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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面对的是妖魔、妖兽,还未真真正正地与人对上,不知道在修真界人修才是最恐怖的事物。

池愉猛地伸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巫云苏立即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池愉苦笑道:“是我将清玄想得太简单了,若是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肯定会将他杀了。”

巫云苏道:“不必自责,罗珀禅门的人也都被他蒙骗了。”

池愉冷静道:“我不会沉浸在自责这种无用的情绪之中,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做的只有补救和挽回。清玄对我、对小球、对玄寂师兄做的这些事情,我要百倍奉还。”

巫云苏问道:“你想怎么做?”

池愉道:“我想要仙盟。”

巫云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很难。仙盟会如此壮大与稳固,源自谢氏一族的血肉。”

池愉一愣,心中揪痛,“你的意思是,仙盟用玄寂师兄亲族的血肉当工资发?”

虽然不懂工资是何意,但上下解意,巫云苏能理解他说的意思,“仙盟现在有几样产出,一是千山酿原浆,二是玉髓——据我所知,千山酿原浆用的是谢氏子弟的血与肉,根据谢氏子弟的修为论品质,筑基期修为的血肉酿造出来的原浆效果要次许多,元婴期修为的血肉酿造的原浆效果则要好上许多,再往上,合体期、大乘期、甚至渡劫期,便不是我这个层次能够触碰到的了。”

他还未说完,看见池愉又气得满脸通红,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略作安抚,便继续道:“而玉髓,玉髓效果要稳定许多,无论是何种修为,玉髓的品质都不会差太多,甚至合体期的玉髓与渡劫期的玉髓品质相差无几,即便是炼气期的玉髓,也能与金丹境的玉髓媲美。”

“——这玉髓自然便是他们的骨头,其中根骨的品质最佳,也就是修士的脊骨。不过这种‘珍贵’的东西,仙盟很少拿出来,除非有极大功劳,不然很难拿到真正的玉髓。仙盟绝大部分修士能拿到的玉髓不过是谢氏子弟其他部位的骨头,也有效果,不过效果比起真正的‘玉髓’来说,会大打折扣。”

“他们怎么敢的?”池愉气得浑身打颤,“仙门应做修士表率,怎的建立起来的仙盟还要靠吸他人骨血壮大?这是名门正派?修真界弱肉强食,就可以遮掩、美化这种行为?那跟魔族有什么区别?”

一直没吭声、没有打断他跟巫云苏叙旧的凌鹤洲在此时幽幽插嘴道:“我们天衍宗没有进入仙盟。”

凌天也开口说话道:“其实,这点天衍宗也有诸多分歧,宗主坚决不参与仙盟,而其他长老、峰主都想并入仙盟,由此产生了分歧,不过到现在为止,天衍宗还算是宗主说了算。”

其实凌天两人对池愉有诸多疑问,旁听了如此之多的秘密,一方面感怀池愉的信任,一方面又有些觉得他实在是太不设防了,心里实在是有些复杂,没能忍住,继续道:“如此重要的秘密,你就这么让我们听到了吗?”

池愉幽幽地说:“其实,说起来,我算是你们的师叔呢。”

“啊?”

池愉问凌鹤洲:“你父亲是否叫凌臻白?”

凌鹤洲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池愉露齿一笑,“在下不才,是你们宗主的亲亲师兄。”

凌天想到他的奇遇,竟也说得通。凌鹤洲倒是懵了一下,“……什么?你不会就是那个龙傲天吧?”

池愉:“没错,正是在下,看来我们注定没办法做平辈朋友了,现在,请你喊我一声师叔吧。”

凌鹤洲:“……”

凌天:“……难怪你对我们如此信任,不过,如此轻易的信任很危险。”

池愉正色道:“我承认我几次都看走了眼,但我相信凌鹤洲,也相信拼死来救凌鹤洲的你。你们都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我能看出来你们与这个修真界有些格格不入的气质,或许不被常人所理解,但你们的元魄闪闪发光,这就是我为何信任你们的缘故,凌天师侄,务必不要妄自菲薄。”

凌天:“……”

他竟然能如此丝滑地改了称呼。

凌鹤洲有些别扭地叫道:“师叔。”

“诶,我的乖侄儿。”池愉顺道问:“你爹这五百年过得如何?”

凌鹤洲干巴巴地说:“我爹,我爹挺好的,不过我是我爹收养的孩子,不知道他以前究竟如何。”

巫云苏道:“这个我倒是知道。”

他看向池愉道:“止观师兄是可以信任的人,这些年他与我一起里应外合,去救玄寂的亲族。不过,前段时间,他被万穹洲那边的修士发现,打成了重伤,现在正在闭死关中。”

凌鹤洲一愣,“我爹居然背着我们在做这种事情?”

凌天心里也是一惊。

其实,宗主的性情在凌天眼里,过于软和了些,若非当年于前宗主有恩,他很难成为宗主,而且他的修为并没有多高,因此有些难以服众。

天衍宗诸位长老、其他峰峰主都对他有些不满,觉得他过于迂腐守成,因此时有针对,宗主也一笑置之,并不介怀。

虽然软和,但同样胸襟也十分宽广。

宗主一峰的弟子几乎都是宗主从外捡来的孩子,他自然也不例外。凌鹤洲能成为宗主的儿子,还是因为他傻乎乎地先喊上了爹,宗主便顺势而为,将他当成了亲子,带在身边教导。

有这样的父亲作榜样,凌鹤洲的性格自然谈不上有多锋锐,甚至的确如池愉所说,有些和修真界格格不入的单纯与纯粹。

但凌天没想到,如此绵软的宗主,竟背地里和万穹洲的修士对上!

万穹洲那是什么地方,据说天上掉个板砖,都能砸中少年天才修士!

甚至万穹洲的天材地宝都要比其他洲更多,他们这边极少见的极品灵石,在万穹洲能以亿计算。

这是何等的伟力差距,纵使没去过,凌天都能感觉到万穹洲的神圣不可侵犯。

凌天有的震惊错愕,凌鹤洲自然也有,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不怕吗?”

巫云苏道:“他当然怕,但有些事情,是就算怕也要去做的。”他看向池愉,“或许你并没有将止观师兄太放在心上,但他十分喜欢你,他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池愉微微怔住,道:“我没有为他做什么,他竟也愿意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么?”

巫云苏道:“或许正是因为你如此态度,才令他心动。”

在浮躁的修真界,付出总会想要得到什么,即使是血亲亲缘也不例外。

而少年修士对周围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心,不掺任何利益的考量,才如此动人心魄。

凌鹤洲忽地幽幽地说:“巫前辈,既然你认识我爹,为何当初对我们如此不假辞色?”

巫云苏语气淡淡道:“我并没有杀你们,只是不假辞色而已,有何不对?”

凌鹤洲顿时语塞。

话题已经扯远了,池愉看已经很晚了,便说:“今天便先到此为止吧,信息量太多,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巫云苏听出来这是在赶客,他略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彬彬有礼地道:“既如此,我先告退了,爹你好好休息。”

说罢,最后看了一眼池愉,解开了禁制,化作一只细小的彩色蜈蚣爬了出去。

池愉:“……”

变成蜈蚣,真的不怕别人一脚踩死吗?

巫云苏离开后,池愉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明亮的月色,嘴里轻轻地念道:“玄寂师兄。”

玄寂师兄,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本来想夺取仙盟,但仙盟俨然已经藏污纳垢,或许他们不知每月所得的原浆与玉髓究竟是何物所制,但一旦使用这种东西,就如赌博那般,阈值已经被改变,很难再恢复。

不去夺取仙盟,去分化仙盟也未尝不可,但清玄他们拿捏了这些修士的命脉——修炼资源。

他成功的几率极低。

池愉换下了仙盟修士的统一制服,重新换上了罗珀禅门的青色法袍。

他将仙盟发放的玉牌放到桌子上,悄悄地离开了。

“你现在去哪儿?”凌鹤洲问道。

池愉说:“我要去找玄寂师兄。”

凌鹤洲噤了声,凌天代替他说道:“你的玄寂师兄,过于危险了,池……师叔,我认为你不应该冒险。”

池愉道:“我知道,但是那是我的玄寂师兄。”

他眸光坚定道:“纵使有诸多危险,诸多苦难,我都会到他身边去,这是我的承诺,玄寂师兄说轻言必寡信,既说到,就一定要做到。”

“即使会死?”

