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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学校里的四季桂开了。◎

初雪。

今年的初雪又早了些,才十月底,细如鹅毛的雪花便纷纷扬扬而下,为绿茵覆上一层纯色。

望雀帮望鲸围上纯白色的围巾,两人如同往常一样,结伴来到学校。

中午下课后,望雀还是和毛情杏一起吃食堂。

她们的口味偏好差不多,几乎每回都能选到一个窗口。

现在两人的话题已经从学习进一步扩展,电影电视、爱好、旅游……或者随意抱怨几个人。

比如毛情杏,她现在已经从高一的某个过于自信的Btea,抱怨到了最近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要去了她的联系方式,起初早中晚打卡问安,在知道她的第二性别之后又狠狠破防辱骂她的Alpha。

望雀边听边笑,时而附和,时而说起自己在医院遇见过的无理取闹的病患及其家属。

饭后,她和毛情杏往往会各自回到班级或者寝室休息。但最近毛情杏又开始参与十一月初学校运动会的事务,常常忙得脚不沾地。

“学校那帮老师简直是把我当他们秘书使唤。”毛情杏找到机会和望雀聊天时,她总是这样咬牙切齿。

可能是堆给她的事务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今天中午毛情杏又捧着一摞文件穿梭在教学楼走廊,看到同在走廊的望雀和薛向笛时,她直接双目放光。

“望雀!”她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没有给薛向笛一个眼神。

女生迎着细雪,发丝微动,宛如自天宫下凡的神仙妃子。

“帮帮我吧。”

她眨眨眼睛,牵了望雀的手腕。

“到时候给你们班加分。”

声音夹过了头,神仙妃子瞬间变成了人间的牛马。

望雀没忍住笑,欲盖弥彰抬手遮了遮脸,把另一只手上的物理卷子塞给了薛向笛:“帮我放一下?”

薛向笛缓缓点头,被望雀这个轻松而惬意的笑容哄得迷迷糊糊。

后者很快被毛情杏拉走。

毛情杏走之前,还回头深深看了薛向笛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薛向笛:???

他一头问号。

不是她什么意思?

薛向笛百思不得其解。

*

午后,田晴捧着一摞批改好的周考试卷走进教室,望雀刚巧在门口碰上她,顺手接过一半。

寂静的班级随着试卷一张张送到每个人手里逐渐沸腾。

发完卷子,望雀回到自己的座位,简单翻看一遍自己的试卷,又把它随意叠了叠,装进了文件夹。

满分,没什么看头。

“哇,谭文岭你考这么高!”后座孙言忽然惊呼。

望雀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回望。

身后谭文岭桌子上,摊着一张标分“113”的数学试卷。

孙言捏着自己的卷子唉声叹气:“我这回又只考了八十多分,为什么啊,我们不是一起学的吗……”

“我借了小薛的错题本和他整理的思维导图,可能是这个原因。”谭文岭说。

望雀附和:“这回的题目难度的确不高,基础好的人上一百二没有任何问题。小薛的基础学得是真的好。”

谭文岭拿过孙言的试卷,瞧了瞧,表情一言难尽:“你……你怎么做到计算题全错的?张老师都在这儿给你打了个问号……还有这里,也是算错的。没算错你也能上一百啊。”

孙言赧然,支支吾吾:“我算快了嘛,草稿本看错了行……”

望雀伸手翻了翻孙言的草稿本,变成了和谭文岭同款的“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你这……”

只见孙言缺页掉页的草稿本里左边一坨竖式,右边一圈除法,数字大大小小,歪歪斜斜着塞满了一整页草稿,根本分不清题目。

两个习惯了“薛向笛式整齐”的人顿觉眼睛被攻击。

“你稍微写整齐点嘛,像小薛那样。”望雀给他建议,“你看你着本子写得,自己分得清楚吗?前天周考的时候你在哪里打的草稿,能把对应的题目找出来吗?”

