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游戏第三十一天 名字
教师办公室内, 只有五条悟与夜蛾正道两人。
“对那三名委托人施展反转术式后的情况,我可以告诉你,没有起到任何改善效果。”
夜蛾正道说出自己收到的消息, “也有送到专门医院做过全身检查,并将最新的报告和过往的医疗记录进行了比对。悟, 你做好准备。”
五条悟面无表情,示意老师继续说下去。
“对比下来大的结果令人震惊, 历史记录表明助高屋家的三名老人从出生开始就存在不同程度的身体功能性残疾, 即不存在你报告的因遭遇非诅咒类的异常事件导致的残疾。”
往后仰躺在椅背上, 五条悟坐在转椅上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打算结束汇报。
“这样啊,我明白了。夜蛾老师你想表达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歌姬与月见不慎误入生得领域后, 遭受到诅咒攻击被影响感知的附带影响。而客观事实上, 这几位老年人从出生起就是肢体残疾的。”
“如果可以, 我也会希望整件事情能以这番定论收尾。不过既然你在其中投入了如此高的关注度并作为第三者旁观了部分经过,自然不可能被简单地带过去。”
夜蛾正道自顾自地将话题继续下去。
“尤其是涉及到月海参与的任务。实话实说, 不管你们在过程中遇到什么离奇古怪的状况, 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转轴的咯吱声停止。
双手支撑在椅座边缘, 五条悟身体前倾, 追问道:“月见, 哦不对,月海,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或者更具体一些, 他以前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深思熟虑之后,夜蛾正道选择将自己所了解的内幕告诉五条悟。他开口就是一句没头没尾的反问,“你不觉得月海的名字很有特点吗?”
五条悟沉默, 他刚才都表现出那般急迫的好奇了,你这老师的应对方案就是问出这么个像在搞笑的问题?
看出五条悟的不满,夜蛾正道摇摇头,表明自己并不是为了活跃气氛随便说出的俏皮话。
“按照他们的说法,月海是月亮的孩子,所以根据月见一脉的传统,是不能随便赋予他名字的。必须要选择与延续至今的与姓氏相同的名字,作为将其属于人间的证明,以及将其留在人间的手段。”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旁门左道?”五条悟皱起眉头。
他最初以为单纯是图方便记忆,才取出这么个姓氏与名字念法相同的,简直和文字游戏没有差别的姓名。
“听起来像是为一群选择恐惧症患者省去麻烦的借口。”
“我当然也对这种做法持保留的态度。”夜蛾正道揉着发酸的鼻梁,彻底妥协般地摇了摇头,“可这毕竟属于内部的家务事,作为外姓人不方便置评。你姑且当作《千●千寻》里的那种情节,随便把名字说出来后就会被月亮连名带人一并收走的设定吧。”
“这么类比,我大概就明白了。”
嘴上这么说,五条悟的表情依旧很微妙。
“月见氏族内部人员对此过分看重,是因为真的有发生过类似情况吗?”
夜蛾正道不作隐瞒,“月海的母亲,也就是我夫人的姐姐算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被带走的。”
五条悟举起手,插嘴打断,“以防万一我要再确认下,是那种主动离家出走式的被带走,还是别的形式下有外人介入的被带走?”
他会根据回答来判断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非要形容的话,前者吧,这么说来用神隐之类的词会更准确。”夜蛾正道垂眼盯着一片空白的教案,迟迟没有动作,“据说她从出生到上大学为止都与普通人正常无异,直到成年礼结束。明明没有任何征兆,夜幕降临后升到空中的竟然是一轮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满月,那可是月初第一天啊,之后甚至还发生了月全食。虽然不知道全国的天文学家和气象学家对此作何感想,不过对月见一脉而言却是彻底的噩兆降临。”
五条悟了悟:“然后她就不见了。”
夜蛾正道:“没错。就在天黑的那一小段间隙发生的,等到月光再洒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人间蒸发了。”
五条悟不置可否,“既然她这么早就‘回到月球上去’了,又是怎么生下月海的。你不会要告诉我,也和绘本故事中一样,是从砍断的竹子里发现的婴儿?”
