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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向笛乖乖噤声,连她衣服都不敢碰。

女生迅速抬起另一只手,冰凉的水雾贴上后颈,浇灭了沸腾的血液。

连带着浸湿了他的发尾。

她立刻松开了他,又举着手里的小瓶子对自己来了许多下。

管他是不是Omega专用,她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空气中黏着她的信息素味道根本散不掉,她怀疑自己快要被引出易感期了。

……

用处不大。

望雀摇了摇只剩了小半瓶的喷雾抑制剂,狠狠皱了皱眉头,起身就要往远处走。

薛向笛却突然伸手抓住她衣袖:

“…你去哪儿?”

少年声音发颤,带着明显的惶恐。

“医务室。”望雀语气有些不顺。

抓着她衣袖的手松了。

望雀脚步一顿,回头,只看到少年局促地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眸,耳尖眼尾都泛着红。

“抱歉。”他轻声说。

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望雀心里那点烦躁瞬间平复。

“你不去吗?”她软下语气问他。

“……嗯…嗯?”薛向笛茫然抬头。

“比起我,你更需要去医务室吧?”望雀有些无奈。

薛向笛再次垂首,眉毛压着,抿着嘴唇,缓慢吐出一句:“我……”

“…我有点走不动……”

腿软。

喷雾型的抑制剂效果对他来说普普通通,根本平复不了他急促的呼吸,指尖泛起痒麻,连带着腿部肌肉也跟着痉挛起来。

他感到自己面颊滚烫,眼眶发热,鼻尖也有了些许酸意。

于是立刻侧过脸去。

“没关系,我…我坐一会儿就行了,谢谢你的抑制剂……”他语无伦次说道,慌忙摆手,“你先过去吧……”

望雀疑惑歪头,若有所思,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她背过身去,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

薛向笛身体一僵。

“……谢谢。”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望雀背人的动作很稳,不带一丝摇晃,手也没摸什么她不该摸的地方。

“你不用撑着,抓紧一些,不然会摔下去。”她对薛向笛说。

“呃,好,我知道了……”

薛向笛搂住了望雀的脖颈。

望雀欲言又止。

“…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

薛向笛还在讲话。

“…不要对着我脖子说话。”

望雀忍无可忍。

薛向笛搂她脖颈的手一紧,再也不开口了。

*

植物园距离医务室大约有个十多分钟的路程,望雀背着个人,速度再次减缓,花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抵达医务室门口。

进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值班。

望雀放下薛向笛,向医生女士说明了情况,并向她要了一只Alpha的抑制剂,主动退了出去。

坐在医务室外的椅子上,望雀毫不犹豫挽起自己衣袖,往胳膊上打了一针。

随着药剂缓缓渗入身体,她紊乱的气息才渐渐平复。

太难熬了。

她双手捂脸。

少年红着眼尾,默默垂眸的样子还停留在她脑海里。

她本以为,自己也算是比较正视欲望的那一类人,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喜欢的她会尽力为自己取得,不喜欢的就明确拒绝。也许未来会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与之携手一生。

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正视少了。

刚才把人拉近的时候,按着人的肩膀后颈的时候……

她真的很想做点什么。

更别说有的人还毫无知觉,不停在她侧颈吸气吐气。

吸气吐气。

望雀狠狠闭了闭眼,顺手掐了胳膊一把,转身去卫生间往脸上拍了拍冷水。

她喜欢他的味道。

这个认知在此刻无比清晰。

漂亮的,热烈的,张扬的,浓重的……

全是她钟爱的元素。

就连刻骨的苦涩都带着让人上瘾的回甘。

怎么会有人如此合她的胃口。

而且对方似乎还喜欢她。

望雀一下子阖紧水龙头。

一滴滴自来水顺着松动的水阀缓缓落下,砸在生出些许裂缝的水槽之中,声音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回荡。

滴答。滴答。

……不能这样草率。

她返回医务室,值班医生已经从隔间走出来,正好和望雀对上视线。

医生往办公椅上一坐,向望雀招招手:

