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逢生当着他面吻上了他
“我救你。”
少女温和有力的声音轻轻落在他耳畔,像轻柔的风。
张云涧笑了笑。
“黎星斓,你连骗人都跟别人不一样。”
感受到怀中人越发虚弱与无力,黎星斓说:“我不会骗你,以后也不会。”
“相信我就好,不要硬撑。”她略收紧了臂弯,“再向你借用一下……李来财。”
“嗯……”
张云涧的手自她后脑滑落,轻拥住她,黑暗与昏沉一波波袭来,他似乎要溺死在血腥味里了。
那根红色的发带尾端拂过他手背,他微掀眸,入目却只有一片血色。
“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不要紧,你再给我洗。”
张云涧没再回应。
黎星斓偏头看了眼,他已靠在她肩上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所幸他的命剑仍在一旁飘浮,并未与他完全断了联系。
大殿的空间正在逐渐扭曲,光线折射的角度十分奇怪,细碎的物品在空间裂缝的引力下,朝这边飞了过来,不过速度倒不算快。
只是一切显得光怪陆离,像在梦里。
“李来财!”黎星斓轻喝了声。
张云涧那把命剑果然有了反应,飞到她脚旁,她抱着张云涧跃上剑身:“李来财,往空间裂缝里飞。”
长剑晃了下,照她所示意的方向飞去。
在大殿外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那黑色的洞吞噬了二人的身影,消失了无痕。
*
【七号攻略者,我本以为你在自寻死路】
“可你也没阻止我。”
【因为我无法为你提供更有效的建议】
“你对在空间修复组两百三十二年的含金量一无所知。”
黎星斓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其实也不必打量,这里是完全的黑暗,极致的黑暗,除了或远或近处,偶尔于黑暗中划过的一道流星外,这里似乎什么也没有。
无光无声无影,并且是绝对零度。
这里连上下左右都不分,和太空很像,但又和太空不同。
空间裂缝对于修仙界来说,是极度危险的存在,非仙灵期,被空间裂缝吞噬者从未有出来的,自他们进去的那一刻,他们留在外面的魂灯就灭了,这代表与神魂失去了联系,不绝对代表陨落。
但空间裂缝中到底是何种光景,却极少有人知道,只能从古籍或仙灵期口中偶尔窥得只字片语,说那里是个有去无回的虚无之地。
而对黎星斓来说,如此危险的去处,她却再熟悉不过。
空间修复组说是组,其实就她一个人。
她在这里,是专业对口。
空间裂缝不是太空,而是世界与世界碰撞的界限之间,这里没有距离的概念,因为可能一步踏出无穷远,也可能无穷远踏不出一步。
在宇宙中诞生的新世界与垂垂老矣的旧世界,因为不稳定,它们的边缘都是模糊的,空间乱流与风暴不断拉扯与碰撞。
越是不稳定的世界,空间裂缝出现的概率越高。
恰好这个修仙界符合这个条件。
所以在看见空间裂缝时,黎星斓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这里温度恒定,始终是-273.15°,因她与张云涧以及吞噬进来的其他杂质影响,会有所波动,但在万物渐归寂灭后,又会重新回到起点。
黎星斓微末的灵力在低温下消耗极快,她将张云涧轻轻放下。
这里的空间与众不同,宛如气态的固态,或者说是高维中的低维表现。
例如她坐在电脑前,移动鼠标,光标的移动是丝滑不受阻的,而她无论将光标停在何处,光标都不会往下掉,晃一晃电脑,光标也不会左右移动。
“打开空间系统工作模式”
“已打开”
泛着莹莹柔光的天幕在此处张开,在黑暗冰冷的虚无中,撑出一个格格不入的安全屋。
她低头看了眼张云涧,蹲下身来。
“小刀。”
短刃出现在她手中,她用刀将他染血的衣袍一点点割开了。
他的血真的流得太多了,若他是个凡人,只怕早已死了,还好是修仙者,靠灵力续命。
黎星斓犹豫了下,叹着气将自己的裙摆撕下数块,帮张云涧简单擦拭了些血迹,不过这里没水,终归效果差一些。
她又将之前买的凝血露全取出来,先是滴了一滴在他手腕上的伤处,然后静静观察。
片刻后,血果然不再流了,有用。
她心下微松,将九瓶凝血露全用上了,庆幸自己买的多。
不过表面的伤即便能愈合,根源却在气海与经脉。
他的气海与经脉被妖力冲击的残破不堪,在他灵力枯竭的情况下,很难自行恢复。
而此处连空气都无,自然也无灵力。
黎星斓将破破烂烂的衣袍覆在他身上,瞥了一眼晴雨表,此刻的晴雨表上是一片空白。
她不由想到在破庙时,张云涧也是身受重伤的昏睡着,但晴雨表依旧显示着天气。
她望向他,此刻他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连气息也微弱地近乎感受不到。
他身上只遮着一件残破的染血外袍,仿佛一片清冷的月光落在彼岸花丛里,孤零零的,很是有些可怜。
晴雨表空白有两个原因,一是此处太空,天气系统由于捕捉不到波动而无法运作,所以不显示。
二是张云涧此刻是真正的昏迷,没有情绪,但上次在庙里是装的。
两个原因可以单独成立,也可以同时成立。
“张云涧不应该会死在这里,对吗?”
【理论上正是如此,但此处已是修仙界之外,不一定遵守修仙界规则】
黎星斓思考了下:“也就是说,如果带张云涧回到修仙界,那他就会受到天道保护?”
系统沉默了会儿,再度响起:【无法确定】
黎星斓皱了皱眉。
不过很快系统又主动发问:【七号攻略者,你的想法似乎已发生转变,你放弃了对张云涧的杀意吗】
黎星斓嗤笑:“我又不是坏种,都说了我不认可这个评价,一切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之前那次也是,虽然被罚,但我的任务不也是完成了吗?”
