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可以做逃兵
数十日之后,清玄得到了浮沢的消息。
“我们与玄寂对上了,莫家的合体期前辈居然与玄寂打了个平手!他不是才金丹境吗?禅修就算强,也能强到这个程度吗?”浮沢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与恐惧。
“……”清玄也觉得不可思议,抿了一下唇,才道:“你让前辈们小心些,他还会禁咒。”
“他倒是没再用出禁咒,不过前辈想逼他用,没能成功。”浮沢道。
清玄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了血,虽然疼痛暂时止住了,但禁咒依旧在发挥力量,他的身体在以缓慢的速度土崩瓦解,他甚至能嗅到从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味。
明心虽然近身照顾他,但清玄能看见他不加掩饰紧蹙的眉头。
这让自尊心极高的清玄难以忍受。
他对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相貌都分外满意,因此对夺舍讳莫如深。
不过,就算想夺舍,现在也不是时候。
清玄抹去嘴角的鲜血,注意到了一件事,“你们在哪儿伏击到的玄寂?”
浮沢回道:“在望仙洲,你肯定猜不到,玄寂竟然在布施。”
清玄愣住,“布施?”
浮沢道:“没错,他在法布施,给数十个凡人乞儿法布施,他法布施做得极好,我们追过去的时候,有几个乞儿已经炼气二层了,有一半还多的乞儿已经引气入了体。”
清玄微微拧眉,“他这么做定然有其深意,他的童子与龙师弟出事,他怎会有心情做这种事情?更何况他已经叛出了禅宗。”
浮沢道:“那便不知了,或许是过于悲痛,用法布施来转移注意力罢了。”
“不。”清玄又咳了起来,大量的脏器碎片被他咳了出来,本身身体里残留的剑意还未彻底除去,又被下了这种禁咒,他身体不出一个月就会彻底崩坏。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极力地保持平静,他语气清冷道:“不要将玄寂当成寻常的蠢货,我就是犯了这种错误,才落到如此地步。”
清玄顿了顿,继续道:“不管他法布施的目的为何,浮沢,将那些乞儿杀了。”
浮沢愣住,“他们只是凡人而已,而且修为最高的不过炼气一层。”
“杀掉。”清玄语气坚定地说,“布施也是一种修行,听闻玄寂便是由一个叫若苦的禅师引荐入门,玄寂修为越高深,若苦所得的助益便越多。禅门的修行法千变万化,不能小看玄寂的法布施。”
浮沢恍然大悟道:“还是你聪慧,你放心,我会将这件事办好的。”
玉符熄灭后,明心伫立在他身边,道:“师弟,这些前辈个个修为高深,若他们想踢开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清玄道:“师兄担心得有道理,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但我藏了一手,我想前辈们也知道,如此默契还是有的。”
他顿了顿,垂眸道:“师兄,你暂且忍耐,等此事一成,我欲创立仙门,届时,便推举你为宗主,统御仙门。”
明心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师弟,此话当真?”
“自然。”清玄声音平和又冷清地道:“我们师兄弟荣辱一体,师兄好,我才能跟着好。”
如此,便再一次地安抚了躁动不安的明心,令他能老实地在他跟前细心照顾。
玄寂,我是低估了你,但你也同样低估了我。清玄心想。
他的确鄙夷明心,此时也的确要依赖明心,但仍是他为主导,这并无多少屈辱,他这百年来都是如此度过。
玄寂,他会让他知道他看轻他的代价有多高。
*
谢希夷如今外修修为为金丹境大圆满,内修修为为第三禅第二境界无量净天境界大圆满,如此加赋,才能与合体期修士站个平手。
甚至他还未动用佛门法门修为。
其实,此时他叛出佛门,是不该使用内修修为,若是自觉些,废除禅门内修也是应该的。
但他还需要使用佛门正物,因此,他依旧使用着内修修为。
佛门正物的填满并不难,尤其他拥有天生境界。
在罗珀这么多年,他都未能填满,是因为他对当佛子仍有几分抗拒与疑虑。
因此他极少主动地知行合一。
现在要用到才会恼恨之前的傲慢。
他去做法布施后,那颗佛珠便轻易地填满了一半。
谢希夷与那合体期修士一战之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回去那座凡人城池,得知自己所法布施的乞儿对象死伤大半,他是真的笑了。
谢希夷将剩下的乞儿安顿好之后,便杀了个回马枪,将那个合体期修士杀了。
在息止法门之下,合体期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强的威慑力。
但一个大乘修士及时赶来,还是令谢希夷受了些许伤,不过谁都不能奈何谁。
谢希夷没有与其纠缠太久,在久攻不下后就立即选择了走为上策。
若是之前,他绝不会逃跑,但所有的原则在此时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隐匿气机了得,连池愉的系统都能隐瞒,这些修士想知道他的下落,并非易事。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谢希夷一直隐匿气机,行走于凡人的村落,进行诸多布施。
他对自己不在意的人并没有多少慈悲心肠,也无多少耐心,并且,他内修修为高深,已经到了不使用神通,就能嗅到这些凡人身上愚昧、固执、贪婪、吝啬、虚伪的气息。
但他努力地做这件事。
只要他愿意低下头,手里的这颗正物,两个月内便能被全部填满。
这两个月内,他一直在练习时间符文。
依旧没有一次书写成功,但谢希夷已经做到了平和面对。
只是,预料的两个月还未到,谢希夷重新被人找上——
已经不是区区两个修士了,而是数十个修士,其中甚至有渡劫期老祖。
谢希夷看着这黑压压的人,不禁笑了起来,语气平和地道:“我竟不知我有如此魅力,能令各位前辈前来围剿。”
那渡劫期的老祖发话了,“玄寂,你是难得的好苗子,你若肯投入我们莫家门下,本座保你一世无忧。”
谢希夷道:“一世无忧?修士毕生所求是强悍的体魄与修为,前辈你所说的保我一世无忧,莫非是如鸡狗般圈、养我?”
他说到这儿,心中明悟,“……看来各位对我有所图谋。”
渡劫老祖道:“玄寂,你的回答是如何?”
谢希夷面色淡淡道:“晚辈的回答是不愿。”
渡劫老祖道:“那也无妨,诸位,生擒玄寂,可以废了他的修为,但莫要伤他性命。”
诸多修士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是!”
逃跑并非是谢希夷的战斗风格,因此谢希夷抽出剑来,面色从容对迎战。
佛门法门在一开始便在体内运转,白色的法莲至身上升起,碎成无数的碎片爆裂开来。
修为元婴包括元婴以下的都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谢希夷趁此机会,一剑将其枭首,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剑招也格外玄妙,比起佛修,他更像是剑修,剑意锐利,剑吟穿云,青冥坠星。
观战的渡劫老祖不喜不怒不悲,淡淡地道:“这玄寂天赋的确出众,不愧是自在洲第一佛门的未来佛子。”
他身旁的童子道:“幸好他叛出了佛门,否则我们与他对上,必会被佛门追究,简直是天助我也。”
老祖道:“先别高兴太早,此子区区金丹境大圆满,便能用佛门法门诛杀族内元婴期子弟,若是将他放走,无疑是放虎归山。”
他这话一出,童子便知,他是要亲自出手了。
而正在修士之中厮杀的谢希夷,立即感受到一股刺骨的杀意,他抬起被鲜血染红的俊美脸庞,竟然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跑——
当年与少年修士说当生则生,当死则死的傲骨荡然无存,他再一次做了逃兵。
不过,谢希夷不以为耻。
佛珠还差一丝便能彻底填满,他要写下符文,回到他去无量秘境闭关后,他要将池愉与小球带走。
他可以死,但不是现在。
一个世界只能存在一个谢希夷,他回到过去,等到“谢希夷”出关,便不会再有他。
“谢希夷”不会有池愉与小球死亡的记忆,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心意告诉池愉。
如他所计划的那般,池愉或许会惊慌,但他心地柔软,只要缠着他,总归会有结果。
在如此美满的未来之下,逃跑又如何?