夜蛾正道深呼吸一口气,他对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也是充满了自我怀疑,可真相就是如此的超脱现实。
“是在第二年的满月之夜,一个全身被灰色织物笼罩的人同时出现在月海祖父祖母的梦境中,将还是婴孩的月海抱给他们。待两人清醒过来,襁褓之中的月海就真的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们没考虑报警吗?”哪怕是五条悟听到一半都会想打电话了,遇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不该怀疑冒出来的孩子是被从别人家里偷出来的嘛。
“那对老人坚信,梦中遇见的灰色人形正是神隐已久的女儿回到人世托孤,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严格遵守流传下来的训言抚养月海。”
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他自己的立场也很尴尬啊,根本没办法插手管这种事情,“不夸张地说,为了防止月海被夺走,他们全家严防死守到每个人都精神不正常的程度。那个孩子在进入高专之前一直接受的是封闭的家庭教育,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时一度以为是在参加什么鬼故事大会。”
果然咒术师当久了,接受能力都会变高呢。
不过落到五条悟的耳朵里,整件事的惊悚值反而没那么高。他在咒术界的环境里成长到如今的岁数,比这段内幕更没有下限的家长里短算是听得多了。相较之下,竟然还能从月海的离奇成长经历背后,品出稍许月见家两位老人爱女心切的悲伤。
“怪不得,夜蛾老师你那么害怕月海打电话回去通风报信。他的家人那么宝贝他,但凡听到他因为你安排不当陷入危机的消息,岂不是要把你生吞活剥都不嫌解气。”
“咳、咳咳咳咳,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没事不要随便乱传闲话,没个正经的学生样子。”夜蛾正道虚张声势训斥了几句,又赶紧把话题岔开,“对了,根据辅助监督交上来的报告,月海能应对这个等级的任务强度,该是时候推荐他晋升到三级了。”
“委托的报酬会跟着一并上涨吧,他听到这个消息估计要乐翻天了。”
敷衍地鼓掌祝贺,五条悟一眼看破:“夜蛾老师,你不会是想通过这个推荐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没空去告状吧。”
“总之从结果来看,月海的能力在稳步提升中,他为了完成任务确实有付出努力。”
“不仅仅是这样吧,我觉得他每次都很乐在其中,完全没有危机感。”五条悟很不客气地拆台。
“……你的性格真的不怎么样。”夜蛾正道如实评价。
“我今天心情很好不代表我就不会生气哦。”
“不过你的能力,我必须承认,无可置疑的强大。能接受月海脾性的人很少,他能和你相处得融洽并且多少学到一些东西,也不算坏事。”
只是两个擅长惹祸的学生凑到一起后造成的杀伤力实在难以估量,夜蛾正道想到这里愈发觉得自己为人师表的责任更重了。
“之前的那些话也是我的打算……该说是私心吧。至少在五条家的天才身边转悠,安全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动用起脸部所有的肌肉表现出早已不存在的威严与警告,即便心里确实有几分念头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夜蛾正道把已经跑偏的话题扯回来,“还有,我听歌姬说你们两个又在任务现场胡闹,下次不允许这样了。以及你负责的那趟任务,报告书没有交过来,记得明早放到我的桌子上。”
“知道了,夜蛾老师真啰嗦。”
不想继续听对面催交的念叨,一溜烟,白发的学生早已窜出了老远,徒留下一句拖长的黏腻的尾音。
……
急促的敲门声。
宿舍房门被从内部打开。
站在门后的月见月海揉着眼睛,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站着的是谁,一道高大的身影便以一种诡异刁钻的姿势从门缝里挤过来。
月见月海洗漱完毕正准备睡觉呢,猝不及防的就遭遇这种外部突击,自然是没有任何应对能力的。在原地发呆好几秒钟,他才认出那个不打一声招呼反客为主的家伙是哪位混蛋。
“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嘛,从我的宝座上滚下来。”
抱怨声中夹杂浓浓的不满,月见月海双手抱胸,看着五条悟两脚一伸毫不客气地扑到自己床上,并把弹簧床垫当作蹦蹦床一样坐在上面使劲地弹动,不停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哼哼,这叫一报还一报,明明你做过更加过分的行为,我也没有计较多少。”
五条悟很是记仇地翻出旧账。
“我甚至没有专门挑在凌晨一点你熟睡的时候过来把你吵醒。天哪,怎么会有我这么以德报怨的完美的存在。”
比较下来,他一没有弄坏宿舍的门锁悄悄潜入,二没有趁着月见月海睡着直接压到对方身上迫使对方无法呼吸做噩梦。
五条悟在心底歌颂着自己的体贴和大度。
第32章 游戏第三十二天 各有各的偏好……
面对月见月海粗暴的赶客行为, 五条悟死死扒在床上分毫不让。他呈现出一个大字型姿势,凭借自身手长脚长的优势将床铺面积盖了个八成。第二个人要休息除非直接躺到五条悟身上,否则只能坐在床边的一小条空位。
“不准!穿你的脏衣服!躺上去!”
见状, 月见月海更加生气。他直接上手拉扯五条悟的外套,不得不说高专的校服材料就是结实, 下摆都快被扯到一米长了也没见变形损坏。
心知这么僵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五条悟抬起手又接上一个翻身, 身上的外套顺势跟着外力脱下。而猝不及防的月见月海便在巨大的的惯性作用下, 硬生生地往后翻去甩了一个大跟头。
惊天大爆笑。
因为过于冲击性的发展而短时间内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怒气到达顶点, 月见月海反而平静躺在地毯上, 盯着天花板中央的日光灯选择处刑白毛犯人的手法,忍耐力在理智边缘徘徊。他攥紧手里的外套,开始思考要不要直接就用在这个超级耐用的布头闷死还霸占着自己床铺的五条悟。
“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褪去黑色外套, 下面是一身白色衬衫。满床打滚的五条悟, 在笑累了的间隙, 后知后觉自己闹得也有些过火了。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盘卡带,伸出手, 悬在依旧平躺的月见月海眼前晃了又晃。
“我可是专门过来为你庆祝的。来玩游戏吧!”
没想到会从五条悟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咒术师级别可能会升到三级的好消息。
月见月海本来就是尝到点甜头便会立刻忘掉烦恼的性格, 当即就放下那段被捉弄的小插曲, 和五条悟挤在一起玩起了赛车游戏。
“你现在存了多少钱?”
