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边摇头叹气,边提步追上。
因情爱而死的物泽之灵,他见过太多了.
因幻月湖上方设有禁止无法飞行,霁明珏在离渡口出还有三里远的树林中收剑落了下来,准备步行过去。
玄龙唯恐被别人发现自己复活一事,毕竟他早年做妖主时树敌颇多,只将自己缩小成一尾手指长的小龙,盘在霁明珏肩头,与他墨色的衣衫融为一体,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
霁明珏一把将他扯了下来,不耐道:“你四肢健全,意识清醒,就不能自己走吗?”
玄龙在地上扭动着身躯,心道,你不愿意带我,我还不乐意趴在你身上呢。
正吵着呢,月见荷缓缓睁开了眼,她没好气骂道:“都给我闭嘴!”
吵死了。
她正做着梦呢,梦见她把霁明珏压在身下,用笔在他腰间画了一朵荷花,然后他就起来了,她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时,就被这俩人的声音吵醒了。
好烦。
她伸手在霁明珏腰间摸了一把,感觉手感很是不错,心道等回了青霜台,也要按照梦里那样给他腰上画一朵荷花。
霁明珏被她摸得小腹紧绷,揽在她腰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月见荷皱眉动了动身体,说道:“你弄疼我了!”
霁明珏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竟已经掐在了她腰上,慌忙松了力度,月见荷顺势挣脱他的怀抱,还没等她站稳便听见他关切的声音,“你感觉好些了吗?”
她抬手摸了摸心口,那里不仅不痛了,竟还有些温热。
太奇怪了,往常强提境界导致碎魂症发作时,那种痛苦犹如筋脉被人打断重接,今天却感觉身体里暖洋洋的。
“我睡着后发生了什么?”她没问霁明珏,反而是看着叼着狗尾巴草盘在地上的玄龙。
玄龙刚要张口说话,便触及到霁明珏威胁的目光和指节轻叩在剑上的动作,只得怏怏闭嘴。
不说就不说,他才不稀得替小白脸当这个好人呢。
霁明珏低头看她,伸手替她捻去落在发梢的枯叶,“你只是动用灵力过度,昏迷过去了。”
真的吗?
月见荷还是很怀疑,正欲继续追问时,思绪被玄龙的声音打断:“文修染追来了,快进幻月湖!”
刹那间,漫天白纸已至。
玄龙急忙窜进霁明珏袖中躲避,月见荷刚要出手却被人按着头揽入怀中,手掌覆在她腰上让她挣脱不得。
霁明珏抱着月见荷翻身躲避,剑气化刃向后斩去,只是光记得护着她了却忘了自己,腰侧不小心被文修染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的白纸割伤,衣袍裂开,血肉被割开好大一个口子,鲜血不断溢出,但好在他今日穿的墨色衣袍,并不明显。
他默不作声地放下胳膊挡住月见荷的视线,顺势抓住她准备聚起灵力的手,语气少有的严厉:“你最少三天不能动用一丝灵力!”
她怔了怔,霁明珏从未对她如此严厉的说过话,一时竟忘了反驳他。
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现在了月琅城中。
她恼怒地从霁明珏怀中挣脱,气冲冲地独自往前走去。
他凭什么对她说话那么凶!
霁明珏忍着腰间疼痛急忙追上她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腕,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语气。”
尽管他喂了她一滴精血,可那也只能够暂时替她缓解痛苦,若她再强行动用灵力,碎魂症发作时只会更痛。
他不愿她痛苦。
月见荷面色稍松,但思来想去仍是觉得气不顺,又抬手在霁明珏腰上掐了一下,恰好是受伤的那侧。
霁明珏痛得闷哼一声,仍是强撑着站稳身形,指尖将想要探出脑袋的玄龙往袖中又送了送。
不准告诉她。
不能让她担心。
他握住月见荷的手,悄悄将她指腹染上的血迹捻去。
月见荷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霁明珏从因果境中出来后,整个人就很不对劲,一会想要躲开她,一会又想要贴近她。
她挣了挣想要收回手,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力度大得恨不得掐断她的指骨。
霁明珏的视线逐渐连成一道白线,眼前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月见荷趴在他耳边呼唤他的名字,他都没能听见。
月见荷抱住霁明珏倒下的身体,眼中茫然,刚才还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倒下?
又察觉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霁明珏的生命在流失。
玄龙适时从他袖中爬出,吐着杏子说道:“这是文修染的白纸咒术,他是不是将真名告诉过他?”
月见荷皱眉开始回想,依稀记得当时她编了个假名字欺骗文修染后,霁明珏也是同样的做法啊。
到底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霁明珏此刻趴在她怀中双眼紧闭,唇瓣苍白得不见血色,双眼紧闭,唯独手抓着她不肯松。
月见荷凝眉沉思,要解白纸咒术需要调动心源之力,但她并没有心,自然也用不出心源之力。
这也是她只能学会一些简单咒诀的原因。
她咬破之间往霁明珏口中送了一滴血,暂时替他止住不断流失的生命力。
玄龙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两个人的精血都是不要钱的吗?
说用就用?
月见荷踢了踢玄龙,“你背着他。”
玄龙:“啊?”他吗?
他现在的化形也不过十三四岁,让他去背一个比他高出几个头的青年人,这不是虐待稚童吗?
但他有求于月见荷,只好在霁明珏身前蹲下身子,谁知霁明珏却死死抓着月见荷不肯松手,他只能无奈的往旁边一站,两手一摊,表示这可不是他不愿意。
月见荷闭眼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架着霁明珏的胳膊将他抬起,迈着费力的步伐往客栈中走去。
玄龙本想不管的,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选择帮着月见荷扶住霁明珏的身躯。
客栈中,月见荷将门窗全部关上,又设下了好几个禁制,见玄龙站在一旁像根木头一样,气冲冲道:“你想个办法解白纸咒术啊!”
“我现在只有八境修为,解不了十一境修士所下的咒术。”玄龙被骂得摸不着头脑,嘴角一撇,没好气道:“再说了,解咒术只需要调动心源之力逆转其运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月见荷扯出冷笑:“我的无垢之心丢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她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极了,早知道就不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告诉文修染玄龙复活一事,现如今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竟也不知文修染是何时得知了霁明珏的真名,明明她并未暴露他是她夫君一事。
怀疑的眼神扫向玄龙,他急忙为自己辩白道:“我可不知道他叫什么,你们可都没告诉过我他的名字。”
月见荷盯着他半天,见瞧不出破绽来,才问道:“除了用心源之力逆转咒术运行,还有其他办法吗?”