孙言讪讪一笑:“不能。”

望雀就想去敲薛向笛,让他展示一下自己的草稿本。

身体转了半圈,倏然一顿。

……薛向笛,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讲过话?

望雀这才发现,身边那人异常安静。

要是换了以往,他早就跟着转过了身,看看另外两个组员的成绩,再一起讨论什么题错得最多,什么题错得不应该。

要是大家起了纷争,薛向笛又会憋着一股气,自顾自地把有争议的题目算上好几遍,确认自己的正确之后,再得意张扬地向剩余两人炫耀。

但这会儿,他居然一动没动,一言不发。

望雀差点以为薛向笛悄悄出了教室,但一侧头,人确确实实坐在椅子上,脊背端正挺直,面无表情,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桌上的试卷。

从望雀的视角,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睫羽。

教室吊顶的灯管洒下白光,在少年眼下投出一片迷蒙的灰影。

虽然和他平时安静的样子很像,但……望雀觉得他在难过。

“……小薛?”她侧过身。

“嗯?”薛向笛微微晃了晃脑袋,侧头,习惯性地扯了扯嘴角,尾音上扬,“怎么啦?”

他在难过。

望雀心下确定。

她余光一扫,看了到薛向笛的分数——

125。

自从第一回预估过薛向笛的成绩后,他每次周考完,都会问望雀他这回能考多少分。

而望雀每次也都告诉他,根据他的水平预估他的正常得分。

他的分数也确实没有一回高出过望雀的预估。

这一次也是如此。

当时望雀做完了周考试卷,侧眸对上薛向笛直勾勾的眼神,报出的就是这个数字。

125。

可能……这样确实很让人难受。

无论如何努力,如何练习,都无法走出那个被预估好的范围。

没有任何惊喜,得不到任何成就。

如同坠入海中之人浮浮沉沉,海面近在眼前,却无法再上升一步。

望雀攥了攥自己的指尖,感到一股子轻飘飘的酸涩。

她不该把分数报那么高的。

可能是薛向笛近来勤奋专注的态度也感染了她,对于他的复习进度,她也多了分在意。

其实他每次考试都有进步,虽然不多,但确实有在脚踏实地地慢慢爬升。

于是她根据他的状态,也跟着更改了预估的分段。

不是他正常能考出来的分数,而是他踮踮脚,可能考出来的分数。

“你们叫我吗?”薛向笛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他转头看了看谭文岭和孙言,“我听到了一点,是在讨论计算题?”

“是啊,”孙言什么都没察觉出来,还在为自己得到的“88”而发愁,“小薛你考了多少啊?”

薛向笛把卷子给孙言看,得到了后者惊叹的夸赞:“哇!小薛你考得真好!”

薛向笛微微一笑,加入了小组内对这次周考的讨论会。

沉默不语的人变成了望雀。

刚才薛向笛那一丝被她捕捉到的落寞还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家里那只小鹦鹉生病的样子。

平日里热情大胆的小鸟猛然间沉闷下来,怪可怜的。

哎呀……

她无意识绕了绕自己的发尾。

得想办法补救一下。

“小薛。”

趁几人讨论的间隙,望雀叫他。

“嗯?”少年侧身歪头,全然看不见一点儿难过。

“方便把你这学期所有的错题本和月考卷子给我看看吗?”

“好啊。”少年有须臾的愣神,却没有提出疑问,迅速把东西找给了望雀。

望雀捧着他那堆卷子本子研究起来,薛向笛搞不清楚她想干什么,她也没明说。

下午自习课时,望雀还拿着那些题出去了一趟。

直到下课,她才踩着铃声回到班级,把东西还给薛向笛,还递给了他一张新试卷。

“标准定时,做完给我。”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

晚餐时间,高三(14)班门口没有出现那个漂亮挺拔的身影。

“毛情杏今晚不找你吗?”望雀正要起身,田晴像只小狗似地凑过来。

“她说晚上还有事要忙,就不去食堂了。”望雀回道。

“那跟我去?”田晴咧开笑容,向望雀伸出手。

饭后,田晴借口想起来有事没做,提前跑回了教室。

薛向笛果然在教室里。

她赶紧飞奔到薛向笛身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对方全神贯注写着卷子,没有被外界分走一丝注意力。