他可以做逃兵。
没有关系,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活下去。
谢希夷跑得果决、跑得迅捷,因为拥有天生境界的缘故,他学什么都快,连隐匿气机的法门都因为发现池愉不知什么缘故能发现他而练得圆满通融,这给了他极大的便利。
谢希夷在此时还有闲工夫想——
当初修习隐匿法门的时候,也绝对没想到他会用来逃跑罢。
想着想着,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好笑之余,又难免想到隐匿的法门究竟是为何会被他修习到圆满通融。
池愉……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又想掉小珍珠了=。=
应该明天就回五百年后了。今天太晚回来了好累,明天争取多写点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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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五百年后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场围剿持续了一个多月之久。
最终在一片宽阔的密林之中将谢希夷呈围堵之势,天罗地网,他已无路可退。
万穹洲莫家全族修士都出动了,除了一位渡劫老祖,还有三位大乘,数位合体期,更多的是元婴期修士,金丹境也有,但是不多。
渡劫老祖开口,声音用上了迫人的灵压道:“玄寂,你能逃一个多月,已经令本座刮目相看,现在你已无路可退,本座奉劝你束手就擒。”
渡劫期修士已经有半仙之势,一用上灵压,这宽阔的密林之中所有的凡兽都脑袋爆炸死了个干净,而妖兽也死伤大半。
而谢希夷并未出声,渡劫老祖冷哼了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诸位,务必将玄寂生擒!”
渡劫老祖这次并没有出手,此次他带来的人多,定能将玄寂生擒,若他出手,没轻没重,将玄寂捏死,那反倒不美。
渡劫老祖一呼百应的架势,足够令随意一个元婴乃至大乘期修士胆战心惊,偏生谢希夷毫无动静。
若不是他们使用了能推衍的禁术,恐怕都要怀疑一下玄寂是否藏到了这里。
天际的众多修士化作一道道璀璨流光攻向密林。
偌大的千年古树化为齑粉,大片大片的土地变成了焦黄色,直接轰到了地下千米。
“玄寂在那儿!”有人发现了谢希夷的身影,他身影飞快地流窜在古树与古树之间,青色的衣袍翻飞,虽在逃命,却有一种悠游的自在味道。
这令不少元婴期修士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受,这人似乎根本不是在逃命。
但不是在逃命,难道还能是在郊游么?
听说这玄寂凡俗身份是皇族太子,也难怪死到临头,还摆着这种贵族的架子。
“玄寂到酉时方位去了!”有人纠正了方位,“摆阵,注意不要让他逃脱!”
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林被这些修士们轰得坑坑洼洼。
但玄寂这次并未应战,而是一直逃窜。
有元婴修士不解,发出了疑问,但很快就被一个大乘修士呵斥,“何必管他意图?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倒是有一个金丹境修士发现了异样,这个玄寂的逃窜方向似乎很有规律。
不对。这个金丹境修士心道:他逃跑的方向都是死门,惊门,伤门,佛修不是都会学些推衍术法么?为何会往这种大凶方向逃跑?
他满腹疑虑,却并没有说出口,修真界最重修为资历,就算是同族修士,他一个金丹境,提出了元婴期、合体期、大乘期等长辈都未看出来的事情,不仅得不到表扬,反而会得到呵斥,严重的话修炼资源还会减少。
如此情况下,他只能将疑虑放到了心中。
围剿一直持续到夜半时分,天空皎月出云,但周遭的黑幕被修士术法的闪光照成半边天亮的模样。
这一大片的密林算是被毁了。
而谢希夷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一片被轰开的空地上停下了。
饶是被追杀了个把月,他也没什么变化,依旧身姿挺拔,面容平静。
“玄寂,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一名大乘期修士如此说道。
谢希夷没有与他们说话的欲望,而是抬起了剑,虽是夜晚,但月光与术法的余晖将这片土地照的格外明亮,他那俊美的脸庞在众人眼里一览无余。
“没用的,玄寂,你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这么多人。”那个大乘期修士正是之前与他有过交手的修士,“投降吧。”
谢希夷唇角扯了扯,并没有说话,而是举起剑,对准了地面,挥出了灵力浑圆饱满的一击。
“他在做什么?”有修士疑惑地问。
地动山摇下,地面裂开了一条缝,而在谢希夷磅礴的灵力之下,这条地缝还在扩大。
而渡劫老祖立即发现了异样,“不对,快将玄寂抓住!”
来不及了,渡劫老祖直接发动法门,半息工夫便瞬移到谢希夷身边,一只大手正要去擒谢希夷。
而谢希夷没有半分犹豫,一个转身直接跳进了地缝之中。
所有人都懵了,“他怎会想出如此离谱的逃脱之法?”
“不,你们以为他很傻吗?”渡劫老祖脸上浮现出了怒容,“你们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修士们落到了还在不断扩大的地缝边缘,一靠近,就感受到了刺骨的阴寒之气,即使是大乘期,都还能感受到其中的冰冷刺骨。
“是九幽暗河???”有人错愕地开口。
“九幽的地下河竟然联通到了此处,这……那个玄寂跳下去,也是自寻死路,何必?”
“不,据说这个玄寂已经练成了佛骨,短时间内不会死。”
“现在可如何是好?大费周章,还折损了不少弟子,结果还令他逃脱了。”
莫家对谢希夷的执着,不仅仅是因为他对禁咒的熟稔与毫无副作用,更是因为他血脉根骨。
他们需要拿玄寂验证清玄所说的话,确定了其中有利益可图,才会对他背后的家族动手。
结果现在玄寂逃脱了。
渡劫老祖背手而立,神色讳莫如深地盯着不停地散发出幽冥死气的暗河,开口道:“这还是本座第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
此地显然是那玄寂精心挑选的逃脱之地,甚至之前不停地逃窜,不过是引诱他们攻击来确定暗河位置。
不过,他很疑惑,这玄寂究竟是为何觉得他能从暗河之中逃脱?就凭佛骨?
那未免过于自大了。
又或者……是禁术?
渡劫老祖的眼底流淌出惊人的暗芒,“将此地封印,派人看守,玄寂绝没有死,不管多久以后,都要抓到他。”
“是!”
