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做事手段得我心意,深得我心意!”红莲尖声大笑,他内力古怪深厚,那笑声直钻到耳朵深处,震得人气血沸腾。
笑着笑着,只听哎呦一声,他捂住头颅,以手指节狠狠击打额头:“好头痛,好头痛!痛死我了!”
他的手指细长,深深抠着脸上半张精铁面具,底下一干教众匍匐跪地,高呼道:“右掌教保重!”
“保个屁重!全是废物,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废物!”红莲单手掩面,指间双目如血,瞳孔缩小成极黑的一点,另一手砰砰拍着扶手,连声叫唤:“欧阳,叫欧阳来……”
急症来得突然,一众魔教教徒却都见怪不怪,朱九万没经过此等情状,正左顾右盼,只听背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莫慌,右掌教的头痛症犯了。”
这人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朱九万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僵尸状的人,撑一把黑纸伞,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脸色如抹白浆,两只灰眼珠子,嘴唇青紫,最可怖的是这人白惨惨的脸写满细小黑字,像那诅咒一般。
这人何时来的?为何一丝声息也无?好好地没下雨,为何撑伞??
地宫火光熊熊,极是燥热,他却被这怪人吓出一身白毛汗。
林故渊左掌与与谢离右掌相抵,感觉那股刚猛真气又有沸腾之势,低声提点:“不可被妖人乱了心神!”谢离皱眉:“小娘子,我胸口好痛。”
林故渊惊讶万分,越看谢离越觉得他举止古怪,此时却也不是深究的时候,不敢断开掌间连接,徐徐将昆仑派伏魔去燥的一股冰冷内力输送过去,右手摸索着敞开他外衣,按住那雄壮胸脯,叹道:“你别说疯话气我,我给你揉一揉。”
殿门突然开启,一个低沉声音隔空而来:“右掌教!”
林故渊伸头去看,只见欧阳啸日昂首走进殿内,捧着一只托盘,盘里放着一只碧荧荧的玉碗,他施展轻功,一举飞上高台,落在红莲椅侧,低声絮语:“我等来等去,不见你回来,猜到你必定是议事兴起,误了吃药时辰……”
“这几日你疲累太过,根底伤得更厉害了,幸好梅间雪提前回来,给你改了方子……”红莲一脸嫌恶:“啰嗦甚么,把药给我!”
说罢要去拿玉碗,不料手抖得厉害,险些碰翻过去,欧阳啸日不敢擅动,躬身捧着药碗站在一旁。
“等什么,让他们看笑话吗!”红莲举手去遮掩赤红眼仁,喝道,“没眼力的东西,你喂我吃。”
“是。”欧阳啸日欣喜若狂,端起药碗,亲手将药一勺一勺喂给红莲,一众魔教弟子通通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红莲被折磨的神色昏昏,就着欧阳啸日的手喝那药汁。
那药力甚猛,大半碗下去,红莲眉头逐渐松弛,摇摇晃晃,欧阳啸日将杯盏放在一旁,将手掌递过去,托住红莲面颊,让他倚靠休息,如金身罗汉,不动如山。
“这是……歃血术反噬?好生厉害。”林故渊自言自语。
他如今阅历渐丰,已不再像最初那般见恶就怒,见魔就杀,看完这场血腥交易,虽还是翻江倒海五内俱焚,却有一股正气油然而生,心道:谢离说的半点不错,这魔头真真可怕,若任由他发展壮大,最多不过三年五载,这武林就便要彻底变天,到那时,遑论它昆仑少林,遑论它峨眉雁荡,统统化作尸山血海!
如何是好,谁能拦他!他抿住嘴唇,武林正道,如今全被蒙在鼓里!
他拿眼看向谢离,见他双眼放出暴虐凶光,右手半握成拳,几次往后腰去摸,又像触着一块火炭,猛地缩回手。
“谢离!”林故渊低喝一声,“道阻且长,不可分心。”
真气在二人掌间来回流转,一股雄浑稳固,冷若霜尘;一股癫狂欲沸,焰势滔天,再不如刚才那般互为遏制,反而势成水火,来回抵抗厮杀,越演越烈。林故渊心中一惊,只觉得再压制不住,猛地断开输送,抽回掌去。
没想到谢离反应更快,一把捉住他的手,攥在手心,几乎要将他手骨捏个粉碎,谢离浑身剧颤,缓缓克制周身戾气,唤道:“故渊……”
他把林故渊的手按着嘴边胡乱亲吻,手指,手背,嘴唇滚烫,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只是痴唤他的名字:“故渊。”
林故渊痛得冷汗直冒,却盯住他那双混沌黑瞳,低声道:“你还痛么,哪里还痛?”
谢离低下头,将脸埋在火光的阴影里,鼻翼翕张,大口进气,再缓缓吐出,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调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