“跟你说一下哈,你送过来这位同学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可能是因为某些旧疾或者心理阴影,这会儿有点应激,在里头躺一会儿就行了。”

“应激?”望雀目露担忧。

医生摆摆手:“害呀,估计是小时候生病接连碰上了发热期,太难熬产生了心理阴影,喷雾对他作用不大。这回没在第一时间得到缓解,可不就应激了嘛。”

“我给他打了抑制剂,你让他缓缓,休息休息就过去了,药都不用吃。”

望雀点点头,付了两人抑制剂的钱,立刻抬步去了隔间。

进去门掩了一半,她便迫不及待开口询问:

“小薛,你现在还好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不用客气。”

薛向笛窝在病床里,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半张脸。

“我没事……”

他声音闷闷的。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少年的眼睛不复往日的光亮,低低不敢看她。他说完后抿紧了嘴巴不再言语,把自己往被褥里缩了缩。

望雀能瞧见他濡湿的眼睫和红意未褪的眼尾鼻尖。

他哭过。

但没让她瞧见。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应该什么都没带就跑过来找你的……”

见望雀神情似乎有些疲倦,他又开了口。

“如果我有早做准备,就不会这样麻烦你了,对不起……”

他第一次表现出如此脆弱的模样,语气里都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却还是强撑着没在她面前掉眼泪。

望雀却是一愣,隐晦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

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男生做出了题目后亮晶晶的眸子,想到他藏起难过后的微笑,还想到他站在舞台上,穿着礼服,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那样耀眼夺目。

……

人怎么会如此恶劣。

她居然有点想看他哭。

“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顺着他的话引导。

少年一愣,目光飘忽闪躲,最后又安定下来。

他伸手扯了她的袖子,就像在植物园那里拉她时一样。

“……我喜欢你。”

……完了。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无关天气,无关运动会,无关椰子水。

只与他有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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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19章

◎这让她感到惊异,新奇……而着迷。◎

房间中的信息素还未完全散去,望雀仍能闻到一丝丝沁人心脾的酸甜。

薛向笛话说完,还死死攥着她的衣袖,脆弱又执着地盯着她看,紧张得身体发颤。

望雀微微动了动手,他好似突然梦中惊醒,连忙松开了她的袖子,再次把手臂藏进被褥,只留下半张脸露在外头。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望雀有些伤脑筋。

她抬手调了调眼镜的高度,目光掠过病房隔间的每一处,就是避开了薛向笛。

这太突然了。尽管她有所预料,但当有些话真的说出来的那一刻,她还是没办法迅速做出应对。

答应还是拒绝,这不是一个短时间能给出的答案。

如果是过去的她,碰上有人这样突然向她表白,她定会想都不想就拒绝掉。

但薛向笛不同。

他不是她毫无印象的陌生人,而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至少也是关系不错的同学。

她不能那样草率——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

年幼的望雀见父母恩爱和鸣,自然也想象过她自己的梦中情人。

她想,也许对方会富有魅力,会自信张扬,会勇往直前,更会负责认真。

慢慢的,她对梦中情人刻画出来的蓝图越来越细致,也越来越冗杂,最后变成一个难以负担的沉重包袱。

她更偏爱漂亮的人,所以她希望未来的另一半美丽。

她渴望尝试不同的新鲜事物,热爱生活,于是她希望未来的另一半勇敢坚韧,同时自信热情。

当她低落时,她希望未来的另一半善解人意。

当她疲倦时,她希望未来的另一半拥有足够的力量与她分担。

当她痛苦时,她又幻想也许未来的另一半可以是个比她强得多得多的人,像无数人做的英雄梦那样,无往不胜,无所不能。

如此,便可救她于水火。

但可惜,她不可能遇到满足以上所有条件的人,她自己都不能。

人生短短十几载之中,她遇见过漂亮的人,遇见过自信的人,遇见过善解人意的人,也遇见过独立的人,但是没有人符合所有的特质,满足她所有的希望。

于是她选择拒绝,并默默等待。

现在,又一个人出现了她的眼前。

仔细想想,他确实漂亮好看,站在舞台上时自信张扬,性格很好,甚至有直面困难的勇气。

他看上去与她追寻的月亮无比相似。

可望雀并没有对他动心。她只是对他多了分好感,远远达不到喜欢的层面。

隔间病房的窗帘被外头的微风吹起,望雀上前关窗,不让冷风进来,稍稍打破了两人之间僵硬的氛围。

她站在窗前,背对着薛向笛,悄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也许以前的她会答应吧,但现在她不会。

