一眼是个冷美人,但稍稍再留意几分,就能看出他柔软又电波系的脾气。
这时看人的神情,却令坂本辰马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最后还是银时出马,他看着桂的眼睛,平淡地讲完了他们撤退路上遇见宇宙海贼春雨,最后不得不把高杉桃留在那阻拦的事。
“不得不?”桂细细咀嚼这个词,“嗯,我相信你们确实是不得不。”
坂本松了口气,银时却不由看向高杉。
高杉也看他,两人一对上视线,顿时露出相似的神色。
假发肯定是会相信他们不得不留人的无奈,换了是他在那里也会这样做,冷静思考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事。但……
“我不会退的。”
他说。
——果然啊!!
银时叹气,高杉捂脸,坂本露出0.0的呆萌表情。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确实很呆萌。
桂无视了他的难得一萌:“一会儿她会过来会合吧?其他人你们先带走,往更东边的方向撤退,我在这里守着。”
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刀一拔,往泥土里一插,原地坐下不动了。
剩下三个人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无语。
大部队要继续后撤,至少要找个适合藏匿踪迹的地方才好,桂的指挥非常恰当。还有更深层次的顾虑,谁都没说出口——过来会合的,也未必就一定是阿桃。
所以也要有人留在这里,不管结局如何,至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并向同伴尽可能传递信息。
坂本张了张嘴:“假发啊……”
被高杉用胳膊肘一把夹着喉咙拖走了,两条腿在地上差点没磨出火星。
银时看着自己同窗兼战友那张表情淡淡的脸,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桂小太郎见事明白,也不怎么爱发火,就算有他看不过眼的事,也会体谅、会接受、会安慰所有他重视的人。
但他一步也不会退。
这就是桂小太郎。
第25章 朋友 有时限的就不叫朋友了好吗?只是……
水汽森森, 顺着夜风刮到脸上,原本就还流血的伤口更是生疼。
攘夷四小龙坐在湖边,也不说往树后躲一躲, 就那么直愣愣挨冷风吹。
坂本把身上羽织裹得更紧,还不忘左看右看, 眼珠就没停下来过。一会儿看面无表情的桂,一会儿看站不住也坐不住的银时。
最后看向刚刚负责带队撤离这片湖的高杉晋助。
他一个人坐在稍远的位置,不知道是在看手里的刀, 还是在看不远处的湖面。线条漂亮的侧脸紧紧绷住神情, 偶尔控制不住似的,露出一星半点疲惫神色。
他也算是劳苦功高,坂本想,之前他们两人一直在后军,还可以说辛苦程度不分高下;
但在银时带人过来会合、撤退,再到跟假发会合后, 全军的撤退工作都是高杉在指挥。
他地位特殊, 除了几大主将之外,还是鬼兵队总督, 担任管理岗的经验丰富, 看谁都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家长意味。
一边说着最刻薄的语言,一边尽力保住每个人的性命。
一切正如阿桃所说,坂本想起那天的谈话,高杉氏看上去冷酷残忍,打造出鬼兵队这种令人胆寒的奇袭军队……
好吧实际他也确实很冷酷残忍!动不动就翻我白眼!
坂本哼哼两声,决定还是做一个有容乃大的主将,原谅自己不那么招人喜欢的同袍。
勉强承认,高杉晋助也算是个将战友情放在心上的好主将。
“发什么呆。”勉强的好主将忽然刺他一句, 斜斜飞过来的眼神一点不友好,“闲着没事可以去后面躲起来。”
坂本却半点不被他激怒,这个事实让高杉更恼怒了。
他越怒,声音越冷,说话越慢:“那里可是足够安全。”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讽刺谁。
银时听了一截,只觉得自己脸上都烧得慌——虽然绝不乐意,但相比那个家伙,他们不都是逃回更安全的地方来了吗?
他看一眼高杉,后者跟只刺猬一样,谁看他他瞪谁:“怎么,我说的不对?”