谭文岭拉过田晴,压低了声音,简单说明了状况。

田晴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可以等薛向笛做完卷子再说话。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之前,薛向笛把填满的试卷交给了望雀。

他心脏跳得很快,单纯是因为他争分夺秒写完了最后一道大题。

他居然写了最后一题。

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他想。

视野中,望雀捏着红笔,审视着卷面上的字迹。

随着她的目光游移,薛向笛感觉自己也在被她一寸寸审视,无处遁形。

“好了。”

望雀翻回试卷,哗啦啦一阵响声。

侧眸看见薛向笛紧张的表情,她勾唇一笑,撑起下颌。

“你猜你多少分?”

少年声音如落雪,细碎轻微:“……135?似乎,不是很难……”

“141,难度和这回的周考一致。”

望雀把卷子还给薛向笛。

薛向笛睁大了眼睛。

“稍微做了点有针对性的题型设置,但难度确实是一样的。”望雀眉眼弯弯,灰色的瞳孔照映室内的白光,如同窗外的尖月一般清亮,“怎么,你不信我啊?”

“我信。”薛向笛忙不迭地接话。

下课铃声很快响起。

田晴坐在座位上蓄势待发,当望雀身影从教室门口消失的一瞬,她立马冲到薛向笛身边:“小薛,我跟你说,晚上那会儿我问望雀了,她说她不是同性恋。”

薛向笛还在出神。

“喂,小薛,她说她不是同性恋。小薛?哈喽?”田晴在薛向笛面前挥手。

“得了得了,这人已经被迷晕了,埋了算了。”谭文岭挑眉。

*

深夜放学,望雀还是在老地方看见了望鲸的身影。

女孩笑着朝她快步走来,脖子上却少了出门时她帮她戴好的白色围巾。

“小鲸你围巾呢?”望雀问道。

“借给一个Omega学姐了。”

望鲸答道。

“一个可漂亮的学姐,傍晚的时候我见她在操场边的长椅坐着,像是在难过,冻得嘴唇发白,就把围巾借了她——噢,对了姐姐!”

望鲸说着,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打开,阵阵幽香从她手心荡开。

“学校里的四季桂开了。”

少年笑吟吟的,将一簇完整的桂花别至望雀鬓间。

鼻尖飘来一丝花香。

轻甜,柔和,清冽,像是满月当空洒下的流银,又似新雪初霁后的白雾。

【作者有话说】

[黄心]

17

第17章 (文案后段)

◎像是瘾品。◎

十一月初。

趁着难得的大晴天,学校召开了为期三天的运动会。运动会早上没有早读,自然不需要像往常那样早起。

望雀和望鲸悠悠闲闲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还专门准备了一些椰子水带上。

出门时,望雀朝客厅拐角的架子上暼了暼,走过去翻出一只抑制剂喷雾。

望鲸见状,一边穿鞋,一边随口问道:“姐那是我的抑制剂,你的在下面那层,都是新买的还没拆封呢。”

望雀将抑制剂喷雾的小瓶子捏在手中,转了转:“这瓶借我?我过后给你买新的。”

“你拿着干什么呀?”望鲸好奇。

望雀默了默。

“不知道,”她把小瓶子往衣兜里一塞,“突发奇想吧。感觉带一个在身上比较保险。”

望鲸想了想,点头附和:“也是诶,姐你也给我拿一个Alpha的!分装的那种就行!”