为了补充库存, 中间外出过一次, 再回来时抱着的零食。不愧是消化和代谢能力都处于人生最高峰的高中男生,五条悟啃饼干的速度堪比碎纸机,手指按动手柄的速度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真是令人羡慕大的技能。
报出一个月见月海自己听着很多,而五条悟听着却很少的金额。
当然没有直说出来,五条悟的嘴巴正忙着消灭零食呢, 表情却不加掩饰。
没有错过对方听见回答时的鬼脸,月见月海眯起眼睛,心生一计。趁过弯的关键时候放弃游戏,手脚并用扑上去干预对方的比赛进程,完成了损人不利己鱼死网破只为出气的小目标。
五条悟干脆甩掉手柄,嗷的一声压回去反击。
幼稚的玩闹和争斗又从游戏中回到现实世界,直到两人都气喘嘘嘘,疲惫地并排躺平在床上休息画上句号。
“……累死了。”月见月海看了眼闹钟,已是再不睡觉就要被鸟叫声吵得睡不着觉的时间,再加上大闹一场后确实有了困意。他眨巴眨巴眼睛,行使自己作为房间主人的指挥权,“五条,那些零食是你带进来的。把地上的碎屑都收拾掉,然后给我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说的好像你刚才没吃过一样。”
五条悟对收拾地板的命令嗤之以鼻,脚一抬直接压住月见月海的大腿以示挑衅。
“哪有让客人打扫的道理,要收拾你去收拾。我晚上也不睡在这里,蟑螂也爬不到我身上。”
“假如今天晚上真的有蟑螂出现在我的屋子里。”月见月海像是在谈论明天帮五条悟带早餐般理所当然,“明天早上这个地球上最有生命力的物种将会出现在你的嘴巴里。”
五条悟赌气拒绝。
“反正我不要。”
月间月海抽出自己被压疼的脚,又曲起膝盖使劲朝外边踢了踢五条悟,嘴上不断催促,“快点,快点!”
“不要,不要!”
幼稚地摇着脑袋,五条悟又开始发出怪声,“你把地上的零食都收进羽织里不就好了,超级快超级方便的。你去收拾吧,月见。月~见,月见!”
月见月海不作声,作势要把越来越吵闹的五条悟从床上推下去。
“月海。”
“……干嘛。”
“月海!”
“你到底干嘛,光喊别人名字却不说具体事情,很烦的好吧!”
月见月海一个暴起,使出全身力量抽出被五条悟垫在身下的被子蒙上叽叽喳喳个不停的脑袋,准备将罪魁祸首五花大绑成一个圆柱体然后咕噜噜地滚送出去。
“……你原来分得清我喊的是你的姓氏还是名字。”
闷闷的人声,仿佛身上压着的厚重被褥根本不存在,五条悟坐起身的动作没有任何停滞。因为玩闹而显得杂乱的白毛,被盖住面孔呼吸不畅而略微发红的脸颊,他突然停止了动作,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月见月海。
月见月海回以沉默,外表上看不出来实际上被盯得背后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对方是什么意思,就算真的不喜欢打扫卫生也不用这幅表情吧。
“真的好奇怪,名字很奇怪,人也很奇怪。”五条悟说出这句话时过分拖长的尾音,简直像是在有目的性地撒娇。
“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呢,可这种奇怪我又不讨厌,就更奇怪了。”
月见月海受不了五条悟现在表现出的样子。不是讨厌的那种受不了,而是一种更加微妙的感觉,第六感告诉他继续听下去的话心脏都要痒得长出绒毛的那种受不了。
于是月见月海没有回答五条悟的自问自答,当机立断,转而捏住对方的鼻子。
这下子,对方说出来的后半段内容就变成了类似于鸭子叫的滑稽腔调,比月见月海自己的名字、性格以及他内心的骚动要更奇怪个一百倍了。
“大概是因为。”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月见月海苦恼地晃动脑袋,眼睛却还维持着与湛蓝瞳孔的对视,“我名字本来不应该是这个名字。”
时隔那么久,回想起所有问题源头的粘贴误操作,月见月海还是很郁闷。
“那比起本来的名字,你会更喜欢现在的名字嘛。”
“鸭子叫”继续嘎嘎嘎地问道。
“当然的嘛!”
问得叫什么问题,月见月海可听不了这种话,激动得要将针对自己名字质疑掐灭在源头。毕竟正常人谁能记得下来那一长拉不到尾至少要一百多个字符的代码,况且就算能记住,游玩过程中可影响体验了。
“现在的名字就很好,和大家的姓名风格都很匹配,最重要的是很容易记很容易写也很容易念。”
说到激动处,松开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月见月海身体力行地试图证明,自己对于这个名字的喜爱。
“明明写出来的字难看到根本辨认不出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应该是听到了还算满意的回答,五条悟一改状态,再度变回成那个会咧开嘴吐槽月见月海的少年了。
“不过我也挺喜欢你的名字的,比起你的姓氏更喜欢你的名字。”
为什么,是因为海字比较容易写的好看吗?
月见月海皱了皱鼻子,总感觉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胸口的痒意再度变得强烈起来。
“好吧。”他说,“可我不一样诶,比起你的名字我更喜欢你的姓氏。”
话脱出口的霎那,先前萦绕在周围的粘稠又令人喉咙发紧的空气,像是被窗缝里涌入的冷风吹散了似的荡然无存。
“哈啊?”