银时张张嘴。
他倒是觉得高杉这家伙只是心里不安,所以要说些难听话刺伤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别人不责备,他就自己责备自己,让眼下的情景多少不显得那么恶心。
但他也知道,即便这样做了高杉心里也并不会好受。
银时想了半天,难得没呛大少爷,也不知怎么,声音轻飘飘说:“……她会想看到你这样吗?”
坂本=口=了一下,他瞄见桂也露出了差不多的表情。
按他理解,这是“金时啊,你小子可真是太会戳高杉氏的心窝子了”,的表情
高杉大少爷身边的空气都安静了。
再抬眼的时候,幽绿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你还好意思提她?”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战略决定而已,不管留谁在那里都是可能的。”银时冷着声音说,“只是她是我们之中单人作战能力最强的那一个,所以她留下来了。”
高杉定定看他两秒,忽然笑了——一点不阳光的那种:“怎么,你那颗闪闪发光的良心也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始自己说服自己了?”
银时脸色跟着就是一僵。
他自己没意识到,被高杉一语点穿,才发现他也在一直给自己洗脑。
这让银时立刻不舒服起来。
“都担心阿桃担心得要命啊。”坂本在桂身边坐下,“这样下去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军营里最值得忧心的除了粮食,就是士兵们的心情。
未知引起恐慌、恐慌带来躁动,一群年轻力壮的武士们躁动起来可不得了。主将们大多要费心控制手下人的情绪,保住他们的希望,原因就在于此。
桂眼皮都不抬一下:“让他们打吧,不打一架消停不了的。”要是老师在就好了,一拳一个,根本没有打架的余裕。
坂本就不说话了,乖乖坐在他旁边。
三秒后大喊:“我好饿啊——”
桂还是没看他,反手一个馒头塞他嘴里:“吃。”
那馒头干又硬,石头一样,否则也不会被桂保留到现在。
坂本跟它搏斗半天也就只造成轻伤,好不容易咽下去,喉咙火烧火燎的感觉让跑到湖边狂饮一升水才缓和过来,湿哒哒走回桂小太郎身边。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假发!!”坂本揉着喉结坐下,“那馒头给阿桃她也吃不了的!”
桂瞥他一眼,充满不屑:“你太小瞧她了。”
坂本:“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阿桃呢,是什么都能够吃下去的,那样的存在……”
“那种存在到底是什么存在啊?阿桃其实是单独的一个物种吗?啊哈哈!”
旁边银时和高杉打了半天,发现没人搭理,悻悻然收了神通。
好在他们俩都累得半死,彼此给对方造成的伤害约等于无,竟然跟坂本杀馒头差不多。
四个人总算坐在一起,凝视深黑的湖水。
一场打完,不管是英俊潇洒大少爷还是风流倜傥贵公子,都已经全然失去了优雅自如的模样,往湖边一蹲,背影一片漆黑,分不清谁是谁。
冷风刮过,四只小鸡不着痕迹地靠拢了一点。
“……其实我觉得阿桃是一定能赢的。”坂本忽然说。
他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投奔这边的攘夷军就是因为听说了高杉桃的奇妙传闻,坂本辰马一路看着她横扫千军,根本无法想象她也会输给谁。
“但她也是人。”桂指出,“如果是○☆□??这样的生物也就算了,她只是一个普通地球人。”
“……都不知道该先吐槽‘她那样也算普通地球人?!’还是先吐槽那串被叮呤咣啷屏蔽掉的名字了。”银时面无表情。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金时你要搞懂这个道理啊!”
“你也不要到这时候还玩记不清名字的梗了!!”
高杉深深觉得和这群人坐在一起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而且果然还是坂本更值得吐槽。
他静静看着湖面不说话,刚刚肚子里满腔怨气好像都在跟银时打的那一架里消磨掉了,现在心情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高杉干脆往地上一躺,随便抓了件罩衫盖住脸,听见桂在问:“那个外星人,我听你们说是什么……‘海贼’?”