“即使会死。”

凌天沉默,不再说话。

此时,池愉忽有所感,他打开系统面板,看到了属于谢希夷的光点,与他的位置完全重合。

池愉:“……”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来的?

池愉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谢希夷。

他有些匪夷所思,又好像并不觉得意外。

一抹流光向他飞来,池愉下意识抽剑防御,却在眸光锁定那流光时,发觉了异样。

“幻电?”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那流光飞至他身前,堪堪在他面前刹车,导致剑柄的部位高高翘起。

池愉收起剑,对它伸出手,幻电立即掉头,用剑柄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剑柄还残留着冰冷刺骨的触感,失了玉质骨骼的温润细致,显然刚被人放手不久。

池愉看了一眼系统面板,谢希夷的光点已经离开了。

池愉:“……”

不是,这是不敢见他么?

不至于,池愉不觉得现在的玄寂师兄会有这种情绪。

既然谢希夷不与他正面接触,池愉便暂时将找他的想法放下。

他有预感,谢希夷最终还是会找上他的。

*

“师兄。”清玄端坐着,不冷不热地开口道。

太虚子一张脸白着坐到了他对面。

清玄看着他的脸,道:“师兄,若实在处理不了,只能请万穹洲那边出手了。”

太虚子嘴唇微张,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不可,这是一件大功,怎能轻易拱手让人。”

清玄垂眸,道:“谢希夷五百年前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太虚子:“什么话?”

“看来你已经忘了。”清玄道:“他五百年后会来收割我等性命,虽然他失了记忆,但有此魔咒,我日夜难以安眠。”

太虚子未说话,清玄继续道:“他仍是金丹境修为,但能越级杀如此之多的元婴期修士,师兄以为为何?”

太虚子犹豫着道:“是禁咒。”

清玄道:“没错,是禁咒。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事情,万穹洲才能制衡他。”

太虚子:“但拱手而让后,玄寂的浑身骨头血肉,岂还有我们的份?”

清玄道:“在性命面前,利益无关紧要。师兄,你未能分清楚主次,这五百年,已经是我们偷来的时间——”

太虚子打断他道:“那是你,不是我。”

清玄脸色并没有任何异样,这五百年的时间,令他的气质更加出众,不管更换何种姿色的躯壳,他都会由内而外地感染改造躯壳,最终变幻成他自己的模样。

疼痛依然存在于他身体、元魄之中,但这五百年的忍痛已经令他的心志无比坚韧,也更加冷漠。

他也曾想过夺舍玄寂亲族的身体,但谢氏一族血脉的共鸣影响实在可怖。他可以断定,若他真去夺舍谢氏一族的躯壳,会被立即同化成谢氏人,会发自内心地拥趸保护谢氏一族,那便不再是他。

因此只能不停地更换躯壳,在这种境地下,他还能拥有如今仅次于太虚子的修为,与他坚韧的心志脱不了关系。

太虚子的话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他现在也极少在心里抨击太虚子的愚蠢与顽劣,他只是淡然从容地接受了一切。

“师兄,我说过,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死,你也无法独活。”清玄简单地“点拨”了一下他,便继续道:“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玄寂……让谢希夷死,不要再去设想活捉他,源源不断地取用玉髓,他一天不死,我一天不能安心。”

太虚子沉默不语。

败在谢希夷手中似乎令他极其挫败,以至于从仙盟回来后,神色一直如此惨淡。

清玄心中难免想,这五百年来他将他推到如此位置,又里里外外地为其操办,这个师兄并未受到任何挫折磨难,不可一世了几百年,再遇到谢希夷,仍旧同在罗珀禅门那般狠狠吃瘪,的确会令人觉得挫败。

但他未免也太缺乏重新振作的胆魄。

清玄道:“师兄……”

他话还没继续说出口,太虚子打断了他,那张扬的英俊面孔此时流露出几分烦躁与逃避来,“既然如此,师弟,你去联络万穹洲那边吧。”

清玄道:“好,师兄这段日子,先回洞府休息罢,此事我来做。”

太虚子一挥袖子,离开了清玄的洞府。

等回到他自己的洞府,太虚子的嘴却是自己动了起来,“万穹洲?万穹洲的修士很厉害么?”

太虚子自问自答道:“万穹洲天才如过江之鲫,元婴期不过是仙门的叩门砖,大乘修士比比皆是。”

“哦~”太虚子的声线如此粗犷硬朗,但此时的语气却分明透出了一丝轻佻的愉悦感,“很厉害啊,我正好,很喜欢天才,摧毁美好、聪慧、出众的事物总是令人心潮澎湃,无比愉悦。”

太虚子浑身冒出汗,眼珠子疯狂乱蹿,却丝毫无法摆脱,“没用,没用,没用。——

没用的,太虚子,我说过,虽然只有一丝元魄附着,我也能找到你的真身。”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他的语调掐得细细的,硬是用太虚子的声音用出了一种清透润泽的感觉,“你知道钓鱼吗?你应该不知道罢,想要钓出肥美的大鱼,总要放鲜美的饵食。——你真的很好用,多叫些人过来吧,你的作用仅限于此。”

太虚子张大了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五百年后,轮到他直面玄寂的恐怖,而他无法摆脱,仿佛坠入深渊。

*

数日之后,池愉再次见到了谢希夷。

他依旧是那一身黑衣的打扮,但仿佛换了一身新衣,布料的纹理多了些许暗金色的祥云、仙草的花纹,面具也重新换了——两侧有金色兽角左右下方缀着长长的红色流苏,眼睛处是漆黑的兽瞳,吻部短短的,像狐狸又像是狗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妖兽的模样。

这具面具比起之前的鬼面具倒显得没那么狰狞,甚至略微有那么几分清秀的好看。

“剑奴,”谢希夷用着好听的声音开口说话了,“我来取我的剑。”

池愉:“……”

他上下扫视谢希夷的穿搭,不禁问:“你换衣服了吗?”

谢希夷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池愉怀里的幻电被一种无形的引力吸向他。

幻电嗡鸣起来,表达不满,但谢希夷没有惯着他,幻电依旧落到了他手中。

“玄寂师兄。”池愉叫了一声。

谢希夷用着毫无异色的愉快声音道:“你作为抱剑奴,要有抱剑奴的样子,你应该叫我主人,再叫错,我就杀了你。”

说到后面,语气多了几分鬼气森森的杀气。

池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可是,你不是主人,你是我的玄寂师兄。”

面具后的眉轻轻挑起,他抬手,那柄脊剑对准了池愉,“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幻电依旧在嗡鸣,在颤动,甚至剑尖都偏移翘起,表达了自己忤逆的决心。

池愉伸手握住幻电的剑身,上前走了几步,在胸膛即将要撞上剑尖的时候,谢希夷忽地抽离了剑身,声音极其悦耳道:“这次就饶你一命,若有下次,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池愉却是不怕死地又叫了起来:“玄寂师兄。”

谢希夷:“……”

作者有话要说:

怪物不懂心,但是怪物下意识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和好看的面具,好像在说不要怕我。

也许会有人顶着跟小狗鱼一样的脸,但玄寂师兄永远是禁忌与开关,就算变成怪物也不会杀一个会叫他玄寂师兄的人。呜呜呜呜

今天也是粗长的一章呢,榨干营养液.jpg[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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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想要的话,求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谢希夷:“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池愉语气认真道:“我当然怕死,但是,我不怕玄寂师兄。”

“……”谢希夷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黑色的锁链飞向池愉,“张嘴。”他音色多了几分婉转,乍一听似乎有一丝温柔,但仔细去品,却是能品出其中的危险与侵略性。

池愉没有一丝停顿,听话地张了嘴。

如此痛快,令谢希夷停顿了一下,但那黑色的锁链还是慢慢地深入进了池愉的口腔之中。

“玄寂师兄。”池愉嘴唇微微闭合,含住了那条锁链,声音有些含糊地问道:“你上次给我种的禁咒,现在还在吗?”