五条悟冷下脸,连带着声音也低了一个八度。
“因为你想啊,五条只有两个音节可是悟却有三个音节,明显两个音节的姓氏更顺口吧。”
月见月海对即将到来的怒火浑然不觉,夸夸其谈。
“而且五条(GOJO)念的快一些,听着不会很像JOJO嘛……嗯?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五条悟发出一声冷笑。
自己先前那么担心对方遵从命运召唤“回归月亮”,肯定是因为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引起的精神不正常。
第33章 游戏第三十三天 清醒梦
五条悟都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两人躺下来拌嘴吵架, 然后,然后就想不起哩。睡意猛如虎,上一秒还隔着山林遥望, 下一秒就窜到他身上了。
阖着眼皮竖起耳朵聆听,确保自己没有听见某种油光发黑的节肢动物在地板上爬过的动静, 五条悟才睁开眼睛。
入眼尽是一大片光滑的皮肤。
鼻尖还萦绕着不知缘由的肥皂香气。
哪怕是正在熄灯后昏暗的房间内,在这种景象还是极具冲击力的。
五条悟猛地坐起身, 因为长时间的紧贴, 脸颊处的红痕没有消退。或许是中途醒来思路还没活跃起来, 他盯着自己脑袋刚刚枕着的地方发呆。
上手轻轻触摸月见月海腿上的那片皮肤, 是和脸颊所体会到的相同的柔软。冰凉的肌肤上,似乎还残留刚才自己留下来的温度。
“……竟敢让我睡在这种地方。”
困顿与微妙的念头咀嚼了好久,五条悟又抬头看向直挺挺平躺在床上、后脑勺深陷在柔软枕头里的月见月海, “自己倒是那么舒服。”
对方不仅睡姿超级规整, 睡眠质量也超级好, 对于房间中另一个人的一系列小动作和小心思都无知无觉。
五条悟很难说明白自己当下不满的重点究竟在哪里,总之他就是看不得寂静的房间里只有自己在郁闷。
少年将后脑勺地白发挠得更加杂乱了, 他现在睡不着了, 又怎能容忍这一切的源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继续享受好眠。
哼地一声, 零帧起手就将月见月海脖子下垫着的枕头抽出来。
腾空几秒, 后脑勺安静地落到床铺上。
月见月海的呼吸没有因此产生任何停滞, 眼睛也没有因此而睁开。按照往常,估计这会他早就憋着一股子怒气爬起来,和五条悟争夺枕头的归属权了。
隐隐有了些不太妙预感, 也不管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那种可能性有多离谱,五条悟挪动身体趴到了月见月海的脑袋旁,轻轻摇晃推动对方的肩膀。
“喂, 该起来了。”
月见月海维持着过分规整的姿势,依旧沉眠。
五条悟皱起眉头,犹豫着伸出一根手指探到月见月海的鼻子下方。虽然微弱几近到会被忽略,可还是能感受到一丝气息,这让他稍微放下了点心。
难不成真的只是睡得太死了?
就在五条悟自我怀疑把这种状态的月见月海送去治疗室会不会小题大作的下一刻,发生在面前的现象将他刚才的荒唐冲动打消得一干二净。
比起字面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的月见月海,其身上一直穿着的、此刻被垫在最下面的羽织,就在六眼持有者的注视下有了动作。
内层那一面的淡蓝被外层的靛青晕染侵入,如同两条河流互相扩散融合。两种颜色很快变成了四种颜色,随后是八种,接下来是十六种。
不过才几个眨眼的短暂间隙,五条悟眼睁睁地见证其化作绚烂又反复的染缸。所有的他能想出来名字的、不知道该用何种言语描述的还有完全超出想象界限的颜色,就在薄薄的一层布料中流淌,交织,繁衍。
直至所有的流动归于平静沉寂。
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五条悟没有安心多久便立刻意识到,短暂的平静正是开启下一幕的中场休息时间。
融合成一整片闪烁着碎碎星点的羽织内里,突然化作连接深渊的出入口,其中源源不断往外涌出粘稠的漆黑物质。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月光,洒在逐渐溢出来几乎将整张床、正片地板都要淹没的黑色半流体上,就像照射在黑曜石上反射出玻璃般的光泽。
自异变突生之时起便发动术式,心知这种不明物质沾染不了自己分毫,依旧不妨碍五条悟满脸嫌弃。
可当要从黑色物质中拔出双腿时,他竟发觉自己如同陷入流沙之中无法控制住身体的缓慢陷落。完全无视了无下限术式的效果,黑色物质不断沿着他的双腿攀沿上身体躯干。
五条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越是输出咒力这种恶心的东西反而越是活跃。于是,他只得改用物理驱散一边竭力抹干净这些令人反胃的东西,一边调动双手双脚朝月见月海躺着地方向扑过去。即使是尽在咫尺的距离,受到不明物质的影响,微小的举动也会耗费近全部的力量。
触碰到月见月海身体的刹那,刚才所有试图阻拦五条悟的存在立刻如潮水退去。
五条悟却没有因此感到轻松。相反,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恐慌以及,愤怒。
手指触摸到的不是月见月海那熟悉的光滑细腻的皮肤触感,而是浸入了另一种粘腻却虚无、沉重又柔软的环境里。
五条悟无法接受自己的手会穿透月见月海的皮肤陷入对方的腹部其中的画面,这给他的感觉就像眼前人只是从遥远的未知之地投射在此处的虚影,又好像月见月海的本质只是被包裹在一层人形外包装下的不明存在。
甚至都没有完全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五条悟的手连带着整个人被对方内里深处迸发出的一股力量推出去。
一个眨眼,月见月海腹部恢复得崭新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一个眨眼,月见月海腹部又如同龟裂的土地般,从正中间裂开出一条狭长的缝隙。
这个瞬间过于漫长,月见月海所有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以裂痕为界限开始褪色,变成比纸还要苍白的透明。每次呼吸过后,从他的皮肤之上便会新长出一轮颜色形态各异的植物。从种子萌发到枝叶生长,从花朵繁茂到干枯衰败。
以月见月海腹部的痕迹为中心点,异生植物以肉眼无法企及的速度顶破原本光洁的皮肤向他的四肢蔓延,直至把月见月海整个人都淹没了枝叶之下。