那次时空局要她攻略一个因全家惨死而黑化屠城的反派将军,她在取得攻略对象的信任后,直接杀死了他。
理论上,她的任务的确是完成了。
【但你破坏了攻略规则】
“是,所以我也被罚了,我反思了,的确不该成为一个杀人犯,毕竟他当时还没来得及犯错,不能预设罪名。”
【这是你救张云涧的理由?。你本可以在空间裂缝中将他弃之不顾的】
黎星斓避而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七号攻略者,我以为你对张云涧产生了感情羁绊,例如同情,怜悯或者更多,真情实感对攻略是不利的】
这话引起了黎星斓的兴趣,她笑问:“感情?你能理解什么是感情吗?”
系统沉默了许久,才说:【不能】
说完它就下线了。
黎星斓低头看了眼张云涧,然后握住他的手,再次尝试将自身灵力渡给他……还是失败。
她的神识不能像修仙者那样离体。
于是她做了个实验,倒出一颗辟谷丹,轻轻放入张云涧口中,静静观察片刻。
他毫无反应,意识陷入沉睡中,气海中残余的灵力不过在被动维持一丝生机,无法主动运转灵力来炼化丹药,甚至连吞咽都做不到,她只好将辟谷丹取出扔了。
这个办法也被她放弃了。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将小灵丹拿出来,倒了一粒入口,用灵力渡入丹田中炼化,再将药力引出来,然后贴上张云涧冰冷干燥的唇,将药力口对口渡给他。
被炼化的药力由灵力包裹着进入他体内,滑到丹田,被身体被动吸收,渐渐在丹田处聚集,再流经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宛如干涸已久的枯田迎来场小雨,雨水极其缓慢地滋润着破损处。
黎星斓抿了抿唇。
还好,被炼化过后的药力没有什么味道,若让她生嚼,她未必下得了决心。
小灵丹共有五颗,之前她自己用掉一颗,方才用掉一颗,如今还剩三颗,她决定全给张云涧用了。
她方才是半跪在他一侧,这个姿势实在不怎么舒服,索性便扶起他,让他脑袋轻靠在自己肩上。
如此,她只须转头就可以吻上他,很方便。
他的身体冰冷的不成样子,几乎让她打了个寒颤,简直比尸体还要冷,像一块冰。
大约是受心法影响,再加上他的灵力少到不够维持运转,且失血过多,因为比上次还要严重。
上次多少有演的成分。
黎星斓再次炼化了丹药,然后含住他的唇,重复渡药的过程。
不过她只炼化了三颗,还有最后一颗暂停歇歇,因为没想到炼化这事还挺累人。
小灵丹虽说是低品丹药,但三颗下去聊胜于无。
不管有没有用,她能做的目前也只有这些,而且她无法用神识去探测他体内的情况,不能准确关注到他的恢复状态。
她现在最能做的是在空间裂缝中寻到修仙界的坐标,然后带他离开这里。
空间系统在她眼前展开,各色光纤宛如丝线一般不停编织穿梭,是此方虚空唯一的光源。
张云涧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了黎星斓的话,但他并未相信。
他只知,自己并不会死,哪怕死去……也不会死。
于是当他意识渐渐复苏时,他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难免惊讶,这的确在他的意料之外。
黎星斓好像真的救了他。
她不是很想让他死吗?
她上次的话,不是在骗他?
他轻轻掀开眸,墨黑的瞳宛如深潭,映照出一双近在咫尺的清冷眉眼,那眉眼间凝着些些惊讶,随即转为柔和笑意。
“看来小灵丹果然有用嘛。”
黎星斓立即取出最后一颗丹药,放入口中,然后当着他面吻上了他。
第23章 独处他主动要求再亲一次?
药力蕴着缓慢温和地落入张云涧口中,被源自于他的灵力送入他的丹田。
药力的温度,与她的体温是一致的。
一个令他舒适的温度。
但相较于此,他更无法忽视的是唇上那碰了一下却又很快离开的柔软触感。
他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声音沙哑:“你在做什么?”
黎星斓解释:“在给你渡药,你昏迷了不会自己炼化,这里也无法吐纳恢复灵力。”
见他醒了,她第一件事是查看晴雨表,依然空白一片。
看来,这里的确空间受限,无法捕捉波动。
“啊……”她后知后觉,“你醒了应该能自己炼化丹药了,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嘴比脑子快了,倒不是故意冒犯你。”
她说完见他有些发怔,便问:“如何?对此有什么想法吗?有想法就大胆地表达出来。”
毕竟不能使用晴雨表时,她无从分析他的内心活动。
有什么想法?
张云涧也说不清他现在有什么想法。
这有些奇怪,不……是特别奇怪。
不仅黎星斓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连黎星斓带给他的一些情绪,也不明所以地超出了他的掌控。
是厌恶么?……好像不是。
他无法将此刻的情绪归类,这种失控感让他忍不住有些烦躁。
烦躁之余识海又昏昏沉沉,灵力枯竭以及经脉气海破损的疼痛攀扯着他往下坠去,他此刻感到沉重的疲倦,他索性再次阖上眸。
不该如此,他想。
他本应死去,她也会死,这才对。
这样,现在所有的问题都不存在了,一切又能重新开始。
但现在,她活着,他也活着。
她说她救他,竟然又是真话。
……出现了一堆没有答案又让人不耐烦的问题。
温热感贴上额头,是她的手。
他听见黎星斓低声问:“张云涧,你冷吗?”
她的声音温和柔软,像春末的落花,他倒是很喜欢。
他此刻靠在她怀中,她的体温也令他感到舒适。
还有她的味道……
一切都刚刚好。
他呼吸声轻且浅,眉紧蹙着,再次陷入昏睡中。
黎星斓低头望着他残留些许血迹的苍白脸庞,不知他这次是真睡还是假睡。
失去了晴雨表作为判断,她很难揣测出张云涧阴晴不定的心思。
她主动唤出系统:“张云涧似乎情绪有些不稳,这与渡药有关吗?其他攻略者在与他亲吻时,他是什么表现?”
虽然她不将此当作一个吻,但为了方便还是如此向系统表述。
【其他攻略者从未与张云涧有过亲吻行为】
“从未?”黎星斓多少有些诧异,“这不太合理。亲亲抱抱举高高难道不是攻略者的常规操作吗?”