“碰上了Alpha易感期不跑你还想上去帮人家?”望雀语气好笑,手上还是翻出了望鲸要的东西给她抛了过去。

“我可以把抑制剂扔到那个人脸上再跑。”望鲸稳稳接住望雀丢来的塑料小瓶子。

抵达学校。

几乎全校师生都聚集在了广阔的操场上,一眼望去,绿荫场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不过细看下来,还是能分清楚班级之间的分界线。

望雀和望鲸分头,来到了高三(14)班的位置。

一路走来,热闹喧嚣,迎合着主席台上时不时传来的广播通知,为凛冽的寒冬添了分属于年轻人的热意。

望雀在人群中穿梭,终于找到了薛向笛他们。

他们三个朋友照旧坐在一起,带了两个小桌子拼起来,还在草皮上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野餐垫——一看就是薛向笛的主意。

“望雀!来这边!”田晴的声音大起来,颇有穿透性,她正从书包里掏出一袋袋零食往小桌板上堆。

望雀走过去,从背包里拿出装椰子水的保温杯,还有一些昨天买的水果。

这都是他们之前说好了的,大家商量着带上不同种类的食物,一齐拿到运动会上吃。

望雀知道他们几个人除了谭文岭都参加了项目,几天前就想着要准备些合适的饮料。

矿泉水太过普通,超市里那些运动饮料似乎不错,果汁酸奶会不会不太解渴……总之她左思右想,最后准备了些温热的椰子水带来。

清新自然,不会太酸太甜,非常合适。

“砰——!”

跑道那头炸起一声枪响,围得水泄不通的起点冲出几道轻盈迅捷的身影。

与此同时,主席台的广播里响起毛情杏的声音,诵读着为运动员加油的稿件。

运动会正式开始。

现今的运动会与旧日也没有什么不同,欢腾的人群,热心的志愿者,奋斗的运动员,还有天边热烈的骄阳。

一切都是青年人该有的样子。

稍微有些不同的便是运动员的分组。

现在的运动会分为AB两组,A组是ALpha参加,B组是Omega参加,剩下Beta进行过体能测试后,按照测试报告分到AB两组之中。

比如望雀参加的就是A组的800米,田晴参加的是B组的4X100米接力。

班上Alpha少,全部参加也填不完A组的项目,于是大半Beta都被高大的体育委员抓去填坑。

在此之中,余都荣幸地达到了A组的及格线,被全班同学兴高采烈地推去了A组的5000米长跑。

得知此等噩耗,余都整个人都碎了。

但她也老老实实接受了这个安排,这会儿正在班级区域的某个角落蹲蘑菇,试图在5000米项目开始之前再自欺欺人一会儿。

望雀过去,主动分了她一些椰子水。

余都有气无力抬眼:“这么一大瓶,你喝得完吗?”

望雀想想也是,于是问了圈班上参与项目的其他同学要不要。

椰子水分来分去,很快见了底。

望雀提着保温杯,在饮水机设置点碰上了薛向笛。

对方见到她后对她微微一笑,主动向她伸手:“是不是快要到你的项目了?”

“嗯,快了,还有十多分钟吧。”望雀看了眼时间。

“我帮你接,你先去准备吧。”

望雀从善如流。

800米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跑的时候度秒如年,结束过后除了沸腾的心跳,似乎什么都没剩下。

望雀嗓子发涩,慢慢从跑道离开,踩上柔软的草垫。

迎面看到薛向笛捧着她的保温杯,笑容如春日般和缓。

“我到处走走。”她拿过水杯回了个笑,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背影看上去悠闲自在,不见半分疲累。

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胸腔中愈发混乱的心跳。

刚才跑步时努力得有些过头了。

她心想。

*

学校植物园这边鲜有人至。

本想着跑完步随意走走,平复平复呼吸,望雀却慢慢逛到了植物园这里。

虽然大部分花草都不复夏日的翠意,但些许常绿的植株仍旧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兜兜转转,她又碰上了薛向笛。

遇见他时,少年正绕过一个拐角,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两人视线一交汇,什么话都没说,却也默契地走到了一起。