*
谢希夷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九幽的幽默死气不停地侵蚀他的身体,却又被佛骨发出来的光芒驱散。
谢希夷封住口鼻,再要去封住五感之时,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狐狸妖兽也落进了暗河之中,它奋力在暗河之中挣扎着,不消一刻钟,就会被彻底杀死。
谢希夷微微一顿,对其伸出手,滂湃的灵力将它吸到手掌之中。
“嗷嗷!”狐狸惨叫着。
谢希夷勾起唇角,低声道:“不用怕,我不会杀你。”
妖兽听懂了他的话,睁开眼睛去看他,鼻子湿漉漉地蹭了蹭他的手。
谢希夷用法莲与灵力混成了一个气泡,将它包裹在内,慢悠悠地将其往缝隙之上送。
感受到狐狸妖兽出了缝隙之后,他取出了佛门正物,那最后一丝的空隙,也被填满。
谢希夷咳嗽起来,冷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绯红,“看来还是一只潜力不错的妖兽。”
也难怪会在渡劫修士的灵压下活下来。
谢希夷并非被逼到绝境,来此九幽暗河就是他的计划。
禁咒更喜欢阴暗的地方,如此,环境、佛门正物、书写禁咒的墨汁、魔心都具备,成功几率应该会大大提升。
至于他……
只要时间禁咒成功,他回到过去,救下池愉与小球,池愉与小球死去,玄寂叛出佛门的这个事实便不复存在。
因此,即使现在受了幽冥死气,境界根基都会受到极大的损伤,也并没有关系,这个事实最终会被抹去。
谢希夷学过时间的禁咒符文,也深深知晓此禁咒的局限性——
过去是可以改变,但同时也在抹杀过去未改变之前的未来。
他作为池愉和小球已死,叛出佛门的玄寂师兄,自然也在被抹除的范围之内。
但,没有关系,这些都是外在的相,观山是山,观水是水,不去将自己的认识与记忆去投射事物,还在无量秘境闭关的玄寂仍是他。
究本溯源,不过是玄寂失去了一段失去池愉与小球的记忆,达到了美满的彼端。
谢希夷对此并无任何介怀,他甚至庆幸于禁咒有如此局限,他不会再有池愉死去的记忆。
他收敛心神,一手握着佛珠,一手用墨汁书写禁咒。
幽冥死气一直在侵袭他的身体,谢希夷没有管,灵力里掺上些许的幽冥气息,能令他与墨汁的契合度变高。
一次,失败。
两次,失败。
三次,失败。
……
谢希夷早有预料,他并不气馁。
佛骨能抵挡幽冥死气,内修修为也能抵挡幽冥死气,他可以在此处呆一年之久,这一年里,他总能将禁咒写出来。
时间如梭,一年之后。
谢希夷所有的尝试,全都失败了。
他总是冷静自持的面孔,到此时难免有了几分疯狂之色。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时间拖得越久,禁咒书写成功的概率越小——回到几个月之前,和回到一年之前,所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是一个量级的。
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他可以付出魔心、天生境界,如此会显化到还在无量秘境闭关的玄寂也无所谓,都是他,绝不会为此有任何疑虑。
但他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却迟迟无法写出禁咒。
到底是何处出了差错?
时间……来不及了。
谢希夷的佛骨光芒晦暗,内修修为荡然无存,身体被幽冥死气浸透,经脉血肉千疮百孔,不是废人,却也胜似废人。
靠灵力维系的气泡有隐隐破裂的趋势。
谢希夷伸出手指,再次牵引墨汁,去写禁咒——
就在此时,他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谢希夷那双金眸流露出错愕的表情,谢氏一族的特殊血脉令他顷刻间得到了某种信息。
……出事了。
谢希夷听到了从血脉里传递出来的泣声、尖叫、混乱与灵力的炸裂声。
血液前所未有的沸腾,他们在呼唤、在求救、在迷茫、在憎恨、在诉说。
他喷出了鲜红的鲜血,最后一丝理智在如此冲击下荡然无存,那双金眸瞬间转成了浓黑色,浑身冒出了淡淡的雾气。
谢希夷浑身颤抖着,雾气越来越浓厚,填满了整个气泡,将他裹在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从气泡之中伸出,再一次牵引着墨汁去书写禁咒,但此刻,却不再是书写有关时间的禁咒。
而是更深奥、更繁复的禁咒。
墨汁不够,便剜开心头血去补,不知道花了多少年岁,终于将这枚禁咒书写完毕。
这枚禁咒,竟是成功了。
是书写完毕后的那一刻,禁咒发出璀璨的光芒。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伸出黑雾,将其丢进了禁咒之中,光芒未减分毫,那手便陆续地捧出了半颗毒囊、一块玉玺、一双金珠丢进了禁咒之中,禁咒的光芒晦暗了大半,但还不够。
那只手便继续从广袖里取,取出许多珍贵的法门与修行法、极品灵石丢进去,又取出玉冠、扳指——
那只手略微收紧了手指,将那顶漂亮的玉冠与扳指捏了捏,收回了广袖之中。
接下来的是妖魔制成的诸多物件,却没有一件被手丢进禁咒之中,每次都是取出来又放了回去。
最后,只能伸出手,从气泡之下的暗河中汲取出诸多的幽冥河水,注入到禁咒之中。
禁咒的光芒彻底熄灭,变成了一片散发着淡淡暗光的符文。
符文沉入了涌动的黑雾之中。
气泡轻轻地“噗嗤”一声,破裂了。
而气泡中的人却并没有落到暗河之中。
黑雾逐渐散去,露出其中的事物,是一颗巨大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茧。
黑茧漂浮在暗河之中,随着流水的波纹向前流动。
如此年复一年,年复一年,终于到了某一时刻,黑茧破裂。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从缝隙之中伸了出来。
黑茧裂开,露出了里面两个人。
一个躺在黑茧之中,面容平静,另一个身材要更加高大,面部却布满了黑色的纹路。
身材更高大的男人微微歪头看着躺着的男人,很快就明白了情况,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伸手,黑雾自然地缭绕在他手指之间,随后便落到了躺着的男人身上,一根洁白的脊骨被他从男人身上抽离。
“这可以是一柄很好的剑。”男人轻轻地开口,音色愉悦地说道。
黑雾将男人吞掉,一根红色的、尾部系着金色铃铛的发绳被遗落。男人伸手,黑雾将那金色的铃铛拾起,放到他手掌之中,然而就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一颗铃铛便化为了一片齑粉消散在空中。
“不……”他那双好看的、已不再是金色眼瞳的丹凤眼微微睁圆,黑雾便瞬间感知到他的心意,用黑雾包裹了他的双手,一枚细小的符文印入还在“燃烧”的发绳尾部,止住了“火势”。
他紧紧地捏着那根发绳,像是在握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男人轻轻地垂眸,看着那红色的发绳,看了许久许久,恍然间,发觉一滴液体从面颊上落了下来。
他困惑地伸手,汲起那一颗晶莹剔透的液体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他甩去那滴液体,将那红绳漫不经心地丢进了黑雾之中,“这是哪儿?”愉悦的声音自语道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很快发现了除了盛着他的黑茧之外,周遭黑压压的一片。
他无师自通地用上了黑雾,黑雾于他身上猛地一涨,化作一条细细的绳索往上探。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雾退了回来。
男人那双眼瞳流露出兴奋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我是囚犯呢。”
是谁关的他?
不,他不好奇这件事,他只在乎,他可以杀人了。
男人捧起那根从褪下的己身中抽出的莹白脊骨——
此物于他天然地有一种不适感,男人能感觉到他与此物有很深的渊源,因此他仿佛很珍惜地用着覆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抚摸,“以后,你就叫幻电吧。”
我应该有一柄叫做幻电的剑,他如此喜悦地想着。
*
数日之后,男人在斩杀一众仙门弟子后,察觉到其中一位使用了保护元魄的法器,便愉悦地隐匿了身形,在原地蹲守。
他远远地看见了一名衣着破烂的少年拄着拐杖向这个方向走来。
身体之中好像有什么在剧烈地跳动——
不仅是身体,手里的幻电也在颤动嗡鸣,手指感受到幻电的拉扯感,似乎想要冲向那个凡人。
“不行哦。”男人轻声细语道:“我是有原则的人,不杀凡人。”
他的体内,到底是什么在跳动呢?
他看着那个少年走近,那是一个五官精致、漂亮的少年,即使是凡人,身姿也意外的挺拔。
幻电仍然在剧烈地嗡鸣,男人能感受到它无缘由的迫切,“不行,蝼蚁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他如此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剑,这根脊剑却看不懂眼色,依旧在嗡鸣,令他烦躁。
更令他烦躁的是,他身体之中似乎也有什么在发烫,在跳动。
于是,他跟了他们几日,终于在一个皎月明朗的夜晚在他们面前出现——
“能将你的耳坠交给我吗?”