他都能想到这家伙是怎样一副后知后觉大惊失色的面孔:“难道是——次元战争?其他作品的元素也终于要进攻我们《○魂》了吗!这可怎么办?以‘武士’和‘吐槽’为卖点的我们《○魂》要怎么才能敌得过‘海贼’啊!”
《○魂》唯一指定大男主额角一滴豆大的汗:“说什么呢你……jump看太多把脑子看坏了吧!说着玩玩就算了,这可是现实世界!”
桂不屑:“那阿桃为什么会‘橡胶橡胶手/枪’?”
银时哪里知道,但他也很好奇:“那家伙……当年是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这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战场上能有活人,已经是天下第一奇闻,这个活人又有相当的战斗力,更是叫人想不明白。
坂本沉思:“所以,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真的是外星唔噗……”
“外星唔噗是什么呢?”桂一把扼住他喉咙,笑容可掬,“真是搞不懂你啊辰马,世界上可没有外星唔噗这种生物哦。”
“坏了菜了。”银时眼神虚无,“阿桃一不在,连假发都开始殴打辰马了。”
要知道,这人可一直以两只大型犬的饲主自居啊。
高杉没动弹,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造型:“……你倒是叫得亲热起来了嘛。”
阿桃、阿桃的,不知道还以为跟她有多亲密呢。
虽然根本没人看他,但银时还是脸上一热。
早年在村塾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过,他堂堂食尸鬼绝不可能那么甜蜜黏乎地叫她阿桃、momo,但——
“武士的事,那能叫亲热吗?”银时下意识反驳,“这是对同伴的信赖!因为我们是偷摸大鸡!你还是经历得少了,总有一天会有暖色系头发的小伙子对你直球出击……”
“嗯嗯,伙伴。嗯嗯,朋友。”高杉懒得理他。
翻了个身,总督大人的脸藏在血糊糊的外套底下,嘴唇轻轻开合。
阿、桃。
momo,发音的时候嘴唇圈成小小的圆,软弱得要死,像是在撒娇。
他试着念了念。
也没那么难说出口嘛。
等她回来……
要是她能回来。
就叫她这种,同伴才能拥有的,撒娇一样的称呼吧。
*
夜色沉得叫人分不清时间,湖边越发冷了。几人决定转移阵地,到西北方向那片废弃的小村里去。
找了座能看见湖的院子,四个人精疲力竭,等不及进屋就倒在院子里。
银时睡到半夜起来,隐隐有种感觉,驱使他爬上屋顶。
“你果然没睡。”他在坂本辰马身边躺下来。
坂本大笑三声:“你不是也没睡吗?金时!!”
银时仰头看天,看万里无边星河,看深深夜色里稀疏的蓝云来了又去。
“你手怎么样?高杉说你为了掩护别人挨了两下。”
“啊啊,你说这个?”坂本举起右手,“没关系,不影响我用剑。”
银时翻个白眼:“你本来也不怎么用剑。”
坂本剑术不差,甚至可以说很不错。但他不常用剑,认为能在射程范围内解决的敌人,完全没有必要等到对方近身,因此更常用火箭筒和电磁炮之类的高科技武器。
他既然说手没事,银时就不多嘴了,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儿,突然问:“她会回来吧?”
不是说‘她会赢’,而是‘她会回来’。
坂本点头,他同样天然卷的黑发落在额间,神情平静:“会的。”
他对高杉桃,就是有这样莫名其妙且无穷无尽的信心。
银时盯着他看了两秒,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那当然。”
才不想承认他比这个后来的还要担心呢。
“……有件事,我本来想先跟阿桃或者假发说的。”坂本也平躺下来,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雾蒙蒙的,“我可能要走了。”
银时顿了一下。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方圆三千米内转一圈就回来的意思,就像狗狗平时出去撒欢不会征求主人的同意,但要出远门的时候会过来讨好地舔手。
“什么时候?”
“很快。”坂本说,“大概等她回来?”
“看来你早就打算好了嘛,怎么,不喜欢杀人了?”
坂本也不恼:“啊哈哈哈!虽然你故意这么说,但是金时,难道你就喜欢杀人吗?我看也不是吧!”
