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啸日呆呆看他,狂喜道:“小琪……我们走,离开这些争端是非,好不好?”
“好。”红莲抚他面颊,柔声道:“我们找一座山去隐居,带上你的狼和那一群小狼崽子,放心,你养的畜生,我让着它们,不和它们‘玩’便是了……”
他拿过欧阳啸日手中浸透了汗水和血水的马鞭,轻放在桌上,扶他坐在榻边,柔声道:“欧阳哥哥,你睡一会,睡起来我帮你上药……我要见一见酒酒那丫头,你躺在我的床上,不要出声,不要说话,好不好?”
他点中欧阳啸日的哑穴,放下帐幔,慢慢合拢衣衫,穿好鞋履,传召门外守卫,冷冷道:“叫溫堂主进来。”
门外响起悠远的法螺声,守卫高声传话:“逆水堂温堂主上前——”
林故渊正屏息,冷不丁被人轻轻拽了拽衣角,一回头便撞进了谢离那双暗沉沉的眼睛,含笑道:“看上瘾了?是我们天邪令的一箩筐破事有趣,还是这对狗男男合你心意?你若喜欢这种男人,眼下便有一个——”
林故渊板着脸道:“又说疯话。”
谢离将墙壁恢复原状,又检查一番,眼见再无一丝破绽,指着来时的密道:“走。”
林故渊道:“你不听听那逆水堂作何回应?”
谢离发出一声嗤笑:“有甚可听,不过是领命、杀人,谁还能傻到跟他作对不成?倒是有些别的事,尚需我来操办。”
他走出去一段,顽皮地回头,“今夜如此顺利,定是拖了小娘子的福,说来也怪,我这人一向运气不好,自从遇上了你,百无禁忌、诸事顺心。”
两人原路折返,爬出密道入口的观音像,又拐过一道弯,正好看见一身白衣的梅间雪,正往不积堂的方向走。
地宫暖热,他未穿狐裘,仍捂得比别人厚重,捧着一只铜手炉,手腕脚腕都挂着镣铐,哗啦作响。
两队仆役跟在他身后,一概恭恭敬敬端着药托盘,梅间雪身旁有个没见过的男子,搀扶着他,深蓝布衣,面无表情,脚步轻若浮尘。
这男子与梅间雪举止亲近,林故渊不由多看了两眼,只觉得那男子面相颇为英气,可一转过脸,又忘了他眉毛五官是何样子。
“他叫燕郎。”谢离道,“原本是湖广一户陈姓武学大家的少主子,因事得罪了天邪令,红莲要灭门,恰逢陈家老爷子生重病,请梅家上门医治,梅间雪用迷烟迷倒一家老小,夜里动手,一家上下一百一十多人,除这个燕郎,没留一个活口。”
林故渊无论如何想象不到梅间雪一个病秧子如何在一夜之间杀尽一家上百口,皱眉道:“就凭他?”
谢离停住话头,目光闪烁,道:“以后若有机会,我再跟你细说。”
他俩跟梅间雪一行人打了个照面,梅间雪看见林故渊,微微一讶,错身而过时对谢离以耳语传递消息:“圣金堂今夜调往北邙山,逆水堂要出事。”
谢离道:“好,我去收拾,你保重自身,千万招惹他。”
天邪令总坛建在群山深处,周遭皆是高山和隘谷,山中有大湖,湖水黝黑如漆,总坛皇陵曾出土刻字竹简,称这湖有鲲出没,称之“冥海”。
林故渊和谢离乘壁枭连夜赶来,埋伏好时,已到了后半夜。
温酒酒拄着银杖从总坛回来,板着面孔,脸色十分难看。
她款款走上石梯,回转身来,目光如炬,俯瞰湖边越聚越多的逆水堂众人。一众豪杰人声若沸,有的说:“右掌教摆明了不把咱们逆水堂放在眼里,说是酉时召见,一直拖到子时。”又有的说:“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另几个哄笑起来:“你多大本事!把咱们堂主叫做小姑娘!”
角落里冒出一声幽幽话语:“快别说了,隔墙有耳,想想青木堂的下场——”
众人皆是沉默,那汉子气不过,嚷道:“整日里话不能说,事不能做,有什么意思!他们杀姥姥的仇未报,我们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
另一个听他说得露骨,怕他那番陈词被探子听见,赶忙制止:“九幽姥姥违抗右掌教才被处死,你如此说,难道在鼓动我们造反吗?”那汉子哈哈大笑,反唇相讥:“不为造反,进什么圣教!”
他本是意气之谈,却说到大家心头上,轰轰吵嚷一番后,又纷纷想起眼下困境,或坐或卧,俱是憋闷无言。
温酒酒独立高处,用手杖杵地一击,道:“众位哥哥姊姊听我一言。”
她深吸口气:“右掌教深夜传唤,是有个消息要带给大家伙儿——”大家都仰起脸,她淡淡道,“大家平日在江湖走动,想必已听到风声,对,左掌教——魔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