“那是我的猎物。”
他看着少年明媚的脸,身体里的东西,似乎更烫了,灼热的滚烫,令他毫无缘由地万分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
情丝:没错,是我啦。
终于回到五百年后了!!鼓掌鼓掌!粗长了一波!!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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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我要去渡一个人
“池愉,池愉,你醒醒。”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入池愉耳里。
池愉迷迷糊糊睁开眼,在视线恢复清澈之前,他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坐了起来,“玄寂师兄——”
“玄寂师兄?是谁啊?”那道声音说。
池愉一愣,他慢慢偏头,循声看过去,是不远处掉落在地上的一颗血红色魄珠在说话。
不,准确些,应该是魄珠之中的元魄在说话。
“池愉?”那道声音又叫了一声。
另一个更加冷静严肃的声音响起,“池小友,你怎么了?”
池愉面色瞬间惨白,他嘴唇发抖,“不,不行,玄寂师兄,小球——”
他站了起来,将那枚魄珠一把捞起,捏在掌心之中,运用灵力在秘境之中飞驰。
“池愉……你的境界??”发现这个异常的是凌鹤洲,“你的境界怎会一夜之间飙升到筑基期六层?”
池愉没有理会,他在偌大的秘境里奔跑,很快就遇到了成群结队的仙门修士。
他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一个少年修士,脸庞涨红了逼问道:“这里是哪个秘境?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的佛子可还在?”
他来势凶猛,如此不客气地抓着同门修士逼问,其他人自然都抽出剑来,手快的已经一剑劈了上去,结果被池愉身上的护身法器轻易地抵挡消弭,又听他只是寻常问问题,便没继续妄动。
被池愉抓住的少年修士懵了一下,才回答道:“这里是望仙洲的天池秘境,昨日刚开启。你说的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的佛子?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已经一千年没有佛子了,五百年前有一个佛子人选,但他叛宗了。”
“不,玄寂师兄——”心中不好的预想成真,令池愉心神大震,一样东西此时终于坚、挺不住,从他身上跌落在地,是一柄散发着莹润光芒的脊骨。
池愉目光落到那柄脊骨上,恍然,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他弯腰,捡起那根莹润的脊骨,“玄寂师兄……”他低声呢喃。
小球……
“池愉,你怎么了?”凌鹤洲不安地叫了他一声。
从始至终,池愉在他面前,都是无限活泼的面孔,无论怎样,都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在凌鹤洲看来,池愉与修真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有些天真、有些不合时宜的古怪原则,一开始就算是凡人,他也有着很多修士都未曾拥有的勇气与意气。
“你是哪门子弟?”那少年修士看他落泪,忍不住关怀地问道。
池愉却极快地整理好了情绪,他抹去眼泪,语气坚定地说:“方便加我一个么?”
那少年修士迟疑了一下,看向他的师兄们。
那些修士自然说:“自然可以。”
他们一眼看出来这个修士修为居然有筑基期六层,而且看池愉还带着婴儿肥、稍显几分青涩的漂亮脸庞,实际年龄决计不会超过20岁。
20岁不到的筑基期六层,这在望仙洲最大的仙门玄霄仙宗也算得上天纵奇才。
如此年龄与修为,只能说他绝对来自修仙世家,没有敌意的话,当然交个朋友最好。
“池愉……”凌鹤洲又叫了他一声。
池愉却只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说着,与往常一样露出了一个笑容。
而就在这个时候,凌天发现了异样,“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不,你不对劲,境界修为、还有你周身的灵光——”
池愉用神识回答道:“我现在一身的东西,都来源于一个人,不过,我现在没有心情与你们说这些,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说的。”
凌天一愣,“你的神识,竟如此浑厚。”
池愉:“嗯,我进行过神识修炼。”
凌天:“神识修炼?”
池愉道:“你不知道吗?修为高深的修士可以帮助修为低微的修士神识修炼。”
凌天:“……”
他看着池愉笃定冷静的面孔,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
但凌鹤洲却开口道:“这不是神交吗?”
池愉:“神交?这个名字有点怪怪的。”
他恢复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纵使几息之前还在落泪,现在就已经若无其事地与两人聊起天来了。
但凌鹤洲和凌天都能感受到他将真实的情绪掩藏在心里最深处。
凌鹤洲也跟着若无其事地与他聊道:“神交就是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你是不是说错了?”
“啊?”池愉愣住了,“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凌鹤洲道:“就是字面意思啊,神交就相当于凡人夫妻的敦伦……呃,就是行房。你既然一开始是凡人,应该知道行房是什么意思吧?”
池愉:“……”
他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池愉?”凌鹤洲叫了他一声。
池愉扭头去问身边的修士:“你们知道神识与神识之间的修炼叫什么吗?”
“神识与神识之间的修炼?”那个被他逼问的少年修士反应过来,忽地红了脸,眸光闪烁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其他人发出暧昧的笑声,不过没有人敢打趣池愉,到底是天才,与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有壁,若说多说错遭了嫌弃反倒不美。
但池愉已经从他们暧昧的笑声之中明白了,“这种是神交吗?神交是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吗?”
少年修士脸更红了,“是、是的,神交是只有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你竟然不懂吗?”
池愉:“……”
他想起一开始,是他缠着玄寂师兄进行的神交,而玄寂师兄也不懂。他们竟然在双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玄寂师兄……
池愉的心像是撕裂了一道口子,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过去,又莫名其妙地回来。
所以,他回到五百年后,究竟是为什么?
不,或者说,这就是宿命吗?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他回到的过去是无法更改的命运,凌鹤洲说过他爹有个朋友叫龙傲天,而止观就是凌鹤洲的爹。
他在出现在《神途》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一切。
但真正被命运痛击的这一刻,池愉还是痛得无法释怀。
池愉打开了很久没有打开的系统面板,这东西他很早就已经不再去看了。
在玄寂师兄炼出了能屏蔽系统地图定位的隐匿法门后,他就很少再打开了。
现在重新打开,他能看到属于玄寂师兄的光点出现在望仙洲的位置——
现在,已经不是玄寂师兄了,是反派谢希夷。
但此时,池愉却很难再去讨厌反派谢希夷。
因为他不是玄寂师兄,却又实实在在的是他的玄寂师兄。
他在天罡秘境之中消失,玄寂师兄出关后看不到他,或许会以为他死了。
池愉了解他的玄寂师兄,看着嘴硬,其实心在软不过。
原著里的玄寂师兄是正常退出佛门,而他的玄寂师兄是叛出,这种差异不会无缘无故,他一定是为了他。
他以为他死了,而这种事故,他认为是禅门中人所做,所以在禅门中动手,触犯了禅门戒律——
清玄?