银时喃喃:“如果有的选……”谁会喜欢杀人呢?
只是身在战争之中,杀或者被杀,总要选一个。
银时慢吞吞想,反正他不想死,那就只能杀掉别人了。
坂本咂咂嘴:“我也并不觉得我们有什么错,相反,我一直相信我们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
“也许现在很痛苦,也许未来也很痛苦,但总有一天我们会走通这条路,发现这是一条别人也可以跟上来、可以不用掉队的路。”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银时原本只是没动脑子听他讲,这时却突然灵光一闪:“但现在你觉得不是了。”
“……我不知道。”
说出来后,心里沉重的石块好像一下砸了下来,沉甸甸将他压住,脑子反而松爽许多。坂本神色明快了一些:“所以我现在打算去找。”
银时不作声了。
过一会儿,等月亮的光芒愈发柔白动人,才说:“看来你也没有以前说的那么信仰那位攘夷超新星、全民武神嘛。”
“诶——这又不一样了吧?我当然是很相信她的,不管是实力还是心,在我见过的人里,阿桃都是最厉害的。”
“心?”
“当然——你去问高杉氏,他也会这么跟你说。”
银时侧过脸:“她能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每天更新一次大脑,把前一天的伤亡都忘掉。”
“嗯嗯,这就已经很厉害了哦。”坂本笑着凑过来,“否则,为什么你也好、假发他们也好,都做不到呢?”
“能够在同伴的尸体里每天都站起来,向前看、向前走,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人了。”
银时不语。他大概想要安静一会儿消化坂本的话,但坂本绝不是那么有眼色的人,没过一会儿又陶醉地抱住自己:“——所以呢,我也相信,不管过去多久,我跟阿桃的友谊,那都是不会褪色的,闪闪发亮的!!”
银时哼了一声:“我也是。”
“我知道啦,你们是同一个村塾出来的关系超好的从小认识的……高杉氏天天都在说——”
“不是这个。”
银时不耐烦地按下他乱挥的手臂:“我是说你。不管什么时候回来,该是朋友也还是朋友,别忘了。”
坂本张大嘴看着他。
半晌才呆呆重复:“……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还是朋友吗?”
“废话。”银时翻了个白眼,“有时限的就不叫朋友了好吗?只是很容易腐败掉的牛奶而已啦!而且原味牛奶根本比不上草莓牛奶——草莓牛奶你知道吗?完美结合了草莓的香甜和牛奶的浓郁,甜蜜蜜的味道,天堂的味道……”
“啊哈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懂啊,金时!”
“都说了别再玩这个不记得名字的梗了!!”
他们和身下的屋檐一起,整个沐浴在月光里,往湿淋淋的泥地上投去两道细长影子。
桂站在屋檐下,高杉从他身后走近,声音沉沉:“那两个没有警惕心的白痴,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桂叹气:“已经在吃了。”
大家都在的时候反而不好承认,面前只有一如既往毒舌的高杉,桂忍不住跟他袒露自己的想法:“现在不就是吗?我们还是走得太顺……”
要是让那些死掉的同伴听了说不定会气得活过来。高杉漫不经心想,居然说他们走得太顺。
更恶心的是,他甚至没法反驳假发。
不管是比起其他攘夷军,还是历史上所有可以借鉴的例子,他们都算得上一帆风顺了。
幕府无能、天人懒得搭理,除了一些无可避免的伤亡,他们从来没有在战场上吃过大亏。
“我只是在想……”桂的心里回响着刚刚坂本的话,“这样下去,就能赢吗?”