因为她明白,建立在期望之下的关系是不正常的,爱人不是满足她需求与渴望的结合体。

由无数个漂亮词汇构成的薛向笛如同天边亮眼柔和的月晕,闪闪发光,以至于让人无法分清真正的光源。

她其实并不了解薛向笛,不是吗?

认认真真算起来,他们才认识了一个月左右。

她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看到。

窗边,室内室外空气交汇融合,望雀又嗅到了那一缕没有散尽的酸涩。

可是你喜欢他的信息素,这还不能代表什么吗?

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你喜欢,他喜欢,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不可以在一起吗?

是的,没错,逻辑完全正确。

望雀关上了窗户。

但是她的原则告诉她,这种逻辑不能用在人身上。

人不能像物件一样喜欢即取厌弃即去。

如果她不能做出承诺,那么就不要开始。

她走回床边。

沉默中,单薄的少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倒在了雪白的病床上,眼眸也没了亮色。

心跳的紊乱仍在持续,她不清楚这是生理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真的在因他心动。

但……

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她终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而且,这样的薛向笛她从未见过,她似乎终于触碰到了他的缺憾。

如同终年研究太阳的学者惊异地发现了绚烂球体上的黑子。

这让她感到惊异,新奇……

而着迷。

*

“望雀呢?”

“她人呢?”

“这会儿要颁奖了怎么连她影子都没见着啊?”

“不知道啊,我给她发了消息,但是没回,不知道她手机有没有带在身边。”

主席台边,田晴捧着手机,和一脸急色的体育委员讨论着望雀的去向。

800米项目即将颁奖,获得了第三名的望雀却不见踪影。

田晴大概知道一点内幕,但她给薛向笛也发了消息,同样不见回复。

这就难办了。

往操场又转了一圈,依旧找不到人,谭文岭问了一嘴,提议道:“估计忙着呢,不然你替她领一下?”

田晴一拍脑门说“对啊”,装作望雀上台了。

抱着奖状和笔记本奖品下台,望雀这才顺着微风姗姗来迟。

田晴一股脑把东西塞给她,问道:“你刚才哪儿去了呀,到处都找不见你。”

望雀神色略带歉意:“抱歉啊手机开了免打扰,临时出了点事,过来晚了。”

田晴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忽然风过鼻尖带来一丝酸甜,惹得她眼皮一跳。

……这是,信息素的味道?

望雀的信息素原来是这样酸酸甜甜的味道吗?

……等一下。

田晴忽然转过了脑子:“哪儿来的信息素?”

她怎么越闻越熟悉。

怎么那么像……那么像薛向笛……

“薛向笛的信息素。”望雀回答。

田晴:果然是小薛的……小薛???

她霎时瞪大了双眼:“这……啊?怎么……什么情况?”

望雀表情有些微妙。

“我和他在路上碰到,他发热期到了。我把他送去了医院,这才晚了。”她说着,略过了一些比较私人的情节,“不过他这会儿已经没事了,人在休息,你们可以等午休过后再去看看他。”

没想到田晴直接点破了她的未尽之语:“他和你表白了吗?”

望雀一愣,点点头:“嗯。”

“那……”田晴抿了抿嘴,眼神中满是好奇,“我可以问问,你有答应吗?”

*

其实薛向笛没有觉得望雀会答应他。

毕竟他们真正熟识起来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一个月。

一个月实在是太短了,须臾之间便没了踪影。眼看着第三次月考即将来临,他与她便不会再坐在一起。

到那时,又是谁会与她并排?