【面对一般攻略对象时,的确如此,但张云涧有些不同,他对过分亲密很是抗拒,这似乎与他的童年经历有关,但攻略者们未能探明详情,只总结为与张云涧对亲密行为的容忍度有上限,一旦达到上限值便不能继续,否则便是触碰逆鳞,因此在这之前的阶段,就是攻略者们选择死遁的最佳时机】
【……此点也曾作为异常情况,在本系统中被用作张云涧攻略进程反复失败的原因分析,但并无得出确定结论】
黎星斓:“……”
那她这算无意中踩大雷了?
“那像我这样的情况呢?比如张云涧身受重伤不能反抗时,攻略者们也没有一个尝试强制爱吗?”
【张云涧只在攻略初期受过重伤,此时尚未建立好感,不宜进行亲密行为*,中后期的张云涧又从未在攻略者面前失去过行动能力】
倒也合理。
如果真像她猜的那样,张云涧保存了部分对其他攻略者的记忆,那一开始就知道是场骗局的他,是不会在她们面前暴露真正的脆弱的。
所以……
黎星斓是在攻略初期就意外完成了这个举动?
她扯了扯嘴角:“我还真是赶上好时候。”
不仅赶上好时候,还赶上好地方。
若是在修仙界中,她这条小命只怕就断送了。
不过严格来说,这也不能叫吻,事急从权,她是在救人。
假使双方都不将此当回事的话,想必也就揭过了。
她看向张云涧,苍白羸弱的少年额上浮出细密的冷汗,靠在她肩窝处发颤,连呼吸也变得沉了。
此情此景和上次在庙里很像啊……那么这次又是真的还是装的?
好在此处是空间裂缝,是她的地盘,张云涧眼下情况,想杀她也杀不了。
既然没危险她便想试试,于是与上次一样,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张云涧没有任何异常,眉皱得紧,似乎深陷噩梦之中,又像是被疼痛折磨着。
她敏锐的第六感也并未有什么预警。
看来这次是真的了。
黎星斓叹了口气,伤成这样他才总算做了回正常人,惊悸不安是正常该有的情绪,但竟然只在张云涧的潜意识下才表现出来。
不得不说,他的意志力惊人。
而与不健全的人格相处,也的确不是件易事。
她将张云涧放下躺着,自己则到一旁继续定位修仙界坐标。
……
张云涧再次醒来时又不知过去多久,身体并未恢复多少,只是精神勉强比先前足些。
他在这里似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什么都在失控,这不太好。
他试图坐起来,但办不到,气海中微末的灵力已消耗一空。
那些灵力对破损的经脉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黎星斓就在不远处,他侧了侧脑袋便能看见她。
她站在天幕外,周身拢着柔和光晕,正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她的衣裙已经破损,柏枝也不知遗落何处,唯有那根暗红的发带,仍柔顺地垂在身后,夺去他的目光。
张云涧并未出声唤她,而是不知出于何故安静看了这一幕许久。
莫名的,他心底的烦躁竟渐渐消解许多。
黎星斓似有所感,回头朝他笑了笑。
在无垠的黑暗里,她发着光,像太阳。
黎星斓转身回了天幕下,来到他身旁问:“好些了吗?”
他轻声回:“冷。”
“冷?”
黎星斓坐下来,扶他靠在怀里,手轻轻贴在他颈侧。
“这样呢?”
“好一点了……谢谢。”
张云涧昏睡时的痛苦无影无踪。
他又恢复了黎星斓熟悉的那般乖顺又真诚的笑。
“你的体温刚刚好。”
既然这场游戏还未结束,那就继续。
再多的问题,只要次数够多,就总能得出结论,不是吗?
或许……这是跟黎星斓学的?
很有趣。
黎星斓调整了下坐姿,让他与自己都更舒适些。
“可惜我的小灵丹只有一瓶,不够让你恢复灵力修复伤口,否则你应当会好受些。”
既然伤势未痊愈,那她猜他的疼痛想必也未减弱。
只是除昏迷时外,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疼痛的底色。
“无妨。”他不在意,“我们现在仍在空间裂缝中?”
“对,一时还出不去。”
他蓦然轻笑:“能活着真是不可思议,大概只有仙灵期才能做到,攻略者还真厉害。”
若非他的笑实在温和,黎星斓单听这话,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不是攻略者厉害,是我厉害,攻略系统没有用,这是我的空间系统,只有我会用。”
“那你很厉害呢。”
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
黎星斓挑了下眉,忽然低头凑近他,二人极近,她的气息软香温热,扑在他脸上,宛如被羽毛轻扫。
“张云涧,你不是在讽刺我吧?”
张云涧嘴角弯起微小的弧度。
“怎么会?我自然在夸你。你能从空间裂缝中救下我,难道不厉害吗?”
这倒是。
黎星斓很擅长认同好话。
“虽然我很厉害,却没法在这里帮你疗伤,你只能暂且再忍耐一番,我快要找到空间坐标了。”
她口中偶尔冒出的词,他并不能完全听懂。
“空间坐标?”
黎星斓指着天幕之外:“你看那里。”
张云涧顺她指的方向将目光投出去,那是浩瀚无垠的虚无深渊,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凝视久了,会让人失去对时空的分辨力。
他说:“什么也没有。”
“再看一会儿。”
黎星斓揽着他的手轻拍了下他胳膊:“张云涧同学,研究问题是要有耐心的。”
他懒洋洋地笑:“好的呢。”
吞噬着一切的深渊尽处,在某刻划过一道细细的光,宛若流星,一闪而灭。
“看见了吗?”
“那是?”
“那是空间乱流,极其危险,你们的仙灵期也未必敢触碰,不过它们来自裂缝之外,能帮助定位我们的位置。”
张云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黎星斓戳了戳他:“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对你我纵然不会知无不言,也保证不会骗你。”
不会骗他?……
这句话本身就可以是一个谎言。
不过作为一场游戏么,倒是能添些趣味。
“黎星斓,你同情我吗?”