“只要不输就能赢。”高杉淡淡说。
桂白了他一眼:“别装傻。”
真难听到他对别人这样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其他人强烈抗议,让桂小太郎别装傻。
但他不是不清楚假发的意思。
坂本辰马那白痴不懂得什么叫控制音量,在楼上说话声音方圆二百里都听得一清二楚——战争的胜利不是最终的胜利,唯有共存才是绝对的未来。
这种话、这样的结论,高杉晋助只需要五分钟就能想出来。
但他不接受。
换了是松阳老师在这里是肯定不会接受的。老师有自己的理想国,就算要妥协,也不会是这种自伤98%的妥协。
所以他也不接受。
桂也没打算跟他详谈这个话题,别扭傲慢脾气倔,实在是最差劲的谈心对象。聊天找谁不行?要不是那两个在头顶窝着,还有一个在前面打架,他才不稀罕跟高杉说话。
“算了,都后半夜了。”桂长长出了一口气,“轮流守夜吧。”
这也是人数有限时候的明智之举,其他三个人都没意见,点头说好。
“……所以倒是睡啊!!”
一小时后来巡查的银时,指着假发和高杉鼻子大骂:“你们这样我怎么放心后半夜把性命交到你们手里啊!!”
那两人坐起来,摸摸鼻子,难得对他露出愧色:“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银时不问他们为什么睡不着,一人脑袋上给了一下,“赶紧睡!!”
他和坂本两人就在旁边,人手一把刀往地里一插:“我们会在这里守着的。”
不管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总之桂和高杉对视一眼,还是睡着了。
轮流守夜有利有弊,镇守上半夜的银时和辰马一觉睡到天蒙蒙亮,都还没有一丁点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高杉冷笑两声不搭理他们,桂没办法,只好过去叫人:“银时!辰马!”
那当然是叫不起来的。
两个卷毛睡得四仰八叉,桂又无语又心急,怕一会儿来人不是他们盼望的那个,四对一都不好说,万一搞成二对一那就更完蛋了……
越想越心急,直接一巴掌呼到银时脸上:“快起来!!”
揍人的声音啪啪啪,响亮又动听。要不是时机不对,高杉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坂田银时挨打,他就高兴。
“赶紧醒醒!”桂挨个扇他们脸蛋,对银时和坂本肿起来的脸颊视若无睹,“还打呼噜,真以为我不会把你们弄醒?又不是阿桃……”
“阿桃,怎样?”
“要是像阿桃那种级别的起床气,我可伺候不起……”
阿桃。
说起这个名字时,桂的手掌忽然神经性抽搐了一下。
他用一种几乎要把脖子扭断的速度回头。
刚刚还在梦乡的几个人也不遑多让,猛然翻身坐起,不知道的还以为草地突变火场,把他们烫了一跳。
不远处,一个人影正在慢慢走近。
晨曦微光从她身后映来,一整片说不上澄黄还是血红的光,将少女的身影模糊在其中。
但不管是尚且清醒的桂小太郎、高杉晋助,还是刚从梦中清醒的坂田银时、坂本辰马,都绝不会将来人认错。
高杉桃在肩头披了件不知道哪里来的黑外套,叫人看不出她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左手按着右肩,底下握着刀的手指僵硬发颤,苍白得不自然。
反而那头本该雪白的长发灰扑扑的,脸上也被泥土血水糊得看不出原貌。
唯独那双眼睛依然闪亮。
她笑了一下——大概是在笑。桂还是头一次觉得想从那张脸上辨别出表情真是很不容易。
一直按着肩膀的左手抬起来,朝他们挥了挥。
“嗨。”她说,声音毫无意外十分嘶哑,“我回来了。”
第26章 大悲大喜大悲 现在看来,我还算是一个……
“差点没找到路。”
昏迷前一秒, 高杉桃不忘抱怨,“都怪银时跟我说会在湖边等我,害我一直找……”
等心心念念的告状结束, 她眼睛一闭,立刻昏睡不醒。
这一睡就是一周。以前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的昏迷, 就算是能力过度消耗,最多也就是三五天。
高杉桃安安稳稳睡着,要不是看她还在呼吸, 剩下四个人都以为她已经踏过三途川了。
“一直这么睡下去该怎么办?”第八天, 桂开始发愁,“她一天可是要吃五顿饭的人啊……”
他的自觉不同凡响,其他三人也骤然意识到这一点。单纯昏迷也就算了,高杉桃现在可是连饭都没法吃啊!