这明明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薛向笛还是免不了失落。

失落着失落着,就想起来和望雀相处的那些小得微不足道的事。

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因为望雀对每个人都很好,他并不特殊。

可晚上回家,薛向笛在加班学习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找出望雀给他的那张卷子,捧着瞧着,细细研究,又轻轻叹息。

这让人怎么放下。

渐渐的,情绪积在脏腑,不吐不快。

于是他上网络搜索如何表白,出来的不是文辞腻到发酸的甜言蜜语,就是不到胸有成竹不要表白。

否则就会死得很难看。

翻啊翻啊,最后薛向笛扣上了手机,心里还是打定了表白的主意。

就当他会死得很难看吧。不让他说他绝对会遗憾好多年。

所以得说,准备一些听上去不腻不肉麻的好词句,还要找个好机会。

比如挑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不会被打扰,也不会让望雀尴尬难做。

他提前好多天就决定好了日子,并为此做了不少心理暗示,唯一忘掉的变量是他自己的发热期。

结果就把自己从表白现场送到了病房。

他原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再说这样的话了。一个人躺在隔间里的时候,他甚至开始害怕望雀会生气,会觉得他太麻烦,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静悄悄地缩在消毒水味的床褥里,不受控制地演绎着待会儿望雀会如何冷脸,如何用厌倦的眼神看他,越想越难过。

可能她不会过来了。

是啊。

她拿了抑制剂大概自己就走了,怎么会管他。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他会找机会跟她正式道歉的。

现在不是一个好的道歉时机,走掉了也好。

令人惊喜的是,她回来了。她没有走。

她看上去或许有些疲倦,但并不生气。

于是他赶紧向她道歉,却不知怎么的,被她带到了最开始找她那个话题上。

要说吗?

他问自己。

在这样乱七八糟的时候?

他想了很多,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张开。

在真正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薛向笛的脑海一片空白,唯有仿若梦中才有的潮起潮落,应和着他清晰而沉重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

任何词句都无法描摹他那一瞬间的心情。

他知道他的行为太过唐突,所以他不应该抱有希望。

但是。

但是……

但是。

这怎么可能。

古老的长剑悬在头顶,将落未落。

他松开了拉着她衣袖的手,垂下了眼睛。

不要抱有希望。

他开始给自己催眠。

她拒绝是很合理的。

不要多想。

薛向笛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精美玩具橱窗前的小孩,艳羡地看着一个个同龄孩子牵着大人的手,蹦蹦跳跳走进装潢精美的店门,来到他眼中如昂贵画框一般的橱窗。

而他只能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回家,在楼下花坛摘一朵开得最漂亮的野花当做上天送他的礼物。

等在橱窗不会有人接他,走进店里他也没有足够的货币,他只能自己走回家,花也只能自己摘。

后来阿姨店里不忙时会来接他,他也不会像其他小孩一样在校门口翘首以盼。

他从来等不来任何东西。

望雀走动了几步,他听到了她关窗户的声音。

窗上锁扣“啪”的一声合紧,室内越发安静。

薛向笛更加安静,呼吸都没有了声音。

“……我需要时间考虑,可以吗?”

终于,无边的寂静被一道平和的声音打破。

尖剑急速坠下,最后停在了他的眉间。

……太好了。

薛向笛目光暼过望雀皱皱巴巴的衣袖,缓缓把脸埋入枕间,不让她看见他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青心]

20

第20章 (捉虫)

◎小鸟啊小鸟◎

运动会的晚上没有项目安排,于是学校早早放了学,没有留学生继续上晚自习。

望雀和妹妹走出校门,转进一家奶茶店。望鲸挑了杯自己没有尝过的全新口味,望雀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饮品菜单出神,最后鬼使神差点了一杯便宜少糖的柠檬水。

浅浅尝了一口,原本酸甜可口又物美价廉的柠檬水在这一刻像是差了一分味道,说不出来的乏善可陈。

她兴致缺缺喝完了这一杯柠檬水,心不在焉回到家里。

吃饭,看会儿书,洗漱,睡觉,一切都与往日别无二致,却又因为今天发生的某些事情而变得有了些许不同。

她在期待什么?