玄龙被她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生怕自己说不出答案后被她扔出去,眼珠转动,飞快地在脑中回想解白纸咒术的其他方式。
白纸咒术乃是用南柯笔在白纸上写下准备种咒之人的名字……
他急忙道:“找到写着名字的那张纸,将它粉碎即可!”
月见荷不动,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玄龙眼神飘忽,弱弱道:“你一直这么盯着我干什么?”太让人害怕了。
月见荷冷笑:“我现在去找那张破纸,要是我回来之后发现他死了,你就等着给他陪葬吧。”说完后,身形立刻从房中消失。
她离开后,玄龙忽地轻笑出声,房中铜镜映出他满是嘲讽的嘴角。
物泽之灵,天生无情之人竟也会担忧另一个人的生命吗?
有趣。
月见荷回到原先被文修染攻击的那片林中,周身灵力流转,金色的阵法自足底蔓延开,先前霁明珏被攻击的情景于原地重现。
她于虚空中伸出双指夹住那页擦过霁明珏腰侧的白纸,阵法消失时林中转瞬恢复原样。
欲转身就走时却腰身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为了赶在霁明珏的生命消失前解开白纸咒术,她不得不强行突破十二境用出时间禁术。
月见荷指尖抓地,聚起灵力粉碎手中白纸,却在白纸化为齑粉的前一瞬,看见陌生的名字——
季玉。
季玉是谁?
他的名字不应该是霁明珏吗?
额间心魔印开始闪烁。
第37章 等待
◎“月见荷,你的心魔想睡我。”◎
霁明珏睁眼时,房中已是空无一人,唯有一只玄龙懒洋洋地将自己挂在衣架上打盹。
他环顾四周,没看见月见荷,又轻声呼唤了几声,仍是未有回应,心中不免焦措。
玄龙被他的声音吵醒,睁眼说道:“她不在。”
“她去哪了?”他问道。
玄龙离开衣架,落地重新化为十三四岁的少年,捡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说道:“她去替你解文修染的白纸咒术了。”见霁明珏眼中困惑,便伸手指了指他腰侧伤口。
“你怎么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去!”霁明珏心中着急,语气不免重了几分,察觉到后又低声对玄龙说了句抱歉。
玄龙不以为意。
“我要去找她。”说着便不顾腰侧伤口还在渗血,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欲去寻月见荷,却被玄龙伸手拦住。
道剑开始嗡鸣,房中气氛剑拔弩张。
“你先管好你的伤吧,以文修染修为伤不了她。”
咒术造成的伤口灵力无法修复,霁明珏随意撕下一截衣料草草包扎了下,说道:“还请你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玄龙认真扫了他一眼,低头想了下,说道:“应当去你被咒术所伤的地方找写有你名字的那张白纸了。”又怕他冲动,还特意解释了一番何为白纸咒术。
听完后,霁明珏全身血液几乎都要凝住了,脑中被惊慌淹没,耳中只听见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他曾告诉文修染他叫季玉。
季玉,是他真名。
他看向腰侧,那里已经不再有鲜血溢出,说明白纸咒术已解。
可是月见荷为何还未回来?
她出什么事了吗?
难道她想起了他是骗子小玉,要将他扔掉了?
霁明珏摸向手腕,银链和玉镯仍在,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她没有拿走给他的东西,说明没有将他扔掉的打算。
但紧接着更重的担忧涌上心头,月见荷还有伤在身,他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外。
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他不愿再想,不顾玄龙的劝阻推门而出,身形在月琅城的长街中荡出残影,匆匆踩上仙槎赶到先前受伤的林中。
入眼空无一人,唯有地上一滩血迹和被撕碎的白纸。
他颤抖着手将碎纸拼凑,只拼出一个玉字,无法辩证原先写的是玉还是珏。
“月见荷!”
他朝着林中大声呼喊。
栖息在树枝上的林雀被他的声音惊走。
他在林中寻找月见荷,从黄昏一直找到月上中天,喊得嗓子都哑了,月见荷都没有出现。
月见荷去哪了?
她还好吗?
她一定不好。
都吐血了。
他茫然无措地在林中乱走着,路过每一处荆棘草丛时都要扒开看看,衣袖被刮烂,掌心蹭出鲜血,他都没有停下。
你到底在哪儿?
我已经弄丢过一次你了。
不能够再弄丢第二次了。
求求你了。
如果你听见我的呼喊的话,请给我一点回应吧。
唯有林风阵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见霁明珏久未归来,唯恐他发生意外只得亲自去寻的玄龙一来到林中,便见青年身形枯槁,半倚在树干上,睁眼茫然看月。
一双眼中尽是破碎。
他无奈上前,问道:“你很喜欢她?”
霁明珏轻轻嗯了一声。
很喜欢。
“为什么?”玄龙感到不解。
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霁明珏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抬眼看他,声音嘶哑:“怎么才能找到她?”
玄龙将他从上到下认真地打量一遍,叹气道:“你用锁心链试试?前提是她没有扔掉心音铃。”
“怎么没用?”霁明珏扯了扯手腕上的银链,毫无变化,眼中不免有些绝望。
月见荷当真不要他了吗?
为什么?
如果不要他的话,为什么还要替他解白纸咒术。
明明让他就此死去就好了啊。
玄龙只感到很无语,他作为古妖,学习情感同样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因此他确实很难理解霁明珏的心情,但见他一副难受得快要死了的模样,竟是有些不忍,好心指引道:“你将灵力注入锁心链中,循着锁心链的指引便能找到心音铃。”
末了,又强调一遍:“也只是心音铃。”
霁明珏依言将灵力注入锁心链中,果不其然,银链散发出微弱的光,宛若风筝线一般向前方延伸出去。
他走出两步,忽地想起一事,又转过身去看向玄龙,张口欲言时听见玄龙说道:“心血誓还在,你不必担心,我会在月琅城中等你们。”
这才放心地循着细线往前走去。
玄龙从原地消失,风中只留下一声叹息.
月见荷坐在一处断崖边,双腿垂在空中,漫不经心地晃悠着,手掌撑着下巴,眼神空洞地看着悬在天空的弦月发呆。
她知道这里是望月崖,也知道脚下是过天门。
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额间心魔印忽隐忽现。
她听见耳中有声音说道:“跳下去,跳下去你便能找到他了。”
往前倾身时,又听见一道声音:“不能跳,你忘记当年跳进烬渊之地的结果了吗?”
身体又依言往后挪去。
两道声音开始喋喋不休地争论。
她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就好似刻在她识海中一样,挥之不去。
吵死了!
她忍无可忍大喊一声。
声音消失,世界重回清净。
她往后仰去,手掌垫在脑后,继续盯着月亮发呆。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呢?
好像是要等一个人。
等谁呢?
等谁呢。
他怎么还不出现啊。
她都困得快睡着了。
他还回来吗?