谢希夷轻笑起来,“当然在。”

锁链触碰到池愉舌根已经变淡的咒印,令谢希夷察觉到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这剑奴,竟然已经跟随了他如此之久。

如此,也不是不能原谅他的无理。

这般淡淡想着,谢希夷重新在池愉舌根上种下咒印,黑色的符文锁链慢慢退出来。

谢希夷的心情仿佛再次愉悦起来,用着悦耳的声音对池愉道:“我更换了咒印,并且,重新下了三种禁咒,触发就会死得七零八碎,你最好听话一些,嗯?”

“触发条件呢?是什么?”池愉用那双金眸看着他的面具,手指垂在身侧,微微蜷缩起来——

他才想到,为何玄寂师兄一直戴面具,难道,是毁容了么?

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了解玄寂师兄后,他再看如今的谢希夷,便有了如此疑问。

人的天性并不如何收记忆约束,就像玄寂师兄深谙禅法,知道很多事物都是人欲望的投影,都是外在的形相,但他却依然将自己的容貌、仪态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且喜欢听他夸赞他。

若是爱美、爱净、自洁、精致优雅是天性,那他毁容戴面具,似乎也能理解了。

就在他漫不经心地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时,谢希夷愉快的声音传递到了他耳里,“叫错称呼,你会像石榴籽一样碎成上千块——那场景想必很美妙。”

池愉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他掀起薄薄的眼皮,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清朗道:“玄寂师兄。”

话音落地,无事发生。

谢希夷方才还从喉咙里溢出的笑声慢慢地止住了。

池愉粲然一笑,轻声道:“没用的,玄寂师兄,无论你给我下什么禁咒,都不能阻止我叫你玄寂师兄。”

而且,他赌谢希夷不会给他下死咒,毕竟之前就没下过,现在他分明对“玄寂师兄”这个称呼有反应,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下这种禁咒。

谢希夷怀里的幻电又在嗡鸣,似乎在嘲笑他。

“……”谢希夷不再在称呼上纠错,他对池愉道:“剑奴,做好你的本分。”

说罢,他就要离开,但刚转身,袖子就被池愉抓住了,他微微侧过身,神识看见了池愉那张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剔透的脸,他对他笑着,左侧脸颊露出深深的酒窝,纵使在夜晚,也散发着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光华神采,“带上我吧,玄寂师兄。”他声音好听地唤道。

明明已经没了心脏,甚至浑身都是禁咒浸透了的毒血,谢希夷却依然能感受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叩击至他的元魄深处。

谢希夷分明讨厌被人命令、请求,但此时,却无法对其生出任何厌烦之意。他语气中透露着一种愉快的轻松,“带上你?不过区区筑基期,你以为你会起到什么作用吗?”

池愉无动于衷道:“区区筑基期?玄寂师兄你也不过金丹境而已。”

离得近了,池愉便又发现,谢希夷那始终带着浓厚血腥气的身体都变得洁净,竟是一丝血气都没了。

甚至随着微风拂过飘动的发丝,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当然是很陌生的香气,却令池愉心中无端地雀跃,说话也难免显露了几分,“境界歧视要不得啊,玄寂师兄。”

池愉左一句玄寂师兄,右一句玄寂师兄,令谢希夷完全没了与他计较的意思。

他淡淡地笑道:“你能跟上的话,那便来吧。”

说罢,黑雾将他包裹,一息的工夫便消失在了原地。

池愉轻笑起来,对一直当观众不吭声的凌鹤洲与凌天师兄弟俩说:“你们有没有能去的地方,我送你们过去。”

凌鹤洲问:“怎么了?”

池愉说:“我可能会使用一些撒泼打滚的小手段,你们在的话,可能会影响我发挥,毕竟我现在可是你们的师叔,要脸。”

他将自己的心思说得如此坦荡,反倒令凌鹤洲发起笑来,不过,“我朋友虽然多,但靠谱的没几个。”

凌天道:“宗主没有出关,人心难测,劳烦池……师叔将我们俩携带在身。”

池愉问:“你们宗主就没有靠谱的朋友吗?”

凌天若有所思道:“似乎有两个好友,不过他们在自在洲,鞭长莫及。”

池愉:“嗯?是谁?”

凌天说:“或许池……师叔你也认识,是一对双胞胎修士,面容长得极其相似。名字我未曾细问,就算问了宗主也不会说。”

池愉明了,“是桫椤与七叶,我与他们关系不错。还有莲池师兄、静观师兄他们。”

于他而言,不过数十日的工夫,于他们而言,却是已是五百年过去了。

五百年沧海桑田,怕是物是人非。

说来,玄寂师兄这五百年,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不能细想,细想便心里突突的痛。

他收敛心神,若无其事地笑道:“既然你们无处可去,那我就继续带着你们吧,不过,你们不准笑话我。就算笑我,我也不会改,因为说到底我才20岁不到,在你们修真界,四舍五入就是小宝宝了吧,做什么事情应当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凌鹤洲笑道:“知道了。”

池愉打开系统面板,看着谢希夷已经瞬移到了万里开外,不由得咋舌,禁咒就是好用啊,跑路都远超修真界所有功法,难怪是禁忌,这不是禁忌,这个世界的战力就要崩盘了。

池愉靠肉身是很难去追了,只能拿出飞行法器。

正要上去的时候,感觉脚上有了一丝异样,他低头去看,是一条乌黑的蝎子爬到了他脚上,“爹。”那蝎子在池愉惊吓得一剑戳死他之前开了口,语气沉稳地开口道,“我随你一起去。”

池愉瞳孔地震:“……”

不是,怎么你也神出鬼没的啊???

池愉放下剑,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巫云苏语气无辜地说:“我一直都在。”

池愉:“……”

不是你??

池愉不禁扶额,“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玄寂师兄神出鬼没的,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巫云苏更是无辜,“我没有学玄寂,只是我担心你而已。”

池愉道:“你担心可以,能不能换一个,我怕蝎子。”

巫云苏一顿,换成了一条碧绿的小蛇,正好能盘在池愉细白的手腕上做装饰。

飞行法器掠过云影,追着谢希夷而去。

巫云苏道:“万穹洲那边要来人了。”

池愉诧异,“他们来做什么?”

