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2 / 2)

“哪有我这般狼狈的贼?”李兰钧依依不舍地松开,掀起手臂上的划痕青紫给她看,“瞧瞧,都是你院里的破树干的好事!”

叶莲捂嘴惊呼,讶异道:“呀,你真爬墙进来的?”

“我还能从哪儿来?”

“倒也是,我竟没想到你有这身好功夫。”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应道。

李兰钧没得到她的心疼,气不打一处来,恼怒道:“你把院里那树砍了!碍眼得很!”

“你跟树置什么气,”叶莲似笑非笑地说,拉着他的胳膊瞧了一眼,“伤药尽在堂屋,我怕惊扰她们,你忍着回府处置吧。”

他幽怨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抽开手:“我这就回府,不叨扰你了!”

说罢“噔噔噔”急步走下阶梯,也不看路,径直踩着一地花草往小门冲去。

临走打开门闩,那凉薄之人终于开了口:“夫君,小心脚下。”

一语将他哄得没了恼意,诡异地勾起一抹笑容,又被强压而下:“叫早了,这回不算,明日你叫十句都不够偿还我的!”

关了门,门内一阵脚步匆匆,由远及近,走到门边“啪嗒”落了锁,赌气一般朝他低声道:“通判大人,民女无知,冒犯了。”

李兰钧转头跟木门干瞪眼。

“少爷……”冬青在门边恭谨成狗,苦笑着唤道。

“嚷嚷什么,回府!”

受了一肚子委屈的冬青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哭一笑,唱戏似的走出胡同。

胡同里一路畅通无阻,原是院里点起了灯笼。

高昂的唢呐声将他扯回现实,李兰钧一晃神,迎亲队伍早停在小院门口。

周遭如梦似幻,他布了拦门钱,再回头看向院中,漫天飘红,院门徐徐走出昨夜之人,着大红婚服,锦绣华盖,一路到花轿前。

擦身而过,闻及她身上浓郁芳香,与居室类同,带着清幽的凉意。

她由喜婆扶稳,掀帘坐上洒满铜钱谷豆的软座。

李兰钧被推搡着上了马,绕城三圈有余,直到他坐得浑身发酸,才终于到了南园。

他翻身下马,略微有些急切地走到轿前,不顾周围打趣调笑,扶住帘后伸出的柔荑。

那双温暖干燥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紧握住他的手,被他一路带着下轿,跨过马鞍,踩着铺地红毡,二人就这样往正厅走。

人声鼎沸,他不安地用余光瞥向她,盖头掩住她的神色,让他窥探不到。

李兰钧心头忽然生出一种惶恐,他喉结滚动,牵着她踏上台阶,同时试探着开口:“叶莲?”

盖头下的人微微一动,却并不开口。

他抓心挠肝,拜了天地父母,再对拜,都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新郎官,可不能急着走啊!”

童子喜婆引叶莲从侧门前往北院,他正要不顾礼数去追,被一帮同僚拦下。

“得过了关,才能抱得美人归!”

哄堂大笑,便有更多宾客堵在他面前,一杯接一杯地敬酒。

李兰钧见他们如洪水猛兽,一咬牙,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又接着饮尽几杯。

“好,好!”