望雀仰面躺上床铺。

窗外夜色浓郁,月光却格外明亮,映亮了她的这一片关得严严实实的小窗户。室内的人只能看见流银般的月色,感觉不到室外刺骨的寒凉。

学校里不是没有人谈恋爱。

她忽然想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因为现今人类拥有了第二性的特殊性,学生时代各个学校抓早恋不再像古时候那样严格。AO之间的吸引如同刻进了人类的DNA,只要是一个健康的人,就很难抵抗这种源自生理的吸引。

大部分学校对于恋爱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人不大张旗鼓搞出孩子、做出什么有背文明道德的事情,就不会被抓到办公室喝茶。

也就是说,她只需要考虑自己喜不喜欢。

……所以,她喜欢吗?

望雀发现自己很难清晰地回答这个问题。

人对另一个人的心动总是这样不讲道理,又没有逻辑可寻。每当她琢磨出一个看上去可行的答案,总会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反驳。

望雀感到自己很难平静下来。

千千万种思绪不断在脑海中飘荡,来来去去不见停歇。

当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半个晚上,到了第二天脑子里还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她明白自己算是彻底陷进去了。

为什么久久得不出答案?

因为她不能立时做出承诺,又无法抗拒生理上的那种喜欢。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会。

完全毫无道理!

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仅仅与一人浅浅对视,便可以宣扬自己爱上了对方。

现实地说,如果没有发生薛向笛突发发热期这事儿,她根本不会考虑这么多!

如果没有这件意外,她可能会像以前一样权衡利弊,最后得出一个否定的回答。

很简单,高中生谈恋爱还是太耗费精力了,也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之中——虽然她也没什么远大的人生计划。

经历变故之后,她的世界似乎不知不觉变小了,原本的海阔天空恍若只剩下了父母妹妹和一日三餐。

她在极短的时间内见过了太多无可奈何,有的梦想一辈子也不能实现,有的渴求一生也得不到回应,世界上的东西太多太多,但一个人能得到的却太少太少。

她能和父母妹妹好好生活在一起,已经是大多人求不来的福分。

尽管她现在没有之前那样疲惫,但有些理念认知依旧镌刻在她的骨子里,让她依旧踏不出自己的小圈子。

也难怪很多人把她认作Beta。

可是……这样就好了吗?

她想起来自己第一天走进高三(14)班,面对着台下数张陌生的脸,仅仅是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想起来休学之前跟她表白的几个同学,到现在她已经忘了他们喜欢自己的原因。

她还想起来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从窗台发现了一只浅蓝色的虎皮鹦鹉幼崽。幼崽被她吓了一跳,扇动翅膀跌到了下层没有装修的楼层。

可就是那么一眼,让她发现了小鸟飞行时的磕绊,看清了小鸟稚嫩却如溪水般好看的羽毛,让她莫名其妙对它上了心。于是她费尽心思联系上了楼下的业主,进去捧了小鸟回家。

这只小鸟顺理成章变成了她的小伙伴,她的所有物。

送去宠物医院,医生说这只小鸟先天发育有问题,飞不稳。

于是她花了许多时间在这只小鸟身上,不厌其烦,不辞辛苦。

她经常和小鸟聊天,为它拍照留影,趴在它旁边,看着它一蹦一跳靠近自己,然后笑开,软声细语问它:可爱的小鸟,你以后会长成什么模样?亲爱的小鸟,你想飞起来吗?你想飞到天边去吗?

当小鸟歪着脑袋发出清脆好听的鸣叫,她便会学着童话故事里魔法使的动作,把它捧在手心举起来,捧得高高的,以此来满足她自以为是的愿望。

她很喜欢它,可惜它因病离开得早。后来她养了其他同色系的小鸟,却没能再体会那时的心情。

现如今,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产生过这样强烈的喜爱的情绪了。

心跳喋喋不休的鼓噪,一动一语。

你喜欢过那么多漂亮的东西,没有想过再把其中一个……据为己有吗?