巫云苏顿了顿,道:“来杀玄寂。”

池愉沉默了。

巫云苏道:“还有,太虚子已经被玄寂操控了。”

池愉:“……”

玄寂师兄永远不会让他失望,就算没有任何记忆,也精准的找到了仇人。

鼓掌.jpg

但是,池愉一直担心的是,禁咒的使用,会损伤谢希夷本身。

当初玄寂师兄也是明确说过禁咒的副作用很多的。

池愉忽地恍然——

天知道他一开始的任务是杀了反派谢希夷。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巫云苏看着他明媚灿烂的笑脸,问。

池愉笑着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因缘和合实在过于奇妙。”

就像他来到《神途》这个世界上,收到这个任务时,从未想过,他会与谢希夷有这般深沉的联结。

*

飞行法器在空中疾行了二十四个时辰,他们终于追上了谢希夷。

此时谢希夷正在“狩猎”。

他仿佛野兽,一天不杀戮,便活不下去一般。他喜好也如同野兽那般,将人切割得细碎,令鲜血喷射而出,将天与地都染成一片血红色。

他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也来源于此。

池愉和巫云苏在飞行法器之中见到了独属于谢希夷的杀戮秀,他喜欢敌人奔跑躲藏,这会令他玩心大起,用声音或刺激、或给予猎物希望,最终的下场都是被他手里的脊剑切成碎片。

巫云苏不禁道:“玄寂如今变化太多了,若是从前的玄寂,绝不会用佛骨做出这种事情。”

佛骨依托于谢希夷的境界而淬炼而成,拥有天生自然的佛性,天克一切邪祟妖魔。在现在这个玄寂手里,却是快成了一柄凶兵,佛性所剩无几。

若说他故意糟蹋这等宝器,应当也不至于,因为他反而对幻电是疼惜珍爱的,一天擦拭好几次幻电身上的血气,即使被忤逆,也顶多是将他关入黑雾之中。

这种细节,巫云苏自然不知,但池愉是知道几分的,他道:“或许他不知道这是佛骨,仅仅觉得好用,便如此用了。”

巫云苏道:“他当时出关时,听说境界已经到了第三禅第二境界无量净天境,距离佛子之位并不远了,现在却是境界全失。”

池愉:“……”

别说了,心好痛。

捂头.jpg

底下的杀戮终于结束,谢希夷抬起头,看了池愉的飞行法器一眼,并未发起攻击,而是取出了梼杌皮为幻电擦拭身体。

池愉操控飞行法器慢慢降下去,巫云苏轻语道:“现在的玄寂实在太疯了,我会保护你的。”

池愉压低声音道:“没关系,我有保命的手段。”

他说罢,伸手摸了摸耳垂,上面是一枚红色宝石耳钉,是玄寂师兄送他的护身法器。

若谢希夷对他动手,这枚护身法器会保护他。

想想,竟然有一些地狱笑话。

飞行法器落到地面上,池愉纵身跳下法器,伸手收了法器放进须弥戒之中。

即使脚下有些黏糊的稠血质感,也没有令他脸上变色——在蛮荒之地历练一年,他对血腥场景已经接受良好,甚至他也经常切割妖魔肉身。

“玄寂师兄。”他语气提着,显得有那么几分活泼音色地叫了一声。

谢希夷看了他一眼道:“要来人了。”

他说着,声线极快地变化着,染上了盎然的轻快,“你知道万穹洲吗?”

池愉眨了一下眼睛,道:“知道,怎么了?”

谢希夷道:“万穹洲天才的元魄拿来点灯,应当十分好看罢?”

池愉:“?”

“想要吗?想要的话,求我。”谢希夷低笑起来,“求我,我就给你。”

池愉道:“玄寂师兄,你先前许诺给我的夜灯,都未给我。”

“是吗?”

池愉道:“你说练好了就给我,但是到现在都没给,你说话不算数。”

谢希夷笑声溢出来,略微显得几分有些沙哑,“谢谢夸奖。”

池愉:??

他夸他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鱼:为什么这么执着送我灯?[眼镜][眼镜]

11:你喜欢[烟花][烟花]

小狗鱼:??

月照千里白:不喜欢能养我??[可怜][可怜][可怜]

没有记忆,但是潜意识里知道应该送什么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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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他在等玄寂师兄的失忆周期

池愉觉得有些迷惑。

但……他还是能从这样的谢希夷中看到几分玄寂师兄的影子。

或许此时的确是由魔心掌控了玄寂师兄的身体,但玄寂师兄绝对没死,玄寂师兄还在他这具身体之中。

池愉唇角露出微笑,即使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会牢牢抓住。

“玄寂师兄,万穹洲的修士据说修为都是元婴起步,你能杀元婴,但若是来的是大乘期修士、渡劫期修士呢?”

谢希夷声音愉悦道:“当然是,照杀不误。”

池愉小心地刺探道:“可是,禁咒使用没有限制吗?”

谢希夷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虽然隔着面具,但他的视线总是能精准无误地落到他的脸上。

当然,池愉的表情纯然无辜,没有显露出分毫他内里的小心思。

谢希夷轻笑道:“当然没有。若是有限制,那还叫禁咒么?”

清风吹过,他衣袂飘飘,身姿挺拔,气场强大,声线里因为跃跃欲试而显得有几分战栗的轻抖,“只要杀得越多,禁咒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什么??”池愉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谢希夷:“当然是字面意思——你那日逃走时,用的禁咒是时间禁咒吧,给我。”

池愉面色微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希夷道:“你以为你现在能活下来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池愉:“……”

他系统面板上的回溯技能,还是从谢希夷那堆灵石里挑的,结果他还问他要??

池愉心中一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看向谢希夷,试探性地说道:“可是,玄寂师兄,那个禁咒是你给我的啊。”

谢希夷若有所思:“我给你的?”

池愉这下明白了,原来谢希夷根本没有一开始的记忆。

巫云苏向他传音道:“玄寂失去了心脏,心脏统管记忆、心境变化,他如今记忆只能留存半个月,金丹境的修为也再无晋升可能。”

池愉下意识地传音问巫云苏道:“那换别人的心脏给他可以吗?”

巫云苏一惊,“你想换谁的?”

池愉:“我的?分一半给他行吗?”

“……”巫云苏为他这下意识的反应感到错愕,又十分的不是滋味——

这种方法当然可行,但是一半的心脏对修为的限制太大了!如果他这么做,他绝无可能飞升!

巫云苏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说到底,玄寂已经这样了,少年修士绝对不能再折进去了!

于是他撒谎道:“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谢希夷有些冷冰冰但又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你在跟谁说话呢?”

池愉还未说话,袖子之中的小蛇忽然飞了出去,被谢希夷捏在了手指之间。

这次他手上并没有黑雾凝结而成的手套,因此,那条碧绿的小蛇在极其短促的嘶鸣之中化为了灰烬。

池愉瞳孔猛地缩小,“玄寂师兄——”

谢希夷轻轻地笑着,说:“谁允许你在我面前走神的?”

池愉:“……”

他告诉自己,这是玄寂师兄,这是玄寂师兄,这是玄寂师兄!

但谢希夷如今种种行径,真的与玄寂师兄差别太大了。

巫云苏大概率没事,所以池愉倒不是很操心他。

池愉只能若无其事地露出笑来,说:“下次不会了。”

他磨了磨牙,他等着秋后算账。

记仇.jpg

池愉手里捏着一件宝器,那就是薛怡留给他的秘境。

原本半真半假的要将玄寂师兄关进去的开玩笑的话,到现在极有可能会成真。

但,还不到时候。

因为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是让玄寂师兄回来。

而将他关起来,很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谢希夷似乎默认池愉跟他是一伙的了,要走的时候,那黑雾还将他卷起,将他一起带走。

池愉也是亲身感受了一次禁术的强大,眼一闭,眼一睁,时间就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而他们又回到了望仙洲中心城池,这距离他们一开始的方位,是四个半z国国境线的距离。

禁咒的强大之处,再次令池愉震惊。

“玄寂师兄,你要做什么?”他伸手要去捏谢希夷的袖子,但刚伸手,谢希夷身上的黑雾就将他的手包裹起来,连露出来的手腕都遮掩了个彻底。

在发觉池愉只是想扯他衣袖时,黑雾慢慢褪去,谢希夷悦耳的声音响起,“你是仆从,仆从要有仆从的样子,对你的主子多些敬畏之心,好么?”

他虽这么说,却似乎没有要阻止池愉的样子。

池愉成功捏住了他的袖子,嘴上说:“之前还说我是剑奴,现在怎么变成仆从了?”

谢希夷笑吟吟道:“高兴吗?你的职位晋升了。”

池愉说:“难道这值得高兴么?”