月亮往下落了几分。
她强撑着睁开眼,随手揪住身旁的青草往崖下扔去,不一会草地便秃了一片。
无草可揪后干脆往后一仰,继续盯着月亮发呆。
也许他只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呢。
他会回来的。
东方隐隐泛起鱼肚白。
她用衣袖盖住脸,指节一下一下绞着裙子,薄薄的布料被她绞出褶皱。
他真的会回来吗?
算了,已经等了这么久,就再多等一会吧。
月亮沉入崖底,晨辉洒在身上。
他不会回来了。
骗子。
她闭上眼,翻身时手腕扫过腰间的银铃,荡出几声轻响.
霁明珏循着锁心链的指引,穿过茂密的树林,踏过贫瘠的荒草地,涉过湖面时将弦月踩出涟漪。
月西沉,日东升。
他的脚步一刻未停。
识海中荡起旧时的声音。
“小玉,风筝为什么要有线呀?”
“因为那样风筝无论飞出多远,都会回到你身边。”
他紧握着锁心链,眼中哀切,忍不住向天祈求,如果这是风筝线的话,请将我带回你身边吧。
忽而,寂静四野中响起急促的铃声。
他惊喜地睁开眼,入目是安静坐在崖边托着脑袋发呆的月见荷。
腰间悬挂的铃铛疯狂响动,被她一掌拍停。
“小玉,你来晚了。”
她转过头去,扫了眼霁明珏,又摇头说道:“你不是我的小玉,我的小玉从不失约。”
他答应她的每件事都做到了,除了永远陪在她身边。
她起身欲走,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腕被人抓住。
“松开。”
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情感。
霁明珏没松,反而用力将她拉入怀中,伸手颤颤巍巍地想要触碰她的脸颊,贴近时却改为将她凌乱的发丝拂至脑后。
他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回来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月见荷垂眼一言不发,好久才说道:“可你已经不是我的小玉了。”
“你是霁明珏。”
他僵在原地,不明白月见荷此言何意。
又听见她继续说道:“小玉喜欢小荷,可我是月见荷。”
思绪是混乱的,她好像认识这个抱住她的男人,又好像不认识。
霁明珏知道她此刻又入魇了,他轻轻按着她的肩膀,低下头让她恰好能看见他的眼睛。
“小玉喜欢小荷,霁明珏亦喜欢月见荷。”
声音郑重,无比认真。
月见荷抬起淡漠的眼,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失约呢?”
霁明珏陷入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骗子。”
她一把将他推开。
说会一直陪着她是假的。
喜欢也是假的。
全是假的。
她走到断崖边,准备纵身一跃时,竟被人一把扑倒在地。
霁明珏将手掌垫在她脑后,身体死死地压在她膝盖上,将她用力推他的双手按至头顶,防止她再次起身往崖底跳去。
月见荷奋力地蹬着腿挣扎着,膝盖不经意间顶到他腰侧伤口,霁明珏痛得闷哼一声,按着她身体的力度却是一分都不肯松。
他忽然明白了月见荷的第二次死亡。
不是身死,是心死。
原来玄龙所说的物泽之通常灵死于情爱,竟是如此。
月见荷见挣不脱后索性仰头咬在他脖子上,将他的白皙的颈侧咬出血来,趁着他因吃痛而松了几分力度时逃离他的束缚。
霁明珏顾不得肌肤上的牙印和怪异感觉,他用力抱紧月见荷的小腿,苦苦哀求道:“你不能走,不能将我扔下。”
她蹲下身,一根一根抠开他的手指,冷漠道:“可我为什么要留下你?”
额间心魔印仍在闪烁着,霁明珏试图将凝神咒送入,却收效甚微。
解不开月见荷的心结,心魔便会一直存在,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此刻的她再信他一次。
他闭了闭眼,心一沉,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又一路下滑来到腰间,将她的手搭在他的腰带上,沉声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我吗?我现在给你。”
月见荷满脸疑惑,思绪有些迷茫,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着说着就扯到这种事上来了。
还没从疑惑中走出,便跌入震惊中。
霁明珏不知何时挺直了身子,抓着她的手来到他腰下,覆掌按了下去。
察觉掌心传来一股滚烫,她皱眉往前一推,想要将他推远。
霁明珏鼻间轻哼了一声,呼吸略有停滞。
他抬眼看她,眸中染上水雾,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他平生第一次做这种羞耻之事,但好在月见荷额间的心魔印在一点点退散,他狠了狠心,干脆一把解开腰带,扯松自己的衣袍,露出锁骨下白皙的肌肤,抓着她的手再次按上,抬起氤满雾气的眼眸看她,似在极力引诱她触碰自己。
心魔印消退后,月见荷消失已久的自我意识终于回归。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霁明珏,喃喃道:“疯了吗?”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又为什么霁明珏在对她敞开衣袍?
好似在求欢。
有一瞬间她都怀疑霁明珏被夺舍了。
霁明珏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不着痕迹地松开她的手,选择倒打一耙,“月见荷,是你疯了,你的心魔想睡我。”
第38章 把玩
◎要怎样惩罚他好呢。◎
“什么?”
月见荷指指自己,满脸错愕:“我?心魔?”
又指着霁明珏:“睡你?”
霁明珏抿唇不语,只轻轻点头。
月见荷看着他松散的衣袍和露出的肌肤,怔了好一会。
这不可能吧?
她的心魔怎么可能是睡霁明珏?
/:.
霁明珏从地上起身,原先就松散的衣袍顺势滑落直臂弯,上半身春色几乎一览无余,隐约可见腰侧伤口。
瞥见他腰间被白纸划伤的伤口,月见荷眉头紧皱,她不喜欢完美的东西被人破坏。
就算要被人破坏掉,那个人也只能是她自己。
她伸手将他的上衣往下一拉,指腹轻轻划过伤口旁的肌肤,霁明珏一下子呼吸停滞,小腹绷紧,手指僵硬地扯着衣服想要将它穿好。
月见荷制住他的动作,说道:“脱掉。”
腰侧的荷花图案因她的触碰隐约有浮现的迹象,霁明珏死死抓着衣服不肯让她脱。
月见荷忘记了因果境中发生的一切,自然不会记得她曾在他的神魂上刻上过令人羞耻的印记。
如果让她发现了的话,保不准又会开始怀疑这怀疑那的。
一旦怀疑到消失的记忆上去就不好说了。
见他死活不肯脱,月见荷忍不住烦躁,只是看个伤而已,至于做出一副被人欺侮的模样吗?
难道她入魇时真把他睡了?
可下半身衣服还好好的穿着啊。
还是说,他有其他秘密*瞒着她?