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蠢蠢欲动。

你有想过再做到些什么,再得到些什么吗?

她像是被引诱着点亮了恶魔栖居的油灯,灯中恶魔晃晃悠悠飘出来,开口说话却带上了自己的声音,失真又梦幻:

“可爱的小鸟,你以后会长成什么模样?”

“亲爱的小鸟,你想飞起来吗?你想飞到天边去吗?”

“小鸟啊小鸟,向我许愿吧。”

油灯中的恶魔纠缠着她提问,不停蛊惑她,大言不惭说着这可是难得的许愿机会。烦人的小鸟叫声喋喋不休,声音就在耳廓边打转。

“你找到了我,唤醒了我,许个愿望吧。”

“你有此生无法释怀的遗憾吗?——许个愿望吧!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我来帮你实现它。”

望雀猛地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年轻人的欢声笑语重新钻进耳蜗。抬眼望去,四处都是少年青春洋溢的面孔,似乎大家都存着用不完的力气,有着说不完的梦想,踮踮脚就能够到天空。

而她只需要微微集中精神,就能发现其中薛向笛的身影。

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色,墨色的头发,还有他像孔雀尾羽般的青蓝的眼瞳。

原来他在人群里是如此惹眼的存在,视线扫去,轻而易举便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男生正笑着守在几张课桌组成的摊位前,向来来往往停留的行人介绍着摊位上的商品,自信流畅,如数家珍,昨日的脆弱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痕迹。

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望雀顺从心意,走向了他的方向。

先靠近他再说。

*

每当学校举行大型活动,总是少不了社团或者班级摊位的影子。

举行活动的过程中,全校师生都不用上课,大多数人都无所事事。不知道是哪一届学生想出了摆摊的主意,总之到了现在,摆摊已经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传统。

每当大型活动开始,学生们就会以班级或社团为单位,搬来桌子椅子放在校园道上,便宜出售一些可用的旧物或者从某个犄角旮旯淘来的新鲜物品。

在前往薛向笛所在的摊位之前,望雀已经把大部分摊位逛了一遍,收获了一把几块钱的磁吸软尺,一个价格只有市面上一半的水晶球摆件,还有一小束雪白的满天星干花。

她打算把摆件放在老城区家里卧室的桌上,干花送给望鲸。

最后,见薛向笛那边儿人少了,她才过去。

殊不知薛向笛已经偷偷摸摸观察了她许久。

人到了跟前,他本想说点什么,却半晌张不开嘴。

身边担任了店主职位的女同学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没听见他招呼,主动迎上前:

“同学,我们这里是流浪动物救助社的摊位,这些明信片呀透卡呀立牌呀都是根据学校里的流浪猫制作的……”

望雀瞧了瞧摊位上的东西,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什么陶瓷杯和眼罩都有,比薛向笛告诉她那会儿又多了些种类。

她翻了翻,甚至瞧见了一叠做工精美的小册子,里面全是流浪猫猫们的简笔画和对应的信息记录,像是爱好、生日、出没地点等等。

“如果对这些猫咪感兴趣的话,欢迎参加我们社团举行的志愿活动哦。要是你想把它们其中一只带回家,我们也会提供领养相关的帮助……”

店主同学还在热情洋溢地介绍。

望雀饶有兴趣地听着。

之前薛向笛送给她了一只喝水牌以及一盒Q版猫咪明信片,大部分都画着一只三花猫的图案,长得标致漂亮,还有一对透蓝色的眼睛。

她在小本子上翻到了对应的那一只三花猫,店主同学介绍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这只三花叫彩陶,性格特别特别乖,当时社团统一给猫咪们绝育的时候,就它最听话呢!而且……”

望雀听着,下意识朝薛向笛看去,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被抓到偷看,男生有一瞬间的紧张,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镇定地对她点点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还朝她露出一个特别乖的笑。

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

望雀垂眸,偷偷勾起*嘴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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