操场那头的欢腾在这里似有似无,恍若梦中的背景音。

就像每个和薛向笛凑在一块的午休,暖意融融,人烟寥寥,到处都安安静静。唯有远处公路上奔流的车辆传来些许风声,带着商场顾客的喧闹,以及或动感或婉转的音乐。

然后薛向笛便会开口说话,注视她的眼神认真又明亮。

无论她什么时候看过去,对方都是这个神情。

她喜欢见到他认真时候的样子。

不止他,她喜欢任何认真的人。

只不过,最近她确实关注薛向笛最多。

可能是因为他离她最近,可能是因为他们近来相处最久,可能……

望雀的视线不知不觉落在了少年光洁的后颈上,一时间,思绪飘飘荡荡,仿佛即将抓住什么东西,却又落得空空如也。

薛向笛开口说了话:

“原来你走到这边了,我说怎么没在操场周边看到你。”

“你找我?”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呀?”望雀算了算时间,薛向笛要在刚才碰见她,必得是第一时间就走向她这个方向才行。

“之前体育课,你也喜欢往这边走。”

望雀微怔。

最近这一个月的体育课,她没有来过植物园。

她忽然就想起来十月初,想起来刚刚换了座位的那个时候——

薛向笛总是在看她。

他到底看了她多久?

她心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不会……吧?

他会喜欢她?

真的假的?

他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望雀挖空了自己的记忆,也没搞清楚对方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的。

而那种快要想起什么事情的预感越发强烈。

“望雀,我有……”

鼻尖飘来一丝轻微的酸甜味。

……糟了!

望雀如梦初醒。

月初是薛向笛的发热期,她想起来了!

周边的酸甜味愈发浓郁,渐渐显露一分苦涩。就像是蔚蓝美丽大海之下阴暗角落的水草,抓住了猎物便要死死缠上,最后将其溺毙。

几息之间,望雀感知到的涩意越来越重。

无形的信息素仿佛生出了透明的触手,逸散在这空气之中守株待兔,而后终于碰上了心仪的食物,于是迫不及待纠缠而上,想要把其吸噬殆尽。

她闭了闭眼,右手不自觉撑上了自己的侧颈,试图驱散那股致命的吸引力。

这是什么牌子的柠檬茶,简直比酒精劲儿还大!

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理智控制着她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薛向笛身边。

先离开。

她想。

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薛向笛怎么办,她只能思考如何让自己脱离对方信息素的贴近与纠缠,如何让自己不跟着陷入失控。

然而薛向笛不让她走。

“望雀。”

少年几个跨步,转身挡在了她面前。

“你怎么了?”

他的神色万分无辜,眸中茫然不似作假。

两人被迫停驻在植物园一条无人的小径上。

望雀呼吸都停了几秒。

明明他们之间隔着正常的社交距离,明明还是室外,她却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可劲儿往她身上扑来,酸涩,甜腻,又泛着不可忽视的苦味。

像是一杯纯净水被不断加料,放无数的柠檬,添无数的蜂蜜,再满上半罐子的生普洱茶,混合成了这样一种强烈而浓重的饮品。

像是瘾品。

她开始黏糊的大脑拼命运转,伸手摸了摸衣兜,却只触碰到早上塞进去的喷雾小瓶子。

东西带少了。望雀暗暗咬牙。她应该把自己的抑制剂也带上,而且不能带喷雾款的。

就得拿针剂。

一人来上一针,什么心思都消停了。

可能是她以前维护过社区环境,当过呼叫保安驱赶在公共场合标记情侣的热心市民,照顾过望鲸,甚至在医院当过志愿者,也没觉得信息素对人的影响能强到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迷魂汤一样的地步。

只要不过分接触,保持距离,控制理智,不会有问题。

她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现在看来她还是天真了。

Omega的信息素居然真能让人迷糊成这样。

好想咬点东西。

但是以当下的情况,她去啃颗真柠檬都不能啃眼前这个人。

不然以后她再当热心市民自己都脸红。

望雀把瓶子死死捏在手心,指甲深*深嵌进皮肉,留下几个月牙形的印记。

“……薛向笛。”

她张了张嘴,吐出的声音沉到自己都惊讶。

“……你发热期到了。”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仿佛在咀嚼着言语。

眼前少年表情一顿,倏然张大了眼睛,每个神色的变动都是那样顺眼:“…什么?”