她覆掌在伤口上用力下压,趁着霁明珏吃痛的瞬间将他推倒在地,膝盖压在他腿上制住他反抗的动作。
上衣被扯开,腰侧的伤口一览无余,连带着那朵若隐若现的荷花。
霁明珏颤抖着手想要捂住,月见荷干脆将他的手摁在胸前。
柔软的指腹擦过他的肌肤,坚硬的指甲划过每一处纹路,霁明珏紧张地绷直了腰背,小腹收紧,而这动作更凸显出他紧实的肌肉线条。
“这是什么?”她疑惑道。
“你画的。”霁明珏忍着小腹的不适感艰难出声。
“不可能。”
她根本就不记得对霁明珏做过这样的事。
霁明珏眼尾泛红,趁着喘息的空余冲她喊道:“月见荷,你就算认不出你的画迹,难道就感受不到上面有你的灵识吗?”
月见荷放出神识察探,那荷花图案上果然有她的灵识残留。
难道真是她入魇的时候做的?
可分明她清醒时霁明珏的上衣还没脱得那么干净。
指尖灵力微动,荷花印记彻底显露出来,识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她将霁明珏推倒在榻上持笔作画,又将他按在桌上,手指在他口腔中搅弄……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都是入魇时干的?
可她为什么又会入魇?
低头沉思,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霁明珏的腰腹。
她只记得的当时她去找那页写着霁明珏名字的白纸……
对了,名字!
她问道:“季玉是谁?”
霁明珏轻声喘息着,那枚印记让他对月见荷触碰格外敏感,分明只是轻轻擦过,却让他神魂都为之发颤。
消散的意识被她的声音拽回,他抬眼,眼眶盈满水雾。
指尖抓地,轻喘着说道:“季玉是我在人间的名字。”
又伸手制住她的动作。
“别这样对我。”
月见荷疑惑,她没对他怎么样啊,不就是摸了两下?
怎么?摸两下都不肯吗?
她又用力地在他胸上掐了一把,留下几枚月牙形的红痕。
霁明珏闷哼一声,往前挺了一下。
感受到小腹上灼人的滚烫,她一下子睁圆了眼睛,也忘记了追问名字一事。
但荷花印记仍在。
她凝眉看着,感到很是不满,她自己还没做成的事,怎么偏生让心魔抢先了?
这个该死的心魔她早晚要将它消灭。
霁明珏只能是她的。
无论是身还是心。
她欲伸手下压,霁明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颤着声音说道:“我有伤在身。”
她疑惑:“你那里也伤到了?”
感觉不像啊。
霁明珏气得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她从身上推开,飞速穿好衣服,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那里没有!”
月见荷欣赏着霁明珏这副又羞又恼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泛起愉悦的笑意。
霁明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玩,轻轻逗一下就受不了了。
她又说道:“我还没同意你穿上呢。”
扯住他的腰带,不肯让他系上。
霁明珏羞恼地瞪她一眼,“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她如果要在这里脱他衣服,他宁愿跳下望月崖。
“治伤啊。”她真诚道。
“白纸咒术已解,这种伤口过不了多久便会自行复原。”他将腰带往自己这又拽了拽。
月见荷顺势贴近他,手掌从他半敞的上衣中伸进去,附在他腰侧的伤口处,轻柔的灵力缓缓顺着肌肤渗进他体内,伤口复原的同时,霁明珏也猛地喘出声来。
那些属于月见荷的灵力顽劣地在他灵脉中流窜,修复伤势的同时让他四肢百骸窜起一阵阵酥麻,仿佛整个人被她握在手中揉捏把玩。
他拼力挺直腰背,咬紧了唇。
月见荷凑近他耳边,柔声问道:“舒服吗?”
他一瞬回神,刚想要推开她时,便被她将双手反剪至身后,胸膛撞在一团柔软上,只能弓起腰背,避免触碰到她,却反而给了她戏弄的空间。
她将膝盖抬起,缓慢轻柔地蹭着,问道:“你想出来吗?”
他怔了一下,察觉到她所说的出来是什么意思后,耳尖飞快染上红晕。
“不……”他艰难出声,脑中思索着到底又是哪句话说错了,月见荷为何突然又变了副模样。
月见荷眼珠转了一下,轻笑道:“那你可得忍住了。”
“什……”他刚张开唇,一只冰凉的手指便顺势伸进他口中,与因果境那次粗暴的对待不同,这一次她的动作轻柔又缓慢。
但他每想要发出声音,那指腹便会在他舌根上不轻不重地按一下,让他不得不将欲出口的抗拒尽数咽下。
意识将要沉沦时,听见她问道:“因果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她可不是傻子,她必然进入了因果境,只是不知为何失去了那些有关的记忆,否则她不会一见到季玉这个名字就入魇。
霁明珏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既然季玉是他,那她的入魇说不定与他有关。
得想办法让他说出真话来,这样才能将心魔彻底解决。
霁明珏只能是她的,就算是她的心魔也不能染指。
掌中灵力再催,霁明珏感受到腰侧愈加滚烫,挣扎着想往后退,却被她按着后腰抓回。
他与她隔着衣料紧密相贴,几乎只要往前再进一厘,那里便会触碰到她。
月见荷将手指从他口中抽出,在他胸前擦了擦,留下泛着光的水痕,抬手压下快要碰到她的东西,继续问道:“告诉我,因果境中发生了什么?”
霁明珏偏过头去,咬着牙不肯说话。
她失了耐心,眼中金瞳重现,掐着他的下颚逼他与她对视。
霁明珏顿时失去意识,眼神一片空洞。
唇齿张张合合,似控诉般将因果境中她对他所做的恶劣行径说出。
月见荷听得讶然。
就这些?
至于他死撑着不肯说吗?
不就是在他神魂上刻了朵花,顺便骗着他亲了她一下?
有什么好羞耻的。
他顶到她的时候也没见他羞耻啊。
还费劲吧啦地编出入魇这种拙劣的谎言欺骗她。
但他既然欺骗她了,便该受到惩罚。
要怎样惩罚他好呢。
月见荷眨了眨眼,将霁明珏的意识召回。
霁明珏面色紧张地看着她,无意识中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腰。
她都知道了吗?
不太像。
因为她笑得太恶劣了。
她说道:“想来我的识海中玩一下吗?”
霁明珏慌张后退,他不想!
月见荷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扯着衣领将他的脑袋拉低,踮脚与他额头相贴,神识强势地侵入他的识海,找到他的神魂后便将他拽来自己的识海中。
霁明珏措不及防便坠入一片汪洋海水中,他的喘声愈加粗重,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月见荷,你不能这么对我的。”
眼尾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
月见荷伸手擦去眼尾的泪,又将手指送进他口中,“尝尝?”