池愉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以为那个偷袭他的人是因为他踏入了他的领地所以才对他发起了攻击。
但现在想想,就很莫名其妙,对方没有杀意,却一直攻击他,仿佛是想逼他求救。
池愉垂眸,心里浮现出一丝懊悔,明明玄寂师兄于他说过要小心清玄,他却小瞧了玄寂师兄的警告。
是他的错。
玄寂师兄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他的错。
他在一开始的疑虑,在此时终于得到了解答,为何谢希夷会变成如此。
原著里的谢希夷,正常地离开佛门,没有误入歧途使用禁术。而现在的玄寂师兄,变成了禁术玩家,竟然是因为他。
池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浑身都泛起一种痛楚,然而越痛,他面上越平静。
很快,凌鹤洲与凌天两兄弟发现了池愉最大的变化———
他的体魄、剑术、身法都是筑基期修士的水平,甚至比同水平的筑基期六层还要强。
并且,他展露了领导的才能与气魄,即使半路加入了这个队伍,也以不容置喙的实力得到了整个队伍的领导权。
他总是能轻易地找到天材地宝的所在,并且策略了得,与众弟子合力绞杀了一头金丹境大圆满的妖兽。
而在场的修士,没有一个受了伤。
“师兄,你也太厉害了。”那少年修士看向池愉的眼神变成了星星眼。
池愉微微一笑道:“基操勿6。”
少年修士不明觉厉,但还是配合地傻笑起来。
接下来的资源分配,池愉并没有跟他们抢,而是公平地将东西分配掉了。
如此举动,更引得众人的钦佩与臣服之心。
半个月之后,秘境很快重新开启,池愉所在的队伍满载而归,就算与人对上,也能在池愉的指挥下得到胜利,还没有一个人折损。
因此,池愉身后有了一群迷弟,能够与他们一同离开秘境——
这种已经被发现了的秘境,一般都是由各大仙门掌控。
而池愉能进入天池秘境,还是正好碰上了秘境开启时在另一处出现的开口裂缝。
但要出去还是得通过仙门的密钥。
池愉踏出秘境,恍如隔世。
面对迷弟去他们宗门的邀请,池愉微笑着,淡淡地拒绝掉了,“有缘再聚。”
如此,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池愉,你现在要去哪儿?”凌鹤洲问道。
池愉面带微笑,语气坚定道:“我要去渡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鱼:你的岸来了!
11:……
超强透露,其实开局小狗鱼口令错误,叫玄寂师兄就没事了,叫玄寂师兄dna就动了,叫谢希夷,攻认不得是谁。(x)继续短小一波……球球营养液呀!榨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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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不要叫玄寂师兄,我不喜欢听
天池秘境位于望仙洲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而这次秘境开启,玄霄仙宗竟然没有参与。
池愉随着仙门弟子的队伍离开秘境,受了庇护,没有被散修伏击。等与这些仙门弟子分别后,他走在望仙洲的地界上,很快就被仙盟的人拦住了去路,“前辈,请留步,看你法袍制样,可是自在洲禅门修士?”
池愉愣住,有所预感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缴纳落金吧?”
那仙盟修士道:“怎会,前辈既然是自在洲禅门修士,便能免费得到一个月的落地资格。”
池愉:“……”
仙盟修士取出一块玉牌,上面落了一个金色的壹的印,“前辈请收好,我们仙盟盟主便是从自在洲出来的修士,既坐到了仙盟盟主的位置,也不忘初心,才会对自在洲的禅修有如此宽待。”
池愉雷达狂响,他不禁问道:“仙盟盟主不会是五百年前去自在洲进学过吧?”
那仙盟修士略诧异,“前辈,你怎会知道?”
池愉咽了咽口水,念头通达,“你可知道盟主在自在洲的法名?”
“你问这个做什么?”仙盟修士略有警惕。
池愉笑起来,他年龄小,脸庞也生嫩,若不是筑基六层的修为,很难令人有什么戒心,他一脸诚恳道:“我家中有长辈五百年前也在自在洲进学,或许和盟主认识呢?”
如此回答,那仙盟修士自然戒心消除,他道:“自然知道,叫明心啊,我们副盟主清玄仙君倒是没改过名字,他在自在洲的法名,也叫清玄。”
果然!
池愉上下牙齿触碰,重重地磨了起来,清玄,明心,是你们——
一切都串了起来。
那千山酿是仙盟弄出来的东西,而千山酿又是玄寂师兄家族的血肉弄出来的血腥产物。
清玄、明心!
在原著里玄寂师兄的说法之中,谢氏一族家族的覆灭是因为两个邪修。
但邪修被他掺和了两脚——他独身去杀妖魔、他提议要去大夏皇族。
导致他们提前被发现,所以玄寂师兄追杀他们,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即使如此,也还是会有人补上他们的角色和任务。
难怪那个玄寂师兄说谢氏一族覆灭是注定的事情,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补上那两个邪修的功能,根本防不胜防。
在这种事情上,事情不会变得更好,而在玄寂师兄身上,事情会变得更坏。
要知道,原著的谢希夷,可不是这么一个癫公。
不,他怎么能这么说玄寂师兄,都是因为他,玄寂师兄才会变成这样的。
但是,清玄,明心,池愉恨得牙痒痒,他注意到了一件事——这种主意肯定不会是明心的主意,他没这么聪明,收买人心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高端了。
那就只能是清玄了。
清玄,他太小看他了。
悔恨如潮水将池愉淹没,他再一次意识到修真界如此残酷,即使表面清冷无争,也绝不会是草食动物。
他太容易被表面的宽和以待欺骗了。
池愉脑子里一瞬间想了许多,但面子上依旧若无其事的,“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要怎样,才能加入仙盟这个大家庭呢?”
“……”
*
池愉成功进入了仙盟。
不过此时仙盟也极不太平。
“总共死了五十多位元婴修士,那鬼面修士的实力深不可测,不知盟主为何还要与那个鬼面修士硬碰硬。”
“死了这么多元婴修士,仙盟元气大伤,而且巫云苏也叛离了,总感觉呆下去不太妙。”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仙盟给了你不少修炼资源,现在遇到了大敌,你还想不出力?”
“话不是这么说的,既然鬼面修士如此勇猛,以金丹之躯杀了这么多元婴修士,我们这些金丹修士算得了什么?不是白白送死吗?既然如此,还有必要与其对上吗?”
一阵沉默后,有人注意到了池愉,“哟,这个时候还有人进仙盟?”
“你是散修吗?看着年纪不大——这衣袍,不是自在洲禅修的样式么?小子,你是禅修吗?”
池愉行了个礼,道:“我从自在洲罗珀禅门过来,各位前辈好。”
“罗珀禅门?那好像是个名门?”
“自在洲第一大佛门是阿耨多罗佛门,而罗珀禅门是阿耨多罗佛门最好的外院禅门,的确是名门。”
“盟主和副盟主不就出身罗珀禅门么?”
池愉觉得有些好笑,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罗珀禅门进学而已,算不上是真正的罗珀禅门弟子,真正被收为罗珀禅门弟子的要求会更加严苛,而这种弟子,是一定会被送去阿耨多罗佛门受戒的。
不像他们这些过来进学的,想受戒可能都还没有这个机会。
而清玄和明心这五百年来竟然一直用罗珀禅门的名头行事、来收买人心,简直可笑。
池愉端着一张毫无异样的笑脸,很快就融入了集体,他没有继续穿罗珀禅门的弟子服饰,而是换上了仙盟统一的仙气飘飘的白色法袍。
少年长得漂亮,身姿轻盈又挺拔,褪去那破损许多处的青色法袍,换上仙盟规格颇高的雪白法袍后,整个人仿佛亮了几个度,更招人眼球了。
实际上修真界并不缺俊男美女,但少年偏生长得就是比周遭人都要更俊些,很快就有人发现,其实是他那双金眸为他增色了不少。
那金色璀璨如日轮的眸子,与他肆意张扬的笑脸相得益彰,少了几分众人刻板印象里禅修的温润和平和,多了几分顶级仙门天才弟子的神采飞扬。
有人乘机去捏了一把他的肩膀,很快就确定了一件事,他骨龄不过18,便已经是筑基期六层。
这在即使用过玉髓的修士之中,也算得上天资卓越了。
这个世界法则便是如此,弱肉强食,光是池愉所表现出来的潜力,就足够令众人对他笑脸相迎。
等回到仙盟为他分配的宿舍后,凌鹤洲才敢说话:“池愉,你为什么要加入仙盟?”