后知后觉,热意如蛛网般自后颈向全身蔓延。

望雀朝他走了一步。

少年下意识后退:“……等,等等…我没……”

他抬手抚摸后颈,只碰到了滚烫的皮肤。

少年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忘了提前贴上防溢贴了!

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

眼前的女Alpha眸色深深,锐利的五官不带任何情绪,灼灼朝他看来。

他第一次直面她的攻击性。

【作者有话说】

[绿心]

18

第18章 (文案后段)

◎只与你有关。◎

要躲开她吗?

薛向笛止住本能后退的步伐。

书包留在操场,他身上没带任何抑制类用品。

最简单快捷的办法……

他迎上望雀灼灼的视线。

她灰色的瞳孔清晰地映出了他的影子。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无关阳光,无关生理,无关保温杯。

只与她有关。

爱是什么,喜欢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如此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人?

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出神。

父亲爱母亲,爱到用他的名字去祭奠她,却不愿意跟他讲任何有关母亲的事。

他转而去问自己的阿姨。

“假的,其实你爸爸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他只是用爱粉饰自己的无能,不要学他。”阿姨说道。

然后他问她为什么要和他父亲结婚。

“因为恋爱脑好骗。”

她这样回答。

他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此后慢慢学着独立,慢慢认识整个世界,见过好多人,又拒绝好多人。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和阿姨一样,坦荡又自由地生活在这世上。

可当他看见望雀眼里的自己时,他却生出一种万分恶劣的想法——

如果她只看着我就好了。

要是她会为了他停留更久就好了。

他根本拒绝不了这种特殊。

如果有她,自己会不会过得更轻松一点?如果有她,生活中是不是会少很多令人难过的事?如果有她,未来会不会……

他完全停不下来去想无数个“如果有她”。

就像晕头转向的蛾子,不管不顾地扑向能够致它于死地的火光。

愈发接近,心脏便愈发鼓噪。

她是Alpha,他是Omega,他突然陷入了发热期,四下无人,他想不出来还有比这更无辜的情形。

她看上去很喜欢他的信息素。

只要一点点刻意,一点点引导……

一切便会水到渠成。

没有人会怪他。

她也不会怪他。

这是比表白被拒绝更深的联系。

但……

空气中似乎只有他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

薛向笛还是退后了一步。

“……望雀,我现在没带抑制——!”

他突然被女生拽了手臂,脚下一个踉跄,便撞进了对方怀里。

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他瞬间红了脸。

拉他手臂的手转而摁上了他的后脑勺。

他顺势埋在女生侧颈,闻到了茉莉皂角的味道。

清清的,甜甜的,但是没什么用处。

她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好想知道。

可惜他现在虽然进入了发热期,但人不是浑然无觉的,腿有些发麻,但他的意识却还在。

他知道自己做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不正确的,望雀不是任性的对象,他也没有可以任性的对象。

茉莉皂角的清香味就在鼻尖萦绕,绕啊绕啊,绕成了洗衣液的清香,他仿佛嗅到了老式家具的陈旧木香,一股无比尖锐而刺激的气味直直捅向他的心脏。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他只能怪他自己。

为什么刚巧在这个时候,发热期到了呢?

如果他考虑得多一点,准备得更妥帖些,就算只是把书包带上,会不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如果他做得再好些,如果他没有给父亲打那通电话,如果他的母亲没有因为他而死去……

要是人可以不犯错就好了。

“望雀……”他小心翼翼出声,声音哑得不行。

“闭嘴。”女生语气僵硬,被薛向笛挨着侧颈有些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