舌尖触碰到一抹咸,他恼羞地想要伸手推开她,刚触碰到她肩膀便脊椎一颤。
那里被她按住了。
腰背一瞬挺直,双手无力垂下。
他欲将神魂从她识海中抽离,却惊觉早已被无尽的海水淹没。
快要窒息时被一团青色雾气扯出。
他猛地喘出一大口气,睁眼便看见月见荷笑意盈盈的面容。
“喜欢吗?”
还未出声,便又听见她揶揄的声音:“你的衣服湿了。”
他急忙低头去看,那里干干净净。
月见荷哈哈大笑。
太好玩了。
她还想再多玩一会。
可惜霁明珏不愿意了。
他系好腰带,整理好衣袍,抓着她的手严肃道:“玩够了吗?玩够了我们就回去!”
她眨眼:“你不能再多让我玩一会吗?”
至少得让她玩出来了才能停啊。
霁明珏冷笑,小腹收缩,绷直了腰背压下反应,扣着她的腰将她扯来自己怀中,又朝她身上丢了好几个锁灵咒。
月见荷轻松挣开,笑嘻嘻道:“你的修为比我低,下的锁灵咒对我没有用的。”
霁明珏沉眼,见她还想着对他动手动脚,忍不住冲她喊道:“月见荷,你的身体有那么多毛病,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我说了你不能再动用灵力了,你为什么不听呢!”
他那点伤口根本不值得她动用灵力来替他治疗。
月见荷疑惑道:“我的身体哪里有毛病了?”
除了偶尔发作的碎魂症,她并不觉得身体哪里有问题啊。
至于灵力?
就用了那么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霁明珏见她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缺了一魄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吗?”
“啊?”月见荷茫然。
她什么时候缺了一魄?
她自己都不知道。
见她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霁明珏不想再与她说话,拉起她的手怒气冲冲地往回走去。
月见荷被拽得踉跄,一时竟搞不懂霁明珏在生气什么。
她故作矫揉喊道:“小玉,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霁明珏身躯顿在原地,僵硬转头,喃喃道:“你喊我什么?”
“小玉啊。”月见荷不解,“你不是说你叫季玉吗?”
霁明珏心中忽然松了口气。
她应当并没有想起来。
可他却瞒不了她一辈子。
算了,瞒多久是多久吧。
他在月见荷面前蹲下身来,“上来吧。”
月见荷趴在他背上,双手玩着他的发丝,玩了一会又觉得无聊,开始掐他的耳垂。
他吃痛得咬了下牙,刚想出声阻止,便听见她轻灵的声音:
“霁明珏,我给你穿耳吧。”
第39章 杀意
◎“你我此次,也算同生共死了吧。”◎
霁明珏脚步急急顿住,月见荷的额头一下撞在他后脑上,她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恼怒地在他耳垂上用力掐了一把。
他痛得倒抽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月见荷回道。
她想穿就穿,谁管他同不同意。
“不行。”他急忙拒绝,男子穿耳像个什么样。
月见荷不置可否,指甲轻捻着那白皙柔软的耳垂,眯起眼睛似乎在打量着该在哪里刺穿才好。
指尖再用力,霁明珏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别掐了,很痛。”
月见荷顺势将五指挤入他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又朝着他耳后吐出一口温热的气息,蛊惑道:“你让我替你穿耳的话,我就不掐了。”
耳廓传来的痒意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月见荷问道:“你很冷吗?为什么在抖?”
见他不说话,她抽回手,自顾自地继续揉捏他的耳垂。
要给他带什么样的耳坠才好呢?
她有很多耳坠,只不过大部分都被明轻雪注入了阵法以当做法器使用。
有别人气息的东西,她才不要戴在霁明珏耳朵上呢。
他身上只能有她的气息存在。
霁明珏被揉的呼吸紊乱,心道一个荷花印记还不够满足她吗?竟连他的身体也不肯放过?
想起她方才对他所做的事,他白皙脸庞又染上红晕。
明明吹进山崖间的山风是冷的,他却感到身体愈发滚烫,尤其腰侧那枚印记。
月见荷就算失去记忆,忘记一切,性格却是从未变过。
总是爱玩弄于他。
可他偏偏甘之如饴。
他说道:“你别揉了,我答应你。”又补充道,“得回青霜台之后再穿。”
月见荷停下动作,眼中惊讶,霁明珏居然会答应她?她还以为要对他好一番折腾后才能让他松口呢。
一时竟觉得失了些趣味。
不过看在霁明珏愿意乖乖给她玩的份上,她一定会送他一枚最漂亮的耳坠的。
得和他的眼睛一样漂亮。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有些困了,干脆将脑袋埋在霁明珏颈侧,闭眼进入梦乡。
察觉身后人好久没有声音,霁明珏急忙扭过头去瞧她,唇瓣不经意间擦过她的额头。
他僵在原地,眼神呆愣,好久才缓过神来。
舌尖无意识轻舔,将那残留的温度卷进腹中。
惊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后,他一下子怔住了。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背上的月见荷呼吸逐渐平缓,应是睡着了,温热的吐息有规律地洒在他颈侧,他小心翼翼地将衣领往上拉了拉,放缓了脚步,慢悠悠地朝月琅城的方向走去。
日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格外漫长。
待到落日余晖出现时,月见荷在月琅城客栈的房中醒了过来,霁明珏席地而坐,半伏在床边,与她十指交扣。
月见荷没有挣开,她侧过头去安静地打量着他睡着的模样。
黄昏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室内,又几缕落在他长睫上,流光熠熠。
她伸手轻触,长睫轻颤,在她柔软的指腹上留下的痒意过了很久才散去。
她看见他睁开眼,眼中凝聚着关切、忧心、喜悦,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感。
那是一种对待一样极其珍爱之物时才会流露出的情感。
但她缺了一颗心,读不懂那么复杂的情感。
她只知道霁明珏这次没有离开。
“你醒了。”他轻声道。
月见荷嗯了一声从床上爬起,问道:“玄龙呢?”
霁明珏替她理好凌乱的发丝,整理好睡出褶皱的裙摆,才说道:“在楼下。”
又补充道:“与月千寻在一处。”
“啊?”月见荷惊诧回头,“她什么时候来的?”
“三天前。”
他按着左肩,那里伤口隐隐作痛。
月千寻到来的那一天,在确认月见荷性命无虞后第一件事便是挥剑斩向他,事发突然,他甚至来不及召出道剑抵挡,如果不是月见荷寄存在玉镯中的一道灵力替他挡下一击,他的左臂恐怕早已废去。
他本以为月千寻只是气愤他没有照顾好她的妹妹,却未料她与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菩提果,一果双魂,共躯而生,百年轮换,至死方休。这一轮,你又是何人?”