池愉用神识语气轻松地回答道:“自然是策反啊。”
凌鹤洲:“啊?”
池愉道:“仙盟这么大的一个组织,就这么平白送给清玄和明心,这不大合适吧。”
凌鹤洲:“……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池愉道:“你不用听懂,你只要知道,我看上仙盟了。”
霸道.jpg
凌鹤洲:“……”
凌天适时地问:“你不是说要去渡一个人吗?”
“嗯。”池愉声音轻了下来,“现在不着急。”
他当然很想快点见到玄寂师兄,但他也知道,现在的玄寂师兄,并不能正常的沟通。
他忽地想起什么,从须弥戒中取出了那根莹白的脊骨。
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不用多想,定然是那个玄寂师兄送给他的东西。
是谢礼?还是奖励?
池愉说不清,但他竟也不觉得意外。
这种机缘巧合,令他心生希望。
玄寂师兄说过,他的魔心需要佛骨镇压,但现在的谢希夷不知为何将佛骨抽了出来做成了脊剑。
佛骨一旦被炼制成了武器,又见了血,自然失了佛性,不可能再重新安回人体了。
但是他手里的这根佛骨,佛光饱满莹润,又没被炼制过……
池愉金眸绽放出耀眼的光彩,玄寂师兄,或许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你。
一个世界不可能存在相同的东西,若是另一个玄寂师兄将这根佛骨炼制了,他也带不回这根佛骨。
虽满目疮痍苦难,但并非毫无希望。
就在池愉这般想的时候,房间里的温度忽然开始下降。
池愉立即察觉,他环顾四周,果然看见冰霜自窗口蔓延过来,与冰霜一同而来的,是冰冷刺骨的幽冥死气。
池愉脸上没有惊慌之色,他只是静静地等待,很快,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浮现出来。
是谢希夷,他依旧一身黑,身量比起五百年前要高上不少,本来两人只差小半个头的差距,如今,却是差了快一个头,目测有一米九六九七的样子。
这在一开始给了池愉很大的干扰,因为金丹境的修士是不可能更改身高形体的。
他依旧戴着那副鬼面,那双猩红的眸子如地狱幽火一般渗着阴森的光芒,他轻轻地笑着,嗓音也和池愉所熟知的玄寂师兄有很大的不同,但笑起来的时候都显得格外轻盈悦耳,像是灵巧的钢琴鸣奏,“你不会以为,躲进仙盟,就能摆脱我罢?”
“池愉……”凌鹤洲的嗓子都干了起来,快跑——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令他和凌天错愕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池愉大步走向了那个魔头,直到在那个魔头两步开外,他才停下脚步,声音放轻了许多:“终于见面了。”
谢希夷面具后的眉轻轻一挑,对他如此态度,感到了几分稀奇,“你不怕死?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池愉道:“怎么会,我对你不会有这种误解,毕竟前不久我才被你逼到了法阵之中。”
谢希夷哼笑起来,“罢了,我不会杀你。我的剑喜欢你,而我是一个好主人,所以,我留你一命,作为代价,你做我的抱剑奴。”
池愉深深地注视着他,他轻声唤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顿住,那狰狞的鬼面微微偏头,似乎在看他,“你说什么?”
“……”池愉:“没说什么。”
“我听到了。”谢希夷那独特的声线散去了几分兽性的愉悦,多了几分思索的沉静,“你叫我玄寂师兄。”
池愉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奇怪。”谢希夷忽地走近他,伸出手,黑雾瞬间缠上来,将他的手裹上,他捏住了池愉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用那双鬼面红瞳注视着他,“你的眼睛……原先是金色的么?”
池愉依旧沉默,只是,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眼里水光泛泛,他没有闭眼,只用那泛着氤氲水汽的眼眸看着谢希夷的面具。
其实,他对谢希夷能对“玄寂师兄”这四个字有反应并不抱希望,他明显没有任何记忆,否则也不会将他忘得如此彻底,但他总渴求着,“玄寂师兄”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密语与羁绊。
他发动了金眸残留的破妄神通,拥有这双眸子,他便能跟玄寂师兄一样感受着他人的心境气息。
而此刻,他能看到谢希夷的心境——那是一片烈日灼烧之下的干枯大地,此时却分明落下了星点的水滴。
仿佛有所触动一般。
池愉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轻声继续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捏着他脸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不要说这四个字,我不喜欢听。”
他体内仿佛欢欣鼓舞着,涌出了纯然的雀跃,这种雀跃区别于杀戮带给他的愉悦,是更深的、更无法抵挡的万分喜悦。
远超杀戮、远超他使用禁咒对强大自身认可的悦动。
什么东西在发烫,令他头晕目眩。
谢希夷仍有反骨。
在失忆前第一次遇见池愉,他便有类似的反应,依然是毫无缘由地万分喜悦。
就因为他有反骨,所以他毫无道理地无视了这种反应。
但此时,这种欢欣与雀跃,仿佛源自骨血元魄之中,连反骨都为其退让。
他竟是喜悦的,想听他再多叫他几声“玄寂师兄”。
这种反应令他觉得陌生又困惑,因此他故作冷漠地说出了那句话。
但如此反应,就已经证明了这招有用。
因为鬼面谢希夷,从始至终都保持优雅的愉悦。
池愉不禁笑了起来,他一笑,眼泪就往下掉,谢希夷手指下意识往上想为其揩掉眼泪,却又顿住,像是碰到毒蛇一般放开了池愉的脸。
“玄寂——”池愉还没有说完,谢希夷身上的黑雾猛地一涨,将他包裹着消失在了原地。
池愉:“……”
作者有话要说:
黑1:什么玄寂师兄,落荒而逃.jpg
开局口令错误+两百斤的反骨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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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我的宝宝,爹爱你
修真界的夜晚总是格外明亮——无现代工业化的阴霾与灯污染,月光亮如白昼,星辰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但如此美妙的景色之下,也同样令杀戮无处遁形。
一个修士惊慌失措地在空中疾驰,因为过于恐慌,对灵力的把控出现了极大的浪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很快就消耗了体内经脉里的所有灵力。
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心境竟如此不稳,紧忙取出补充灵力的丹药要服用,就在此时,他被浩然的剑意击中,如鸟一般从空中坠落。
“砰”的一声巨响,那名修士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金丹境修士肉、体就是如此强横,如此高空坠落,也不过是受了重伤而已,并没能摔死。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那名修士身边,踩住了他要继续往嘴里送丹药的手。
“饶、饶了我吧。”那修士哀嚎着求饶道。
“饶了你?”黑影道:“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善良的人么?”
他发出了愉快的笑声,“看来我的声名还不够恐怖。”
那修士眼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在如今望仙洲这块地界之中,谁不知道鬼面修士,望仙洲最大的仙门玄霄仙宗麾下的仙盟都死去了不少元婴修士。
就在他闭上眼等死之际,他听到鬼面修士手里的那柄骨剑发出了嗡鸣的声音。
谢希夷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忽地改了主意,他道:“想活下来吗?”
修士猛地睁开眼睛,带着期许看向他。
“将你储物袋里的所有灵石拿出来吧。”谢希夷说。
修士忙不迭地拿起储物袋,将里面的灵石全都拿了出来。
谢希夷道:“听说凡间有一种最简单的占卜方法,用这个来决定你是否活下来吧。”他说罢,轻轻地笑了起来,“从死掉开始数,好吗?”