谢希夷:“不值得高兴么?起码,我不会对仆从下手。”

“所以你会对剑奴出手是么?”

“当然,区区剑奴,死了还能再找下一个,但仆从——”谢希夷声音忽地低了几分,“我想,只需要一个。”

他想,他似乎应该有一个仆从。

如此,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不过,他能有什么身份呢?他也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他存在的意义,仅仅是用这世界的一切供他喜乐而已。

如此念头在谢希夷心里轻巧地滑过,像是雨水融入湖泊之中极快地了无踪迹。

谢希夷自黑茧而出,他从不在意自己从前是何人,也不在意任何过去、或者与过去有联结的人与物,他只在意此时此刻的自己。

因此,没有心脏于他而言,并无阻碍,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非常明确,他要破坏、杀戮、毁灭。

池愉对于他嘴里的仆从接受也良好,他们各叫各的,谁也别干预谁。

谢希夷没跟他说他来干什么的,但池愉有些许猜测。

果然,他看见谢希夷取出了几枚极品灵石,他没了记忆,却依然热衷于跟池愉解释:“这是爆裂心声,这个禁咒可以令修士的心脏炸裂,如此由内而外的冲击,会令他们灵力逆转,以至于整个人也会跟着爆裂。”

谢希夷声音变得十分愉悦,带着跃跃欲试的亢奋,“中心城修士修为普遍在金丹境以上,金丹境体魄强悍,但体内却柔弱,我很好奇,用上这枚禁咒,他们会如何。”

池愉还是炼气期的时候见到谢希夷这般模样,心中自然是怕的,但现在他只觉得难过,“玄寂师兄,你为何会热衷杀戮?你以前可是自在洲未来佛子。”

正因为知道玄寂师兄那傲娇的面孔下是多么柔软的心肠,才知道与现在以杀戮为乐的纯野兽有多大的差别。

玄寂师兄,一直都将优雅、从容贯彻到底,他从小作为储君培养,礼仪、学识、谈吐都无可挑剔,他教导小球、巫云苏时说:“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祸流于滔天。”

“大丈夫行为,论是非不论利害,轮顺逆不论成败,论已是不论一生。”

对他神交痴缠的请求,也会说:“节从肥甘丧。”

句句都是君子立身处世的道理。

换句话说,他的玄寂师兄是个非常体面的人。

而现在,池愉觉得,他眼前的玄寂师兄,虽有人型,但更像是兽。

他为这种变化与差异再度感到伤心,他竭力不去表现出来,但那双金眸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分毫。

面具后的眉毛轻轻挑高,谢希夷的声音轻了几分,“哦?自在洲未来佛子?原来以前的我这般无趣。”

池愉想说些什么,忽地又顿住了。

他想到玄寂师兄去追杀邪修后回来那身上短时期内挥之不去的血气,虽然玄寂师兄平日里温和,但他发起怒来,其实和现在的谢希夷是有几分相似的。

也就是说,即使他有魔心,那魔心也并非凭空而来。

转念想起原著里谢希夷潜伏在仙门之中暗地里杀天骄、挑起仙门斗争的剧情,又觉得,或许五百年前的玄寂师兄,是最稚嫩的版本。

谢希夷并没有和他继续聊天的意思,但也没了杀戮的兴致。

他骨玉一般的手指拢起,将那几枚注入了禁咒的极品灵石收起,声音里的笑意收敛沉淀,淡淡地道:“不管你与从前的我有何等因缘,那都不是我,以后不准再提从前,若再犯——”

他顿住了,想起这人并不怕他的禁咒。

或者说,仿佛有恃无恐。

他真觉得自己对他无可奈何?

谢希夷哼笑了一声,“若再犯,我就将你怀中那枚魄珠里的两个元魄炼成魂灯。”

池愉:“……”

凌天:“……”

凌鹤洲:“……”

不是,他们都没吭声啊。

池愉乖乖地说:“好的,玄寂师兄,我保证不会再犯了。”

*

数日之后,池愉再次被一只虫找上了,这次是玉白的蚕一样的东西,样子倒是不可怕,甚至有几分玉雪可爱。

巫云苏的声音从虫子中传出来,“玄寂如今一点道理都不讲,爹,你与他在一起,纯粹是与虎谋皮,不得长久。”

池愉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和现在的谢希夷在一块儿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机会。

他在等谢希夷再次失忆的周期。——他知道谢希夷没了心脏会失忆的那一刻就生出了一个冒险的想法。

想到他要做的事情,池愉脸颊泛红。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而且,他有现成的条件,为何不去用?

只要有效果,那他就能夺得话语权,能带谢希夷去自在洲,那根佛骨也能哄他用上。

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是“仆从”。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谢希夷就算失忆,也不会表露出分毫异样——上次失去记忆的时候,他对上池愉,也没有去问你是谁这种愚蠢的问题。

反而,他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池愉对于他“老大”的称呼。

所以,池愉还要对谢希夷投以万分的关注,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再次失去记忆。

按照巫云苏的说法,失去心脏后修士失忆的周期是半个月。

池愉回忆了一下他与反派谢希夷从一开始接触到后面谢希夷用大阵想杀他,那个时间大概在十天左右。

所以半个月的周期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而现在距离他被大阵困住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天,大概还有三天……

不过,也不只他在等这个时间。

万穹洲的修士也在等。

万穹洲莫家此时已经脱离了二流世家的范畴,跻身进顶级世家的行列,甚至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这其中自然与谢氏一族脱不了关系。

万穹洲势力错综复杂,五百年前,五大仙门是当之无愧的势力之巅。世家子弟想要进入五大仙门并非易事,就算进去了,也只是普通弟子,并不如仙二代,颇受欺压。

但如今,形势逆转,以莫家为首的世家崛起,五大仙门反倒要求着他们匀出玉髓。世家子弟再进入仙门,姿态明显要高出不少。

玉髓在万穹洲流通程度,是望仙洲修士难以想象的程度。

甚至一些老祖都需要玉髓来提升境界修为。

而谢氏一族的秘密被世家牢牢把持,巫云苏能救出来的人不过是一些修为低微不受重视的子弟罢了。

真正的核心,巫云苏与止观一众,都未能触及到。

但所有人都已经尽力了,万穹洲就像庞然大物,元婴期遍地走,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

而莫家有了谢氏一族的助力,现在家族子弟个个都是天才,甚至用了玉髓之后,他们也出现了一种集体共性——

他们的修为是会受其他使用过玉髓的人的影响,即使不修炼,也会有修为上的滋长,因为这个时候其他人在修炼。

玉髓的好处,说都说不完,这是绝无仅有的材质,没有任何一种天材地宝能与之媲美。

而谢氏皇族的前太子的玉髓,自然令他们垂涎。

更何况,玄寂会禁咒,这对于莫家来说,也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他们在等玄寂周期性失忆。

为了捕捉玄寂,他们还带了一个人——

玄寂的亲弟弟,谢清镜。

谢氏一族血脉共鸣特性,让他们捕捉玄寂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另一边,谢希夷不知池愉和万穹洲来人的谋划,他抱着幻电,声音笑吟吟的,语气之中却透着一丝不爽,他问池愉:“你说,万穹洲那些人,不会不战而逃了罢?”

池愉不确定地说:“不会吧?”

谢希夷笑着说:“竟然让我等了五天,啧——你喜欢花么?”

池愉:“喜欢,怎么了?”

谢希夷声音愉悦道:“将他们碾碎了当花肥,种出来的花想必极美。”

池愉:“……”

他小声问道:“所以,你要送我花么?”