那一刻,她的面容与因果境中老和尚布满皱纹的脸开始交叠,霁明珏仿佛回到了那个阴冷的破庙中,他忍着肩膀上的疼痛说道:“我是霁明珏。”
之后,月千寻没有说话,也没再对他出手。
见月见荷眼中茫然,他解释道:“你昏睡了三天。”
如果不是她尚有呼吸,他差一点以为她又要离他而去了。
月见荷垂下眼,眉头微皱,为何会昏迷这么久?
她摸向魄冠,魄冠完好无损。
想来应当是累得吧。
她没再多想,整理了下衣袍便推门下楼去找玄龙和月千寻,霁明珏缓步跟在她身后,视线一刻未从她身上离开。
月千寻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菩提果又是何物?
还有那两道魂,会与月见荷千年前的过去有关吗?
一千年前的月见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可惜月见荷不记得,月千寻也不会告诉他。
不止不告诉他,她甚至也不愿告诉月见荷。
好像在瞒着她。
因果瓶说物泽之灵没有转世,那她的这一世,又是谁替她求来的?
心脏有一瞬停滞,好似被无形的手掐住,直到一只蝴蝶从窗边飞过,他才从这种灵魂失重的感觉中挣脱。
月见荷胳膊捅了下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在发什么呆呢?”
他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月见荷转过头去继续与月千寻交谈,玄龙眼观鼻鼻观天,作事不关己状。
瑶光令握在月千寻掌中,月见荷朝她伸手:“给我。”
月千寻不动,淡然地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了一口,问道:“你要瑶光令做什么?”
月见荷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把它给我!”说着便要动手抢。
月千寻按着她的肩膀将她重新圈进椅子中,叹气道:“瑶光令关系灵族故地,我与灵族曾经的圣女颇有渊源,答应了要替她守护好故地,你若不说明了去灵族故地到底做什么,我是不会将瑶光令给你的。”边说边在她脸上掐了下。
月见荷气得一把拍向她的手,被她灵巧躲开。
“月千寻!”她气冲冲朝她喊道。
“我在呢。”她淡定回道。
月见荷更生气了,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与她动手。
月千寻是她自百年前醒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她说道:“我要找忆尘花。”
找到那朵能回溯前世今生的忆尘花,看清楚当年登仙道上捅她一剑的人到底是谁。
然后,找到他,捅回去。
月千寻喝茶的动作有一瞬停滞,随后作若无其事状将茶水送入口中,问道:“你找忆尘花做什么?”
“回溯记忆啊。”她蹙眉不解,除了这些,忆尘花还能做什么?
月千寻不再多问,将瑶光令抛给她后转身离去。
路过霁明珏时向他投去极淡一瞥。
霁明珏一瞬间意识如坠虚无,他被月千寻拽进了她的武境之中。
感受到她身上浓郁的杀气,他意识到她想杀他。
但他分明不曾得罪于她啊。
他持剑而立,眼神平静地注视着月千寻,似乎在等待她先开口讲话。
月千寻坐在一轮弦月上,借着月光擦拭着她手中的透色长剑。
长剑递出,剑光交错。
现世不过须臾,他们二人在武境中已过百招。
百招过后,二人再次持剑对望,为下一轮出招做准备。
剑锋将要再次碰撞时,武境中出现了第三个人。
月见荷站在他们二人中间,一手握住一柄剑,冷眼将他们扫视一遍后,说道:“都给我出去!”
武境碎裂。
月见荷面无表情地抓起霁明珏的手转身离去,身后的月千寻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长剑落地的声音才将她的意识唤回。
玄龙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告诉她,然后让她再死一次吗?”她叹气,“我做不到。”
玄龙沉默一会后,说道:“但她找到了忆尘花,一样会想起。”
月千寻轻笑:“她找不到的。”
玄龙又问:“我还有疑问,你突然对那个小白脸出手,是确定他是当年那人吗?”
月千寻垂眼:“不知道。”
她能看见人的魂体,这个人的魂体与那人不同,但偏偏生命谱又骗不了人。
因此,她并没第一时间选择杀死他。
玄龙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月千寻见他没走,斜睨了他一眼,“我这里不收养小孩,你还不走?”
玄龙将自己重新化为一尾拇指粗细的小龙,尾巴打圈将自己悬挂在窗檐上,说道:“我是灵宠。”
月千寻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扔了出去。
月见荷刚走出幻月湖没两步,忽然心口一痛,瑶光令脱手坠地,她死死抓着霁明珏的胳膊弯腰捡起,问道:“今天是几月几日?”
“六月十三日”
他扶住她,望着她突然变得苍白的面色,急道:“你怎么了?”
月见荷咬着牙借力直起身来,从额间抽出一缕灵力打入心口,掐着霁明珏胳膊的那只手指节隐隐发白,露出皮肤下的血线。
灵力在血肉里窜动,试图突破表层薄薄的肌肤破体而出。
是碎魂症要发作了。
上一次碎魂症发作时约莫也是四月中旬,先前不过一年一次,自魄冠破损后频率逐渐增加,从半年一次逐渐到三月一次,如今才不过隔了二月,碎魂症竟是要再次发作了。
怪就怪在没算好时间,眼下破开虚空赶回青霜台已经是来不及了,她不能够再次将修为十二境的修为了,那样子魄冠真的会坏的。
眼下还是得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度过这段虚弱的时间。
但。
来不及了。
一轮血日出现在空中,染红了苦厄地的半边天。
红色的天倒映在湖水中,湖水开始咕噜咕噜冒泡,好似被煮沸一般。
她抬眼望去,一独臂红袍男子出现在血日下方。
是罗丰来了。
如血般的红刺得她眼睛生疼,仿佛回到六厄山脉妖鬼暴乱的那一天。
她站在一片红中,麻木地看着妖鬼化为灰烬。
看着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以身殉阵,用尽最后的力气送她离开。
她以为他只不过是为了保全他女儿的躯壳,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孩子,活下去。”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她至今无法理解其中意思。
罗丰从血日中走出,手持一把月牙状的镰刀,镰刀拖地,留下的痕迹让土地崩裂。
一瞬间地动山摇,乱石纷飞,草木倾折,鸟兽四散而逃。
数息过后,这片湖边只剩他们三人。
远处又传来鬼泣之声,漫天纸钱在林中飞舞,一黑袍男子从林中走出,被风吹起的衣袍下露出森森白骨。
鬼画仙也来了。
月见荷面色虽平静,但抓在霁明珏胳膊上的手早已青筋暴起,霁明珏回握住她的手,轻拍着以做安抚。
她对着罗丰问道:“当年六厄山脉妖鬼暴乱一事,是你的手笔?”