等到月见月海身体的皮肤表面积承载不了更多植物的诞生之后,它们便沿着先前那片黑色流淌过后残留的足迹一圈一圈地向外扩张,填充着整个屋子。
第三次眨眼。
急促的喘息还未平息下来,遮盖住鼻尖的叶片和穗实就已经消失不见。
还是那个漆黑的房间。
还是那个散乱着吃了一半的零食包装和游戏机的桌面。
还是那副舒展四肢的睡眠姿势。
没有脱离紧张的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刚从噩梦中醒过来地的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粘稠的黑泥,闪烁的颜色,斑斓的植物,这所有的一切仿佛只是五条悟在半昏半醒之间一闪而过的朦胧梦境。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熟悉的掌纹,握紧又松开,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咒力在每根指关节流过。
安静的空气中回荡着挂钟秒针跳动的嘀嗒声,如此令人烦躁,又如此令人安心。
紧绷到抽筋的肌肉终于等到了可以放松下来的时间。
五条悟又猛地想起什么,赶紧蹲到依旧熟睡着的月见月海身旁。这个动作似乎在几分钟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他没有搭理这不知缘由的既视感,直接上手触碰月见月海光洁的腹部检查是否存在异样的残留。
当然什么都没有。
“那道痕迹应该是从这里一直到上面……”
五条悟没有立即松懈,而是继续拓宽观察范围。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先前所见到裂痕的长度,随手撩开碍事的衣服往上检查,确认目光所及处,月见月海腹部的肌肤完好无损,的确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将手中的布料掀到更高处暴露出不该暴露的部位之前,难以撼动的力量突然擒住五条悟不安分的手,将其按住无法动弹。
黑暗中,湛蓝的眼睛与另一双还未脱离困倦却饱含怒意的眼睛对视。
“不好好休息,在干什么呢。”
左手几乎将对方的上衣撩到胸口处,右手还按着对方的肚子。五条悟后知后觉,自己的举动有多容易招来误解。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你刚才差点就要变身了。”
“哦,是嘛。”
月见月海面色如常。
即便是六眼持有者也无法分辨清楚,他对于听到的回答是否满意。
“所以你承认了,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做的正是与‘剥掉特摄英雄变身后的皮套’无异的变态行为吧。”
“……谁会对你这种超级涩/情的上下两件式超短套装感兴趣啊。”
“这样啊,我明白了。”
又躺了下去,月见月海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腹部轻轻起伏。
“五条。”
听见对方平静的语调,五条悟的左眼皮莫名抽动了几下,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到后脑勺。
但他还是强装镇静地问出口,“干、干什么。”
“你喜欢左边还是右边。”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迎来预想的暴风骤雨,面对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五条悟的嘴巴倒是先替自己回答了。
“非要说的话,左边吧——”
话语刚落地,附加上起身时的惯性,具有五十八点体力威力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击中了五条悟的左眼。
白发的少年从床上滚到地面摔了个倒栽葱。
被掀到胸口的衣物随着站起来动作落回到安全位置,长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落到大腿根部的羽织飘在月见月海的背后,无风自动。
“你刚才开了无下限吧。”
月见月海在空中挥舞着拳头。
“关掉,然后站过来。在我生气之前,快点。”
第34章 游戏第三十四天 一闪而过的念头
踏进教室的时候,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五条悟脸上。
虽说是所有人,其实总共也只有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两人而已,月见月海需要先去夜蛾正道办公室一趟——不是为了打晚上被人撩衣服的小报告。
家入硝子颇为新奇的, 也可能是带着明晃晃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笑声问出一句, “今天换新款式的墨镜了呀,五条。”
听到这声招呼地夏油杰嗤嗤地背过身去, 肩膀疯狂地抖动许久才平静。他才回过头加上句, “是啊。还是极具特色的单边镜框款式, 听说只有眼眶深的人才能带的上去呢。眼光很不错嘛, 悟。”
“啰嗦!”五条悟没心思打理两人明为夸赞实则是在打趣自己的调笑,气鼓鼓地拉开家入硝子旁边的椅子落座。他指着自己左眼的乌青,怏怏不平, “快点治好我。”
家入硝子装模做样地掏出手机摆弄了好一会, 然后才一脸故作抱歉的表情, “这个可能办不到呢。”
“哈?怎么可能——”
“月见今天早上发了一条短讯给我,五条你想听听里面的内容吗?”家入硝子按动着手机。嘴上说着询问的句子, 可明里暗里话语背后非常乐意把消息内容公之于众的样子。
五条悟身形一僵。
他用脚想都能猜到月见月海会怎么添油加醋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家入硝子。
“好吧, 其实也没说具体情况。”家入硝子眼瞧着五条悟口风更紧, 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只说愿意请我喝一个月的饮料, 代价是不能帮你治疗你的物理黑眼圈。贿赂的金额倒是不大,不过难得是月见松口花钱请客,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究竟又是因为什么吵的架, 游戏比赛抢输赢?”