谢希夷语气轻佻道:“如果你要收的话,我就不送了~”

池愉:“……切。”

都是大饼而已,没有一样能给的。

玄寂师兄就不一样了,从不画饼,都是用行动喂饱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失忆周期一到———

小狗鱼:是这样的,玄寂师兄,我们是道侣

11:[裤子][裤子][裤子][裤子]

小狗鱼:??补药啊

祸从口出哦小鱼,浑身是毒其实是小鱼的贞操锁,没钥匙的那种。[可怜][可怜]

今天略微粗长了丢丢,望天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可怜]

第119章 玄寂师兄,我们可是道侣

此次前来的并非是莫家主之人,而是莫家分支,与其他世家的子弟。

修为最低的也有化神境,修为最高的有渡劫期。

为首的领队叫莫世淮,也是莫家分支优秀的子弟,在万穹洲五大仙门之中的太岳宗门修剑道,于剑道一脉也是出类拔萃。

万穹洲修士普遍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天然轻视其他洲出身的修士,因此对于这次围剿,其他世家的子弟都不太放在心上。

有人很轻蔑地道:“不过是区区金丹境,就算会禁咒,禁咒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对己身也有损害,杀不了还不能耗么?耗到他被禁咒反噬便行,还需要我等出手么?”

“就是,一个金丹境修士还需要我们来插手,这望仙洲的清玄与太虚子究竟有何用?”

莫世淮知道队伍姿态散漫,出面警告了一番:“那金丹境修士五百年前是罗珀钦定的阿耨多罗佛门未来佛子,又在我家渡劫期前辈的围剿下逃脱,绝非等闲之辈,还望各位切勿掉以轻心。”

如此,也只不过令众人多了一丝慎重,再多的那便没有了。

又有人对要等那玄寂的失忆周期质疑,莫世淮回答道:“那玄寂会禁咒,又杀了望仙洲仙盟数十位元婴且游刃有余,自然也能轻松越级杀死化神、大乘,诸位,能兵不血刃得到玄寂,又何必对其出手,所以各位一定不要露出马脚,若实在不行,再对其动手。”

莫世淮的考虑已是很周到了,又是莫家的人,其他人自然表面服从。

莫世淮安抚好众人之后,招了一个童子过来问道:“那个谢清镜现在在做什么?”

童子低声回道:“在修炼。”

莫世淮笑道:“倒是勤勉,只是修炼又有何用呢。”

船舱之中,谢清镜从入定之中醒来,他如今修为俨然元婴,但他也只能维持在元婴境界——体内被种了吸收修为的东西,就算修炼,也无法增长修为,不过是为他人徒做嫁衣罢了。

但是,他没有偷懒,他一直在修炼。

一直修炼会令他伤势恢复变得很快,如此,其他人也能少被取用玉髓。

此次被带走的目的他也隐约知晓,是因为大哥。

谢清镜站在窗前抿唇,若他们想用他威胁大哥便错了,真到那一刻,他宁愿自爆也不会令大哥为难。

如此,也不算辜负大哥的期待。

*

三日之后,池愉终于等到了谢希夷的失忆周期。

一开始其实没有预兆,因为谢希夷太过自然,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一切异状,也并不对从前的自己有半分好奇。

或许还是池愉身上的禁咒显露了些许信息,他也没有怀疑池愉的来历与身份,十分泰然自若地对池愉道:“你不过筑基期,去引一些修士过来,我想想……嗯,金丹境的便好,当然,有元婴的就更好了。”

池愉震惊,“玄寂师兄,你这是拿我当饵?”

谢希夷笑道:“你是很好用的饵,修士大多自大暴戾,你稍做勾引,便能惹怒一堆修士。”

池愉:“……”

池愉:“若是有元婴期的被我惹怒了,我怕是一息就没了吧?你这不是摆明了让我去送死吗?”

谢希夷道:“怎么会呢,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着这种话的时候笑吟吟的,并未有任何不对,“再说,你身上不是有我下的禁咒吗?不会出事的。”

池愉:“……”

不过,也是如此,令池愉察觉到了异样,因为谢希夷分明都发展到能屠城了,但现在目标又变得极小。

想想一开始到这个世界遇到谢希夷的时候,他还没有发展到屠城的地步,行为模式大多有一种试探的意味,发现金丹境如此轻易地绞杀,那金丹境便成了他的猎物。发现元婴期也如此好杀,那元婴期也成了他的食谱。发现屠城也如此轻而易举,便开始屠城。

之前他杀过元婴期,元婴期的修士已经成了他主要目标,又何必倒回去勾引金丹境修士?

池愉心跳如擂鼓,隐约察觉到机会来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因此池愉有些僵硬地大叫出来:“不行不行,玄寂师兄,我们可是道侣,你怎么能让我冒险?”

他心跳得非常厉害,又竭力去控制,就算谢希夷失忆了,但他的五感非常敏锐,他想骗的话,就不能有任何异常。

他不去想自己是在骗,而是努力地自我催眠,这是真的——毕竟他们都神交过了,在修真界这就是道侣才会做的事情。

他们是道侣是道侣是道侣……

又小心翼翼地去观察谢希夷——

谢希夷戴着面具,并不能看见他是什么表情,但他能感觉到谢希夷停顿住了,“道侣?”他声音很轻地念了一遍。

魔心掌控下的谢希夷,基本常识是有的,甚至比浸入佛法修行的谢希夷更加的通透、世俗。

更可怕的是,如今的谢希夷百无禁忌,魔心主导之下,他思考模式、行为模式都与玄寂时期不同。

他笑了起来,声音悦耳之中又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道侣,我怎不知我们是道侣。”

池愉心一突,他失忆周期没到?

不管了,池愉心一横,控诉道:“我们都神交过了,怎么不是道侣?难道玄寂师兄你不想负责吗?我跟你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居然如此不负责任!”

“你看看,我神识里都是你的灵韵,你每次都弄很多在里面……”

天哪,池愉从脸红到脖子耳朵,说出口的话烫嘴无比,毕竟他身上还有三个挂件旁听,这种话一说出口,脸面可算是丢尽了。

——其实池愉对神交这种事情并没有真情实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现实教育,他只对肉、体有真情实感,神交在修真界算得上头等大事,但在池愉心里,总觉得有些过于抽象。

因此在知道他和玄寂师兄是做了道侣才会做的神交时,他也没有觉得很羞耻,如今说出口,才隐约觉得玄寂师兄无意中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但这也是他主动的,是他的错。

池愉如此羞怯的反应,谢希夷尽收眼底,他沉吟片刻,探出了神识。

谢希夷的神识倒是没有毒,但他一般也用不上神识,禁咒包揽他所有需求。

谢希夷直接将神识探进池愉的灵境——池愉未刻意去阻拦,神交后的灵境之门总是能轻易地对对象打开。

因此谢希夷没有遭遇任何阻拦。

他的神识到了池愉灵境之中依然是金色,也的的确确能看到池愉灵境之中属于他的神识灵韵遗留下来的拓印,这代表着他们的确神交过,是道侣。

“玄寂师兄,”池愉盯着他的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因此内心难免忐忑,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厚着脸皮说:“玄寂师兄,你要是不想负责任那我就看错你了!可怜我才十几岁就跟你成亲了,真的是所托非人。”

他脸臊得通红,眼睛低垂下来,都不敢再看谢希夷,怕自己露馅。

但是,神交后很多东西都骗不了人,谢希夷神识略微下滑,去探查池愉的心境,他的心境宛如一本书,自如地向他敞开。

除却被系统包裹的禁忌部分,池愉大部分的记忆都被谢希夷探查过去了。

玄寂不会做的事情,谢希夷做了个彻底,不仅将池愉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还反复观赏池愉对神识修炼的痴缠。

这就是神交的最大的弊端,不是互相信任的情侣,万万不能结成道侣,去神交,因为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所有交付了出去。

而修为高深的那一方可以知道修为低微那一方所有的记忆、想法,毫无保留,毫无隐瞒。

而这些,池愉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玄寂师兄隐瞒了这件事,也不知道他要不是还有系统隐藏了他穿书的事情,他从小到大的底裤都不复存在。

由此,谢希夷知道他所言真假掺半,知道神交为真,道侣为假。

至于他们之间的过往,他倒是草草地扫了一眼,他对过去的自己没有半分好奇。若不是眼前这个少年,他根本懒得看。

极快地扫完,又听到他虚假的抱怨,谢希夷不禁笑了起来,悦耳的声音沾染着极浓的愉悦与兴致勃勃,“我怎会不负责呢?你是我的道侣,我当然会对你负责,现在,叫声相公来听听吧,我的小妻子。”

池愉:“……”

他脸腾得一下更红了,结巴道:“相、相公??”