“同情。”
“你心疼我吗?”
“也有一点。”
“那……”
他眼中露出独属于少年的狡黠。
“你爱我吗?”
黎星斓语气真诚:“不爱。”
仿佛恶作剧得逞了,他忽然笑起来,笑个不停,如同被点到笑穴。
黎星斓真是费解,这人的笑点到底是什么……
她想不通她的回答到底哪里好笑。
难不成她长在了张云涧的笑点上吗?
她捂住他嘴巴:“小心把伤口笑裂了,又流血,我的凝血露和小灵丹可都用完了。”
张云涧那双眼极为漂亮的露出来,似月牙弯弯,月华流转。
他的睫毛长而密,会在眨眼时轻轻扫到黎星斓的手指,有些酥酥痒痒的。
“我……唔……有……”
“什么?”她松开手。
他重复了遍:“我的空间戒指里还有一瓶恢复灵力的丹药。”
“你怎么不早说?”
黎星斓接住从他尾戒中被丢出来的一个小瓶子。
他一脸温良无害地眨了眨眼:“你没问呀。”
黎星斓:“……”
算了,懒得跟病娇计较。
她倒出一粒丹药:“张嘴。”
他却抿着唇,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黎星斓,太可惜了,我现在一点灵力也没有,无法炼化,恐怕仍需要你的帮忙。”
黎星斓怔了怔。
什么意思?……
他主动要求再亲一次?
第24章 教学“这才是吻。”
黎星斓试探性地问:“像刚才那样?嘴对嘴?”
“嗯。”张云涧轻声应,那双墨黑澄澈的瞳被苍白的脸色衬得难以让人忽视。
他眼尾有微微的红,不知是疼痛引起的生理反应还是没擦干净的血迹,总之让他看起来楚楚可怜。
于是他这般向她红着眼问:“会太麻烦你么?”
望着这张漂亮又可怜的脸,黎星斓简直怀疑攻略系统错漏百出,以至于之前那些专业同事才会攻略失败。
大约猜到她的想法,系统挽尊:
【L79号系统与攻略系统总库信息共享,整理的是攻略者们汇总的信息,并非胡乱编造,这些信息来自前任攻略者的真实经历,并非虚构。】
【但此处张云涧的反应的确超出常理,我倾向于是七号攻略者暴露身份的行为干扰带来的蝴蝶效应,鉴于七号攻略者不希望我提供建议,以上只作分析】
分析?
是推责才对。
时空局果真是草台班子,看来攻略者如果过分依赖系统,的确会有很大的失败概率。
如此,第一任攻略者在张云涧身边采集的信息都未必对第二任攻略者适用。
若是她们依然采用同样的攻略流程,而张云涧又保留部分记忆的话,一个两个三个……都没有区别,越多越只会招人烦。
会是她猜的这样吗?
黎星斓也不确定。
她要试试。
“不麻烦。”
她含住丹药,然后果断捧住他脸吻上去,精纯的灵力宛如溪流般在他干涸的丹田中流淌,疼痛得到些微缓解。
但张云涧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药力上。
他在感受黎星斓唇上的柔软与温度,甚至还想品尝一下。
因为他想弄清楚,之前令他无法归类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哪怕是黎星斓,她的行为虽不在他掌控之中,性命却在。
这让他拥有随时结束这场游戏的权力,这是一种安全感。
可是,结束的太快了。
他不满意。
“继续。”
黎星斓也是抱着分析理解的心态做这件事,因此她的注意力用在观察张云涧的反应上。
在离开他唇的一瞬,她见他闭着眼,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他在享受什么?……
这又不是吻,只是嘴唇碰嘴唇而已,比人工呼吸还要寡淡吧。
熟悉的触感未再落下,少年睁开眼,眸底闪过一丝不满。
“为什么不继续?”
黎星斓说:“你的丹药品阶较高,我炼化起来很吃力,要歇息一会儿。”
得到答案,张云涧恢复了温和的笑,仿佛无事发生。
“好吧。”
但他那一瞬的不满已清晰落入黎星斓眼中,她开始仔细端详他。
他耳朵红了,还不自知。
这种生理反应往往不受情绪控制,是最容易暴露的。
张云涧与她四目相对:“你在看什么?”
黎星斓坦诚道:“看你好像在害羞。”
害羞?
这个词他知道,但从未有过,并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难道他无法归类的情绪,就是害羞么?
“为什么?”
“你耳朵红了,这个生理反应就是害羞的表现之一。”
他想了想,认真提问:“是因为你吻我吗?”
所以他产生了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生理反应?
这种叫做“害羞”的情绪奇妙到可以抵消他本该产生的厌恶么?
“你管这叫吻?”黎星斓笑了声,“那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接吻会让你害羞。”
前几位攻略者糊涂啊,早一点强制爱说不定就攻略成功了。
但是张云涧忽然说:“那我很讨厌接吻。”
啊?
黎星斓眨了眨眼,怎么了,刚还不一脸享受吗?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
“为什么?”她直接问。
“因为你说的害羞。”他蹙眉,“我不清楚是什么,所以不喜欢。”
黎星斓心底打结,这人到底能不能有正常人的逻辑?
真是一点规律都总结不出来。
张云涧靠在她怀里,目光在她眉眼间逡巡着,又落在眉尾下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上。
如此安静片刻后,他唇角弯了弯:“黎星斓,休息好了么?”
“做什么?”
他奇怪地看着她:“渡药呀。”
黎星斓:“?”
这人疯了。
他是不是忘了他上一秒才说过什么?
“你不是说很讨厌接吻吗?”
“你管这叫吻?”
他反问,眼中的笑意明亮而愉快。
黎星斓:“……”
学她学的倒挺快。
行。
自己说的话总不能推翻自己,这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怪她,怪她经验丰富,博学多才。
她倒了一粒丹药,缓缓放入口中,调动灵力。
张云涧已闭上眼等她吻上来,嘴角噙着一丝慵懒得意的笑。
黎星斓的味道清冽地洒落,张云涧认真感受着她提到的那种情绪。
如果引起害羞的是接吻,那既然这只是渡药的话,他不应该会害羞才是。
问题出在哪里?