“有决心,哈哈哈有魄力!”说话的是陈耘茂,这奸滑老头拎着一壶酒,他一喝完就续上,可谓老奸巨猾。

众人见状,纷纷笑骂,骂过偷摸着效仿,把李兰钧当水牛喂了。

另一边。

青芳居内,叶莲端坐在榻上,臀下压着几颗花生,硌得生疼,她挪挪身子,见四下无人,又赶快将周遭清理一空,留一片软和的坐处。

门外天色由白转红,又悠悠走暗,廊中点明灯笼,红烛垂泪,除去门边细微谈笑声,只听有烛火烧蜡,落在铜底上点滴轻响。

叶莲掀起一角,眼前画屏灯照,只见山色凝胧,苍翠点墨,薄纱上绘满青山如黛,最顶上一处盖下红泥印——李兰钧。

屏风前的小桌上的雪素兰花一开三瓣,花瓣泛黄,早已过了花期,却尚能维持到六月,可见养护悉心。

兰花旁伴着一青瓷瓶,瓶中一束并蒂莲,二者相辅相成,香气馥郁独绝。

“夫人,夜可长着呢,您用些点心垫肚子吧。”喜婆在门外沉声提醒道。

虽规矩不可破,怕她太过拘谨,或是体谅整日的辛苦,喜婆好歹越界一遭。

叶莲便含笑答应了,先捶捶腿脚,将盖头掀至髻上,不管不顾地坐到桌前吃起喜果糕点来。

“少爷来了!”

吃了半盘,门外有人高声道。

“怎么吃得这样醉啊!”又有人声说道。

叶莲野兔一般窜至榻上,手忙脚乱地盖好盖头。

略微平息一会儿,门前纷乱推搡片刻,终于有人破门而入,“啪”地关了门,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榻前倾。

“哐当——”

叶莲估摸着他撞到了屏风。

“啧。”

李兰钧的声音果然响起,随后又有些凌乱地低语几句。

那不稳的步子停在她面前,只听衣料摩擦,耳边有清脆的响声,他身上的味道愈发近,直到盖头的花穗下探进一只剔透的玉如意。

叶莲紧张地屏息,等待他后续动作。

玉如意缓慢支起盖头,颤颤巍巍偏移,再回正,她眼前终于开阔起来,见到他的长靴、长袍、玉带,一身珠玉……他纤长玉润的脖颈,*绯唇,鼻尖鼻梁,最后是眉眼。

李兰钧醉得厉害,满目通红,眨巴几下就要落下泪似的。

“莲儿……”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唤她了。

叶莲翕动口唇,只觉得脑袋发昏。

李兰钧将盖头挑起,扔到锦被上,连同如意一块陷在大红喜被里。

他晃晃脑袋,否认道:“不,我喊错了……夫人。”

她垂首,“嗯,你如何喊都行。”

“喝了合卺酒,你再唤我一声夫君……”李兰钧便摇摇晃晃去拿匏杯,哆嗦着洒了一地酒水,才递到叶莲面前。

叶莲看着瓢中仅剩的一丁点酒,不免啼笑皆非,接过与他一同饮尽。

“夫君,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她展颜,朱唇皓齿,画眉深浅,眸光甚是盈盈。

李兰钧把匏杯放在一旁喜案上,抽出一缕青丝,拿起剪子剪下,再俯首轻轻剪落她鬓边丝缕,合在一块用红绳缠紧。

“你快,放进囊里。”他含糊道。

叶莲取来锦囊,把青丝安置妥当。

松散下来的乌发贴在颊边,他手指穿过发丝,轻松捧起她的脸。

叶莲眸光微漾,乖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又停住,拉起手稳住他的身形。

他眼中晃动,看着出了神,只是一味说着:“都怨他们,我看不清你了……”

“那夫君近些看?”

他便靠近,近到鼻息交缠,唇齿摩擦,沾染上她丹红的口脂,氤氲在他唇上,徒增一份香艳。

欲解罗裳,从领处剖开坦露,衣衫垂坠挂腰际。

指尖摩挲探至丰桃,拥起一簇雪肤红樱,拢抹开来,檀口动而外朗,笑靥随轻吟浅敛。

倾身还入,撩起层层衫裙,髻发松散,翠翘金雀琳琅碰响,摇漾春如线。

至兴尽归去,叶莲从汗津津的羽睫间掀眼睬他一道,兀自袅袅随西风卷起。

“你抖什么?”

李兰钧扶着她的腰背,酒气散了大半,眯起眼含笑揶揄道。

叶莲恍然,仿若初次见他那样,倨傲、无常,好看得像温柔乡爬出的艳鬼……两张面容重合,他如今只有满目爱惜。

大抵是书中所说的颜如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