罗丰耸肩,坦然道:“是又如何。”
月见荷嘴角扯起嘲讽的笑,再抬眼时眼中只剩泠冽杀意。
她侧过头去,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霁明珏,我要杀罗丰,鬼画仙就交给你了。”
语气不容置喙,毫无商量的余地。
她刚准备召出溯洄弓,但紊乱的灵力竟无法凝出惊时箭,索性勾起霁明珏腰间道剑,说道:“芙蕖剑借我一用。”
霁明珏抓着她的手腕,欲制止,却被她坚决的眼神逼得松了手。
他心知拦不了月见荷,便默默地往她体内又送了一些温暖的灵力,将道剑郑重地放在她手中,转身向鬼画仙走去,肃杀的剑意环绕周身。
身后传来她轻飘飘的话语:
“你我此次,也算同生共死了吧。”
第40章 替命
◎“替命咒,我代她承受所有痛楚。”◎
霁明珏周身剑意竟有一瞬凝住,他回头面色复杂地看了月见荷一眼,仿佛所有未能出口的情感都凝聚在这回眸中。
明明月见荷那么强,可他仍是忍不住为她忧心。
他轻声问道:“你这次不会扔下我的吧?”
月见荷疑惑:“我为什么要扔下你?”
她还没有玩够呢。
霁明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不再犹豫,步伐坚定地朝鬼画仙走去。
剑意与纸钱绞杀在一起,于空中撒下纷纷扬扬的细屑。
月见荷单手持剑,旋身至空中,指着罗丰的右臂露出嘲讽道:“不知道罗岛主的隔空取物之术修得如何,要是不太好的话,以后可就只能将夺命镰挂在脖子上了。”
罗丰气得周身灵力暴涨,脚下的湖水咕嘟冒泡,开始疯狂上涌,在他身后形成一堵血墙,墙中无数血手跃跃欲试。
月见荷面露嫌恶。
真是令人作呕的功法,罗丰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道剑在她手中轻旋出剑花,一朵接一朵透色莲花在空中绽开。
罗丰握紧手中夺命镰,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当年是如何被她斩去一臂,左肩隐隐发痛。
他不甘示弱道:“时隔多年未见,霜主的剑术竟是退步了不少。”
月见荷淡淡地扫了眼自己因灵力窜动而轻微颤抖的手臂,不做任何言语,握着剑径直朝罗丰斩去。
剑术如何不重要,反正剑的作用要么是保护自己,要么是杀死别人。
只要能杀死罗丰的剑术,那就是好剑术。
罗丰将镰刀横于身前抵挡,碰撞爆发出的灵力在地上炸开数个深坑,他被逼得后退数步。
月见荷飘回原位,眯眼看他,讽刺道:“罗岛主修了百年才到的十一境,也不过如此。”
罗丰气得镰刀都握不稳。
另一边,霁明珏与鬼画仙互相厮杀着,剑意穿透纸钱,刺破鬼画仙的黑袍,扎进他的白骨中。
鬼画仙面上表情毫无变化,似乎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
他于掌中聚起灵力,纸钱飘落的同时鬼泣之音响起,试图乱人心神。
霁明珏不动如山,缓缓抬起手臂,在掌中凝出一柄虚空之剑,双指轻点,虚空之剑便扎入地底,鬼画仙正疑惑时,无数剑气从地下冒出,如雨后春笋般疯狂滋生,刺得片片纸钱化为齑粉,他惊觉不对,想急忙抽身后退,却已经晚了。
空中落下无数剑意,与自地里窜出的剑气相互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天地囚笼。
无涯之囚。
传闻中世间最强的困阵。
被无涯之囚所困住者,要么于阵中力竭而亡,要么杀了布阵之人脱身。
鬼画仙此刻才发觉他竟小瞧了眼前这个云涯修道者,他眦着牙硬生生拆下自己一节肋骨握在手中往地上一扎,纸钱化为纸人,疯狂冲击着无涯之囚,骨头则被他握在手中用作武器,以极快的速度朝霁明珏扎去,力图扎穿他的胸膛将他钉进土里。
霁明珏侧身躲过,掌中再凝出一柄虚空之剑,回身反手握住,一剑刺向鬼画仙心口。
鬼画仙侧身躲避不及被斩下一臂,他看着掉在地上的手臂,心道,要搏命了。
霁明珏冷眼看他,剑势再起,苦厄地荒芜的土地上开出了一簇又一簇的花朵,迎来了它从未有过的春天。
太虚剑意春生卷。
与罗丰缠斗的月见荷抽神回看他一眼,原来霁明珏的剑招还挺好看的。
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等回了青霜台,她要让他每天舞剑给她看。
她不再有所保留,指腹擦过剑刃,在雪色的剑身上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身体里汹涌的灵力顺着血痕汇聚至道剑上。
一剑递出。
罗丰尚未反应过来,胸口便已经被插入了一柄雪色长剑。
她轻轻啧了一声,似在嘲讽。
罗丰想要嘲讽回去时,却惊觉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皓腕扼在他脖颈上,灵力催动,罗丰变成了一个无头娃娃,摇摇晃晃地坠落进湖水中,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就在她收剑回身的同时,霁明珏也将鬼画仙斩杀在地。
血红退去,天空重回湛蓝。
“回……”她刚想说话,口中蓦地喷出一口一献血,溅落在霁明珏青色的衣衫上。
“别再说话了。”
霁明珏的声音染上哭腔,手忙脚乱地将她揽入怀中,扣着她的手腕将灵力不要命的往她体内送去。
月见荷抿唇咽下喉中翻涌的血,刚想说她没事时,感到唇中被送进一温暖的东西。
是霁明珏的指腹,连带着一滴他的精血。
她觉得很不舒服,皱眉舌尖抵住他的手指,想要将它推出,却听见他近乎哀求的声音:“求你了,咽下去吧。”
他既不能代替她承受痛苦,也不能治好她的病症,除了这滴精血外也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
月见荷心想,算了。
舌尖擦过指腹卷起那滴精血,连带着口腔中上涌的鲜血一齐咽下,温暖瞬间充斥她全身,体内乱窜的灵力也停歇了下来。
她怔然片刻,霁明珏给她喂了什么,怎么身体突然就不痛了。
还未搞懂这变化的原因,便突然脚下一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不自禁搂住了霁明珏的脖颈。
连用两滴精血,霁明珏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流逝,境界重新跌回九境,全身的骨头犹如被人打散了一般疼痛。
但他的步伐还是很稳。
一步一步,朝着浮荒的方向走去。
精血的作用只维持了一会,碎魂症带来的痛楚卷土重来,她咬紧了牙闷哼出声,指节深深嵌进霁明珏肩背的血肉里。
还是好痛啊。
比先前那几次都要痛。
霁明珏一声不吭,任由她抓着,御剑极速往青霜台赶去。
落地的瞬间,两只金羽仙鹤与昭岁一同迎了上来。
昭岁惶然不知所措,急忙拿出荣枯玉想要喂给月见荷,被霁明珏一把抢去。
他疑惑询问:“为什么要用荣枯玉?”