修士:“……”
他手指哆嗦着,开始数灵石。“死掉,活下来,死掉,活下来,死掉……”
谢希夷抱着剑,在旁边等。
其实修士强大的神识,扫一眼便能知道灵石的数目与答案,但现在,修士根本不敢用神识去扫视,他在等最后的答案。
幻电嗡鸣着,谢希夷轻声道:“你在不满什么?我没有杀他。”
“嗯?你想见他?”谢希夷唇角的笑容淡淡的,“我真是将你惯坏了,你只是一把没有器灵的骨剑而已,仗着自己有点灵性,就使唤起我来了是吗?”
幻电嗡鸣得更加厉害,谢希夷发出了不屑的笑声,“再叫我就杀了他。”
这套很好使,这柄骨剑果然停止了嗡鸣。
而脚下的修士磨磨蹭蹭地,终于数完了他脚下的灵石,“……活下去,死掉,活下去,死掉。”
是死掉,那修士脸色惨白无比。
谢希夷瞥了一眼他,却道:“你运气不错,是活呢。”
他笑了起来,声音格外悦耳,“这次,就放过你,给你十息功夫,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吧。”
修士一愣,不可置信地抬眼,但随即又想起来传闻中鬼面修士会玩这种你追我逃的游戏,甚至出尔反尔,只为了逗弄猎物,眼神又不可抑制地灰暗了下来。
不过,有一线生机的事情,他自然拼死也要抓住,他立即服用丹药,长了些许灵力后,立马起身逃跑。
十息之后,谢希夷却没有去追他。
他抱着剑,抬起头来仰望星空,耳边却是隐隐传来那声:玄寂师兄。
除了杀戮的欲望,毫无感情的怪物,此刻头一次觉得胸膛里是空荡荡的,缺失了好像很重要的东西。
*
池愉没想到谢希夷最后居然是被玄寂师兄给吓跑的。
说吓跑,是因为这个不可一世的邪恶癫公反派,离开的姿势实在是太像落荒而逃了。
如此,让池愉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但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池愉……你到底怎么了?我不懂,我感觉现在脑子好乱。”凌鹤洲开口说。
池愉抹去眼泪,语气平静地说:“这个魔头就是我的玄寂师兄,他就是自在洲阿耨多罗佛门钦定的未来佛子,不过,他叛宗了。”
凌鹤洲愣住,“那你——”
凌天开口道:“天池秘境开启时出现的秘境裂缝,将你带回到了五百年前,是吗?”
池愉没有否认,他现在也琢磨过来了,他随手拿的那两枚禁咒,被融入系统之中,机缘巧合地促成了这次回溯——
太多巧合了,他随手一拿,便是回溯的禁咒,而秘境缝隙的理论他已经被一遍又一遍地科普过了。
穿越是需要经过法则的,他不认为谢希夷的禁咒能抵抗世界的法则。
或者说,谢希夷的禁咒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若谢希夷的禁咒强到如此境地,为何他未曾使用过?
他给他身上下的禁咒,甚至还有时间限制。
是天道吗?
天道推动,令他回到了五百年前,是为了让玄寂师兄更加糟糕吗?
他以为与玄寂师兄关系亲密起来,令他对他有牵挂,便能做一个好人,令谢希夷回头是岸。
结果,却成了玄寂师兄的软肋,令他发疯,堕落。
池愉牙关又重重地磨了起来,这种被算计到分毫之处的感觉令他觉得糟糕透顶。
在天道看来,或许他也十分可笑吧。
就在池愉头脑风暴的时候,门口一丝动静引起了他注意,他立即抽剑,一道剑气将那蠕动的东西斩落,掉到了地上,显现了真身,是一条细小的乌蛇。
“是我,巫云苏。”那条还未死去的蛇在地上蠕动着,开口说话了。
池愉愣住,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来。
不是他不关心巫云苏,而是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巫云苏不会出事,所以才没有想起他来。
他收了剑,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那条乌蛇。
巫云苏并未发现他的不同,他操控着乌蛇开口说话道:“你为何会想进入仙盟?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池愉没有回答,反倒问道:“你这五百年,是如何过来的?”
巫云苏愣住,随即,那条乌蛇疯狂颤动,“你,你是、”他结巴起来,“你记起来了?”
池愉反问:“之前你以为我是失忆了?”
巫云苏沉默,许久之后,由那条乌蛇为中点,汇聚出了一个人形,是巫云苏。
他依旧穿着有些暴露的紫色衣裙,浑身叮当作响,整个人有一种过于秾丽耀眼的美。
他那双发紫的眼瞳紧紧地盯住池愉,有些近乡情怯似地怯弱,“爹……”
其实此时的他,叫池愉爹已经很不合适了,他修为有元婴期,而个子也有一米九左右,长得比池愉成熟许多。
巫云苏也知道不合适,他到如今,已经无法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投入他怀中。
他不知道少年修士对他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即使在转为人修后体型身材都拔高后他让他不要再喊爹。
但爹总归是比兄长要亲近的,而且少年修士对他,的确有着父的职责与感情。
巫云苏的的确确将他视为父亲,纵使如今的差异巨大,他也并不想轻易改口。
池愉看着他,忽地伸出手臂,对他翘起唇角,笑道:“不给爹爹一个拥抱吗?”
巫云苏那双美丽的眸子颤动,散发着灼人的光芒,他猛地上前,将池愉搂进了怀中,“爹,抱歉,我没有保护好小球。”
池愉手掌轻轻地拍他的脊背,“我知道,小球出事,你肯定尽力了。不用道歉,你那时也是小孩子,保护是大人的事情。”
巫云苏搂着他的力道紧了几分,“是清玄,爹,是清玄和太虚子做的,小球是被他们掳走的。”
池愉轻声道:“不意外。”
巫云苏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鼻子一酸,竟是落下泪来。
等待了五百年,才等来的少年修士,却只有他能看见,小球再也看不见了。
巫云苏在乎的事物并不多,少年修士算一个,小球也算一个,至于玄寂……他只有一点点在乎。
他进入玄霄仙宗,并不是为了玄寂,而是为了小球,为了履行保护小球的诺言,为了再见到少年修士,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与他说,他尽力了。
池愉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道:“别哭了,你也有五百多岁了吧,你爹我才十八岁,你倒反天罡跟我哭上了呢?”
他又有些感慨道:“当初就感觉你这孩子长大了绝对是大美人,但没想到超乎预期,长得这么好看,追求者不少吧?”
五百年未见,巫云苏对池愉的行事风格仍是熟悉,因而学着玄寂与他接话道:“我若是选道侣,一定会让爹过目,不过,我并不想选道侣,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池愉瞳孔地震,想起一开始巫云苏对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忍不住说:“修真界,有父子禁、断这回事么?”
巫云苏:“嗯?”
池愉:“你可不能喜欢上我啊,这是乱、伦,乱/伦天理难容。”
巫云苏:“……”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笑声,他发辫的银饰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我不会的。”
他轻声道:“我喜欢爹,但如果爹不愿意,我是不会以道侣的心情喜欢上爹的。”
池愉:“?我有点不懂。”
巫云苏道:“若爹被我的脸迷惑,想与我做道侣,我会欣然同意,因为只要与爹在一起,就算是道侣也无妨。
若爹没有这般心情,我也不会以道侣的心境来对待你,爹便只是爹。换句话说,就算成为道侣,也不过是我为了与爹永远在一起的方式。”
池愉震惊了,他琢磨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你的觉悟好高。”
巫云苏道:“在爹身边,我学到了很多,到如今元婴期,我也在向爹你学习。”
闲聊时间结束,池愉坐下,与他谈起了正事。
“你知道谢氏一族现况如何么?”
巫云苏布下了一个禁制,才开口道:“谢氏一族,现在大部分都还活着。”
池愉眼睛一亮,“是么?”