看着好像有用,但怎么有点自己把自己坑进去的感觉?

谢希夷歪头,“或者,夫君?随你高兴。”

“还是叫玄寂师兄更好点吧。”池愉努力平静下来,说。

“选一个,别让你夫君生气。”谢希夷兴致盎然,同时压低了嗓音,显得有几分危险。

池愉:“……”

不能被他带进去了,他是要拿回主动权的,这般想着,池愉挺直脊背,振振有词道:“不要,太肉麻了,玄寂师兄,我们之前不是这么相处的,我们虽然是道侣,但也互相尊重,绝不会像你现在这样逼我叫相公夫君的。”

谢希夷看了他的记忆,当然知道他们从没这么叫过,但他就是要做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你不听话,我便休妻。”谢希夷笑吟吟的,说:“别把我和之前的玄寂师兄相提并论,我只知道,你若是惹我不悦,我照样休了你。”

池愉瞳孔地震,玄寂师兄,在夫妻一道上,居然还是个渣男?

他是不是选错了?道侣其实根本不能唤醒他的良知?

还是走挚友路线更好?

池愉些许糊涂,明明打定主意不能被谢希夷带着走,但这会儿分寸一失,就难免被他带偏了,他正要说什么,天边忽然黑压压的一片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涌过来了。

“玄寂师兄,他们来了!”池愉改口,抽出了剑。

这便是身边多带了个人的好处,谢希夷知道自己如今毫无记忆,但从身边人对他敞开的心境之中,了解了现在的情况。

“万穹洲修士真是富饶。”谢希夷语气愉悦地说:“竟还有渡劫期修士。”

池愉心道,果然还没有失忆,那他刚刚演得岂不是很假?

不禁羞赧起来,但转念一想,他们神交是事实,放在修真界里的的确确就是道侣才会做的事情,他也不算蒙骗他。

谢希夷神识还未抽出,池愉心中所想,他一览无余。

他不禁笑了起来——

还是年纪太小了,撒这种谎,不知道会反噬其身么?

若他要求他继续与他神交,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答应的话,他可不会怜惜他,会将他的灵韵满满地喷洒进他灵境的最深处——当然会痛,但会如池愉所愿。

不答应的话,他们可是道侣。

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谢希夷浑身微微颤抖起来,浑身血液宛如岩浆一般滚烫起来,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跳动,涌出万分的雀跃与兴奋来。

魔心自然也有淫、欲,只是在破坏、摧毁欲望之前,显得极其微不足道。

但情毒还在,在情毒的催化之下,纵使此时谢希夷思维模式有异,也难免激发了爱欲。

他自然不懂什么是爱,但欲他分外明了。

如今的谢希夷,本身就是各种黑色欲望的集合体,克己复礼于他而言,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他没有玄寂的多思多虑,他想要,就要得到,得不到,就会摧毁。

谢希夷浑身黑雾猛地一涨,饱暖思淫、欲,此话倒是不假————

等吃饱后,再来抚慰他的小妻子罢。

作者有话要说:

池愉:挖了个坑,等玄寂师兄跳。——等等,我怎么在坑里了?QAQ

谢希夷:OVO

今天还有一更,晚点更新了[可怜][竖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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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玄寂师兄,我十六岁就跟了你

第一百二十章:

魔心以杀戮、破坏为食,修士的恐惧、愤怒、惊慌、绝望等负面情绪也同样是它的养分。

这就是为什么谢希夷在杀戮之前总会戏弄猎物,因为这样会使猎物的滋味变得更加鲜美。

但谢希夷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因为他只杀他讨厌的人。

凡人柔弱如蝼蚁,没有杀戮的必要,炼气期、和部分筑基期修士也同样如此。

强大的修士也不屑于对弱小之人举刀,谢希夷自有他的杀戮法则,即使一遍遍失忆,这种法则也镌刻在他元魄之中,令他天然自通。

禁咒使他无比强大,他能感觉到来了上百人,而且来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令他无比厌恶的气息。

谢希夷血脉偾张,浑身黑雾更加浓郁,他的声音因为染上了亢奋,以至于微微颤抖,“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旁边的池愉:“……”

他咽了咽口水,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声问:“玄寂师兄,你先跟我说一下,你在我身上都下了什么禁咒?”

谢希夷的注意力勉强抽离,落到池愉身上,“你不相信我?”

“……”池愉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天边的黑云乌压压地到了上方。

莫世淮从云层之中飞下来,落到了距离谢希夷有一段距离的地面上,语气十分恭敬道:“少爷,我们来接你回去。”

既然要演戏,自然往真了演,莫世淮自认为无论是行为还是表情都无懈可击,但他说完之后,戴着面具的谢希夷似乎无动于衷。

池愉将剑背到了身后,他了解现在的谢希夷,大抵又想玩弄一下对方吧。

果然,谢希夷轻轻地动了,“你是谁?”

他语气显得有几分迷茫地问。

莫世淮暗喜,语气恭敬道:“我是你的仆从,你是万穹洲莫家的大少爷,上方都是来接你的护卫,此次来接你回万穹洲。”

玄寂是大夏皇族前太子,就算失忆了,贵族的矜持、礼仪都应当镌刻在骨子里,莫世淮认为这是最佳的能将人带回去的方式。

但他错了,魔心为主导的谢希夷有着无限释放的恶意,“你既然是我的仆从,为何不跪拜?”

他话音刚落,莫世淮便立即感觉到浑身僵硬不受控制,朝着谢希夷跪了下去!

他瞳孔猛地缩小,心中大怒,他可是大乘期!

但大怒之后,又是惊恐——他居然对谢希夷控制他的手段毫无察觉!

他使用的是禁术吗?但为何使用禁术如此无声无息!?

“你的脊背挺得太直了。”谢希夷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格外悦耳,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轻盈柔亮,沾染笑意时总显得有几分温柔缱绻,但这种温柔之中又隐隐透着一股森森的鬼气,“你的头颅也抬得太高了,这就是你对主人的姿态?你在高贵什么?”

随着谢希夷说出这种话,莫世淮竟然不受控制地又弯下了挺直的腰背,又深深地低下了头,将手臂垂落直地面,结结实实地朝谢希夷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

谢希夷!!!!!!!

莫世淮心中怒气节节拔高,虽然万穹洲天才多如牛毛,但他能到大乘期,又背靠莫家,多多少少是个人物,此次居然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被金丹境的谢希夷用禁术羞辱至此!

本来脾气最好、秉性最良善的他,此时也不禁大为愤恨,想要将谢希夷碎尸万段!