他想,或许是他的感受不够清晰全面,他应该再要品尝一下,于是……就这么做了。
黎星斓感受到舌尖轻微的濡湿和触碰时,她立时直起了身子,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还知道伸舌头?……这不是挺会的吗?
张云涧睁开眼,眼中是淡淡的疑惑与不悦。
这次为什么结束的更快?
黎星斓抿了抿唇,问他:“你刚才在干什么?”
张云涧直言:“品尝你。”
品尝?
黎星斓挑了挑眉。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许是黎星斓的表情很精彩,让张云涧越发有了兴致。
他扬起笑,纯净又乖巧的模样:“因为想要弄清楚害羞这种情绪,所以通过品尝获得更清晰的感受,有什么不对吗?”
还补充了句:“我是跟你学的。”
黎星斓心道,我可没教你在渡药的时候伸舌头。
她扯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低头道:“张云涧同学,想法是对的,但是方法错了,错误的方法是得不到正确的结论的。”
遗失了发簪,她绸缎般的乌发便滑落下来,落在张云涧苍白瘦削的锁骨上。
她注意到,于是伸手拂了下,一不小心将盖着他上身的染血衣袍碰掉了。
张云涧垂眸:“你把我衣服脱了。”
黎星斓拾衣服的手轻微一顿,又自然将衣服拉上来。
“诚然……”她慢条斯理,“这是个事实,但你这上半身鲜血淋漓的,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你想看什么?”他偏了偏头。
“想看……咳咳!”黎星斓压住嘴角的弧度,“想看的多了,好色是一种美德,只是我恰好比较有道德,所以一般不会趁人之危。”
话虽说的高风亮节,在擦拭血迹的时候倒也不是什么都没看见……比如从胸口到小腹……
……没想到张云涧看起来颀长清瘦,身材却完美到充满诱惑。
每次对他,除了“完美”她很难具体形容。
不过匆匆几眼,倒未及仔细欣赏,但那是满身伤口和脏乱的血污都掩不住的超绝线条。
如果他是一尊雕塑,那刻刀一定被造物主亲手握着。
真是可惜自己的道德感太强了,不然再多看看……
她瞥了一眼张云涧,对方正望着她,目光清澈而专注。
她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张云涧微笑:“看你好像在害羞。”
又学以致用了。
黎星斓吸了口气,不用摸也知道,自己大概耳朵也红了。
但她倒不是害羞,而是好色。
是被自己脑中的废料勾出的不可控的生理反应。
但由于她脸皮厚,心态好,情绪稳定,道德感也不错,所以平时看着坦然又正经。
她抓着衣裳的手捏了下,转移话题:“把你衣服割破了,还能恢复吗?”
“不能。”
张云涧果然被成功带偏:“这是凌天宗内门弟子的统一服饰,是一件入门级灵器,已经坏了,修不好了。”
黎星斓点头,琢磨着再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点什么,张云涧竟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你害羞是因为什么?我们不是没有接吻吗?”
黎星斓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偏执”,就是在偏门的问题上有执念。
这个问题不解释清楚就过不去了是吗?
不过她对张云涧说了不骗他,就不会骗他。
“我没有害羞,我们也的确没有接吻,但你若是想弄清楚害羞这种情绪,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正确的方法,让你感受得更清楚些。”
她将最后一颗丹药放入口中炼化,再一次吻住他。
张云涧颇有些猝不及防,但本能地闭上了眼。
当温和药力流入他丹田后,这个柔软温润的接触才慢慢停止。
他微微掀起眸子,黎星斓的笑宛如星星闪烁了下,光芒飘进眼中。
她说:“记好,这是渡药。”
张云涧眨了眨眼,露出懵懂。
不待他其他反应,黎星斓侧了侧身,一手揽着他肩,一手捧着他脸,温柔又霸道地真正吻了下去。
这次与之前都不同。
轻轻的,慢慢的,在唇间辗转。
气息清浅,冷热纠缠,不分彼此,仿佛春风衔花香拂过,又仿佛绵绵细雨洒落,舒适而惬意。
张云涧向来很喜欢天地间的自然景象,无论和风细雨,还是大雪纷飞,是百花齐放,亦或草木凋零,他都喜欢。
他不喜欢人。
人不如禽兽蝼蚁可爱。
他也不喜欢人的触碰,只是因为无聊而伪装,觉得这个游戏有趣而已。
但他喜欢此时此刻。
黎星斓轻轻抬头,指尖掠过他泛红的唇。
她狡黠的笑映在那朦胧澄净的水面上,声音叩出微微涟漪。
“这才是吻。”
第25章 落网“哥。”
张云涧好像在发呆。
黎星斓丢下他自己躺着,跑到了天幕外,正好脚下深渊划过一道细细的空间乱流,在接近天幕时被捕捉到。
黎星斓眸子一亮,立即召出空间系统开始工作。
把刚才的事抛之脑后。
张云涧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眸子幽黑而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等黎星斓再回来时,发现他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也不说话,方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她蹲下来,很认真地问:“张云涧,你被亲傻了吗?”
懵到现在还没回过神呢?
张云涧终于有了反应,他那黑亮的眸动了动,浮出清浅的笑。
“很特别。”
“什么很特别?”
“吻。”
黎星斓顿了顿,颔首:“理解。”
看得出来是初吻了,有这个反应不是十分完全非常之奇怪。
他眼中逐渐亮起来,分明黑白分明,却好像有了色彩。
“每次都会有这种感觉吗?”
“难说。”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的味道、触感、状态都不一样,接吻时的环境、心情甚至天气,都会产生影响,还有……”她想了想,“双方的吻技水平有高低,彼此当时的爱意有深浅,这些都会让接吻时的感受出现差异。”
张云涧偏了下脑袋,乌发有些乱乱的散了。
他似乎兴奋又好奇,宛如孩童找到了新乐趣。
“你已经有了结论,是因为试过很多次吗?”