“……反正就是他无理取闹!”五条悟恶人先告状,绝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失误也不行。
要真是月见月海理亏,以五条悟地性格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解除无下限让对方在脸上揍一拳。
夏油杰与家入硝子面面相觑, 冲批次无声地笑了一下,对其中隐情都有了大致地猜想。
“或者。”夏油杰一脸专门拱火的狡黠,“悟你也可以出一个比他更高的金额数字来‘说服’硝子倒戈。”
鹬蚌相争,硝子得利。要是事情真的朝这个方向发展,家入硝子当然乐见其成。
她抬手与发起这个提议的夏油杰击掌,甚至还明码提出了自己叛变的条件,“如果是五条的话,请客一、两个月饮料就太小儿科了,改成请吃饭吧。”
夏油杰凑上去,比出两根手指,“两人的份。”
家入硝子:“可以。”
夏油杰:“我关注的探店博客,最近有发布好几家很有人气的新店。”
家入硝子:“听起来不错呢。”
“不可以!”五条悟一拍桌子,对面两人趁火打劫的意图演都不演了,“我都还没答应,你们怎么擅自开始规划起来了。”
夏油杰摊开双手,做作地失望摇头,“那我们可就帮不了你,只能辛苦我们的五条同学带着单片眼睛出任务去了。”
五条悟绝不松口,“大不了,大不了我用眼罩绷带什么的挡住,过几天就退了。而且……”
家入硝子好奇,“而且?”
“而且我真的让你给我治疗了,月海那家伙看见后会更生气吧。”五条悟趴在桌子上,不甘心地接受自己似乎只能等待乌青眼自愈的结局,“到那时候他再闹起来只有更麻烦,所以还是算了吧。”
闻言,夏油杰震惊到眉毛都要飞进头发里了,“今天是愚人节吗,否则我怎么能听见悟说出这么、这么……充满人性的发言?”
“没想到月见的一拳会有如此威力。”
家入硝子强忍笑意,伸出一只手按住五条悟的肩膀。
“我改变主意了,五条,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吧。人类的大脑还是很脆弱的,说不准他一拳就把你脑袋里哪部分打出什么功能障碍了,还是进行治疗比较保险。”
“烦死了,你们是商量好配合他专门过来气我的吧!”五条悟怒拍桌子,大声抗议。
“没人会商量这么无聊的事情。”
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的声音,月见月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五条悟的背后。
他双手抱胸,脸上带着怒气未消的不爽快,“就是因为你平日里做的坏事太多了,夏油和家入看不下去才会站在我这边。”
五条悟听不下去了,这和睁眼说瞎话有什么区别,“平日里做坏事做得最多的人是你吧。”
又是偷衣服,又是偷饮料机,随便哪一件的坏事等级单拎说出来都要吓得人报警!
月见月海不顾一切地反驳,“那也没有你过分,我反正不会说你的衣服很涩/情!”
被劲爆又直白的发言噎住,好不容易缓过来劲,五条悟的脑子里依旧一团乱麻,“你的衣服就是这样子的啊!”
语无伦次的应答,干巴巴的话语,落到旁人的耳朵里自然没有说服力。
“真是的。”气不过对方将事情揭露出来,五条悟双手抱胸,继续狡辩,“如果我穿上你的衣服,你也这么可以说我。而且以我的身材,肯定更有看点。”
月见月海自然不会大方到把自己的装束套到五条悟身上。他别过脑袋,不再搭理这番大放厥词,直接跑去了距离五条悟最远的座位。
某人在睡到昏死过去的时候,自己可是紧张到不行啊,结果得到的回报就是如此待遇?斤斤计较,恩将仇报!
念念有词地转回去,五条悟撞上另外两名同伴的极具深意的目光。
“干嘛这么看我。”
家入硝子眼神犀利,“怎么说呢。”
夏油杰语重心长,“你果然比我们想象的还没有下限。”
“你们三人肯定提前商量过,绝对的。”五条悟看透了一切。
不然怎么解释每个人要轮流上来让自己不痛快一下的同步和默契。
……
课堂结束后,五条悟不顾月见月海的挣扎,把他拖到家入硝子身边。
“硝子,治疗他。”
家入硝子不明所以,“他受伤了?”
五条悟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就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构造有没有异常,然后治好他,尤其是脑袋啊、脑袋啊、还有脑袋啊。”
“混蛋,你说了三遍脑袋吧。”月见月海将揽住自己肩膀的手拍下去,“我不需要身体治疗,我的身体现在很健康,身体和思想都是,和你完全相反的超级健康。”
“我可是为你好。”
忍耐逼近极限的五条悟还是给了月见月海后脑勺一下,打断对方的劲爆发言。
“拜托了,硝子。”
家入硝子没有动作,“其实,五条你也不确定月见的身体中是否有异常吧。”
“是这样没错。”
“那恕我拒绝。”家入硝子摇头,“六眼确认无虞,就说明确实不存在负面的残留影响。在这样的月见身上施展反转术式,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平复焦虑的过度治疗哦。”
如果每个人都用这个理由跑一趟,光是满足毫无意义的请求就要让她累死了。
夏油杰认同:“说的没错,悟,不要总想一出是一出。硝子也是很忙的。”
月见月海幸灾乐祸,“就是就是,果不其然被批评了吧、好痛!”
“知道了啦。”见要求不成,五条悟没有坚持。退而求其次,他准备去找另一位后备人选商量。
“就是这样。夜蛾老师,你是他的亲戚,肯定不会放任不管吧。”
五条悟将危险的选择题抛给老师。
“真的因此出了什么问题,你也很难向他家里交代。”
夜蛾正道陷入沉思。
“月海他个人的想法呢?”