就在他拜完谢希夷之后,神识终于察觉到了一枚黑色的符咒从他体内飞了出去,滑进了谢希夷的衣袖之中。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如此手段。

莫世淮又逼自己冷静了下来,既然脸已经丢了,现在将利益最大化才是正确的选择。

因此他低眉顺眼,将仆从的姿态做了个彻底,“少爷,请回吧。”

本身他自己来做这事,就是怕别的修士高傲自大,不将谢希夷放在眼里,以至于让谢希夷发现端倪大开杀戒,他来做这事,就不能做不好。

谢希夷笑吟吟地道:“我已经给你做过示范了,现在,你再来拜一次。”

莫世淮:“……”

他额头青筋冒了出来。

池愉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的玄寂师兄,平等地创死所有人。

谢希夷提高音量,说:“你到底跪不跪,不跪我走了。”

莫世淮:“……”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幸好有人来救了场,他的师弟带着谢清镜落了地,“哥,时间来不及了,请你上船吧,明晚就要到万穹洲。”

谢清镜张嘴,脸上带了一丝僵硬的笑容,说出了这句话。

池愉看见谢清镜的脸,大吃一惊,叫道:“你——”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谢清镜眼神转动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眼眶微微泛红,池愉认出了他,他自然也认出了他,是那个跟大哥形影不离的师弟。

物是人非,五百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跟在大哥身边。

池愉心浮气躁,他伸手抓住了谢希夷的袖子,“玄寂师兄——”

他传音给他:“玄寂师兄,不要玩了,快杀了他们,眼前这个人是你亲弟弟,你快救他!”

谢希夷巍然不动,耳边不仅仅是池愉的传音,还有一些细碎的哭泣声,颠三倒四、哽咽的、委屈至极的声音。

血液跟着震动了起来,不过,谢希夷无动于衷,笑吟吟地说:“那就上船吧。”

池愉传音道:“玄寂师兄!真的,你不要玩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先将你弟弟救走!”

谢希夷并不理会他。

池愉气了个倒仰,他视线转动,看看实力深不可测的莫世淮,修为也十分高深却被身后的修士摆布操控的谢清镜,不得不承认,他实力还是太低微了,他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想要救谢氏一族的人,只能依靠玄寂师兄的力量。

他杀人都杀错了,应该把禁咒的力量用在这些人身上啊!

池愉深吸一口气,传音道:“夫君,求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先将他救出来,再去将他们逐个击破,否则被围杀的话,可能会波及到我,我要是死了的话,你就成鳏夫了玄寂师兄!”

“再叫一声。”谢希夷传音回来,对他道。

池愉:“……”

你爹的——!

池愉忍辱负重,用神识掐着声音,软绵绵地道:“夫君~求你了,救救他吧,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谢希夷不禁笑了起来,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以至于他的嗓音多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

莫世淮低声问:“少爷,怎么了?”

谢希夷低笑着道:“我改变主意了。”

他话音刚落,黑色符文从他袖子里飞射而出,莫世淮立即抽剑抵挡,但黑色的符文炸裂开来,变成了无数的黑色禁咒,围绕着他和另一个修士旋转攻击。

就在这一瞬息的功夫,黑雾猛地一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谢清镜和池愉,而后消失在了原地。

“谢——他跑了!哪里露馅了!”那名修士大惊,一时不察,被黑色的符文浸入了身体,随即,这名大乘修士竟然炸裂开来,大乘期修士产生的灵力风暴将莫世淮也炸成了重伤。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大乘修士被炸成碎片后,想要逃离的元魄被那些散开的黑色符文组成的一个符球捕捉,随后以飞快的速度逃离。

“抓住那枚符球!”莫世淮大声下了命令,“追击谢希夷!必要时刻直接击杀,留下身体即可!”

太难缠了,谢希夷!若得不到他这个人,能拿到他的尸体研究也不错。

*

谢希夷禁术实在给力,几息工夫,他就带着五个累赘跑到了万穹洲的地界。

他将池愉放出来,语气沉郁地道:“你打扰了我的好事,你想想怎么赔我罢。”

池愉:“不是你——”

池愉想表演一个原地晕倒,“玄寂师兄,这是你的亲弟弟,你的亲弟弟!!”

谢希夷笑吟吟道:“亲弟弟?很重要吗?”

池愉:“……”

池愉说服了自己,没事,没事,玄寂师兄本来就很傲娇,都说了好几次家人死就死了,不会为他们难过,但小球死了,他还不是将小球的骨灰随身带在身上?

现在魔化了,更不可能承认自己心软了。

池愉若无其事地笑道:“玄寂师兄,你快将他放出来吧,我有话要问他。”

谢希夷道:“不放。”

池愉:“?”

池愉惊悚道:“你不放留着炒菜吗?”

谢希夷有几分平静地笑道:“可怜的小虫子,这么弱的东西,我认为送他去冥界才是最好的选择。”

池愉:“……”

好,他真的是平等的创死所有人。

“不能杀……”池愉忍不住捂住了脸,“夫君,我听你的话,所以你也听一下我的话好不好?求你了。”

谢希夷看着他的脸,好整以暇地道:“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就算是道侣,求你的夫君,也要拿出诚意,好么?”

池愉懵懂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办?想让我也给你跪一个吗?”

谢希夷沉吟片刻,声音悦耳道:“来讨好我吧,作为妻子。”

池愉:“……”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jpg

“要怎么讨好?”池愉问。

谢希夷反问道:“你说呢?”

池愉:“……”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烁,有一种灵动又正直的狡猾感,“玄寂师兄,我十六岁就跟了你……在这个寿元几百上千的世界里,我被你早早地骗到了手,难道你就不能疼疼我么?我还这么小,我什么都不懂,就算在凡人王朝,都要20岁才弱冠成年,玄寂师兄,你真的忍心这么逼迫我吗?”

快流眼泪啊死眼睛!

池愉疯狂眨眼,终于眨出了模糊的、湿润的水迹,雾气蒙蒙地覆在他漂亮的金色眼眸上,漂亮得勾心动魄。

他还伸手捏住了谢希夷的袖子,当真显得又可怜又可爱了。

谢希夷低头看着,外观的视野里缺乏色彩,不如神识与眼睛,却也清晰地将他每一根睫毛都看在了眼里。

他不禁磨起牙来,他对于自己的欲望分外明了,想如同咬死猎物一般咬死他。

谢希夷一边磨牙一边笑,笑得肩膀轻轻抖动,“我疼你……我当然疼你。”

池愉听到他笑声中夹着咯咯的磨牙声,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差点演不下去。

玄寂师兄当癫公的时候真的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我疼你。”谢希夷如此笑着,挥手设下了一个禁制,池愉怀中的魄珠与一只玉白的虫子飞了出去,被谢希夷覆上了黑色雾气手套的手指拢住,随后,丢到了禁制之外,“所以你不用动,我自己来。”

“娘子——不,我要叫你小鱼,小鱼游啊游,游到天荒地老,依旧在我一掌之中,这是我给你谱写的最终命运。”谢希夷声音高高地提起,带着无可比拟的兴奋与喜悦。

池愉:“……”

他被谢希夷逼到禁制角落,退无可退,而他整个人也被谢希夷的阴影彻底笼罩。

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以至于池愉说话的声音不禁打起颤来,“玄寂师兄……你要做什么?”

说完,他一个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恐惧之下,忍不住伸手撑着地面往旁边爬。

谢希夷伸手,黑色的雾气包裹着他的手,令他能够捏住他纤细又柔弱的脖颈,将他按在地面上。

手里的生物,太弱小了。

但就是如此弱小的蜉蝣蝼蚁,竟是他的道侣。

真想将他揉碎在怀里,一块块地拆吃入腹。

“玄寂师兄,”池愉不安地趴在地上叫道。

“现在不要叫。”谢希夷语气分外兴奋,随即又嗓音低垂道:“等下,你有的是机会叫。”

“这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我将如你所愿。”

池愉浑身发冷,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个错得不能再错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1只不过是无限放大了玄寂的内心而已,玄寂师兄是个被血脉、身份包裹训诫的体面人,但他内心一直有只野兽,他很体面,但是他的内心不是,所以原著里他才会是一个疯子,在理智中疯狂毁灭。现在是在疯狂中毁灭。当然我们小狗鱼给他当老婆后又当上体面人了。抚慰小金毛了属于是[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补更了!明天努力再多写点,私密马赛,球球营养液,闺闺们[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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