“那倒也不是,不过有一种叫做天赋流,见过就会。”
她伸手轻轻拨弄开他遮眼的碎发:“就是我这种。”
小说,影视,动漫,真人视频。
属于实战不多,理论拉满。
但是理论又能轻易融会贯通却苦于没有发挥机会的天才。
张云涧:“怪不得你很擅长研究问题和得出结论呢。”
黎星斓自信:“没错,所以你的问题我也会解决的,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嗯,我已经找到了修仙界的坐标,可以随时离开,不过我对修仙界不熟悉,所以撕开空间裂缝后不知道会掉落在哪儿,也可能会有危险,要做好准备了。“
“当然,我是个运气还不错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她表情坚定。
命剑化作一道流光回到张云涧体内。
“嗯——”他笑意清浅,“那我相信你的运气。”
虽没有晴雨表辅助,但他心情看起来是肉眼可见的愉快,看来这个吻真是奇效。
黎星斓默默将此点记下。
她伸手过去:“能坐起来吗?”
张云涧蹙眉片刻,摇头叹气:“抱歉,我现在动不了,那些丹药的灵力只够阻止伤势继续恶化,并不能帮助伤势恢复。”
“没关系,我背你就好,不过这衣服……”
黎星斓望着他身上那件破损的染血衣袍,略一思索,将之勉强系在了他肩上,能遮一点是一点吧。
还好只算是上衣,裤子她没脱,不然这样出去怕是有伤风化。
“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他嗓音低沉温和。
“哪里的话,同学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的。”
黎星斓将他扶起来背着,利用空间系统打开空间裂缝。
天幕收起,他们站在绝对零度的虚空中,凭着微弱的水蓝色灵光护体。
一道半米宽的白色裂口在他们面前缓缓出现,裂口的那侧光芒刺眼,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通向哪里。
这是个单向通道,还算稳定,也能关闭,不会吞噬外面的东西,否则他们刚出去又得被吸进来。
黎星斓笑着提醒了句:“张云涧,我们要出去咯。”
张云涧趴在她背上,由于身高差只能算是半拖半背,姿势任谁看了也不能说舒服。
但他神态却惬意极了,唇角微微一翘,手指间把玩着黎星斓垂下的红色发带。
“好。”-
深山幽谷,树木丛生。
很大一丛鹅黄色小花于崖边盛放着,远远望去,宛若一条春日地毯铺向天际。
倏然,花丛上方的空气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随即缓缓裂出一道椭圆形口子,裂缝漆黑无光,宛如一只独眼,没有眼球,静静悬浮在山林深处。
一只觅食的小鹿从此处经过,抬头望了望,不理解地低头继续吃草,又蓦地被什么一惊,再次抬头,竟见两人从裂缝中凭空跃下,双双滚落在花丛里。
小鹿惊得转身就跑,而那只独眼也随之缓缓闭上,消失无痕。
黎星斓轻呼一声。
她方才跳下来时没站稳,一时脱了手,将张云涧甩了出去,自己也跌在草丛里,所幸及时抓住了某颗凸起的石头,才稳住滚落的身形。
这里似乎是个斜坡,不过被花丛掩住了。
她忙爬起来,顾不得其他,立即去找张云涧。
才走了两步,她惊得猛顿住脚步——前面是个断崖!
“张云涧!”
黎星斓脸色微变,抓住崖边一棵斜长的柏树,探身往下看去。
断崖不高,约有三米多,下面生长着茂密的树木,崖上则爬满了藤类,不知这里何处,是何时节,无论藤蔓或是树木,都一幅青葱景象。
藤蔓爬满崖壁,又攀上树枝,交缠错结,竟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绿网,网中堆起厚厚的枯叶,大约是去岁秋日落的,倒也没有腐烂,看起来蓬松干燥。
天气晴好,日光碎金般从树冠中漏了下来,在少年眉眼间轻轻晃动。
他静静躺在枯叶堆上,乌发如墨,面白如玉,像一笔神来的水墨,恰好入了这幅天然画卷之中。
许是方才滚落时沾了许多小黄花,此刻鬓边发间皆有,还有些随衣带拂落,成了破烂染血衣袍的点缀。
见黎星斓俯身看来,他眼眸弯弯,露出澄净乖巧的笑。
“不要紧,我没有事。”
黎星斓欣赏了会儿,才松口气:“没事就好,你等我想办法下来找你。”
“好。”
黎星斓见到这幅场景,也算是明白了那句“天地万物所有灵智未开的都与他十分亲近”的含金量。
黎星斓环顾四周,思量如何救他上来。
若是自己攀藤而下,再背上他,是很难爬上来的,貌似找路去到断崖下面反倒更容易些。
她顺手折了根柏枝将两侧的发挽上,系好发带,去找下崖的路。
不过尚未走出多远,忽有一阵破空声响起,不待她反应过来,一支利箭极快地扎入她左边不远处的树干上,箭羽震个不停。
她回过神,但见树后钻出一只小鹿,无辜的大眼睛溢满惊恐,看了眼黎星斓,扭头朝丛林深处跑去,转瞬无影无踪。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
青年猎户持弓挎箭,小跑而来,担心的话骤然刹住,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站在树下,乌发雪肤,眉眼如画,着一袭破损蓝青色衣裙,虽狼狈不掩其姿,似烟似雾,似一阵风,似山间精灵。
他这一生都从未见过这般绝色,恍惚以为是小鹿所化。
“哦,我没事。”
黎星斓笑了笑,伸手拔了箭,朝他走过去。
青年脸已红透,见山神般美丽的少女离自己越来越近,竟连话都说不出来,讷讷低头。
“你是附近的猎户吗?”黎星斓将箭递过去。
“我、我……我……对……我是猎、猎户……就、就住在山下……”
他不敢直视,接过箭,磕磕绊绊地回答。
是猎户那就是凡人,看来山下有个凡人村落,这会儿遇见凡人可比遇见修仙者好太多了。
她就说她运气好吧。
黎星斓一副大松了口气的模样,眼微微泛红。
“太好了,终于见到人了,这位大哥,我和兄长一路逃难进山,不料遇见猛兽,兄长因此负伤,方才还不小心跌落山崖,所幸被藤蔓缠住才留得一命……我……我正要去找下去那断崖的路,不知大哥能否指个方向?”