五条悟沉默。
总不见得如实回答说,昨天晚上自己掀开月海的衣服导致现在根本搭不上话。
“不过,小心些不会有错,特别是下一回任务涉及到月海的晋级。”
点头采纳提议,夜蛾正道拍板。
“我会安排他先去进行身体检查,至于你反馈的异常情况和具体的处理措施,在检查报告出来后再决定吧。”
“不愧是夜蛾老师!哟,对学生认真又负责的夜蛾老师!”用手围在嘴巴周围,五条悟用夸张地语调欢呼道。
来不及训斥别贫嘴,达到目的地五条悟就窜出老远,留给夜蛾正道的是一撮消失在门后的白色发尾。
夜蛾正道无奈叹气,“到底也不算坏事。身体检查么,我记得月海入学的时候是做过一次了。”
当时的检查结果是什么样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夜蛾正道便拉来开档案柜翻找起来,终于在角落中找到了满是折痕的破旧纸张。
“让我看看……”
摊开来扫过一遍,眼睛逐渐瞪得滚圆。
夜蛾正道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手头的报告内容——那上面所有的检查指标都是一片黑色,仿佛被谁恶作剧般地涂黑了。
“这不可能,月海是怎么通过的入学程序,我明明、明明……”
警惕又震惊的瞳孔陷入迷离,失去肌肉支撑的夜蛾正道摔回到椅子里,手中的纸张无火自燃,眨眼间就化作碳化的灰烬消散在空中。
秒针跳到下一格。
“……是太累了么。”
回神,夜蛾正道低头看着手头的任务委托文件,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涌入眼睛中。苦恼不已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胸口激烈的心跳声格外吵闹,他只当是过度劳累后的身体不适。
“先休息吧。对了,差点忘记把委托信息发给月海。”
仿佛中间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一样。
第35章 游戏第三十五天 缺少锻炼
嘟嘟嘟。
“可爱的玩家,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所以现在能打通了是嘛。最需要你的时候打个几十次都只能听到忙音,所有事情结束了倒是接得飞快。”
月见月海的语气,傻子都能听见里面的抱怨。
“怎么会呢, 我想你完全误解了。之前的失联并不是在尝试逃避一些娱乐表演,虽然看到现在确实有些无聊了。只是总会有更加重要更加有趣的事情出现, 你明白的,一直做同件事会很容易疲倦。”
月见月海可没那么好糊弄, “比如说?”
“很多啦, 比如等待、观察还有睡觉, 你要明白大家的生活重心不一样。不过你应该会开心, 我是个极具责任心的……客服,对于我评价为‘值得’的对象,通常会极具耐心。”
说了约等于没说, 月见月海没心思陪电话那头的“客服”胡扯下去, “你这么说是不是就意味着, 目前你在这个岗位上坐得很稳。那之前帮你顶班的那个呢,我应该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受到噩耗, 通知我的专属客服换人吧?”
“思考是一件好事, 可多思只会带来不必要的烦恼。你所提到的那个存在比展现在你想象中的还要‘活跃’许多, 喜欢更加新鲜和刺激事物。他很多时候也只顺手接个话而已, 没有多少兴趣久留, 你完全可以放心将这部分担忧的精力用在更具有创造力的方向。”
完全无法放心啊。
月见月海无声撇嘴。
“除了这种场外信息,我可爱的玩家,还有什么想确认的吗?”
客服象征性地问道。
“还有就是。”唯恐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被挂断, 月见月海连忙回答,“我的羽织又升级了。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之前任务中捡到的道具【死亡的轮回】, 系统提示说已经融合成功了。”
“恭喜你。”
“我要的可不是恭喜,我想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升到顶。”月见月海直奔重点。
“唉,这种问题直接找我问就没意思了。”
“因为除了羽织的外观有进化表现,其余像是我的技能都没产生改动。这种情况下,一般不都会考虑,该不会是必须要升到顶级才会给个成就奖励之类的嘛。”
“好吧好吧,看在你独特的身份账号上,我可以稍微透漏一点。比如说你目前的进度已经快到总体的一半了,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就会很有动力。”
电话这头的月见月海听见回答,眼睛一亮,忙不急地连连点头,“羽织升满以后,还会有什么特殊功能吗?”
“这一点恐怕就要等到你完成剩余的挑战后自己去发现,那一定会是人类不曾踏足过的未来。”
客服这回没有松口。
“剥夺你的冒险乐趣就太专制了。不过,还是可以留下一点小提示。”
“提示?”
“每次融合都会加固你的存在,你的能力其实已经提升很多了。”
“有吗?”
月见月海看着依旧很单薄的面板,半信半疑。
客服像是知道月见月海心里的疑问,“那些数值变化不会简单地映射到面板上,毕竟早先搭建前端地时候就很草率,一些后台功能就没有做上去。”
月见月海皮笑容不笑,“呵呵,我看出来了。”
你们这种百分之九十的功能都不进行可视化开发的游戏公司,还真是体恤玩家的数值焦虑啊。
“能理解真是太好了,令我欣慰。”
客服没有听出来,当然也是根本不在乎月见月海的言外之意。
“继续加油吧,你现在状态绝佳,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你穿过那道门时的身姿了……不要让我失望。”
似曾相识的操作,明明自己是玩家可通话却被对方抢先挂断。
穿透听筒的最后半句话,飘渺的尾音似乎还残留在月见月海的耳道之中,令他不由得浑身一颤。
“状态绝佳么。”
站在走廊中的月见月海收起电话,看着窗户玻璃中反光出来的自己。“还真是有胆子说啊,看上去像是状态绝佳的样子么。”
上下挥动双手,又原地转了一圈,大约是那通电话给他造成的错觉,行动似乎更加利落了些。至于羽织,肉眼可见的边长了,下摆拖长至大腿处,外面那层点缀的几何图形纹路又新增一个。衣摆如同处于失重环境下,轻盈地漂浮,随着每次的动作更会在空中洒出点点的粒子化的星光。
“好吧,我要收回羽织什么变化都没有的定论。”
这玩意彻底变成发光道具了。
很难描述月见月海此刻的心情。
即担心固有道具没变化过于普通显得土气,又担心固有道具变化得太厉害各种光效一起加上反倒让佩戴者冒着暴发户般的傻气。所谓的玩家,就是这样一群自我矛盾的群体。
“算了,还行吧。”
不行也得行啊,月见月海一边自我安慰着,唯一的稀有咒具也没办法要求更多了,总不见得不用吧。至少,至少夜里还能照照路,这个光效比萤火虫要亮出许多呢。
好不容易自我调理完内心的纠结,夜蛾正道的办公室房门也打开了。
先走出来的自然是夜蛾正道,魁梧的教师用充满告诫意味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斜向自己的学生月见月海。
而跟在夜蛾正道身后出来的,则是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留着一头白色长发。
目光在陌生面孔上停留了五秒钟,月见月海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激动之下口无遮拦,“难不成是五条悟的姐姐!?”