昭岁解释道:“荣枯玉能缓解碎魂症的发作时的痛苦。”
“什么是……碎魂症?”他心中一惊,抓着荣枯玉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玉石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后碎了一地。
昭岁面露焦急,怒不可遏地指责道:“这是青霜台最后一枚荣枯玉了!你把它摔碎了,大小姐怎么办?”
霁明珏沉默着伸手捡起地上的玉石,□□枯玉一旦被打碎,其中存储的灵气便会丧失,变得与普通玉石无异。
昭岁怒气冲冲地拍开他的手,气急道:“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大小姐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来的第一天,这些关乎着大小姐命魂的荷花便谢了一朵。”
“你来之后没多久,大小姐为了修复你的灵脉用掉了一滴精血,你要知道她本……”
昭岁突然闭嘴不言。
大小姐只是个魂体啊,本来就没有几滴精血,全是留着抵御碎魂症发作的痛苦用的,竟浪费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她上前一把将霁明珏推倒在地,抱起月见荷便想离开,脚踝却被人死死抓住。
回头看去,那平日里如仙鹤般不染尘埃的云涯道君,此刻竟是灰尘满面,一双眼中只剩哀求。
“把她给我。”他伸手向上,拉住月见荷垂下的手腕,声音嘶哑,“我有办法缓解她的痛楚。”
“你能有什么办法!”昭岁没好气冲他喊道,用力掰着他的手指,试图让他松开拉住大小姐的手。
霁明珏反而更用力了,拉着月见荷的手一点不肯松,僵持片刻后,他突然说道:“替命咒。”
昭岁惊诧回头,面露震惊。
他重复道:“替命咒,我可以代她承受所有痛楚。”
昭岁松神的片刻,怀中的月见荷已被他抱走。
他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向荷苑中走去。
荷苑的房间跟离开前没什么两样,他轻轻将月见荷放在床上,走过去将门关上,连带着两只金羽仙鹤一起。
月见荷还在昏睡,许是因疼痛的缘故而蜷成一团,他伸手轻抚她后背,将灵力渡进她体内试图缓解她的痛楚。
拿出一放干净的锦帕替她擦去额头渗出的汗水,离开时忍不住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若即若离地擦过唇瓣时,掌心竟被她贴上。
月见荷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一抹温热,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太冷了,干脆凑过去将温暖拥入怀中,又觉得不够,将脑袋也埋进去了几分。
她喜欢温暖的东西,可是青霜台太冰冷了。
雾蒙蒙的,连太阳都少见。
要怎样才能将太阳完全占有呢。
再近一点,近一点。
她摸索着伸手扯松他的衣服,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体完完全全贴在他肌肤上,顺势将脸颊贴在他滚烫的心口处。
因为她的贴近,他腰间荷花印记隐隐发烫。
是他的身体在渴望她的触碰。
霁明珏飞快的给自己下了好几个凝神咒,神思终于清醒。
他移开月见荷扣在他腰上的手,动作轻柔地将她在床上放平,随后握着道剑径直往心口扎去。
道剑在心口一寸处停住,不肯再往前。
本命剑不可弑主,它牢记着它的使命。
霁明珏眼色一沉,用力握住剑柄逼迫道剑刺破肌肤,直到没入心口才停。
道剑嗡鸣,似是不忍。
他抽出道剑,趁着意识还在时,指尖飞速掐诀,将剑尖那滴心头血送入月见荷心口。
心头血没入她心口的瞬间,替命咒成,他也无力地昏倒在一旁。
却仍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至此,他将代她承受一切痛楚,亦将代替她的死亡。
如果她有一天因想起一切而消亡,那他也将会随她而去。
没有她存在的世界,他亦找不到他存在的意义。
昏昏沉沉中意识又被全身传来的剧烈痛感唤醒。
他痛得松开了她的手,蜷缩在地上抱紧了自己,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指甲深深地嵌进血肉里,点点殷红血迹顺着肌肤低落在地。
原来她这么疼啊。
他伏倒在她身边,视线一片模糊,手掌摸索着放到她鼻下,见她呼吸变得平缓,才稍稍放下心来。
又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颤抖着手轻轻触碰她的眼尾。
那里悬着一滴泪,被他轻柔捻去。
门外,昭岁在敲门。
他强撑着起身,打开门让她进来。
昭岁见躺在床上的大小姐面色柔和,不像忍受痛苦的样子,才稍稍放下心来,又见他面色苍白,一副快死了的模样,心中感到惊惧。
云涯的道君不会死在青霜台吧?
这样子可怎么对云涯交代。
她看向他,欲言又止。
霁明珏凝视着月见荷,轻声说道:“不要告诉她。”
又道:“你先出去吧,让我和她呆一会。”
他现在痛得连路都走不了,好在昭岁离开时有礼貌地替他掩上了门。
门合上的瞬间,他再也撑不住了,身躯重重地压在地上,强撑着最后的意识,一步一步拼力往她身边爬去,握住她的手将脸庞贴了上去。
仿佛只要她在,那些痛楚便能消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半天,也许一天,也许好几天。
霁明珏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不能松开她的手。
月见荷醒来时,又见到伏在她床边的霁明珏,环顾四周,确认了这是荷苑的房间。
眼中仍是困惑,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青霜台?
记忆只停留在碎魂症发作的时候。
她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灵力还是有些紊乱,但身体却没有那么疼了。
好奇怪。
以前碎魂症发作时她都得强制意识进入休眠,生怕一个没忍住冲着脖子来一剑,直接将自己送去转世了。
她低头去看霁明珏,只见他眉头紧锁,唇瓣被牙齿咬出血。
眉头微蹙,指腹轻碾过他的唇瓣,将那抹殷红擦去。
昏迷了不知多久,她感到口干舌燥,想起身去给自己倒点水喝,但手却被霁明珏死死地抓着,欲将手抽离,反而被他更用力地握紧。
他闭眼呢喃出声:
“别走,别离开我。”
月见荷疑惑,她不是好好地在他身边吗?
她凑近去看他的脸,只见眼尾有道泪痕。
霁明珏为什么会哭呢?
她想不明白,干脆一把将霁明珏推醒。
他仰头,恰好露出脖子上的锁心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