巫云苏颔首,他知道池愉关怀此事,就如关怀玄寂一般。
因此,他没有丝毫隐瞒,“当年大夏亡国,是因为清玄联合了万穹洲各大修仙世家设了局,而玄寂亲族应对又糟糕,才到了如此地步。”
按照谢希夷一开始预想的那般,大夏其实是很难覆灭的。
谢氏一族来昊元界两千多年,有三位渡劫修士——他们都不敢飞升,因为是神族遗脉,飞升仙界后血脉感应会变得更深,飞升至仙界,极有可能引来神族的仇敌。
若是如此,极有可能,谢氏一族终归还是会灭族的。
不若在昊元界镇守,起码还能守护无穷无尽的子孙,等血脉一代代变得稀薄,再去飞升仙界也不迟。
在如此策略下,最顶上的都在压抑修为,往下又是一茬又一茬的金丹境元婴期。
一直生孩子,也是为了稀薄神血。
与谢氏一族,根骨其实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体内的神血。
两千年的稀释,令现在的谢氏子弟体内的神血已经稀薄到仅存于心头血那么一点点精血。
谢氏一族来昊元界之后,是无法修炼的,他们没有灵根,体内的神血令初代谢氏族人寿命长达两千年。
但不修炼,若是这个秘密被人发现,所有人都会沦为长生丹的药引。
因此谢希夷的祖宗们很努力地进行了诸多的实验,与修士生孩子这种事情试过了,结果以失败告终。
谢氏一族的人无法通过和修士结合诞生有灵根的孩子,便另辟蹊径地创立了一种特殊的修行法。
这种修行法是基于他们血脉特性而创造出来的,他们之间的血脉不仅有感应,修为也同样有感应。
小球的摆烂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只要他的父兄姊妹修为提升,他不用去修炼,也会因为血脉的共鸣而滋生出磅礴的灵力支撑他即使在睡觉也能晋级。
但如此的特性,也有一个非常巨大的缺陷,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希夷在暗河之中便是被血脉共鸣影响,心境失守,命悬一线,才令魔心摆脱桎梏,掌控了身体。
同时,也有另外一个缺陷,那便是这个修行法很依赖王朝国家。
这也是为什么谢氏一族会建国的缘故,行仁圣帝王之道,得百姓民心,会有巨大的功德与助益,才能使功法运行。
可以说,现在谢氏一族能有如今的规模成就,都是父辈实验出来的能在昊元界存活下去的最终成果。
谢希夷设想的没有错,单凭修为上的对抗,很少有仙门能伤到大夏。
更何况还有那一罐纯度极高的神血,谢氏一族上下都会学过禁咒,虽然都未曾使用过,但这是一门父辈都会传授的秘课,再不济,取用心头那几滴精血,都足够写下一个保命的禁咒了。
谢希夷没想过家族能灭亡。
但事实往往就是如此令人意外。
大夏遇到的是清玄。
他修为低微,却有着万穹洲大人物都很少有的聪慧与心计。
他在大夏谋划了一年时间,如毒蛇一般围困了大夏。
他先是令东镜洲的诸多凡国听信了大夏有灵脉的谣言,攻打大夏,且在背后给予修士的支持,令大夏以为只是单纯的诸国斗争。
如此,便消耗、捕捉了一部分的谢氏族人。
再接着发现了大夏皇帝对大夏百姓的重视,又在其散播了不少谣言,放出了不少只有蛮荒之地才有的妖魔与妖兽,令王朝上下凡心涣散,甚至出了不少起义军。
如此,大夏终于警惕起来。但此时,清玄又使出了怀柔的策略,令望仙洲的仙门与其建交,给予帮助,但怀着如此善意前来的仙门子弟,却因为与贵族子弟的几句斗嘴惨死,如此仙门便与大夏翻了脸,又正面消耗了一波大夏的修士。
再之后,“误会”和“矛盾”升级,战争便拉开了序幕。
大夏有渡劫修士,万穹洲也有啊,甚至联合了几个修仙世家,渡劫修士比大夏只多不少。
谢氏一族再能生,两千年所生的子弟,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好几个修仙世家,如此,修士人数上便又败了。
而清玄对谢氏一族的研究再次突破,他们血脉的特性,也成了彻底击败他们的关键。
没人能使用出来禁咒,对血脉的在乎令他们有了最大的软肋,又因为纯善,攻击总留几分余地,又成了败笔。
一个凡界王朝覆灭,一族人被生擒,其中血泪无人在乎,而万穹洲的联盟修士还打着正义的旗号,名声得了,实际的好处也得了。
如此功劳,也令清玄在万穹洲各大世家格外混得开,不过,他没有选择去万穹洲,而是与明心镇守望仙洲,利用谢氏一族的血肉根骨为世家们源源不断地揽金。
池愉听着巫云苏打探来的始末,气得脸上红温,浑身发抖。
巫云苏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不过,也并不是毫无希望,这五百年,我救了不少玄寂的亲族。”
池愉懵了,问:“你救?你怎么救?”
巫云苏淡淡地说:“我加入了玄霄仙宗,为清玄与太虚子卖命,干了不少脏活,得到了些许信任,以此为契机,替换掉了一些谢家人。”
他语气有些讥讽道:“清玄防着我,令我签下了不准伤害他们的契约,逼我认太虚子为义父,以为我炼蛊是金丹境才学会的秘法,殊不知我本就是蛊女妖魔的子嗣,天生就会用蛊,甚至太虚子体内一直有我下的蛊,以此为遮掩,在他眼皮子底下换了不少谢家人,他都不知道。”
池愉大为震撼,他心中涌起一种巨大的感动,“巫云苏,你——”
他情难自已,伸手抱住了他,手臂用力,“我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巫云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他回抱池愉,眼里浮动着餍足,他轻声道:“不用感谢,爹,你的出现,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如果您可以更喜欢我那便再好不过了。”
池愉语气高兴地说:“当然,巫云苏,我当然喜欢你。”
巫云苏问:“比玄寂还喜欢吗?”
“……”池愉:“小巫,这可不行比啊。”
巫云苏轻轻地笑了起来,“没有关系,我是您第二个喜欢的人也好。”
池愉诚实地说:“小球才是第二个。”
巫云苏:“……”
池愉:“但是你绝对是第三个,我的宝宝,爹爱你。”
巫云苏:“……”
他并不是很高兴了。
不过,算了。
巫云苏满足地嗅着池愉身上的气息,五百年,他终究是将他等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子局,就像巫云苏说的那样,如果小狗鱼被他脸迷惑了,想要父子关系变质的话,小巫立马丝滑改变立场喊老婆,但小狗鱼不想要父爱变质,小巫也能心甘情愿继续当小弟,和老大永远在一起,这就是小弟的最高奖赏,他的最终目标是跟爹永远在一起,而不是爱情。
为了得到父亲的夸奖,就算讨厌玄寂,也会为他奔走救族人,因为小狗鱼会想要看到这个结果。
小巫是个乖孩子,对吧!!![可怜][可怜][可怜]
今天粗长了呢,球球营养液!!![爆哭][爆哭][爆哭]
随机发小红包谢谢搭嘎!![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第116章 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我的玄寂师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池愉想到一件事,问:“你能给仙盟的人下蛊吗?”
巫云苏摇头,“清玄把这点也算到了,写在了契约之中,我无法违背。”
池愉从巫云苏嘴里,知道了清玄许多事情,他再一次心中拔凉,这尼玛怎么可能是什么清冷无争的君子,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白莲花啊!
玄寂师兄说得果然没错,不,他其实也没有怀疑过玄寂师兄的话,只是他将清玄想得太简单了。
他在体魄、修为、神识、见识、剑术等被玄寂师兄手把手教导成长到如此地步,但心性还是过于稚嫩了!