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将尽,两家人赶去农庄吃饭。大锅大灶,蝉鸣暑热,农家高高房梁上悬着倒碗型的黄灯,有山蛾绕光,一派淳朴原始的气氛。蒋念琅笑得不行,全因为玉米身上穿了根人狗两用的胸背牵绳,攥在罗爱曜手里,小玉米就绕着罗爱曜的两米范围内活动。罗爱曜说,两岁半的孩子太爱走路了,还会爆冲,这也是没办法,时时刻刻抱着他,他也不乐意。
在场两对父母中,有一对已经经历过这阶段,就愿意分享经验。玉米两岁以前都不太有机会自由活动,现在好不容易放出来,有点报复性的过度活动,有时在家里都会跑丢,必须要罗爱曜的法身跟着。
玉米,也就是施宜玉,这孩子未脱兽性,带了前世做猫的回忆,虽说了一口很标准的人话,吃着荤素不忌的人饭,可细枝末节处还是能看出他仍在适应新的身体。蒋念琅摸施宜玉的脑袋时,施宜玉会下意识眯眼,仿佛头上还有耳朵,受人类磋磨。那一对亮蓝色的眼睛只有熟悉的人能见着,寻常人类只会看见施宜玉与罗爱曜皆是黑眸。蓝幽幽猫眼像燃了磷火,入了夜就鬼气森森,施宜玉只是在农庄的庭院里玩耍,好几次瞥过来都骇住这边一家三口。
左边大锅煮藿香野生河鲜,右边大锅煮柴火鸡,三盘炒菜,一份甜汤,再加一份红糖糍粑。
“施霜景,我们都很关心你过得怎么样。佛子总归能自己照顾自己的,明天他带我们参观寺庙,他的事我们明天再听。你这些年还好吗?音乐工作室要我们帮忙么?”郎放筷子不停,将重心拉回施霜景身上。现在的施霜景还算人类么?他还算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位人类么?就连施霜景也不清楚了。
施霜景能在这群人里做永远的小辈,可以是外甥,也可以是弟弟。这一问好像将他拉回高三时光,那段冒险激昂的日子。
施霜景说:“我大学毕业以后,在小公司当了三年会计,前两年挺忙,但也学到不少东西;第三年老板抽风,我咬牙干到不能再干才辞职……之后,就是怀玉米了,那时候还经常找放哥问些事情,谢谢放哥。”
“生完玉米我就解放了!罗爱曜很会带孩子!刚开始我有些犯分离焦虑,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去拿了个cpa证,没想到寺庙成立了竟然有用。”
施霜景给玉米夹鱼,考虑到桌上有大人和小孩不太能吃辣,所有菜的调味都很克制,难为大厨了,还好大厨水平过硬,微辣也做得很香。施宜玉特别会抿鱼刺,吃着吃着就小手牵出鱼刺来,放在餐巾纸上,不需要大人操心。
施霜景继续道:“我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搬到山里不方便我工作,开车去d市市中心起码要一个半钟头。我们大概是玉米出生三个月以后就搬来这里了,莲相寺应该是去年春节以后正式对外开放。他们前期筹备时就招会计,我拿了cpa证书,可以审核账目和盖章,我就随便投了投寺庙的会计岗,没想到真的中了。”施霜景还说,他投寺庙会计完全是心血来潮,一起床便拿着自己简历去找住持。是后来施霜景才知道,虽然罗爱曜没有披露他就是佛子,可莲相寺筹备过程中,罗爱曜与“卓逸纶”这个身份出了不少力,施霜景的身份也自然而然被介绍了。住持担心让施霜景做会计是开后门,佛子托梦也不行啊,所以施霜景试岗了足足一年才转正,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施霜景以自己的品性自证。
“莲相寺分外院和内院,外院接受捐赠,也有一些文创项目。内院是佛子的密严伽蓝,一般不接受捐赠,收入还是走罗爱曜的老路。所以,我管的基本是外院的收入和整个寺的支出,一个月的工资一万块,每半年还要公示一次。”施霜景碗里的红糖糍粑又不翼而飞了,罗爱曜吃完从施霜景碗里夹来的红糖糍粑,晚餐收工,施霜景觉得罗爱曜幼稚又可爱,一点不带变的。施霜景做音乐的收入要更多一些,“我靠寺庙会计的工资根本养不起玉米,幸好歌曲版权费有点说法。”施霜景说。
“家里支出明明都走的是我的账……”罗爱曜吃饱了,就去一旁陪玉米吃饭。玉米的小脸因咀嚼而半鼓,他可是陪客人吃饭的好主陪,一顿饭能从头吃到尾的。
施霜景讲完自己的情况,反客为主,追问蒋良霖和郎放的事业发展情况。他选了一个不赚钱但能盘清商业逻辑的专业,谈话间,郎放意识到施霜景已长大、成熟,甚至能独当一面了。罗爱曜对他的爱人、孩子都很骄傲,他本就是骄傲的人,再一想到自己将他们都养得那么好,就更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