既是凡人,便有世俗眼光,说成兄妹,比说成少年夫妻私奔要少惹些闲话。
“什么!”青年大惊,一听此事,倒也顾不上羞涩,“姑娘是说你的兄长掉下了断崖!”
“正有此事。”黎星斓焦急道。
青年立即奔去断崖上往下看了眼,果然一眼瞧见个绝色少年躺在藤蔓上,露出的手臂和衣袍上,还能看到血迹与伤口。
他只看了一眼就回头对黎星斓道:“姑娘别急,跟我来,我知道怎么下去,救人要紧!”
“猎户大哥,你真是个大好人!”
黎星斓忙不迭道谢。
“救人是应该的,姑娘别客气……”
猎户脸再次一红,好在肤色黝黑倒显得不是十分明显。
他边带她寻路边道:“我、我叫穆卓……”
“好的,我记住了,穆卓大哥,这个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你的。”黎星斓真诚道,“对了,我叫黎星斓。”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不知为何,穆卓脑中登时冒出上次去镇上时,在茶馆听那说书先生说的这么一句,不由赶紧加快脚步,强行把这念头驱逐出去。
似乎多一分都是对这少女的亵渎。
在山林中快步走了一段,穆卓拨开矮树丛,带她到了一处缓坡。
他先将弓箭都扔到一旁,然后抓住一旁的藤蔓拽了拽。
“黎姑娘,我下去,你就在这里等我吧,这里还挺陡的,等会儿我救了你兄长,就背着他上来。”
“那怎么行呢,我跟你一起下去。”
黎星斓立即拒绝了。
张云涧若是一个正常人倒也罢了,但眼下若放任这个凡人单独去找张云涧,还不知会是怎样后果,她可不敢拿他的命去赌张云涧心情好不好。
“但你一个姑娘家……好,那我先下去,然后接着你。”
穆卓还要再说,但见黎星斓目光坚定,就只好答应了,但心中不由更加佩服。
她如此年轻貌美,想必是哪家的大小姐,看样子不知吃了多少苦,真是让人心生怜惜。
穆卓身手还算矫健,抓住藤蔓的小麦色手臂肌肉分明,青筋凸起,黎星斓不着痕迹的多看了两眼。
虽说此人相貌平平,但身材还蛮好的……她脑中浮现一些曾经看过的糙汉文学……
“黎姑娘,下来吧。”穆卓在下面伸出手,“我接着你。”
黎星斓轻笑:“好的。”
她抓着藤蔓往下,快下来时,便松开藤蔓握住了穆卓宽大炙热的手,稳稳落地。
“谢谢。”
穆卓耳朵也红透了,眼睛都不知看哪儿。
“不、不客气……”
她的手白皙柔软,像握住了一朵云,可惜,云一下就飘走了。
黎星斓小跑着来到树下,仰头望去,华盖如伞,遮天蔽日。
枝叶掩映间,只隐约可见一片沾了血的白色衣角。
“黎姑娘,别担心,我一定把你兄长安全带下来。”
穆卓二话不说,手脚并用地开始爬树。
张云涧的声音蓦然在耳畔响起。
“那个人是谁?”
这神识传入的声音里,听起来似乎并没有即将获救的喜悦。
黎星斓查看了下已恢复的晴雨表,未化的积雪上,拂起阴冷冷的风。
“张云涧!”
她唤了声他的名字,没说其他话,就毫不犹豫地去爬树了。
这树毕竟贴着崖壁生长,并不十分高,也不十分直,生出了许多枝干方便落脚。
穆卓爬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那一片藤蔓纠缠处。
“小哥,你别害怕,我来救你。”
他从树叶间钻出来,抓着树枝借力让自己一只腿半跪到藤蔓网上,稳住身形。
张云涧转过脸看他,绿叶与墨发称得他那张脸苍白惊艳。
他笑了笑,友善而温和。
“多谢,真是麻烦你了。”
不知为何,穆卓与他目光一对,心脏竟猛地快跳起来,快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只当是自己爬树爬的,便缓了缓。
“没事没事,不用客气。”他摆了摆手。
穆卓深呼吸了几次,飞快的心跳还是无法平复,反倒越发在胸腔里砰砰然,让他不可遏地产生紧张感,仿佛有什么大难即将临头似的。
他努力压住不适,向张云涧伸出手去,就在即将触碰到他时,黎星斓陡然间喊了他一声。
“穆卓大哥!”
穆卓应了,下意识收回手,张云涧丹田处一闪而逝的剑意又隐去了。
他望着蓝天,嘴角弯了弯。
黎星斓竟然也有这样百无一用的善良。
真让他惊讶。
之前他杀人时,她从未阻拦过,甚至还主动出手伤了洛书宗那个凝灵期,他*还以为她格外不同呢。
“黎姑娘,你怎么上来了?”穆卓瞪大了眼。
“我还是不放心。”黎星斓说。
“行,那你帮我搭把手。”
穆卓没多问,待要去将张云涧扶起来背上时,却被黎星斓一把抓住手腕。
他有些不解,但腕上的温热又忍不住分走了他的专注力。
“抱歉,我兄长不喜欢被陌生人碰。”
黎星斓干笑了声,直接越过他,爬到藤蔓上,挪到张云涧身旁。
张云涧躺在藤蔓上,倒是很惬意的样子,仿佛躺着吹风晒太阳来的,那双墨黑的瞳中摇曳着金色碎芒。
“哥。”黎星斓问,“我背你下去?”
哥?
张云涧笑了声。
“黎星斓,你有很多哥哥么?”
