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时,双腿虚软得站不直,只得扶着桌沿借力。
而且她这一年也没少跟着劳作,体力没有那么差,更不该如此了。
真让人发愁,这差事还要做一辈子。
她苦大仇深地推门,见裴执雪已一身干爽,芝兰玉树地立在禅房门口等她。
青年负手而立,渊渟岳峙,眉眼凝霜,仿佛过去一年的空白,和方才池中的激烈纠缠与蚀骨欲念从未存在。
锦照收敛表情,双手合十,习惯性地向他行问询礼。
裴执雪姿态矜贵地回了礼,才缓缓走到她身前,一本正经地说:“锦照再见我可不必行此礼了,”他略一倾身,高大的影子将少女完全吞噬于暗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沙哑,“总觉得……平白添了几分禁忌。”
锦照也觉得不妥,慌忙放了手,不服气地嘟囔:“还不是你先乱来。”
男人抬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若即若离地滑过她的脸颊。那手背有青筋微凸,显出一种病态的孱弱感,可指腹却覆着厚厚的硬茧,粗糙地刮过细嫩皮肤,带来微痛。
“锦照,”他指尖轻轻点了点她颈侧一小片未消的红痕,声线低沉缓慢,“今夜种种,不过是补上去岁的拖欠。若非错过,你我早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眸色暗沉下来,“往后补得只会更多。”
少女忽地明白,是什么磨得她身上刮过痧一般出了血点。
裴执雪的黑眸静静看着少女恍然大悟又带怒的模样,扯开衣领,露出白得发光的颈侧。
有半弧形的斑驳红痕,还结着几点血痂。
锦照气焰消了大半,眼神游移:“应当是大人当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哦?”裴执雪垂眸,故作沉思,尾音拖长,带着恶劣的逗弄,“那时啊…我不过在涧边寻得朵娇嫩花苞,略加拨弄,便沾了满手香甜。”
锦照恼羞成怒地弹起,死死捂住男子的嘴:“不许再说了!”
裴执雪从善如流地停了口,但未被遮住的上半张眼瞳里,波光潋滟,尽是促狭风流。
他微微扬眉看着她。
“也不许再想了!”
男子顺从地闭上眼,温热鼻息挤进她的指缝,痒痒的。锦照讪讪松手,垂着眸子逃避他。
裴执雪弯身,牵着少女到流苏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招呼禅婵来为二人倒茶。
禅婵还是一身女武者的利落装扮,圆脸圆眼,发髻简单。
一年未见,禅婵看她的眼神却比去岁更亮,像是有话要说。
倒茶的动作也因分神变慢。
裴执雪用指节叩了下石桌,禅婵一缩,退出院外。
流苏花飘散,裴执雪伸手将锦照头顶的几朵扫下,淡淡道:“再赏赏此处夜景,也许再不会回来了。”
锦照仰头去看,左眼恰巧接了一朵落花,被迷了眼。
泪水涟涟里,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神情。
裴执雪似乎误解了这泪光,大手覆上柔荑:“……你若心中委屈,哭出来。”
锦照心中哂然,也谈不上委屈。
都是命数。她谁也不怪。
但既他搭了台阶……
少女睫羽轻颤,两颗浸在水光中的黑瞳仁似易碎琉璃,泪光闪烁又强忍回去。
随后,纤长凌乱的细睫挡住了她眼底情绪。
少女轻声道:“是锦照那时自甘沉沦,辜负大人情意。再者,锦照确乃至阴至硬之命,礼佛净心也算机缘。”她抬头,表情里充满是希冀,“至少化了煞气,得伴大人偕老。”她望着他,眸底映着流苏雪影,“不知大人如何筹谋未来?”
裴执雪看着苍白破碎的少女,全无方才在池中的鲜活娇艳,欲言又止,终拂袖起身,声音清冷:“届时便知,无需多言。”
“明日巳时初带上云儿,去院外那棵百年梧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