“啊啦。”
年轻女性抬手撩开垂落至肩膀的马尾。
“五条家的姓氏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呢。况且,我的弟弟,会比五条那种人要可爱的多得多。”
不算婉转的否认,听着有些不高兴的意思了。
月见月海乖乖闭嘴。
“咳哼,这位是一级咒术师,冥冥。”夜蛾正道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介绍,“会参与下一回的任务,同样也将在任务中监管和审查你作为咒术师的能力。机会难得,多汲取经验吧。”
一名咒术师要完成晋级,硬性的实力和成绩要求不谈,还需要有两名高级咒术师的推荐。而眼前的冥冥,正是夜蛾正道人际网内为数不多的,可以信赖的一级咒术师。
说是信赖,其实从各方面来看,冥冥与普罗大众认知下的认真、努力等性格毫无瓜葛。非要找个合适的形容词概括……葛朗台、守财奴,总之字面意义上理解,就是个超级喜欢钱,比喜欢钱更喜欢攒钱的人!
可正是因为对于金钱的沉迷,使她的所有立场和行动变得有迹可循,才让冥冥能游刃有余地在各个复杂的势力之间来去自如。
要换成另一种无欲无求的人站在这里,夜蛾正道反倒会持谨慎保守的态度了。
为这次任务花了大几百万的存款,夜蛾正道的心在滴血,眼下唯一的希望和要求便是,“月海,一次定胜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毕竟他的私人账户里也没有余额支持雇佣和收买冥冥第二次了。
一级咒术师欸。
月见月海的眼神在夜蛾正道与冥冥之间来回扫视。
“完全看不出来冥冥前辈和夜蛾老师是一个级别的咒术师,人与人的年龄上差距还真是难以忽视……我躲。”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拐弯抹角地在暗示些什么。”
夜蛾正道收回挥空的手刀,看着身形日趋灵活的月见月海,终于产生对方骨头硬了难以管教的实感。
“冥冥是自由咒术师,严格来说与咒术高专只存在单纯的雇佣关系,背后的利害关系你能明白的吧。”
就是代表,一旦遇到危险她没有义务要顾及到我的身心情况……的预防针吧。
月见月海的表情变得严肃,用力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斟酌着开口问道:“这次的任务会很难吗?”
一旁的冥冥单手叉腰,似笑非笑,“这个么,谁能保证呢。不过,月见,先告诉我,你的术式是什么?”
嘴巴张了又闭,临到嘴边还是改口,月见月海神色自如,“我还没掌握术式。”
食指点着嘴唇,冥冥若有所思,“那就是依靠□□进行物理攻击。”
她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上前,直接上手依次捏过月见月海的手臂和大腿。
“不够呢。”
下回任务的引导者冒出一句。
“哪里不够?”
月见月海没有理解。
“肌肉的量和强度,完全不够呢。”冥冥以过来者的角度,给予这番评价,“按下去的触感完全是体术的半吊子,你平日里真的有在锻炼吗。别说击倒诅咒,这种□□强度甚至很难进入我的备选评分范围哦。”
话语进入耳朵里的感觉,被人塞了满嘴巴芥末的体感是一样的,眼泪总会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月见月海的眼神再次在自己的胳膊与冥冥的胳膊之间来回扫视。
“……这就是一级咒术师的强大和辛辣嘛。”
夜蛾正道:“你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伤人心了吧。”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月见月海由衷地,对自己将夜蛾正道与冥冥放在一起比较的行为感到抱歉。
第36章 游戏第三十六天 豪华邮轮
第三十六章
巨型邮轮停靠在码头。
飞扬的彩色旗帜, 海水的咸腥气味,海鸥的鸣叫,游客的谈话声。
抬起脑袋直到整个上半身都要往后仰倒, 月见月海大张着嘴,无声感慨。
船!
好大的船!
望不到顶的船!
“愣在那里做什么呢。”
音量不大, 却能清晰地传递到月见月海耳朵里。回过头去,冥冥早已走远到看不见的距离, 芝麻大小的人影挥挥手, 招呼着少年赶紧跟上。
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进入登船通道, 通过边检, 没有随身携带行李,基本没有任何停留,一路通畅地登上轮船。
“他们难道都是船上的工作人员吗。”
月见月海看着从身边穿梭而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流, 唯一的共同点是穿着印有公司标志的制服。
冥冥走在前面, 目不斜视, 见怪不怪,“毕竟是汇集了各种有钱人们的度假航行, 为了极致的享乐, 带上再多的服务人员都只会嫌少。”
听起来简直和封闭式的海上帝国一样, 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