高杉桃!不吃饭!七天!
银时沉痛地捧着一束白菊:“不吃饭这种事,我可以忍一个月,但是她感觉马上就会死掉的。”
高杉:“……不, 你也不能忍一个月吧。”而且不要自说自话地去捡一束白菊啊!你是有多想送她走啊, 这个天然卷混蛋!!
坂本自从那天回来之后就总是话不多,他们三个都知道他打算离开, 现在只是在等高杉桃醒来, 想跟她亲口道别。
可是这家伙却一直不醒。
“她看上去简直瘦了一大圈。”日常狩猎归来,拎着一头野狼的银时如是说,“如果能活下去我建议她跟结野主播学一学,开个节目教人瘦身。”
高杉提着干净的水跟在他后面,忍耐两秒,无法忍耐,直接一拳呼在他后脑勺上。
他们俩打架就跟三餐一样常见,放游戏里都是毫无价值的【每日任务】列表。桂连一点眼神都没分过去, 跟坂本一起把火升起来,紧接着就开始炖汤。
“今天是‘马齿苋马铃薯马肉汤’。”负责伙食的银时宣布菜单,“给这女人好好补补。”
高杉看他不顺眼——很可能是因为刚刚那一架没打赢:“粗鲁的口语。”
“啊哟,大少爷听不下去了?那我叫她什么啊,宇宙内外天下无敌最强武神高杉桃?”
高杉垂眸,懒得跟野蛮人争辩。
……阿桃。
他想,应该要这么叫才对。
第九天,还是没有醒。
攘夷四小龙虽然没有严肃地宣布过什么共识,但谁都没有走,不约而同选择了留在会合地的小破院子里。
连每日任务一样的打架都自觉滚出院子外打了,把里面收拾出来,用木板给她垫上,等候她醒来。
周边没什么人烟,晚上吃完饭熄了火,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
高杉晋助摸黑进了堂屋,慢慢走到木板跟前。
等眼睛适应了微弱月光,他依稀能看清楚高杉桃的一点轮廓。
这人昏睡的时候看不出她平时那能吃能打能乱来的模样,躺在木板上,鼻尖挺翘,眼皮轻轻遮住她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看上去竟然有些文静。
虽说身高已经逼近180大关,她肌肉依然只是薄薄一层,这是因为实打实战斗出来的肌肉不用作观赏,看上去不夸张,实际精壮结实。
皮肤比起他要白一些,但因为常年风餐露宿,并不细腻。她本人从来不在意,甚至称之为「系统原装皮」。
……真是让人搞不懂。
高杉偶尔会在采购单上加些不知道给谁用的匿名润肤霜,奶油质地,香味清淡。一买就是几盒,但高杉知道高杉桃从来没用过,因为她身上是没有味道的。
虽然不用来历不明的润肤霜,但高杉桃很爱干净——至少是他们joy5里最爱干净的一个。
啊,说到这里。
他低头去看木板上挺尸的某人。
手和腿上的血迹被他们悉心冲洗干净了,身上却没有。毕竟是女孩子,再怎么也不能未经同意就帮她把澡洗了。
只是把能擦的血污都擦拭了一遍,伤口简单处理,衣服还是那套衣服。
要是她真的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都开始发酵了,大概会绝望地狂怒吧。
他弯起嘴角,似乎要笑,但最终也没能笑出来。
“你不是总想让我叫你姐姐吗?”高杉的声音很轻,月光落到地面上一样微不可闻,“要是你能醒过来,我就这么叫你……行不行?”
“阿桃……姐姐?”
“——录像get!!”
窗外白光一闪。
高杉僵着脸抬头,跟笑嘻嘻举着摄像机的坂本辰马对视。
后者露着大白牙,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大拇指你个头啊!!而且到底是哪里来的NikOn摄像机啊!怎么get到的啊!完全超出位面科技水平了吧!!!
“很好,坂本君。”桂站在一旁,表现得像一个很善于布置任务的贤明君主,“接下来就等她醒过来,然后将证据提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