“什么?……”
“你方才也叫他哥哥呢。”
“……”
黎星斓当机立断:“穆卓,你先下去,我能一个人背着我兄长下来,你在下面接一下我们。”
穆卓有些茫然。
黎星斓对他笑了下,似乎有些为难,声音也放低了些。
“我哥脾气有点古怪,你别太介意。”
第26章 借住“不喜欢。”
穆卓看了眼张云涧,又想起茶馆说书人说过,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各有各的古怪脾气,还不大能瞧得起他们乡下人。
看来是真的。
还是黎姑娘与众不同。
于是他憨直笑道:“没事,那我就在树下接着你们,黎姑娘,等会儿你慢点下来,别着急。”
“好,多谢。”黎星斓忙道,“实在是麻烦你了。”
“没、没事的……”穆卓耳后的红晕尚未消退,自顾从树上下去了。
黎星斓跪坐在张云涧身旁,俯身望着他。
“张云涧,你想杀人。”
“嗯——又被你猜到了。”他笑得纯良,“真聪明啊,黎星斓同学。”
黎星斓一一摘去他身上的枯叶与落花。
“他是个凡人,你虽伤成这样,他就算起恶意,其实也伤害不到你的,不过,我还是跟你保证,尽量不让别人碰你。”
“好吗?”她安抚地朝他伸出手,“别紧张。”
张云涧握上黎星斓的手,笑容有些古怪:“紧张?”
是紧张而不自知,所以才会在所有恶意出现前,想要先一步消灭掉。
尤其在重伤虚弱时更甚。
这是黎星斓对张云涧的分析。
“我让我自己别紧张。”她说。
这也不是谎话,察觉到他起了杀意的一瞬间,黎星斓确实神经紧绷了。
张云涧握住她的手,借力坐起来,乌发顺滑地流了一地。
黎星斓望着他青丝掩映间如此漂亮的眉眼,心想说他们是姐妹大概也会有人信。
她解下发带,将他的发拢在身后绑住,系了个蝴蝶结,又仔细看看,甚为满意。
“真好看呐,张云涧,祸国殃民的脸,人见人爱。”
“是吗?”他乖巧地任由她束发,扬起一个笑,“那你爱我吗?”
“单论这张脸,算得上,其他还算不上。”
“原来是这样。”
他若有所思。
黎星斓往下看看,叹道:“这么高,背着个人可怎么下去,干脆把你丢下去算了,我下去再捡。”
他笑:“好啊,我不介意的。”
“我还没那么坏,不过等会儿若那猎户伸手帮扶,碰到你了,你可不准伤害他,也别暴露修仙者身份,你先答应我。”
张云涧不说话。
片刻,他才开口:“好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呢?你踩着李来财就能下去了。”
“这附近是凡人村落,大概率没有修仙者光临,正好方便你养伤,你若杀了人,村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又要逃了。”
“那就都杀了,让此处安安静静。”
黎星斓望着他,他说这话时那双干净的眸黑白分明,平淡无波,并非负气之语,也并未有多高兴,平常到如同“下雨了那就打伞”一般。
天真的残忍在他这里太具象化。
黎星斓伸手覆住他眼,温热侵蚀着他肌肤的凉意。
她凑近他,在他耳畔小声笑:“张云涧,我对那凡人猎户说,我们是逃难的兄妹,你为护我为野兽所伤,从现在开始,你要配合我演好这场戏,毕竟这也算是蛮有意思的游戏,不是吗?”
张云涧的睫毛在她掌心蝶翼般颤了下。
“这次为何不是夫妻?”
黎星斓笑道:“兄妹还没演过,更有新鲜感,也更有挑战性。”
她松开手,看他缓缓睁开眼,明净的笑在眸中漾开。
“听起来确实挺有意思的,可以试试。”
总算达成共识,黎星斓颇为满意。
她本以为将张云涧背下树是一件极难的事,不过张云涧倒是还有些良心,大约暗中运转了灵力,所以让她觉得有种身轻如燕感。
即便如此,下来还是费了番功夫。
“小心……慢点,黎姑娘。”穆卓有些担心,伸手扶了下张云涧的肩膀。
张云涧平静地看着他,他下意识手一缩,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谢谢。”黎星斓脚踩实地,总算放松下来。
穆卓犹豫了下,还是问:“要不我来帮你背你兄长?到我们村还有段山路要走。”
黎星斓侧首望了眼张云涧,他伏在他肩上闭着眼,一副睡着的模样。
“不必了,我天生力气大,体质好,这段路还是能走,况且他身上有伤,不宜再换来换去的。”
“那……好吧。”穆卓不再多说,讪笑道,“我给你们带路,你兄长伤得这么重,肯定要找大夫看的,这段时间不如就在我家住下吧。”
黎星斓笑:“好,那我们就打扰了。”
一路走一路聊,黎星斓把该问的信息都问完了。
这座山叫做鹭江山,因翻过山有一条宽阔的鹭江而得名。
据说江中有妖兽蛰伏,故而从未有人渡过这条江,看看江的对面是什么地方。
山下的村在阳面,就叫山南村,村中约两百人,大多以采药、纺织和打猎为生。
穆卓住在村尾,父亲是猎户,子承父业。
父母双亡后,与妹妹相依为命。
他有个妹妹,比他小两岁,今年十九,闺名穆芯。妹妹平时跟着村中大夫学习医术,分辨草药,偶尔采药去卖,也会简单的看病治伤,穆卓平时打猎受伤,一般也都是妹妹处理的。
他说:“你兄长的伤也可以让我妹妹简单看看。”
黎星斓听罢笑道:“那太好了,我们兄妹真是遇上贵人了。”
终于看见了村落,小小几十户人家坐落在不远处一大片深深浅浅的紫色之中,远远望去如梦似幻。
穆卓说那不知是什么树,总之一年四季都开紫花,从不结果,村里人就称之为紫花神树。
进了村,已是中午时分,各家在生火做饭,袅袅炊烟升起,偶尔会遇见村民,与穆卓热情寒暄几句,然后用讶异的眼光打量黎星斓二人。
穆卓也没有耽误许久,简单解释过,几人一路往村尾去。
村尾有座小院子,院子用竹篱围着,推开竹门进去,一条石板路铺向主屋,路两侧辟了田,一侧种植蔬菜,一侧种植草药。
主屋左右分别两间侧屋,一间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